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顿了顿，语气沉下来。
“咱连夜看了南北考生的卷子，北方人确实比南方差一大截，要是用同一份卷子，万一试题泄露，北方人不得觉得朝廷瞧不上他们？”
朱小宝赶紧接话。
“北方人不会这么想，倒是南方人可能背后嚼舌根。”
“所以得给北方人留个反击的由头，有争论才能平衡嘛。”
朱元璋慢悠悠地说。
“北方不能乱，这帮人打仗惯了，真闹起来不好收拾；南方人嘛，让他们蹦跶也掀不起大浪。”
朱小宝心里咯噔一下。
老爷子这是要拿南方人的利益换北方的安稳啊！
他提的南北分科老爷子倒是点头了，可该杀的人还是得杀。
封建社会的冷酷，全在帝王这冷冰冰的决断里了。
“你留下看着吧。”
朱元璋冲谷大用一摆手。
“叫蒋瓛把李缘、梁焕带过来，咱亲自审！”
深夜的谨身殿里，李缘和梁焕跪着磕头，看见朱小宝坐在旁边才稍稍定神。
“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前几天还和和气气的君臣，如今大殿里杀气腾腾。
朱小宝看着他们，突然懂了啥叫伴君如伴虎。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幸好自己走的是帝王路，要是当臣子，那岂不是天天都得踩钢丝。
皇权……实在是太强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参与舞弊？”
朱元璋的声音像冰锥。
“臣冤枉啊！”
“咱一心为国选才，哪敢有私心！”
两人忙不迭磕头。
“那你们觉得是谁在舞弊？”
这话一出口，李缘和梁焕心里凉了半截。
老爷子这是定了调子要杀人了！
为了稳住北方人心，总得有人出来顶罪。
在大明官场这染缸里，独善其身根本保不住太平。
官员们只有拼命爬到高位，才能结识朱小宝这样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以求自保。
权力诱人，皇权威严，千年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大殿气氛压抑，众人神色凝重。
李缘的每句话，都决定着主考官的生死，他得编出像样的理由来才能开口。
李缘和梁焕心直发颤，每句话都像在拷问良心。
但不说几个人出来，死的就是自己。
他们历经无数政治斗争，不像刘三吾和方孝孺那般纯粹，做不到舍生取义。
李缘咬着牙开口。
“臣觉得礼部郎中韩言非有问题，开考前他跟泉州老乡喝酒……”
梁焕也跟着抖搂。
“臣弹劾吏部主事和另一位礼部郎中，他们阅卷时偷偷溜出贡院……”
两个五品官、一个六品官被推了出来，可朱元璋还在沉默。
朱小宝急得冒汗。
“皇爷爷，要不让锦衣卫去细查？”
“嗯，蒋瓛，去查。”
老朱终于开了口。
殿里的空气沉得像灌了铅，朱小宝坐在一旁，看着这场用鲜血换平衡的政治棋局，心里五味杂陈。
都说政治残酷，可真身临其境，才知道这滋味比黄连还苦。
这大明的官场，从来就不是独善其身能活下去的地啊！
这晚，京城好多人都一夜未眠。
有人心里像压着石头般愧疚，有人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还有人吓得浑身发抖。
当朱小宝回到东宫时，三月的春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
都说春雨贵如油，天气也不算冷，但他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夫君回来啦？”
赵婉儿赶紧端来了一杯热茶。
“脸色咋这么差？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泡泡脚暖暖身子。”
朱小宝点点头，看着婉儿忙活的身影，心里那点寒意稍微减了些。
可等婉儿刚把脚盆放下，突然捂着嘴往外跑，还伴着“呕呕”的声音。
朱小宝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脚臭呢，笑着喊。
“你这丫头，也太夸张了吧！”
可婉儿压根没理他，捂着嘴跑得更快了。
朱小宝这下慌了神，赶紧大喊。
“来人！快传御医！跑快点！”
没一会儿，御医们围着婉儿诊脉，个个表情神秘兮兮的。
朱小宝急得直搓手，最近确实冷落了这丫头，莫不是累坏了？
结果老御医突然拱手笑道。
“恭喜太孙殿下！赵娘娘有喜啦！”
“啥？！”
朱小宝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床上笑靥如花的婉儿，激动得直拍大腿。
“真的假的？你这丫头，有了身孕还伺候我泡脚！”
他一边心疼地数落，一边对下人喊。
“快给御医们发赏钱！再派人去宫里给皇爷爷报喜！”
“对了，赶紧熬鸡汤，让御医开保胎药，都别愣着了！”
正忙得团团转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嗓门。
“都让开！别扶咱！咱的小重孙在哪儿呢？”
只见朱元璋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平时威严的老爷子此刻满脸红光，像年轻了二十岁。
他凑到婉儿床边，连声音都放柔了。
“感觉咋样？头回怀孕可得当心，这枕头太高了，快抽掉一个！”
说着还来回踱步，笑得合不拢嘴。
“咱有重孙啦！哈哈哈！”
朱小宝在一旁提醒。
“皇爷爷，这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朱元璋一拍大腿。
“男女都好！咱还盼着抱重孙女呢，以后多生几个，凑成一窝！”
婉儿听了这话，才悄悄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朱小宝一眼。
等把老爷子拉到外间，朱元璋立刻化身操心爷爷，对着谷大用一顿吩咐。
“你去后宫把赵惠妃叫来，她有经验；再找几个靠谱的稳婆住东宫，啥都别干就盯着婉儿；内帑多拨点补品，要最好的！”
朱小宝忍不住嘀咕。
“刚怀上呢，是不是太着急了？”
老爷子眼睛一瞪。
“你懂啥！头三个月最危险，多少孩子保不住你知道不？听咱的没错！”
看着老爷子手忙脚乱安排事情的样子，朱小宝突然觉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没错。
等老爷子喝了口茶冷静下来，突然问起内阁和司礼监的事。
朱小宝赶紧汇报。
“司礼监打算设掌印太监和七八名秉笔太监，我挑了些人让翰林院教他们读书。”
“内阁想先让詹徽、杨靖、钟勖入阁，詹徽圆滑，杨靖公正，钟勖正直，让他们互相制衡。”
朱元璋点点头。
“司礼监的人得忠心，内阁你看着办，试试也行。”
第二天一早，赵惠妃带着一堆补品来了，还有四个稳婆和十几个婢女。
朱元璋这次出手阔绰得很，看得出对重孙有多宝贝。
婉儿却有些焦虑，怕生不出儿子，朱小宝天天变着法儿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