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故事就没多少意外了,秉着“浣溪沙出场,准没好事”的铁律,信仰海神是有代价的,信徒如何证明自己信仰的虔诚呢?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献祭,不要瓜果牲口,要人祭。
听起来残忍,可这习俗并非神魄教独创,献祭的民俗自古有之,遍布重溟各地。
刚开始当然遭到了反对,特别是祭品的家人们,然而微弱的力量很快土崩瓦解,因为有人屈服了。
最先臣服的是隔壁村,一户人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海神“做娘娘”,该村渔民每逢出海,必定收获大袋珠宝。
对比自家网里的寻常鱼虾,村民们动摇了。
后来,那村儿的人将手中宝物转卖给浣溪沙商船后,用得来的金银在镇上置办产业,彻底脱离了风吹日晒的苦日子。
村民们彻底破防了。
可怕的跟风与攀比开始了,适龄女孩儿一下子成了群狼环伺的香饽饽,连最重男轻女的家庭也开始精心伺候起家里的女娃。
毕竟是给海神当妃子的,即便长得不那么水灵,可那模样也不能太寒碜。
沙村的第一位“新娘”是春花,也就是冬生的妹妹。
冬生家是村里最穷的那一户,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冬生家的穷是:光着脚丫横穿整座沙村,也没一人愿上前打声招呼。
于是这与海神攀亲戚的“好事儿”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了他家。
那天,劝亲的村人踏破了门槛,春花一个劲儿地在屋里哭,沙婆婆带着一众村妇在墙外边吵吵嚷嚷。
春花娘堵在门口,一辈子低眉顺眼的妇人硬气了一回,举着菜刀横在女儿房门前,疾言厉色,“谁敢来,谁来抢我女儿我砍死他!”
“冬生他娘,你先把刀放下,大好的喜事儿,咋还动刀呢,伤了和气。”村里有威望的老人拄着拐杖劝,这种人一般被称作乡老,寻常时候大家也都很敬重他们。
但这时候不行,春花娘像护仔的母狮,坚定地举着刀,牢牢盯住任何一个想要上前的人,在她眼中,这些人都面目可憎。
“谁也别想带走春花,谁都不可以。”她一遍遍重复,不断给自己壮胆,可那举着刀的手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也在害怕,春花娘一辈子也没遇到过全村人堵自家门口的盛况。
“不过是个女娃,你想想冬生,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大河走了,冬生就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了啊,你不想看他娶老婆,不想抱大孙子吗?”村长苦口婆心劝说。
春花娘嘴唇颤动,眼泪忽然就这么大颗大颗地落下了。
怎么不想,可是他们家穷成这样,谁愿意嫁过来,谁敢嫁过来?
“我娶老婆的钱会自己挣,谁也别想带走我妹妹!”冬生早就举起鱼叉,拦住村里的大老爷们儿,愤声怒吼,“靠卖妹妹娶媳妇,我还是人么!”
屋子里哭了许久的春花也喊,“我下海采珍珠给哥哥娶媳妇,我是村里水性最好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采珠?那要采到什么时候?没看到李村出海都是拿鱼篓装珍珠的吗,现在谁还去采珠,人家得海神大人庇佑,都是一网一网子捞好东西。”
沙婆婆扬起头,目光扫视了身后众人,高声道:“乡亲们,你们难道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充满煽动性的话语顿时得到了广大附和,原本还碍于同村情谊的渔民们眼里迸发出渴望的光。
“冬生他娘,这可不是一家的事,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这是在断全村儿财路啊。”沙婆婆摇着小扇,目光轻蔑,“况且这海神娘娘也不是谁都做得,要不是看春花长得标志,贴身伺候海神大人的好事哪落得到你家?可别不识好歹。”
“若是好事怎么不自己去啊!你们这些人,就没有姐姐妹妹女儿了吗?”
冬生握住鱼叉的手青筋暴起,“别说得这么高尚,说白了你们就是想牺牲我妹妹好成全自己的贪心。现在的日子不够好吗,我们能打到鱼,能交上税,能吃饱饭。为了区区金银珠宝,你们就要逼我妹妹去死,到底是谁自私!是谁不识好歹!”
此话一出,围聚在院口的乡亲们嘈杂声为之一静,随后又爆发出更大的吵嚷,像被戳中痛脚的硕鼠,张牙舞爪发出更猛烈的冲击。
不知是谁的血溅到了门扉上,不知是谁的惨嚎埋没于喧闹里,乡野俚语中极尽辱骂之词,最终停止于女孩子刺耳的尖叫。
“不要打了!我嫁!不要打我哥!放开我娘!我嫁!”
高亢的女音如一柄利剑,劈开打群架现场,村民们的动作顿了顿,有人打出火气还想往倒在地上的冬生身上招呼,却被边上人拉住。
乡民又恢复了邻里邻居亲切友好的模样,拍着身上尘土,扶起打架中撞到的篱笆。
沙婆婆接过边上小媳妇递来的帕子,擦完手又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俯下身,亲手将衣冠不整的春花娘拉起来,笑容可亲,“冬生他娘,你咋坐地上呢,来,没伤着吧?”
冬生娘一把甩开沙婆婆的手,方才挠得最狠骂得最脏的就是这老虔婆!下手最阴毒的也是她!现在装什么体面人?
