明夏并不明白虞归晚究竟要做什么，却也是郑重的点头，跑了出去。
陈松走在路上，想起明夏同自己说的话“魏先生是娘娘的妹婿”，其实从娘娘对师父的态度里，他便猜到了二人是旧相识，现在才知，师父是娘娘流落民间时收养的妹妹的夫婿，如今妹妹已死，师父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那陛下此举是有意敲打娘娘？
天不知何时骤变，阴沉沉的似乎将要下雨，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土腥味，风宛如万道兵刃，吹得虞归晚浑身酸疼，素秋扶着她走在宫道是，脚步越来越慢，突然二人脚下一滞，素秋低头看去，虞归晚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手心也不停的冒着冷汗，她脸色苍白，咬着唇，额头上冷汗直流。
“娘娘，传轿吧。”
“到了。”虞归晚掀眸看去，明黄的屋檐掀起一角，在灰蓝的天空中格外落寞，屋脊兽在已然被浓云吞没，只留下隐约可见的轮廓，闪电骤然而至，在天空划出一道明亮的裂隙，雷鸣骤雨紧随其后轰然而下。
二人在承香殿外驻足，虞归晚看着守门的宫女太监道：“本宫进去躲躲雨。”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齐策并未让她禁足，也并未禁林妙容的足。
承香殿里，林妙容用了药正要午睡，听说虞归晚来了，她当然不愿意见她，刚吩咐宫人赶她出去，就见虞归晚已经大剌剌走了进来。
迎着林妙容不满的眼神，她直接在她面前坐下道：“妹妹昨晚受了惊吓，本宫心中甚是忧虑，特来探望，妹妹怎么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就是不想见你，怎么了？”
林妙容冷哼一声，瞥了眼一旁的丫鬟翠矜，翠矜屈膝一礼道：“奴婢去给两位娘娘上茶。”说罢便端着药退了出去。
“妹妹倒是快人快语。”虞归晚含着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面容，只见她她眼底仍是一片乌青，一看便知是昨晚没有睡好。
她本以为林妙容是个藏不住事的，只是被人利用，没什么坏心思，现在才发现，愚蠢本就是一种恶。
她脸上表情一滞，捂着嘴道：“哎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样？”
“臣妾不如娘娘，眼见楚才人、王婕妤接连流产，还能如此容光焕发。”林妙容讥讽道。
“因为本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虞归晚回答。
“娘娘说笑了，难道陛下还会错怪你吗？”林妙容冷笑。
“可是陛下并未关押我，不是吗？”虞归晚看着林妙容气的脸颊轻颤的模样，挑眉道：“对了，王婕妤醒了，本宫特意来邀妹妹一同前去，妹妹有孕也该多走动走动。”
“贵妃怕是贵人多忘事吧，臣妾昨夜受惊，陛下已经嘱咐了臣妾在宫中养胎，臣妾就不陪娘娘闲逛了。”林妙容目光宛如淬了毒般，死死盯着虞归晚，想不明白既然所有证据都指向虞归晚，齐策为何还对她如此纵容。
“养胎？”虞归晚耸耸肩站起身来：“那妹妹好生养胎吧，本宫告辞。”
“你什么意思？”林妙容蓦地睁大眼睛，警惕的看着虞归晚。
“你猜。”虞归晚双手轻抚自己的小腹。
“对了妹妹，听闻令尊夫妻伉俪情深，成婚数十年竟没有庶子女？”
“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好奇，令尊让妾室多年无所出手段，妹妹知不知道。”
“那是我父亲爱重我母亲—”
“所以妹妹入宫难免感觉不适，对吧。”虞归晚轻笑一声，打断了林妙容的话，转身出了瑶华宫。
林妙容瞪大了眼睛看着虞归晚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眼前才惊恐道：“她有孕了？”
“可是陛下已经一个多月未见她了。”丫鬟绿衣回答。
“所以她有了至少两个月的身孕了？”林妙容木然的转头，看向绿衣。
绿衣一把握住她的手：“娘娘不可，若是她诈您呢？”
“去看彤史！去看她的彤史！”林妙容急不可耐，就听翠矜小跑着进来道：“千秋殿的明夏去看了彤史。”
果然，难怪陛下那么信她，难怪她昨晚会突然晕倒，林妙容捂着小腹，感觉后脊一阵阵发凉。
“她什么都知道，她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不行，我不能让她得逞，绝不！”
“可是娘娘，若是她的孩子若是没了，她的清白便就不言自明了。”翠矜提醒道。
“那你说怎么办？”林妙容一把打翻了面前的茶盏，碎瓷落了满地。
“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即使撑着伞，虞归晚与素秋回到千秋殿时，也已经湿透了。
明夏做事向来妥帖了，早已烧好了水，供二人沐浴。
净室里虞归晚面容隐匿在水雾氤氲里看不真切，另一边素秋已经玩起了水，她掬起一捧水自头顶泼下，就着哗啦啦的水声问道：“娘娘，我不明白，您为何去见贤妃，而且您分明没有身孕。”
虞归晚靠在浴桶上有些失神，她把宁安害成那样，就因为有孕，就可以逍遥法外吗？
我不同意！
更何况，凭什么要让无辜之人受这些无妄之灾！
“我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虞归晚话惊得素秋起了一身冷汗，她有些发懵，把嘴埋进水里不敢吭声。
虞归晚累极，沐浴完便睡了过去，醒来天已经黑了，廊下似乎多了个身影。
她坐起身来，还未掌灯，就见素秋忙跑了进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潇潇，一见到潇潇，虞归晚便觉不妙，忙道：“宁安怎么了？”
“娘娘王婕妤没事。”潇潇一边替虞归晚更衣，一边解释道：“她醒了，说想见你。”
“那让旁人来就行了，你怎么亲自来了。”虞归晚放了心，嗔怪道：“若是宁安找你，那该如何是好？”
潇潇眼见虞归晚忧心，也不卖关子了，解释道：“是王婕妤特意让奴婢来请您的。”
“她让你来找我？”虞归晚不解的看潇潇。
潇潇笑道：“婕妤怕是想起了昨晚，怕与娘娘生了嫌隙吧，刚醒来，就急匆匆想要见娘娘。”
