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稚雅被相心带着混入敌方大营，她先是惊诧于如此轻易便混了进来，后又被师姐的安排夺走了注意。
相心不知从哪儿搞来两套北域军军服，丢了一套到青稚雅怀中，“换上。”
青稚雅乖乖换衣服。
相心叮嘱，“我去找最高指挥官，你找他们的补给点，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能毁的都毁了。对了，符泽那边联系上了吗？”
她最后作出确认，因为她俩当中，只有青稚雅加了东域军某个推销自己作品写手的传讯号，相心自己则只与他们有点头之交。
青稚雅点头，“传过去了，不过符泽没回。”
相心想了想，最好的情况是东域军配合夹击、里应外合消灭这群魔修，不过她们摸来的方向靠近北域军，穿梭整个战场给东域军报信明显不太现实，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符泽能在打仗之余抽空看上一眼传讯玉牌吧，真要忽略了那也是命了。
“分头行动，注意安全。”相心也是个利落的性子，见青稚雅全身上下收拾得跟地道的北域军没多大区别后，拍拍她肩膀表示行动开始。
这是青稚雅第一次脱离同门单独行动，不可否认她是紧张的，在行动中表现出的就是格外谨慎，三思后行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三思而后行了。
一路顺利摸到囤放物资的库房，门口有重兵把守，人数不多，区区两个筑基期——她一个都打不过。
碰巧此时有个练气期气息的小兵从库房里出来，他一手勾着只储物袋，嘻嘻哈哈地同看守打了声招呼。
青稚雅眼睛一亮，趁人转过拐角，四周无人，她一个擒拿把人拖到角落。
总算找到个能打得过的了。
被锁喉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笑起来时一对虎牙闪闪发亮，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魔气，瞧着就不像好人，故而青稚雅没半分手软。
她先是用刚学来的禁制下在少年身上，以防其喊叫逃跑，才缓缓松开牵制住他的手。
“听着，你现在的小命攥在我手里，不要妄图耍花招。”她脑海里浮现出话本里山匪的台词，脸上摆出恶狠狠的表情。
少年人不知是配合演出，还是真的被吓住，连连点头，半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青稚雅信心大增，深觉师姐的话没错，看话本子果然能学到不少有效的交流手段，于是她压低嗓音，单刀直入，“库房入口有几个？轮班时间是什么？看守只有这两个吗？”
少年脸上浮现讶异之色，然而受制于人，只得一一应答，末了还提醒了句，“以你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潜伏进去的。”
青稚雅心里也有数，当下虚心请教，“那怎么办？”
少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意思分明——你问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青稚雅败下阵来，她挠了挠头，“可我现在也不能把你放了啊，好难啊，史书上烧粮草就一把火的事儿，为什么放在修真界就这么难？”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真诚发问，“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东域军潜伏进北域军的卧底，可以帮你解决眼下难题，你信么？”
青稚雅露出死鱼眼，“你看我像个傻子吗？你这身可是军官服，还有这儿。”
她上下比划了一下，“魔气都藏不好，很嚣张啊，我才不相信魔修的花言巧语！”
少年轻啧了一声，用无起伏的声音道：“魔气是为了打入敌方内部故意改修的功法，军服也是为了潜伏好不容易混到士官位置，这队魔修曾经确是北域在编军，不过因为一些意外，他们的思想发生了转变，你就算不完全信任敌军，身为东域军也该考虑一下与我合作的风险与收益？”
青稚雅眨巴了下眼睛，“我不是东域军。”
这回轮到少年怔住，他双眉紧锁，“不是东域军？这会儿潜伏进来的不是我军暗探，还能是谁？总不能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吧，或者是路过的好心人？”
这猜测他自己也不禁摇头，少年人开始快速思考面前之人的立场，身为潜伏进敌人内部的卧底，他之所以一被擒住便交了底，除了眼下有个不容耽误的任务急需去完成，更大的成分还是判断面前之人乃友军，就是莽撞了些。
但若不是战友······
少年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打量起面前的愣头青，心中有了计划，管她是谁，都这节骨眼了，天王老子来了也莫想妨碍他的任务！
青稚雅原本想交代自己太微弟子身份的，然而想起相心临别前的嘱托，又咽下了口中话语，含糊道：“这我不能告诉你，总之现在你身上有我下的禁制，最好老实点。”
说着她就掏出麻绳，打算把人弄晕了找地方一扔。
“稍等稍等。”少年一见她要动粗，赶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库房我没法儿带你突进去，但是有个地方你一定感兴趣。”
青稚雅停下手中动作，打算听听他怎么说，毕竟人生地不熟，就算面前人不可全信，还是可以汲取些参考信息的。
“这支部队最短的一条补给线就在北边，三里地外有条裂缝分支，里面冒出的魔气足够士卒、法器随时补充恢复，你如果想悄无声息地偷袭，去那边容易下手。”他指了个方向。
青稚雅点点头，“多谢。”
然后果断催动刚下的禁制，把人放倒绑好，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一丢，又在上面盖了些遮掩物。
