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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他们拥有最健全的灵魂

作者:倚栏发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青稚雅拿着狸梨给的情报,开始根据上面的地址逐一核查。


    避免冤枉好人,青稚雅决定亲眼看看名单上的人跟事,可能用眼睛看到的也不完全,可能这过程需要花很长时间,但青稚雅相信不了暗宗的人一点。


    最先去的地方是一座村庄,名册上描述二十年前,独孤府新添小公子,同年独孤军挫败北方魔兽潮,独孤大将军凯旋而归。


    双喜临门,全城张灯结彩迎接大将军归来,某世家有心拜山头,大军入城前半月便在街道两旁精心布置,要求出行在玄武城内的百姓须衣冠整洁、举止文明,容貌有瑕者、残障者注意避让大军。


    施行到下面便成了禁止残障人士、容貌丑陋者出行,这类人群在寻找活计的时候本身就处于劣势,是以大部分人会支棱个小摊儿做些低成本的小生意。


    此条禁令一出,无疑是夺了人家的生计,当即有不服者上诉衙门。


    “半个月而已,等大军过去再开张不行?”衙役们敷衍道。


    怨愤积压,险些在独孤将军归城之日闹出乱子,那家家主深觉被冒犯,一怒之下派人将残障人士赶出玄武城,在城外划了块地建村,禁止他们入城,每月会有府衙之人与村人交换物资,美其名曰:玄武城乃北域王冠,不需弱者。


    青稚雅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气得手都在抖,想问问这些世家子:难道身有残缺就不是你们北域人的同胞吗?大家难道不同属于重溟国人吗?


    顾丘城也有不少断手断脚之人,多是战场退下来的军卒,他们走在街上,行人望来的目光都充满了尊敬,可在玄武城,同一类人群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生活在玄武城的权贵多没直面过战场,你谈团结、凝聚力,他们能想到的只有口号、大旗、拉拢、站位正确。”


    狸梨不掺杂多余感情的清泠声音透过传讯玉牌飘然传来,将青稚雅的怒火浇了个透心凉,“上层已经烂了,任凭下面再怎么流血牺牲,也挽不回颓势。”


    所以,狸梨完全不在意双方博弈后死多少贵族,倒多少世家,她在加入暗宗时,就已经对这座城池失望透顶了。


    作为一名贵族小姐,她一辈子没出过玄武城,她的生活只有上层的纸醉金迷与骄奢糜烂,像一层层的污泥,最终将笼中的鸟雀吞没,她只能清醒地与周围环境一起腐烂。


    “为了证明我们的诚意,提供给你的资料比较全面,不过我不建议每条都细究,像残疾村的意义就不大,就算捅到上面,也溅不起什么水花。”


    “能撼动世家的必须有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例如:夫人间的明争暗斗,少爷小姐之间的爱恨情仇,两家生意上相互使绊子。就算是舆论战,大家也更关心那些大人物的生活,不要在升斗小民上浪费时间。”


    狸梨面无表情地说着她的亲身体会,彼时下人在门外禀报独孤世子前来拜访,她弹指将拒客纸条打出屋中结界,继续与青稚雅的通讯。


    “这不是能拿来比较的。”青稚雅似乎意识到生气无用,现在的声音比方才质问时冷静了许多,即便预料对面无法共情,她仍然认真地告诉对方,“不是高门大宅里的明争暗斗才叫生活,贩夫走卒的柴米油盐也是生活。”


    “即便你这样想,通过明面上的手段也扳不倒他,赵家乃三品修真世家,背靠独孤家,又与众多世家有姻亲,关系网错综复杂,你拿什么跟人家正面刚?还是说,准备暗杀后再公布罪证,那时候世家确实会权衡一下要不要为了个死人彻查,不过这也要造成的局势对追查十分不利,否则光是为了维护世家脸面,你一样会被揪出来打成反动势力,真相如何根本没人在意。”狸梨用着她清冷的声音一一道出世家会做出的种种反应。


    “如果律法审判不了他,如果政敌斗不倒他,我就带他到村民面前,让百姓去评判。”青稚雅说完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又立刻否决,“不过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争一时短长,而是为了帮助村子的百姓重新回到玄武城内,保障他们玄武城民的权利,帮助他们更好的生活。”


    传讯令牌后是久久的沉默,半晌,狸梨轻轻地问,“我们的目的什么时候成了扶贫?”


    青稚雅愣了愣,思绪有一瞬间卡顿,“不是吗?”


    深呼口气,狸梨的声音罕见地多了几分活人气儿,“不是。我们是为了削减伪尊羽翼,作为盟友,我们提供人员名单与黑料,你负责动手。剑主,别忘了对面可都是十恶不赦之徒,手段酷烈一点才对他们有效。”


    如果梅鬼华在这儿,一定会对现在的情况倍感亲切,熟悉的节奏跑偏,熟悉的心慈手软,如果他还能跟狸梨交流的话,必然不会吝啬分享接下来的注意事项——请防止自己的思维也被这个憨憨带偏。


    青稚雅这人太正了,染黑她是不可能染黑的,她反手可能把你给漂白,所以想保持自己反派格调的最好办法就是——跑!


    楼阁,窗户,举牌,快跑!