“只要她不往心里去就行。”虞归晚松了口气，胡乱喝了药，就出了千秋殿。
“哎—”眼见虞归晚跑了出去，素秋也忙跟了上去，虞归晚却去而复返，与素秋撞了个满怀。
几人赶到景福宫时，又是一个子时了，景福宫里里安静极了，虞归晚感觉心中莫名一慌，推门走了进去。
寝殿里并未掌灯，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铜镜反射着窗外仅有的光亮，在帘帐上投下如月的银盘，虞归晚打帘进来，被光一闪，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妆台前的女子幽幽开口：“姐姐也觉得我如今这样甚是恐怖吗？”她的声音飘渺而疏离。
“什么？”虞归晚不知王颂宁此言何意，只是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她小心翼翼上前，扶着她的肩膀解释道：“我刚才—”她声音一滞，瞪大了眼睛看着镜中的女子，她的眼下不知何时陡然多出块深浅不一的青黑印记，印记落在她白净的肌肤上格外显眼，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铜镜，宛如索命的厉鬼。
“我刚才只是被你这镜子晃了一下。”虞归晚慌忙解释，顺势按下铜镜道：“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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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中毒，只要好好调养，等解了毒就好了。”
“会好吗？”王颂宁仰头看向虞归晚：“那我的双腿呢？”
“—会好的。”虞归晚自认自己并非圣人，谎话张口就来，她抚摸着她王颂宁的头发，柔声安慰：“只要你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我的孩子呢？”王颂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虞归晚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她发抖的身形，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半蹲着跪在王颂宁面前，替她擦拭眼泪：“没有什么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所以你就杀了我的孩子吗？”王颂宁失神的看着虞归晚：“你早就想好了这番说辞，对吗？”
虞归晚有些无措的摇着头：“你在说什么，宁安，我是在救你？”
“救我？”王颂宁背过脸去，深吸一口，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猛地回头：“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了虞归晚！”说话间一道寒光朝着虞归晚的脖子直刺而去。
虞归晚条件反射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削尖的簪子，颤声解释道：“宁安，你细想想，我为何要害你？”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王颂宁突然咧嘴笑了出来，她一把拽住虞归晚的的手腕，手猛地用力，带着虞归晚手中的簪子朝着自己刺了过来，二人双手摔倒在地，浓浓的血腥味在四周蔓延，她茫然的低头，只见银簪正直直扎在王颂宁腹部，血线汩汩涌出。
而自己的手，早已沾满了鲜红，“啊——”
虞归晚只觉浑身一阵汗毛直立，仓皇后退两步，瘫倒在地。
“娘娘—”明夏小跑着冲了进来，却也被眼前的景象被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挪不开步，她颤抖着看着王颂宁，大颗的眼泪如决堤般涌出。
“贵妃，你杀了王婕妤？”女子的声音仿佛自天际而来，虞归晚茫然的抬头，就见齐策与林妙容正死死盯着自己。
“先给她止血。”虞归晚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断了袍子，按在王颂宁的腹部，想要替她止血，王颂宁却执拗的推开虞归晚挣扎着看向齐策：“陛下，是她，是贵妃，她怀孕了，所以不想我们在她之前生下皇长子，是她要杀我，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求陛下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她的气息虚浮，哭诉声尤为凄怆，齐策也红了眼。
虞归晚却置若罔闻，拼命想要替她止血。
齐策一把拦着了虞归晚，冷声道：“她已经不行了。”
虞归晚浑身蓦地一僵，难以置信的掀眸看向潇潇。
潇潇噙着泪，看着虞归晚道：“奴婢无能。”声音里尽是愧疚。
虞归晚愣怔的看着王颂宁，只觉一阵阵寒意涌上心头，她挣开齐策的手在王颂宁面前蹲下，替她捋了捋额发道：“宁安，你是在替别人做嫁衣，告诉你我有孕的人，才是谋害你孩儿的凶手。”
“你胡说，是你，是你想生下皇长子，才，才—”王颂宁呕出一口鲜血，浑身止不住的痉挛。
虞归晚慌忙抱着她，贴着她的额头想要把自己的体温全部传给她。
王颂宁却挣扎着想要推开她。
“月儿。”齐策按住虞归晚的肩膀，想要扶她起身。
虞归晚置若罔闻道：“宁安，那我问你，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害楚楚，她承宠时我已失宠，她又怎么可能在我之前生下皇长子？”虞归晚一语道破了其中关窍，王颂宁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抚摸着王颂宁逐渐冰冷的脸庞道：“更何况，我怎会有孕？”
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也收了回去，他看着地上二人眸色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