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小厮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左侧少年生得圆脸杏眼,未语先带三分笑,瞧着甚是伶俐。右侧少年身形清瘦,垂手而立,眉目凝重。
“杜娘子万福。”左首的青衣小厮躬身施礼,眼睛却紧紧盯着杜槿双唇。
杜槿佯作不解:“你们是谁,廖婆子呢?”
“小的名唤司琴,在柳四爷跟前当差。”司琴笑容可鞠,“廖婆子办事不力,惹得杜娘子不快,已被四爷罚去庄子了。”
“哼,这还像话。”杜槿拂袖起身,“这回又是哪儿搜罗来的丫头?”
司琴忙道:“四爷特意着人从邻州采买,就怕委屈了娘子。”
“这位柳四爷是?”
“我们四爷执掌风信......”话音未落,右侧少年轻戳他后腰,司琴醒悟改口,“是帮主跟前得脸的管事。”
杜槿心下了然——洪帮果然暗藏乾坤!定不止漕运、镖行两个堂口。
她转向那沉默少年:“你又是谁,怎么不说话?”
“回娘子的话,他叫观棋,天生不会言语。”司琴笑道,“娘子不妨先瞧瞧这些丫头?若不称心,小的再回禀四爷。”
杜槿不动声色走到廊下,细细观察这些女娘。这些女子个个瑟缩如鹌鹑,袖口隐约透出淤痕。
其中一个高个儿女娘,左手小指扭曲青肿,眼里映着怒意,正恶狠狠地瞪着司琴。
“就这几个罢。”杜槿随手点了几人,特意留下那高挑女子,“且试用两日。”
司琴奉上锦匣:“这是她们的身契,娘子若不满意,随时可退回来。”
待二人退下,齐肖立即将众女分别安置,各自询问过往经历,果然都是洪帮从各州拐来的良家子。
“寻常不会在本地发卖。”齐肖翻着供词,“若非你闹这一场,江岸止断不会将她们送来凑数。”
红嫦咬牙:“难怪石榴会流落乌蒙!”又恨恨骂了几句。
杜槿沉吟:“方才司琴说漏了嘴,提及风信堂和柳四爷……”
“护卫已缀上那小仆。”齐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柳四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书院街。
巷尾的云墨斋乃洪州学子最常去的书铺,青砖黛瓦间书架林立,墨香浮动,白衫书生往来如织。
司琴与观棋避开人潮,闪身潜入后院,自青石墙角按下一道机关,整面花墙缓缓无声移开。
青石甬道内,两侧墙壁嵌满鸽笼大小的木匣,昏黄烛光映得匣上的朱批若隐若现。数条岔道蜿蜒深入,交错复杂,通向不同的暗室。
“四爷,齐府的事情办妥了。”司琴恭敬施礼,观棋紧随其后。
柳四爷恍若未觉,手持琉璃镜,专心研究手上信封的火漆纹。
“簌”的一声轻响,漆印完整剥离。他目光扫过纸笺,喉间溢出几声冷笑。
“把丙字阁十七格密档焚了。”他转身吹熄烛火,“韩青雄那个蠢材,劫贡品竟敢留活口。”
“是,奴这就去办。”司琴躬身退下,身影没入黑暗。
柳四爷用折扇敲了敲观棋:“拿纸笔去,有话问你。”
“那杜氏品性如何?”
观棋运笔如飞:容色殊丽,性骄矜。
“齐肖待她如何?”
笔锋再起:极宠,日赐珠玉罗绮。
“哼,凝香阁花名册未曾有她名姓,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乐伎。”柳四爷眯眼,“告诉描画,将这个杜氏的样貌摹下来。”
观棋提笔写下:是。
云墨斋外,方寒云伏于檐角,见司琴二人进入密道,当即飞身回禀。
“竟是在书院街?”齐肖思索,“人来人往,没想到竟藏在此处。”
杜槿笑道:“大隐隐于市,这柳四爷倒是有些机智。”
方寒云:“那密道只容二三人通行,守卫森严,我进不去。”
“进不去就再想想别的办法!”齐肖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夯货。”
方寒云缩了缩脖子:“总不能让我变成老鼠……”
“倒也不算全无收获。”杜槿笑着劝道,“眼下不宜打草惊蛇,且看看商陆那边进展。”
待众人离开,杜槿边研墨边整理思绪,细细写下如今线索。
漕运堂韩青雄、镖行堂吴兆,此二人在明,掌着洪帮赚钱的要紧生意。
风信堂柳四在暗,听起来似乎担着传递消息的职责。而柳四爷身边的小厮专门被派来送丫鬟,恐怕与人口略卖之事也脱不开干系。
洪帮盘踞洪州多年,根系远比想象更深。风信堂把守森严,一时难以进入,漕运堂众目睽睽,随意插手只会暴露身份,如今唯有希望商陆能撕开这道铁幕。
满纸墨迹如雾里看花,一切尚是扑朔迷离。
房门忽被敲响。
“娘子,蘅香院岳氏求见,可要请进来?”仆役在门外道。
“岳氏?”杜槿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正好要出去走走,请她一刻钟后荷风亭相见。”
荷风亭内,岳八娘将杏红披帛理了又理,腕间金钏碰得叮当作响。
“昨儿两匹云霞纱,今晨又是浮光锦。”她恨恨掐着莲蓬,“郎君待这狐媚子倒是大方。”
丫鬟小桃低声道:“那种地方出来的货色,娘子同她计较什么?”
