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回到公主府,赵初荔更衣后,嘉月给她脖子的瘀痕抹上一层清凉的药膏,嘴里忍不住唠叨:“临月怎么当的差?竟然闹出那么大的事!”
赵初荔站了起来,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问她:“笔迹的事桂月查出结果了吗?”
嘉月一懵,道:“暂且不知。”
“赶快派人去问,我先躺会儿。”赵初荔揉着眼,瘫倒在了床上。
等嘉月退了出去,赵初荔立刻取下腰间的黑铃,咣啷咣啷摇响。
千里之外,虞守白突然破海而出,不等丹冥和雾阎来接应,独自飞驰在海面上,落地沙滩之后,迅速进入了若孚境。
他衣裳尽湿,浑身浸透海水,皮肤的颜色黑了一层,苦咸的海水流进嘴里,他也顾不得擦,语气追紧:“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赵初荔眸底一暗,伸手去解他的衣领。
虞守白不期然地,被她拉开了一半,露出湿淋淋的锁骨。
只见赵初荔舔了舔嘴角,目光像护食的猫,在食物上逡巡,虞守白来不及推阻,便发现了她脖子上的手指印。
“怎么回事?”他挡开她的手,盯住那些印子。
赵初荔缩回手,挠了挠脖子:“今日去大食使节府出了点意外,小辰在法器上涂多了药水,导致那妖物当场发作,幸亏临月闯进来,用符纸制住了妖物。”
虞守白嘶气:“黑铃给你,就是专门驱邪的,为何不用?”
赵初荔显得无辜:“小辰的法器是专门针对那鬼物制作的,又何必再用黑铃。”
虞守白说不出别的,只好轻轻抚了几下那处伤印。
“我体内的邪气到底能不能解,如果不能——”赵初荔握住他的手,目光似狼,舔舐着他锁骨附近的肌肤。
虞守白警惕后退,运功驱散了身上的水汽,一瞬间恢复了干爽,才道:“能解,师父说这种情况,你必须自主修行化解。”
赵初荔闻到他身上淡咸的气息,像是吹到了温柔的海风,她猛吸一口,眼里亮晶晶的。
虞守白稳住摇晃的心神:“意思就是,你得练功,不能光靠我。”
昆汲的原话是最好阴阳交融,阻滞之气自散。实在不行,只有靠练功打通体内脉络,击溃这股阻滞之气。
赵初荔果不其然垮下脸,转过身子,背对他生气。
不能心软,虞守白提醒自己,师父说话时嘴角那抹诡异的笑,他想起来就感到一阵头麻。
等待半晌,还是不见他妥协,赵初荔终于讪讪地转过身,目光期期艾艾的:“学什么功最快有用?”
虞守白浮起了笑:“就学最简单的分筋七式,我不在的时候,谁都能教你。”
赵初荔哀怨地转着眼珠子,他都不为所动。
“早起练功,进益最佳,明日一早,让叶眉蛟进府教你。”虞守白负手来到轩窗前,远离她追随的目光。
“今日的意外,你再从头到尾说一遍吧。”他静立住。
赵初荔把事情重复完毕,觉得脖子有些发痒,便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抠。
“住手!”虞守白连忙阻拦,想必是药劲过了,瘀伤红肿发痒,他找到床头的药膏,拧开盖子,修长的手指抹了一圈,迅速涂在她的瘀伤处。
清凉感袭来,赵初荔舒服地眯眼:“你再多抹一点。”
虞守白凤眸低垂,幽黑发蓝的眼染上一层浑浊的欲色。
在指肚上抹满了药膏,替她再涂了一层,然后飞快撤手,将药膏放回原处,接着站起来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僵硬地望向别处:“曹笑云此人是有能力,只是此案涉妖太深,我还是得派高手去帮一帮他。”
“谁?”赵初荔点头,她也觉得曹笑云查案会有危险,有除妖门的人相助最好不过。
“小辰和小星不行,我随时会找他们做事。”
虞守白想了想:“让祁木萧去吧。”
“我不便通过私秘境去找他,你带着黑铃到他面前直接下令,他会听命的。”
赵初荔应了:“笔迹一旦查出结果,我会再找你。”
虞守白凝视着她,微微点头,飞快破境而出。
赵初荔一眨眼,他便已经消失,她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心里翻滚着一个念头——睡他真的好难!
她认命地长叹一声,闭眼倒回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听见帘外有窸窣低语。
“怎么办?说还是不说?”是意娘的声音,语气为难至极。
“当然要说,嘉月姐,你来。”桂月推到嘉月头上。
嘉月立刻傻眼:“我又没去书院,怎能讲得清楚?”
这几人在盘算什么?赵初荔对着床帐蹬了一脚,只见桂月灵活地往后一跳:“殿下醒了?!”