她匆匆赶往倒地不起的儿子身前,彼时春花也扑到哥哥身上,放声大哭。
沙婆婆脸色阴沉了一瞬,但瞧见风华正茂的春花,笑容又重新扬了起来,短短几息间的变脸,让瞧见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待到月圆时分,春花在村民们的目送下,乘坐着小船飘飘荡荡出了海。
船上堆满了祭祀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坐在船中央,双手双脚捆缚,同其他祭品摆放在一起。
说是船,其实比木筏子好不了多少,遇到大些的风浪便会散架,而那时潮汐已将新娘带离岸边老远,除了葬身鱼腹别无第二条路可选。
后来,村子里每逢出海必有丰收。
可这样的舒坦日子仅持续了一个月,捞宝贝的体验卡到期,鱼篓里拇指大的珍珠珊瑚变成了虾蟹扇贝。
浣溪沙的管事告诉他们,这片地域有人比他们更“虔诚”。
隔壁村献祭了一对童男童女,给海神做干儿。
“大家都变了。”珊儿垂下眼,“就连往日不怎么说话的四季婶子,也积极推选适龄女子与孩童参加海神祭。”
四季婶子便是春花与冬生的娘,大概是一种自己的女儿死了,那么别人家的孩子都别想好过的心态。
“我逃过一劫,还是因为这跛腿。”她小声喃喃,“海神不要有瑕疵的祭品。”
沿海地带气候湿热,她却一直穿着长裤,想来对于身上的残疾分外在意。
青稚雅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问道:“那船队是月圆左右来一次吗,管事美人蕉每次都在?”
珊儿摇头,“船队每个月海神祭来,使者大人偶尔出面。”
正好晚饭做好了,珊儿娘将碗筷端上桌,珊儿慢慢站起身,再次对青稚雅露出恳求的眼神,“大姐姐,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些话是我说的。”
青稚雅认真地点头,做出保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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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这院子外不会再有人知道你放才说了什么。”
闻言,珊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姐姐来吃饭吧,娘亲做的烤鱼可香了。”
青稚雅顺势站起身,问道:“我抱你去吧?”
珊儿眸底闪过一瞬间的阴郁,但很快又恢复了少女的纯真,她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也可以。”
“如果还能自己走,就不要别人背,否则哪天被抛下了,连走也不会走了。”梅鬼华说了句南域的俗语,他再次点评,“明明被戳到痛处了,还能面不改色跟你演戏,当真是天生的坏胚啊。”
青稚雅纳闷,传音,“你对人家小姑娘的恶意是不是太大了?”
梅鬼华回以一个甜笑,“你猜自从见面起,她想弄死你几次了?”
青稚雅微微睁大了眼,“她还是个孩子。”
“可妒忌心不挑年龄。”梅鬼华发出恶魔低语,“你的光鲜亮丽在她眼里就是原罪,哦,还有那个四季。她们会想,为什么偏偏你命好,不用努力就达到了她们一生都无法奋斗到的终点。”
青稚雅手指颤了颤,这会儿她已经被珊儿拉着坐到了长凳前,女孩儿将最大、烤得最香的那条鱼放到了她面前,神情亲昵,“姐姐,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是同有了共同秘密的大姐姐展示亲近,再对比方才人群中胆怯的样子,无形的肢体语言仿佛在说“我对别人很防备,可独独对你敞开了心扉”“我外表不善言辞内心脆弱,但唯独对你露出了软肋”。
梅鬼华读懂了,他亲昵地撩起青稚雅一缕乌发,在指间绕了数圈,以一个占有者的姿态将头挨在她肩膀上。
顷刻间便转移了青稚雅大部分的注意力。
尽管对面的小女孩看不见灵体,可梅鬼华还是对她露出抹挑衅的笑。
真正的高手,无需言语,随便一个动作便能牵动人心。
当然,像他这样的良家蛊修,从来只钓一人。
青稚雅也不知梅鬼华又闹啥幺蛾子,反正这一路上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凑近,也就随他贴贴靠靠。
简陋的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如果烤鱼中没放切碎的迷魂草就更好了。
“这是海边独有的草药,以你现在的修为扛住不成问题。”好在,身边有个玩毒的行家。
当晚,夜黑风高,本该沉睡的青稚雅睁开眼,步伐轻盈地翻墙而过,远远坠在步履蹒跚的娇小背影身后。
“不是我用恶意揣测别人,而是那些人的心思在我眼里就跟透明的没两样。”梅鬼华眸色深沉,揣着手跟在青稚雅身边。
“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他轻声喟叹。
在感知黏腻黑泥般的情绪时,也极易被黑泥吞噬,直视人性的代价往往是被同化。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梅鬼华一怔,便听身边人清晰地传音道:“我懂。”
青稚雅在人心洞察上确实愚钝,可她知道谁聪明。
“我相信你。”她回过头,露出明媚轻松的笑,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可我不想依赖你,所以我会学。”
梅鬼华的心停跳了一拍。
啊,真是······
果然,与她在一起,不管多久,永远都不会腻。
她是他最爱的人类。
残月下,灵族的瞳眸因兴奋变得有些诡异。
无论模仿得多像,梅鬼华自始至终都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