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李汝萤接了岳回的帖子,说是请她饮仙楼一聚。
李汝萤欣然而至。
彼时岳回正卷着袖口在马厩刷洗着一匹枣红马。李汝萤扬声唤她一声后,岳回用巾帕擦了擦手,转身迎了过来。
两人在后院的石桌旁坐下。
听岳回讲,原来这枣红马竟是前些时候她丢失的那匹,而用玉佩相抵押之人竟是申十六郎。
李汝萤道:“所以你邀我前来,是特意邀我看你为马儿洗澡的么?”
岳回道:“怎么会,这回是碰巧了。那申十六郎前脚刚走,你后脚便来了。我正好现下得空,便现下将这马洗上一洗。
“不过这位申十六郎同传言中生得倒很不一样。”
李汝萤道:“此话怎么说?”
岳回道:“传言中,这位申十六郎自幼多病,虽家中宽纵致使性情顽劣,但却还是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
“但方才一看,竟丝毫看不出是个体弱多病的模样,浑然是位身形健朗的美少年。”
李汝萤道:“传言总是不太真切的。”
岳回道:“说起这传言,我倒想起来,近来楼中颇有传言,说大宣怕是要有新的储君了。”
李汝萤持杯的手一顿:“此话从何说起?”
岳回道:“前几日齐王声势浩大地整了个诗会,你当他果然转了性不成?”
齐王,李栩,是当今皇后嫡子,论齿序、嫡庶都该由其承继大统。然其在才学上却远不如其余几位皇子,更远差于已故的太子。
学问上一时半会可能没能有多少进步,但招募些负有才干之人在府中做幕僚,却亦能增添几分知贤善任的贤名。
毕竟做君主的,自身才干如何远比不上其知人善用的本事。
可话虽如此,李汝萤那位二皇兄却实在是忒不成才了些,像侵人田舍、欺男霸女之事没少做。
也就是阿兄仁厚,前些年那些事都被阿兄压下来了,否则真要闹去御前,哪里能让他潇洒至今?
李汝萤其实一直想不明白,怎么皇后那般温厚敦良,儿子却那般顽劣不堪。
正想着,却听见从二人身后的楼中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两人忙循声赶去。
却见一老翁跪在地上,紧紧抓着石生的衣摆,哭喊着要喝自在翁。
石生见岳回来了,神色颇无奈道:“娘子,我同他说了,今日自在翁卖完了,他却偏不肯离去,非要立时就喝。”
李汝萤上前问那老翁:“阿翁为何非要自在翁?”
老翁哭道:“满朔安城都说,喝了自在翁便能心想事成、自在无忧,老汉实在没有法子了啊……”
李汝萤将他扶起:“怎会没有法子?”
老翁伛着身子道:“十日前,老朽的女儿在摊上被那崔公子强掳到马车上,老朽找去府上,他却如何都不肯放归女儿。
“老朽便又找去府衙,可府衙表面答允会帮老朽,可却反将老朽关进牢中足足七日啊……”
“官官相护,官官相护啊……老朽实在没法子了……这位娘子,求您同掌柜说说情,便允老朽一口酒吧。”
自在翁不过是寻常的酒,如何真有神力?
李汝萤问:“敢问阿翁所说的崔公子可是崔相之子?”
老翁擦了擦浊泪,道:“正是,都说他在家排行十九,人人都唤他一声十九郎呢。”
李汝萤引着老翁坐好,请石生为他沏茶:“阿翁放心,我这便去寻他,一个时辰内定带他来见您。”
……
崔府内,崔十九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页书,对身侧小厮道:
“你说这玩意有甚好,怎的鹤余突然转了性非要去看它,还夸下海口说要考什么进士。他与绍愚一般安稳等着吏部铨选,不也能当官?”
“你郎君我呀,这辈子是没有做官的命咯,还是在家里头舒坦!”
说罢,他伸了伸懒腰,起身推开了门,却霎时间愣住,险些向后栽倒。
这门口竟站着荆山公主,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崔十九有些结巴:“公……公主寻我何事?”
李汝萤道:“十日前,你强掳了一名女娘至此,那女娘被你藏去了何处?”
崔十九望了望身后小厮:“有……有这事儿?”
小厮连连摇头。
“公主你看,我所言不虚吧,自先前您叫我写了那封悔过书,如今我早就洗心革面了。”
崔十九用下巴指了指铺在桌案上的书,“您瞅,方才我还温书来着,我……我可是立志要中进士呢!”
“那你便随我走一遭。”
李汝萤拽着崔十九来到饮仙楼,那老翁原本坐在门口由岳回陪着喝茶,见了崔十九,忙扑到了崔十九脚下哭喊起来。
“十九郎啊,您行行好,便放小女一条生路吧!”
