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蔽日,沉重地压在头顶,海边的风咸腥湿冷,吹起少女纤薄裙角,勾勒出弱柳扶风的腰线。
青稚雅一手抓着帽檐,避免其被海风吹走,另一只手垂于身侧,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袖侧不自然的褶皱。
被无形手掌牵住的青稚雅也很无奈,自大地之伤出来,回归灵体状态的梅鬼华便黏人得紧,仗着常人看不见,日常贴贴,不过依旧算克己复礼。
“我还是不大放心北域。”沿着海滩漫步,青稚雅再次提及内心的忧虑。
她灵力尽失,在那魔气包围的暗宗据点险些丧命,梅鬼华破阵而出,及时捞回了条命,但人却陷入了昏迷,再睁开眼时,已在东域的商船上。
通过传讯令牌与梅鬼华的讲述,她知晓了在裂缝下那几天,玄武城内外发生的大小事务,以及战友们各异的结局,当即便有折返的冲动。
可却被一句话劝住。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呢,除了悼念,除了让焦头烂额的狄九万触景生情,还能做什么呢?冷静一点,青稚雅,现在的你最需要做的是恢复实力。”
无波的话语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青稚雅恍惚间虚握起手掌,十指纤纤,灵力全无。
是啊,这样的她赶回北域又能做什么,现在的她,只怕连涤尘都握不紧了吧。
“对,现在的我应该增强实力。”深吸口气,青稚雅按耐住悲愤的情绪,“暗宗余孽未消,我还要继续战斗。”
梅鬼华昳丽的脸再次露出无奈,“我说,太微的天才,你从小到大就这么苦修来的?”
“什么?”
“有没有听说一个词,叫天材地宝?”
然后,青稚雅方才知晓自己坐上这趟航船的目的地——瀛洲。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瀛洲,传闻中的海上仙山,渺渺不知所踪。
不过梅鬼华似乎有特殊的情报渠道。
“就是这儿了。”两人走至丛丛礁石前,梅鬼华指着远处的星辰大海,信誓旦旦,“从这里出发,洋流会带领船只飘向那片海域。”
说罢他拿出传讯玉牌看了眼黄历,“咱们来早了,要等月圆时分,潮汐涨落,自有机缘。”
青稚雅虚着眼,“你飘在半空,神似大仙地在那儿掐算,真的好叫人不习惯。”
梅鬼华歪头,下一瞬飘荡到她身边,好似一尾灵活的游鱼,蹭到少女耳边轻轻吐息,“那姐姐更习惯什么样的我呀?”
饶是那么熟了,青稚雅依旧对这张脸的美颜暴击无抵抗力,微微偏过脸,低低道:“别闹。”
然而这话毫无威慑力度,梅鬼华飘到她另一侧,表情天真,语气茶香四溢,“姐姐你脸好红啊,天呐,是不是海风太大,吹病了可不好~”
青稚雅转身就走,这下不只是双颊了,梅鬼华发现她耳尖都变成嫩嫩的粉,好似三月桃花,当即用手掩住即将滑出喉咙的笑,怕真把人惹得羞恼了。
既然还需再等半月,便需在附近找个住所,青稚雅用这两天才引气入体修练出的那点灵力,调动神识在附近扫了一圈,锁定了离此处最近的一处村庄。
村庄靠海,全村以捕鱼为生,还未进村便能闻见浓郁的腥味,青稚雅前进的脚步顿了顿,她侧头望向身侧的灵体。
“人血味,还有······浓重的怨气。”梅鬼华肯定了她的感知,牵住青稚雅的手变成十指相扣,好似生怕在没看护到的地方,身边柔弱不能自理的心上人会被刁民害了。
“放松些,我只是修为低了些,对付凡人绰绰有余。”青稚雅安抚了他几句,然而对方的手非但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用力了,她也只好由他。
一人一灵踏入村庄,刚过村口,四周温度明显下降,仿佛踏过了某条隔绝内外的界线。
村内静悄悄,青稚雅走出去好远,都没瞧见一个人,院落空荡,连跑过玩耍的孩童也无。
又走出一段路,拐角出现一驼背女人,冷不丁瞅见还怪渗人。
那女人乍然见到青稚雅也是骇了一跳,但瞧她孤身背着只小包袱,又是一介女流,当即喝问,“你是谁,怎么在我们村?”
她说的是地方俚语,青稚雅在东域活动时间比较长,对地域语言有些了解,连蒙带猜弄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脸上挂起乖巧的笑,小嘴抹了蜜似的,“姐姐,我来海边玩儿,谁料附近连个客栈也没有,就想借宿此地,银钱好商量。”
说着掏出沉甸甸的锦绣香囊,扯开绳结,露出雪白的银锭。
妇人点点头,一双小眼睛骨碌碌转动,缓缓侧过身,“家里有空房,跟我来吧。”
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追问了句,“就你一人?”
青稚雅不好意思地摊了摊手,“原本有家丁跟着的,不过现在他们不知道去哪儿啦,放心,我住不久的。”
活脱一刚走出温房的纯白花朵,丝毫不知外界危险。
妇人沉默着挪动身体,在前方带路,青稚雅却不甘寂寞,叽叽喳喳打听起村子的情况,“姊姊,村里其他人去哪儿了呀?”