第一次做坏事，她有些心虚，脑子也乱乱的，寻思着北域军拿魔气补充法器能量，那打出来的暴击也该充斥着魔气啊，可这片战场瞧着并没那么多魔气。
是那个奇怪的魔种吗，听起来神乎其神的，居然附带伪装功能，把魔气伪装成灵气，神识都探查不出来。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怀揣着满肚子疑惑，青稚雅摸到了那少年指路的方向。
然而不等她靠近，就触动了周围示警阵法。
青稚雅心道敌人的话果然不能信，居然故意把自己往陷阱里带，他定然是知道这边有特殊布置，才故意指的路，也怪自己不小心。
那边看似被禁制弄晕的少年人待青稚雅走远，轻松解开身上限制，拨开身上的遮掩物，扭动下脖子，站起身往某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停有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含笑回应，直到在一扇门前被亲卫队拦下。
“指挥官营帐，闲人免进。”
少年笑着将一只填装饱满的袋子递到亲卫手中，语气恭敬，“烦请大人通传一声，定位破甲阵已初有所成，可投放战场。”
亲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军工坊的？为何坊主不亲至？”
少年又递上去一只鼓鼓囊囊的袋子，压低了声音，“坊主正在整理报告，这阵法性状尚不稳定，还需在前线试验一段时间，搜集齐参数才好做最后汇报。”
说白了便是拿对面东域军当靶子，如果效果不佳，交上阵图的只是无名小卒，不影响大佬名头，等待实验次数够了，构筑出稳定可推广的阵法，再由军工坊坊主亲自登门。
亲卫点点头，让少年到人脸识别阵中验明身份后，便将人领进了营帐。
隔着一个山头的无名岭内，又撑过一天一夜的辛字号军迎来了换班。
说是换班，实际是在战壕内的修士快打光了，需要坑道里的人手填补。
符泽将坚守坑道口的火铳手尸体背到一旁，尸体太多，根本来不及掩埋，幸存的士卒多是好几天没进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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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啊，还是亏在法器不如人家先进，有效杀伤范围没人家远，火力没人加强，这技术上的不足啊，都得拿命来填。”简幽榭仰头望着破了个窟窿的顶，手里拿着半片干粮，奈何嗓子干得一点都咽不下去。
符泽笑笑，“想那么多做什么，明天我带弟兄们进战壕，横竖能带走一波北域佬。”
他俩现在是辛字号军的最高统帅，这些天都是轮流带队在战壕里与敌军火拼。
符泽出身的符家乃是有名的制符世家，也是东域军这群刀修剑修中难得的远攻型人才，奈何物资补给送不上来，储物袋里存储的朱砂符纸消耗巨大，用一点少一点。
“你兜里还剩多少丹砂符箓？”简幽榭歪了歪头，“这么多天下来，也该弹尽粮绝了，别勉强，大不了老子明天带队，上次运气好，劈下来十几件乙级飞行法器。”
“不用。”符泽也抬起头，望向头顶那个唯一能看到外界的大窟窿，声音轻缓，“我还有压箱底的绝活儿没施展，可不能叫你专美于前。”
“好小子，这时候还藏一手。”
“那是，我可时刻想拉你下马自己做这队长，副队长有什么劲儿。”
“哈哈，有志向，不过等你当上队长了，老子早就再升一级了。”
“大言不惭。”
“哈哈，你努力。”
外边炮火震天，运输队伤亡已达两千，然而依旧是——一滴水也送不进去。
可是来自无名山的枪炮声始终没有停，灵力波始终没有断，坑道里的战士们坚守着犹如孤岛一般的阵地，直至北域撤军。
鉴于远攻手段差距，白日是属于北域军的，夜晚才轮得到东域军摸黑夺回阵地。
“时间不对啊，要是下雪天打这仗，咱么也不愁没水了。”嗓子快冒烟的小兵嘟囔道。
“那让你跟驻守寒潭的弟兄换个班？”符泽路过，顺口调侃。
“还是不了。”小兵想了想，喃喃，“这里这么苦，俺可不想弟兄也受这份苦。”
“渴的话就想想去年在小树林里摘的野梅子，我去，简幽榭那货摘的全是酸的，牙都酸掉了。”符泽抱怨着，周围士卒们听闻后，干得冒烟的嗓子都有点湿润了。
其中相熟的还笑骂，“副队您也好不到哪儿去啊，硬指着蛇莓说是草莓，简队都说不是了，您还跟他辩野外生长总比大棚种植小一些。”
其余人听到这糗事，哈哈笑开，一时之间洞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符泽看着朝夕相伴的面庞，没有与他们笑骂，而是无奈地垂下眉眼，低声道：“那可是我亲手摘的果子诶，真不给面子。”
深夜，灰头土脸的副队独自穿过战壕，来到距离对面最近的一个位置蹲下，四周被崩碎的山石时不时落下，不过挑的位置好，周围就他一个，所以也没亲眼见到战友牺牲。
他脱下身上的衣衫，抽出一把匕首，往手臂上一划，鲜红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丹砂不够血来凑，符家的修士，在战死前永远不会缺原料，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原料。
“可惜啊，差一点就完结了。”符泽有点遗憾，不过并不多，在他决定结束浪迹天涯的侠客生活，准备投身军武的时候就预想过这一天了，死在战场上，是男儿至高无上的浪漫。
“希望读者不会怪我吧。”
当然，就算你们骂断更狗，少爷也听不见了。
古老符文攀上血污泥泞的衣衫，一笔一划的血色昭示着抗争到底的决心。
笔尽，符成。
那一夜，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那一夜，升腾于无名岭上空的符文，燃尽了所有徘徊于上空的飞行法器，地面上的东域军趁此夺回二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