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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巨蟹自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棣棠讨厌她的名字,因为这名字是她素未谋面的奶奶起的。


    季灵芝在沈勇面前没有脾气,处处哄着他,比幼师还会提供情绪价值,唯有一件事,她很坚决。


    那就是不让沈勇那极品的妈,也就是她的婆婆,见沈棣棠。


    季灵芝唯一一次硬气,就是为了沈棣棠。


    奶奶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过过好日子,也过过苦日子。熬过那段黑暗时间的人,本该活得更通透,可不知怎的,到她奶奶这里倒是反了过来。


    老太太将他儿子的事业视为“钢铁帝国”,在夫妻之间大大小小的事上“垂帘听政”,归根结底为了两个字——“皇嗣”。


    沈棣棠显然不具备成为“皇嗣”的先决条件,老太太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她名字上。


    本来是要给她起名叫沈棠棣,取自“椿萱并茂,棠棣同馨”,棠棣是种花,学名郁李,花团锦簇,紧凑团结,通常指兄弟和睦。


    说白了,“棠棣”二字,基本就是文绉绉的“招娣”。


    季灵芝好说歹说,总算说服老太太,把棠棣二字换个顺序,改为棣棠。


    季灵芝原话是:“女孩子家家,叫堂弟,这不是旺别人家香火吗?”


    这话简直说进老太太心坎里,老太太同远房妯娌间有些鸡零狗碎的旧怨,沈棣棠有亲弟弟之前,要是先有什么远房堂弟,那还得了?


    最终,沈棠棣变为沈棣棠。


    个中曲折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奶奶最后也没如愿抱上孙子,算是季灵芝委曲求全地胜利。


    季灵芝总是哄她,说棣棠是另一种灿烂又诗意的小花,也叫东瀛山吹花,寓意很美,这种花被风一吹,如山魂飘动,花瓣落满山坡。


    沈棣棠很清楚,季灵芝是想努力说服她,棣棠这个名字和她奶奶的期待没有半点关系。


    她想问妈妈,却不敢问,既然这花这么美,既然她这么喜欢这种花,怎么从来不画它?棣棠花从未出现在她心爱的画架上,也从未出现在季灵芝任意一幅画里。


    所以,沈棣棠依然讨厌这个名字,因为名字里暗含着季灵芝的精神胜利与妥协。


    沈棣棠有时在想,季灵芝是个矛盾的人,也许艺术家都是矛盾又割裂的。


    她一面坚决地为了女儿对抗婆婆封建余孽的思想,一面在沈勇面前践行三从四德,一面对家暴零容忍果断离婚,一面迅速嫁给与沈勇别无二致的另一个男人。


    关于季灵芝与沈勇离婚这件事,沈棣棠并不是没有听到过传闻。在路上碰到好信的街坊邻里,总有人拉着她说,你妈嫁给你爸就是为了钱,这不,大难临头各自飞咯。


    沈棣棠总是变着花样、言辞激烈地骂:


    “你想为了钱结婚,也得照照镜子,钱能看上你吗?”


    “那你为什么结婚?未婚先孕?还是为了穷?”


    “等你家大难临头,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怎么飞。”


    ......


    时间长了,这样的声音再也传不进她耳朵。


    沈棣棠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逻辑的核心就是季灵芝没错。


    就算她是为了钱跟沈勇结婚,那又怎么了?除了钱,沈勇还有别的优点吗?


    男人总不能要一头,没一头。


    转学之后,那些难听的言论又重新出现,可这次,她却无从下手。


    校园内的恶意与邻里间的恶意完全不同。


    邻里之间,多半是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大爷大妈,打着“关心”的旗号,舞到她面前,试图套出点新鲜出炉的八卦。


    她可以轻而易举戳破他们伪善的面皮,用莽撞的辱骂回以颜色。


    可校园里,那些恶意受校规管束压抑,是隐晦而无形的。


    也许是三三两两的斜眼示意,也许是似有若无飘来的议论,又或者是早操时故意从她前后路过,一阵风似的带起她那件格格不入的校服裙,跑远后,嬉笑着看她手忙脚乱地按住裙角。


    她满腹的火气就像漏气的皮球,任人拍打揉搓,却毫无暴起反弹的余地,让她无从对抗。


    她每一次的爆发,都只会换来对面轻飘飘的装傻:“招你惹你了?”


    所以,沈棣棠讨厌学校。


    讨厌瓷砖统统缺角的教学楼,讨厌门关不严的女厕所,讨厌在走廊厉声呵斥学生的老师。


    这一切,都是国际部的校园生活里没有的。


    二月十三日,也就是情人节前一天,沈棣棠照常穿着格格不入的国际部校服,顶着一张臭脸来上早自习。


    她掏出手机,点开一棵小树图案的手机APP,把时间条拉满,然后丢到书包里。


    小树软件的功能非常简单,设定好专注时间,就可以种下对应时长的小树苗,这期间如果玩手机的话,树苗就会枯死。如果坚持住没有玩手机,时间到就会成功种好一棵树。


    本质上是个戒手机瘾,专注提升效率的软件。


    沈棣棠之前并没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她能在画室从早八点坐到晚八点,手感奇好的时候,期间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画画是她擅长的领域,她没有专注问题。可在高三一班这两周,她每天听着催眠的理综课程,看着蝌蚪似的数学符号,忽然觉得手机可太他爹的好玩了。