    可惜没如果,当狸梨抽空应付了趟敌对党派小公子不怀好意的登门拜访后,青稚雅那儿已经快进到进村与老乡把手言欢的情景了。


    依照惯例,青稚雅是乔装进村的,为了融入这个封闭的小村子,她把自己收拾的破破烂烂,好像长途跋涉了很久才来到玄武城外的乞丐,哦,现在玄武城里没有乞丐了。


    唉,行业不景气啊。


    不对,是赵家不做人啊。


    化名庆有财的乞丐婆微微颤颤地走到挂着“和满村”牌子的村口,在守村人同情的目光中在身上摸啊摸,终于摸出几枚铜板,可怜巴巴地说,“大爷,我想进村歇歇脚,天黑城门关了,明天才开。”


    大爷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放进了村子。


    如此轻易地进村是万万没想到的,青稚雅还多问了一句,“您不怕我是坏人吗?”


    一个袖子空荡荡的大爷摆了摆完好的另一只手,“嗐”了一声,大咧咧说道:“看姑娘你也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快进来吧,外边冷。”


    青稚雅直接被放进了村,没走出多远,她瞧见路边有一个卖炊饼的摊子,勾起了顾丘城老王家炊饼铺子的回忆,那做炊饼的婶子原本正就着咸菜啃炊饼,见她呆呆瞧着自家锅子走不动道儿,热情招呼道:“闺女,饿了吧,来,婶子这儿有热乎乎的饼子。”


    她直起身,青稚雅才注意到那不正常扭曲的两条腿,以及大婶腋下拄着的双拐,赶忙上前阻拦,“婶子,你坐你坐,我买你做好的这几个。”


    她指了指贴在锅炉边上暖着的成品,将几枚铜板放到大婶手里。


    大婶不肯收,执意站起来,“冷的哪有热乎的好吃,你别动,婶子这就给你做。”


    说着她将自己吃了一半的炊饼搁到一边,麻利地给青稚雅做新的炊饼,虽是村内,可天气依旧寒冷,饼子放一边热气很快就会散掉。


    青稚雅鼻子莫名有点酸,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到的人,别人对她的丁点儿好,都觉得要十倍百倍偿还回去,于是她悄悄支起一方很小很小的法阵,给那半块搁在一边的炊饼保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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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婶的热情叫人不好推辞,青稚雅只好乖乖站着,大婶边做炊饼边搭话,“闺女,你也不是城里的人吧,这一身咋回事儿啊?”


    青稚雅只好现场编了个村子遭遇魔兽,自己一路逃难的悲惨经历,以符合这一身破烂的装扮。


    大婶听完后将热乎乎的炊饼塞到青稚雅手中,然后一声不吭地翻找收钱的小盒子,哗啦啦往一只布口袋里倒,然后在青稚雅惊恐的目光中坚定地塞入她手中。


    失策了,原来以为这样弱小可怜的外表可以降低村人的防备,万万没想到,效果太好,村人竟想补贴我。


    这钱青稚雅怎么可能收,别说她不缺钱,光看大婶的样子,这日子也定然是过得紧巴巴的,她急忙推辞,“不不不,不能收您的钱,我俩萍水相逢,您也不容易,怎么能拿您的钱。”


    大婶慈祥地将钱袋放到她手中,宽大厚实的手掌包住青稚雅小一些的手,慈祥道:“我在这儿好歹有屋子住、有饭吃,你一小姑娘漂泊在外,定是比大娘难的。不是说想进玄武城讨生计嘛,这活儿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在大城池里哪儿不需要花销,你省着点,找到活计后再问问东家能不能预支点薪水,应该能撑到下个月发工钱的时候。”


    青稚雅为了不崩人设,根本不敢用巧劲挣脱,这一把简直要跪了,她欲哭无泪、拼命摇头,“不不不,我真不能收,我还有钱,真的!”


    说着掏出来十几铜,同样是为了符合身份,怀里也没放多少,迎上大婶不赞同的目光与强硬的塞钱力度,青稚雅被迫收下了一袋沉甸甸的铜板。


    反正她心里是沉甸甸,头一回有了“骗了老实人”的心慌。


    然而人设立住了,这戏还得接着往下唱,青稚雅硬着头皮道:“咳,大娘,我没进过玄武城,想打听一下城里状况,也好知道进城后有什么避讳。你们住得近,知道的应该挺多吧?”


    为了探明真相,她不得不揭开村人的伤疤,对此青稚雅内心疯狂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查清这件事后我一定还大家一个公道,并尽最大力帮助大家改善生活。


    在青稚雅的有意追问下,大娘说出了和满村的由来,内容同狸梨给的资料大差不差,只不过村人并为此怨天尤人,反而很知足。


    在他们看来,虽然身有残缺,可也有吃有穿无病无灾,日子不就这样吗,太追求完美就是在折磨自己的心。


    大婶甚至还笑着对青稚雅说:“闺女啊,你若是在玄武城过不下去,就来婶子家吃炊饼,不说吃得多好,温饱总是能保证的。”


    青稚雅那一刻甚至在大婶身上看到了“道”,是比那些修仙世家更纯粹的磁场,然而面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修为的凡人大婶。


    “您心态真好。”她不无敬意地道,啃着炊饼,提醒道:“不过下次还是警惕一些,外边坏人多,你们这一村没什么自保之力,要防着点。”


    这么想着,她决定出去后就在外边布道阵法护住村子,之后看看能不能设法将人带回城内,这在城外终归没有城内安全。


    正这么想着,猝不及防就听到熟悉的词儿。


    大婶自豪道:“不必担心,我们都加入了清平乐,受公社庇佑,如果遇到困难会有人帮助我们的。”


    啥?


    青稚雅的小脑袋瓜在那一刻停摆了。


    清平乐还管这个?它到底是干嘛的啊?


    作为被捆绑营销的正主,青稚雅发现她对这组织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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