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儿提着只木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在幽幽夜色中缥缈诡秘。
这一走便出了村,小路两旁杂草丛生。
珊儿走出一段路后四周环顾,确定没人跟踪后才继续前进,最终在一座矮房前停下。
房子是用厚实的砖块垒成的,除了个狗洞大小的窟窿,别无通风口。
珊儿先是将木桶放在狗洞旁边,随后折了根树枝敲了敲墙壁,喊道:“开饭了。”
墙壁后窸窸窣窣,像是有人翻身爬动,不一会儿,那洞口后探出张小脸。
小男孩瘦巴巴的,许久没打理的头发一缕一缕凝结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肤灰扑扑的,像只小老鼠。
“姐姐,姐姐,你救救我好不好?”小瑚哭声细细小小的,不知是没力气还是不敢大声发泄自己的情绪。
珊儿蹲下身,打开木桶的盖子,露出里边粘稠的海鲜粥,她取出备好的碗,用勺子打了一碗递到洞口,声音柔和,“喝吧,这是娘亲手熬煮的。”
小瑚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姐姐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法子救我的,求求你。”
珊儿声音更温柔了,“今年又轮到咱家了,姐姐也没办法呢,毕竟这是沙婆婆定下的规矩。弟啊,你晓得的,沙婆婆的话比村长还管用。”
小瑚的哭声顿了顿,他突然抓住珊儿放下碗的那只手腕,力气之大让那片皮肤深深凹陷下去。
珊儿吃痛,使劲抽却没抽回来,小瑚许久没修剪的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肉中,洞后面的人声音发狠,“我知道大姐姐是怎么死的,那年娘想推出去的人本来是你,大姐姐那么健康能干,你无论采珠还是网纱都比不上她利落,原本该是你的!”
小瑚的语气透出股磨牙吮血的凶厉,“你为了不被选中,用石头砸断了自己的腿,我看到了。”
珊儿闻言挑眉,半点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反而理直气壮,“那是她蠢,以为踏踏实实干活就能平安顺遂一生?怎么可能!以她那老实样儿,就算没有我,以后也会被人害。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替亲妹妹挡灾,都是自家人。”
“所以今年轮到我了是吗?”小瑚捏住珊儿的手愈发收紧。
珊儿瞅见边上有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有点远,看了眼已经被抓得泛紫的手腕,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在小瑚看不见的角度伸脚去够。
不过话语上她选择先稳住小瑚。
珊儿换了副语气,“那你要我怎么办,人选都定好了,往年都是三对童男女或一个新娘,近些年适龄姑娘要么嫁人要么当了祭品,村里孩童数量更是逐年递减,让我上哪儿给你找个替代品。”
小瑚听她口气松动,也放软了声音,毕竟这当口能救他的人不多,立刻道:“今天村里不是新来了个大姑娘,还住咱家,你想想办法,说动沙婆婆让她做新娘。”
珊儿眯起眼睛,警惕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瑚意识到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但他也有几分急智,满不在乎道:“听路过人说的,你知道,我这位置刚好在去海神庙的必经之路上,每天总会有人从这儿走过。”
选址此处也是防止祭品逃跑,类似囚禁用的小屋还有五座,也都分布于村后通往神庙的必经之路旁。
这时珊儿的脚也碰到那块石头了,她蜷缩起身子,一点点将石头勾回,嘴上却道:“那行,我同娘商量一下,比起你这个亲儿子,我想娘会帮我们的。”
石头在地面发出细微摩擦声,小瑚狐疑问,“什么声音?”
“嗯,什么什么声音?”珊儿的声音里充满了迷惑。
“我好像听到了······”
石头终于被勾到了手能触碰的位置,珊儿将其捏在手心,目光紧紧盯住狗洞里伸出来的那只手,嘴上道:“弟,你先松开吧,这事儿姐姐会与娘说的。其实就算你不提,我看娘也有几分这个意思,毕竟你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啊。”
小瑚迟疑了片刻,最终放开了抓出姐姐手腕的手,此刻那片皮肤紫红一片,分外渗人。
珊儿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伤了弟弟,倒不是血脉间的怜惜,而是祭品不能有瑕疵。
她砸伤腿骨钻规则漏洞,已是在村长乡老们的底线试探,再来一次,恐怕自己一家都落不着好。
揉了揉手腕处的淤青,珊儿将那碗凉了的粥推到洞口,语气温柔依旧,“快喝吧,喝完我也好早点回去筹谋。”
“啧啧啧。”梅鬼华发出外人听不到的感叹。
用隐身术藏匿身形的青稚雅就蹲在房顶,神识笼罩之下,一切尽收眼底。
她换了个坐姿,如今亲眼见到了,梅鬼华所言皆得到了证实。
眼见着珊儿又盛了一碗,虚情假意劝哄一墙之隔的弟弟,“多喝些,沙婆婆不让你们吃干饭,怕有了力气逃跑,所以娘多煮了些,就怕你饿着。我本该酉时来的,你也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为了不让她发现端倪,才来晚了,饿坏了吧?”