“先用夕食吧。”嘉月忙挤上前来:“闹了一天了,殿下也没吃东西。”
赵初荔撑坐起来,觑着她们几个。
桂月紧闭着嘴,不声不吭。平时爱笑的意娘也跟闷葫芦似的,一声响动也没有,埋头站桩。
不等她发问,嘉月已命人将饭食拿到了寝殿,看着她吃完,递上漱口的清茶,伺候完毕之后,才交握两手,站在下首,对桂月点了点头。
桂月下意识张开嘴,对着赵初荔隐含告诫的目光,哑巴了半晌。
去书院查笔记的差事她才是主办,意娘更是不愿开口,杵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地。
令月收到风赶到寝殿,环视一圈,站到了赵初荔身侧:“你们从书院回来,是不是笔迹比对出了结果?”
话落之后,气氛陡然变得紧张,意娘的头埋得更低了。
嘉月叹道:“早晚都得说。”
桂月往后磨了半步,才鼓足勇气:“目前查出的结果,皇后提供的笔迹,跟虞家三爷、四爷的笔迹十分相似,只是年代久远,暂时还难以区分到底是谁所写。虞家三爷在朝为官,我已经请阿爷托人去找他近年来的书函,届时便会有确切的答案。”
桂月一说完,顿时满室寂静。
良久,赵初荔兀自发出一声冷笑:“难怪他对我宁死不从,原来是有预感。”
无人敢接这话,今夜凉风习习,轩窗洞敞,宫灯在黑暗中晕出一团团的柔光,好似一轮轮暖月,可寝殿外,人人身上都冒出了细汗,眉心焦灼。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荷月跑得胸口起伏:“殿下,毕翁来了。”
“毕翁亲自来了?”令月竖眉。
“是,正在前厅喝茶。”荷月亦是一脸慎色。
“毕翁可露了什么口风?”赵初荔迅速起身,就要赶往前厅。
荷月回想后道:“毕翁没说什么话,只是脸色发沉,不像是有好事。”
赵初荔匆匆点头,迈步离开了寝殿,去往前厅。
“阿翁!”她语气轻快,闪身进了厅中,满脸的惊喜之色。
“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还想找个机会,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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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翁来府里做客呢!”
毕翁端坐在圆凳上,闻言对跟来的人用力一挥手,几名小内侍立即垂首,走到了门外。
令月见状,和赵初荔对了个眼色后,也主动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赵初荔终于流露出了几分忐忑,不安地睁大双眼,老实巴交地望着毕翁。
“殿下派人去书院查案,查出结果了吗?”毕翁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便直指迷津。
“阿翁!”赵初荔惊得噌地一下起身:“您到底想说什么?”
只见毕翁屈指,用力扣在案几面上,目光发出警告:“收手!”
赵初荔缓缓坐下:“还请阿翁指点。”
老内侍无奈地叹了一声:“小殿下啊,您实在太聪明了,可这个时候,聪明不是什么好事情!”
赵初荔念头如舟,在心头过了无数,“阿爷他——他不会是——”想到深处,她艰难开口。
“殿下!”毕翁骤然提高了音量:“不可妄自揣度圣心。”
“那为何要收手?阿翁必须让我知晓。”她坚持己见。
毕翁咬牙闭上眼,半晌才又睁开:“圣心难得,却易失。不管查到了什么,请殿下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不可继续再查下去。”
赵初荔被逼得红了眼眶:“我不懂。”
“东宫之位近在咫尺,殿下不懂才是好事。”毕翁的眼底已有厉色。
赵初荔瑟缩了一下:“阿翁......”
“老奴受宸妃娘娘所托,故而一切以殿下安危为首,此事凶险异常,并非是殿下所想的一案一查,而是无数人头,血海翻覆,旦暮难测,极为危险哪!”毕翁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赵初荔咀嚼着他话中之意,心中森然起栗。
“阿爷他——他想——”
“不可揣度圣心!”毕翁恨铁不成钢地制止了她:“宸妃娘娘和圣人,他们是殿下最亲的人,难道还会害您吗?皇后娘娘给您的线索,您就该在进宫那日交给圣人!”
赵初荔彻底被这话堵住,再也说不出别的。
“好了,老奴来意已表,近日圣人事忙,不会再见殿下,请殿下好生在府里待着,莫要再生出事端。”毕翁说完,分秒不再耽搁,径直推开屋门,带着手下们离开了。
好像被淋了一场疾风骤雨,赵初荔垮下肩膀,落汤鸡似的坐在前厅。
阿爷让毕翁来警告她不许再查,那她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令月小心翼翼地进来,目光亦是饱含忧色。
“如果继续查,阿爷一定会处置我。”赵初荔缓缓说道。
“若是不查,便无法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观全局,对整盘棋一无所知,便无法掌握主动,只能处处受人摆布。”她眼里时亮时暗。
听得令月一阵心悸,受人摆布固然不好,可那人是圣人啊,殿下唯一的亲人了。
“令月,你说该不该查。”
赵初荔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说绝不受人摆布,另一个声音又说都是为了你好,因为阿爷是你的至亲。
令月憋得双目通红,最后狠狠擦了一把眼:“殿下,该查!”
该查。
赵初荔亦在心中附和,她扶住令月的手,走出前厅,穿过花园,夜风拂起她明黄的披帛,她抬起头,只见月光倾洒如纱,星宿群分林立,好像一粒粒夜光沙,被天人一把抛下。
心念定下的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又变得跟以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