崔十九连连后撤,去松解老翁紧抓的双手:“你做什么这是,我如何识得你家小女,又如何放她生路?”
“十日前公子路过我家摊子,非要小女做你妾室,小女不肯,你便命手下强行掳走了小女啊。”
老翁忽对他猛地磕头,很快便在崔十九的袍角上磕出了斑斑血迹,“老朽给你磕头,老朽给你磕头……”
崔十九按住他:“不是,我真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女儿啊……!”
李汝萤与石生一并将老翁搀扶起,道:“阿翁,那日除了你可有旁人见到了么?”
老翁费力地喘气:“有,我家摊子就开在嘉平坊门口,那日,许多人都见着了!”
一旁围观的客人也纷纷开口。
“我识得他,他与他女儿是卖豆腐的,他女儿是有名的豆腐西施。”
“正是,那日我的确见着十九郎将豆腐西施拽去车马上了!”
“我也见到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叫崔十九额头直冒汗。
崔十九急道:“我真没掳他女儿啊!”
许是争执之声过甚,竟令巡防的金吾卫围了过来。
守将问:“出了何事?”
李汝萤举出鱼符,示与他看:“将军来得正好,可否请将军随我走一趟?”
“但听公主吩咐。”
李汝萤带着人直接去向崔十九的私宅。
临入府,崔十九拦道:
“此处是我私宅,公主未有皇命便擅搜我府,我不答允!我方才是顾着鹤余的情分才不同你计较,你可别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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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欺负!”
金吾卫的守将亦有些怯馁:“公主,他毕竟是崔相之子。”
李汝萤眼看崔十九这般,便觉着他心中有鬼,道:“既如此,那烦请将军与我的侍女在此卫守,我入宫请旨便是。”
崔十九昂了昂头。
李汝萤转身踏上马车下的脚凳时,身后却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汝萤回身,却见有两名士兵将一麻袋平放在地上,又擒按两名小厮在地。
其中一名士兵道:“禀公主、中郎将,方才这二人行色鬼祟地从府中小门而出,末将将其制住,竟发觉其内有一具女尸。”
一侧的老翁听了,忙颤着手将麻袋解开,在看清其内女子的面容后,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菱枝呀,你怎就成了这般模样啊……菱枝……睁开眼看看阿耶呀……”
李汝萤道:“崔少君,如今你又作何解释?”
崔十九双膝有些软:“我怎么知道,我都不认识她啊……”
李汝萤指着地上的两名小厮道:“那你可认识他们?”
崔十九道:“我府上那么多奴仆,哪能全都认得?”
地上跪着的一名小厮道:“公子,是你吩咐我们将她处理掉的,不能不管我们呀。”
另一名小厮亦道:“府中管事是认得我们的!”
一旁的一位中年管事见状只得应声:“是,他们二人是我们府上的。”
崔十九急了:“就算是我府上的,那也是他们手脚不干净,与我何干?”
李汝萤道:“那你方才遮遮掩掩的模样,分明是府中藏匿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说不是你怕人瞧见你凌虐了菱枝?”
崔十九急得满头冒汗:“我……我那是因为……”
他身侧的小厮小声道:“公子,都这般地步了,您还是如实说了吧。”
崔十九“唉”了一声,“那是因为前几日齐王诗宴,有几人笑话我作的诗,我便着人将他们绑来府中饿了他们几日。
“此事若传扬出去,我阿耶怕是要仗责于我。你若不信,他们如今就在柴房里关着呢,你且去看就是。”
李汝萤令人绑了崔十九,由他引着来到柴房前。
柴房门打开后,却见其内空无一人,不过有几堆柴草。
崔十九脸色煞白:“怎会如此,昨日我分明还见着他们了。”
李汝萤进入房中仔细看了又看,却见四处并没有什么余留的麻绳,地上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便转头道:“来人,将崔十九及府上奴仆送去京兆府衙。”
原本老翁丢女一事压根用不着京兆尹出面,现下公主都亲自来了,京兆尹便不得不亲自升堂审理。
而崔十九拐良家女子致死一事又实在证据确凿,京兆尹只得将他收押并如实上报。
依大宣律,“因略人而杀人者,处以斩刑”,但若为五品及以上官宦之家的子弟,则可降一等,改为绞刑。
但无论如何,于崔十九都还是个死。
临近日暮时分,李汝萤将老翁送归家中,回程路上,却听得马匹骤然惊鸣一声,马车急急停在了原地。
有少年人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
“公主,可否与我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