“倒成了你的错。”梅鬼华轻笑着摇头,“若她弟弟不说你的事儿,恐怕她提都不会提,以免节外生枝。”
青稚雅虚着眼,“放心,我内心毫无愧疚。”
“那就好。”
两人交谈之间,小瑚已然将桶里的粥尽数喝完,能看出他是饿得狠了。
而珊儿则扮演着温柔耐心的好姐姐,将弟弟用完的餐具一一收拾妥当,拎起空了的木桶轻声道,“家里多了个人,日后恐怕不能按时送达,如果脱不开身,会有人代替送饭的活计。”
“放心,新娘一事希望还是挺大的,你是没瞧见那姑娘,绝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比往年任何一个新娘都标致。”珊儿笑容愈发甜美,“这样的人儿啊,合该供奉海神大人。”
小瑚听懂姐姐的话中暗示,顿时放心了几分,他不相信这个恶毒女人的保证,但他相信她的妒忌心。
提着木桶离开的珊儿并没远路返回村中,而是走向更荒凉的郊野,青稚雅立即跟上。
没走出多远的珊儿碰上了迎面走来的瘦削青年,左右不齐的裤管、补丁摞补丁的外衫,无论哪一点放眼现在沙村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双方瞧见了对面人影,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停下,像狭路相逢的两只野兽,试探打量的目光在彼此间交错。
最终是珊儿打破了静默,她笑吟吟开口,“刚祭拜过海神大人?”
青年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木桶上,微微颔首,回应道:“给令弟送饭?”
“是啊。”珊儿大方承认,试探着问,“冬生哥又想妹妹了?”
冬生的目光落在女孩稚气未脱的脸上,当年春花走得时候也比她大不了一两岁,当即轻笑道,“是啊,你就不挂念弟弟?”
珊儿讪笑,“不及冬生哥与妹子感情深厚,不说这个了,冬生哥今日可曾见到新来村里的那位?”
冬生眉宇平静,对于村里人日常在雷区蹦迪的行径,现在的他已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当即顺着珊儿的话题回答,“你是说庆姑娘?”
“正是。”珊儿收敛了笑意,显得有几分严肃,“你不觉得奇怪吗,她若真是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对于青稚雅胡诌的巡捕身份,珊儿并未全信。
她自小困囿于小小渔村中,并未见识过外界,是以想试探下大人们口风。
可这试探又不能太过明显,否则被察觉出什么便不易操作了。
如今人在她家,若真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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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处,也该她先刮下来一层油水再让与旁人。
而这试探人选,自然是同庆姑娘有过接触的冬生一家为上。
冬生闻言微微蹙眉,他娘确实有提到过庆姑娘的具体情况,“听闻是出门游历,与家丁走散迷路至此。不过你也知咱附近的村子搬得差不多了,离得最近便是银杏城了,她一个娇小姐,徒步走二十里地,嗯······只能说这体魄比起咱村的姑娘也是不差的。”
房顶上,梅鬼华目光调侃,“大意了。”
青稚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然还能咋说,被海浪卷上来的?”
她没忍住念念叨叨,“主要是这村太偏了,连供马车行驶的官道都没有,出门除了船可不就是靠走嘛。”
珊儿同冬生又闲聊了几句,待再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语,便微微欠身,“我想去庙里祈福,便不耽误冬生哥时间了。”
冬生微微点头,二人错身离别。
走出一段路,珊儿驻足回首,望向走远的冬生背影,轻声呢喃,“是你告诉小瑚,庆姑娘的事情吗?”
细碎的话语隐没于荒野。
浣溪沙有意培养村民们的信仰,海神庙修建后大力倡导人们前去祭拜,在几次许愿成真后,村民们上香拜神的热情高涨,为魔仙提供了不小的信仰力。
类似的庙宇祠堂在重溟国内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披着各式各样的外皮。
青稚雅跟在珊儿后边,一路行至庙宇,目光刚瞧见远处建筑轮廓,扩散开的神识便已捕捉到屋内动静,准确来说是两人的密谈。
恰巧,两道声音青稚雅白天时都听过。
“三小子,你看这四丫头在青龙城那儿也不容易,总要个人去帮衬帮衬不是。”村长声音中带着讨好,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弯着腰对面前的年轻人笑得谄媚。
沙三姿态则嚣张多了,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阶上,眉毛上挑,“非是我不讲情面,这村里边盯着那张皮子可不止一家,乡里乡亲的我该帮谁?”
村长脸皮抖了抖,伸出鸡爪般枯瘦的手,比了个数,“够不够?”
沙三表情不变,“不愧是一村之长,就是比那群瘪三儿大气,行,我就卖叔一个面子。”
村长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作揖感谢,“那就多谢三小子······”
“这是皮子的价,记忆另算。”沙三打断了他的弯腰鞠躬,笑容微微扩大,“记忆部分,要这个数儿。”
他伸手比了比,村长的笑容乍然消失,他目瞪口呆地盯着比方才报价翻了两番的价格,抖着嘴唇,“三、三小子,莫不是开玩笑吧?怎么这么贵。”
“你也可以不买啊,看你家姑娘伪装得了几时?”沙三就像拿捏住命脉的垄断商家,笑容变得不怀好意,“别怪我不提醒你啊,上次那谁家的图便宜,只要换魂不要记忆,没挺过半个时辰就被家里人认了出来,若不是上头人出手,恐怕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哦,您是村长,当然会知道。捅出那么大篓子,那家人很快就去底下服侍海神大人了,啧啧,本来是改变命运的好机会,咋不珍惜呢。”
一番话恩威并施,沙三放轻了声音,循循善诱,“毕竟换魂了那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窟窿要不了几年便能补上,您可想清楚些。”
村长又何尝不知,他咽了咽唾沫,声音平缓了许多,“可,可叔手里也没有这么多现银啊。”
“您年长我多岁,吃过的盐可比我吃的饭多。”沙三咧嘴,声音放轻,“总有法子的,不是吗?”
村长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了好一会儿,最终定格在狠厉上,“好,就这么定了。”
“爽快。”沙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灰尘,还欲再客套几句,神色蓦然一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