    她在各科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两天内把之前丢到一边的小鳄鱼洗澡打通关,看着屏幕上满意眯眼笑的鳄鱼,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戒掉手机。


    可是树种了一排又一排,她听课依然像是听天书,数理化生四门,除了某些反复出现的题目,她能背出答案之外,其它基本都做不出。


    沈棣棠长这么大,第一次当笨蛋,还是在一群讨厌的人中间当笨蛋。


    她沮丧,但也不服气。


    她从书桌里翻出Aa的遗传题,决定从简单些的生物下手,她能背出那篇没几个正常汉字的离骚,就能背出小明他爹秃顶的遗传规律。


    掏练习册的时候,她手肘不小心碰到同桌陈尔欣,同桌凉凉扫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和陈尔欣的关系依然很紧张,但不是毫无变化,甚至这期间,还有过缓和的机会,陈尔欣曾经主动跟她搭话,只是她没理,关系又搞僵。


    陈尔欣跟她搭话的原因极其莫名其妙。


    一周前,月考成绩下发,沈棣棠语文英语都说得过去,其余四门加起来不超过三位数,荣获全班倒第二。


    倒数第一是她的斜后桌,周翊。


    万年倒第二陈尔欣看看她手里细长的成绩和排名,对着她来了一句:“哎?我倒数第三了哎。”


    这是人话?


    沈棣棠没理她,于是那点关系缓和的小火苗唰地熄灭,俩人又恢复把对方当空气的状态。


    早自习结束,第一节就是生物课,生物老师把她研究一早上也没搞清楚的秃顶题讲了一遍。


    沈棣棠惊喜地发现,她居然——听懂了?!


    听懂一道题并不算什么大事,可对她来说,却像是在死死关闭的大门上摸到一个把手,能不能开门另说,至少不至于茫然地四处乱摸了。


    她雀跃地抬起头,扭头看看她同桌,心里那点雀跃又退潮似的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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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分享,她的快乐没能成功超级加倍。


    这一扭头,倒是发现她同桌没有听课,在一张纸上很用力地写着什么。


    仔细一看,发现她在反复写五个字。


    周翊大白痴


    周翊大白痴!


    周翊大白痴!!


    ......


    沈棣棠隐约回忆起早自习开始前陈尔欣和周翊的对话。


    陈尔欣:“你明天不跟你那小女朋友过?”


    周翊:“不啊。”


    “那中午要不要去吃那家小火锅?”


    “不去,我明天请假。”


    “为什么?”


    “我爸大喜日子,我得在。”


    陈尔欣哗啦啦地将凳子扭回去,丢下一句:“你爸这学年都三婚了。”


    沈棣棠结合早上的对话,对陈尔欣纸上的五个字进行了深入阅读理解。


    啊?


    啊。


    啊~


    明白了。


    大约是她看得太专注,生物老师也注意到陈尔欣的小动作,点她名:“陈尔欣!你怎么回事?”


    沈棣棠看见她把桌上的纸团一团,攥在手心里才站起来。


    安藤中学成绩不是省内拔尖,只要不太过分,老师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巧生物老师是个刚毕业的热血大学生,凡事都会多管些。


    几轮拉扯,陈尔欣都不肯主动把东西交上去,生物老师终于动气,从讲台上往下走。


    周翊在后面小声劝:“你这时候倔什么?给他呗,再认个错不就完了。”


    沈棣棠很敏锐地意识到,陈尔欣不是怕老师看到那五个字,是怕后面那个还在没眼色地劝她的人看见。


    沈棣棠眼见着陈尔欣的脸越来越红,攥着纸团的手越捏越紧,心里的幸灾乐祸刚刚冒头,就被内疚压下去。


    她要是不盯着看,老师大约也不会注意到吧?


    此时,生物老师已经走下讲台,侧身通过被里出外进书堆挤得十分狭窄的过道,马上就要走到后排——


    ——沈棣棠忽然抬手,把陈尔欣手里的纸团拿过来,藏在手心里。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是趁着生物老师看向地板那一秒,迅速地这么做了。


    “东西呢?”生物老师站在倒数第二排,逼问她。


    陈尔欣摊开手,指指桌上的化学卷子,“这呢。”


    “做化学卷子你藏什么?”


    “没藏。”


    生物老师显然不信,指指旁边的沈棣棠:“是不是给你了?”


    沈棣棠刚才光顾着看热闹,纸团攥在手心里,压根没想着扔,暗道不好。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做贼心虚,把拿着纸团的右手藏在背后。


    要不......干脆翻桌子跑出去?


    沈棣棠在心里规划路线。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内侧,身后是愉琛,斜后方是周翊,这俩人都瘦得像抽条的柳枝,中间的空位大概够她翻出去,从后门逃走。


    反正她也不怕请家长,沈勇必不可能来,季灵芝天高皇帝远,老师根本没有她电话。


    生物老师拿粉笔点点桌子,催促她:“拿出来!”


    她往后退半步,靠得离后桌近一些,便于翻桌子。


    忽然,她右手手心传来微凉的触感。


    纤细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挤进她攥紧的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掌心,一触即放,徒留又凉又痒的残余感受,顺着她掌心纹路向内蔓延。


    是愉琛不动声色地,拿走她手心的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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