“哼,先会会她再说!”岳八娘猛一转身,见游廊尽头一道天青色身影迤逦而来,立刻气势汹汹迎了上去。
待看清眼前人样貌,她却心中一哽,到嘴的刻薄话顿时噎在喉间。
眼前这女娘身着素色襦裙,不施粉黛,发间只一支白玉簪,眸光温和如静水微澜,哪里有半分风尘气?
岳八娘强自镇定:“三请四邀才得一见,妹妹好大的排场。”
杜槿眉梢微动:“倒不知有人寻我,许是下人们疏忽了。”
“你!”岳八娘蔻丹掐进掌心,“不过仗着郎君新鲜劲儿,真当自己能长久吗?”
这冲天的醋意拦也拦不住,杜槿这才恍然,原来先前做的戏让后宅娘子当真了。
她这几日都忙着调查洪帮之事,并没心思同齐肖侍妾纠缠。但这岳八娘是州府录参厅属官家的女娘,如今自己藏身钦差府邸,也不能在她面前漏了身份。
杜槿两手一摊:“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岳八娘气得仰倒:“妹妹这话倒是有意思,你挑衅在先……”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杜槿忽然莞尔,转身便走,“我忙着呢,和岳娘子改日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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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八娘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这软刀子般的应对比预想中更教人憋闷。
杜槿刚转过假山,忽闻身后一声轻唤。
“杜姐姐留步。”韩二娘浅笑盈盈,“入府多时,今日才得与姐姐相见。”
杜槿笑道:“想来是韩家姐姐?久闻芳名。”韩青雄的亲侄女,正愁寻不着契机。
“正是。今儿个日头极好,不如同妹妹一起去园子里赏花?
杜槿顺势应允,随她步入□□。这韩氏比岳八娘伶俐得多,言谈间滴水不漏,倒真似只为赏花而来。二人从扦插技法说到花期养护,兜兜转转说了不少闲话。
“不想月季竟有这许多讲究,姐姐不愧是洪帮千金,见识不凡。”杜槿忽然截住话头,不再同她迂回。
韩二娘自嘲道:“不过是闺阁消遣,难登大雅之堂,让姐姐见笑了。”
“待齐大人回京复命,韩家姐姐可是也要跟去邺都?”
“这是自然。”
“唉,听闻大人府中妻妾成群,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杜槿蹙眉,“若主母严苛,恐怕要受不少磋磨。”
韩二娘叹道:“女子如萍,都是命罢了。”
“瞧我糊涂了,韩姐姐倒是没这个担忧。”杜槿掩唇轻笑,“你有洪帮撑腰,大人自会另眼相待。”
韩二娘倏然沉默。
洪帮劫贡栽赃之事,她虽未参与,却也隐约知晓。山匪劫掠是假,监守自盗是真,如今齐肖奉命追查贡品劫案,同洪帮立场相左,关系十分微妙。
“二丫头,这可是天大的造化!”韩青雄那日醉醺醺拍案,“攀上钦差大人,咱们韩家往后……”
造化?韩二娘望着满地落红。入府至今,莫说承宠,连正眼都未得过。若有一日刀兵相见,她这枚棋子怕是头一个要被弃。
没有名分,没有宠爱,容貌才情都不出挑,飘摇如水中浮萍。她一个洪帮管事的女儿,在府中如何自处?
见她神色动摇,杜槿又添了把火:“依我看,咱们还是得争一争。”
“姐姐的意思是?”韩二娘攥紧手中绢帕
“与其等待大人垂怜,不如给自己寻一条出路。”杜槿走到花园僻静处,“比如,做个对他有用之人。”
韩二娘并非愚钝之人,蓦然明白眼前之人绝非寻常风尘女子。
“是郎君让姐姐来试探我的?”她声音发颤,“他要我如何?”
杜槿折下一枝半开的芍药:“姐姐多心了,不过闲谈罢了。”
韩二娘指尖冰凉,眼前阵阵发黑。是继续求得家中庇佑,还是……
“姐姐且慢慢思量,想清楚了再来寻我便是。”杜槿作势欲走,“横竖大人近日为漕运案焦头烂额,也无暇顾及后宅琐事。”
“我久居深闺,从未参与过帮中事务!”韩二娘急切拽住她衣袖,“姐姐指点我!”
杜槿回眸:“那你便想想,韩管事常去何处?与谁往来密切?近日可有异常?”
韩二娘闭了闭眼,终是豁出去:“每月初八,叔父必去凝香阁会松萝姑娘,这些年雷打不动,为此婶娘没少闹过。”
“姐姐果然玲珑心窍。”杜槿将芍药别在她鬓边,“这话我定会带给大人。放心,必为你谋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