那妇人风吹日晒,瞧起来有四五十了,被一个双十样貌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姊姊”喊着,心头舒坦,随口回答,“都去赶海了哩。”
“哇,那一定很好玩!”亮晶晶的双眸一下子睁圆了,像只无辜的小鹿,扑闪着睫毛,释放出柔弱可欺的信号,“是网鱼虾吗,会不会捞上珍珠呀,我家里有这么大一颗南珠呢。”
她比划了一下大小,走在前面的妇人回头看了眼大小,表情古怪,“小姐,珍珠不是捞上来的,而是采珠人潜入海中自蚌壳中挖取。”
说这话的时候,妇人眼底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但很快被收敛。
青稚雅当然知道采珠人是什么行业,外界对他们的称呼通常是采珠奴,多是贫苦出身,居于沿海村庄,顶着高强度水压,潜入海底,自蚌中剖取。
存在遇海上漩涡、受大型鱼类攻击、溺毙水中等诸多风险,总体而言是一份死亡率极高的行业,且巨大利润分不到采珠人手上,多被上层权贵攫取。
海人无家海里住,采珠役象为岁赋。恶波横天山塞路,未央宫中常满库。
青稚雅眯起眼,转换了话题,“鱼虾是拿去集市贩卖吗,市坊在哪儿啊,离这儿远吗?”
然而妇人却不再回答,她绕过几个弯儿,进入一户半敞着院门的屋舍,没有情绪地道,“到了,我去收拾一下屋子。”
青稚雅站在不大的院子里,疑惑愈发深重,这么放心的吗,家里没人却会敞开院门。
她神识扫视一圈,却在掠过某间屋子时僵住了。
梅鬼华适时开口,转移过她的注意,“方圆二十里并无人烟,不止她家,附近的住户门都敞着。”
灵体状态的言行是否被凡人观测,全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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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是以在妇人看来,她带回来的仅青稚雅一人。
“她对你怀有恶意。”梅鬼华语气凉薄,望向房内妇人的目光毫无温度,“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
“提到珍珠的时候更甚了是吗。”青稚雅传音,她灵觉虽不如灵族那么敏锐,但这妇人显然不会隐藏情绪,好歹有上百年祛蠹除奸经验的太微剑修自然能察觉。
“这么浓的怨气,可不简简单单是害了几条人命那么简单。”青稚雅一路走来,发觉整座村子都被笼罩在阴气之下,便知这一村的人哪怕不全是凶手,也基本都是知情者,至于具体恶性事件——
她望着打扫完屋舍、僵硬笑着走出来的妇人,笑吟吟递了块银锭上去,“姊姊且收着,不够我再补。”
妇人客套了几句,顺势接过。
金银贵重,但在村人眼中又不是那么贵重,一座封闭的渔村,是如何做到家家户户红砖绿瓦,见金银如俗物?
接近傍晚时分,捕捞的渔船靠岸,海螺声远远传来,似某种信号,或年迈或年轻的女人自家中走出,罕见孩童。
青稚雅这才有种“原来房子里还有人”真实感,她跟在刚认识的妇人身后,想看看归来渔船的情况。
其他女人见到她一生面孔,眼神中虽有异样,却都没有多打听,乖顺得好似大户人家里调教好的丫鬟婆子,独独一面容和蔼的婆子上前搭话。
“冬生他娘,这是谁呐,小姑娘长得真俊喏~”老婆婆拄着根乌黑发亮的拐杖,笑眯眯十分可亲的样子。
“是小叶紫檀,市场上这个数。”眼力极好的梅鬼华在青稚雅面前比划了下,仗着别人看不见,指指点点,“老婆子身上阴气很重啊,缺德事没少干。”
“是位迷路的小姐,在我家住两天就走。”妇人显然不愿与婆子有过多交集,但似乎又畏惧什么,勉强回答。
那婆子走到青稚雅身上,隔着数步,青稚雅便察觉到那深入骨髓的腐朽味道,并非鼻子闻的,而是修士的灵感。
“喊我沙婆婆就成,姑娘如何称呼?”说着,那张老树皮般的手欲要拉住青稚雅手。
“咔嚓”那根紫檀拐杖好像戳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一声脆响,成功阻止了沙婆婆前进的脚步。
梅鬼华施施然收回活动过的手指。
青稚雅扬起礼节性假笑,“鄙姓庆,唤我庆娘便好。”
“老身没出过这小渔村,也没甚见识,说话直白些还望勿怪,不知庆姑娘家中是作何的,何故来此?”沙婆婆查了遍脚下,都没找到拐杖受损缘由,只得暂且作罢。
“家中行商,听闻角州临海,银杏城比红枫更适合赶海,这不是来游玩了嘛,谁承想迷失了方向。”青稚雅吐吐舌头,将精养阁中的娇小姐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原来如此,庆姑娘一人走了挺远啊。”沙婆婆显然不像她自个儿说的蜗居小渔村没见识,打探身份的同时,不忘抓她逻辑漏洞。
然而青稚雅跟在梅鬼华身边这么多年不是没长进的,装傻那是无比自然,当下睁着双清澈大眼睛,茫然无措,“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就到了贵村,或许是缘分呢。”
沙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咧嘴笑得慈祥,“那姑娘真是赶巧了,半月后便是村里的海神祭,您可一定要赏光。”
青稚雅回以无暇微笑,“一定。”
海风吹过,周围的人忽然觉得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