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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

作者:应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东方既白。


    宋玉昭猛然从梦魇中惊醒,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好透过帘帐的缝隙照进来。


    外头巡逻的士兵正在换岗,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将士结伴从火头营出来的声音,偶有两声马嘶声响过,与她这一个多月在梁州军中见到的清晨并无不同。


    翻身起榻,她顺手捡起摆在床边的长靴,目光却瞧见从里衣袖口露出的手腕,遂又将靴子撂回原处,而后伸手触了触,再接着是胳膊、膝盖、耳朵、脸。


    最后她的手停在自己小腹上,从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原来这些日子不是梦,昨晚在应都的才是。


    她的确重生了,不是魂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那昨夜梦到的那些……是她死后的真实场景吗?


    若这样的梦是她重生之前做的,她或许不会信,可连重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都真实地发生在了她身上,那个梦或许也是上天的某种安排?在提醒她什么?


    带兵前往应都的那个人会是谁?


    今日是出发前往雍州的日子,宋玉昭坐在床边思量无果,只好穿了衣裳掀帘出去。


    今日的阳光很是刺眼,空气却格外清寒。


    宋玉昭一只脚刚踏出去,目光就被跟前的“一团球”吸引。


    下一刻就听见一道含糊不清的稚嫩声音响起,“玉姐姐,你今日可起得太晚了,方才平叔说你没在练枪,我还不信来着,这下可是信了。”


    缩坐在地上的曲咏拍拍屁股爬起来,嘴里嚼着一块已经不冒热气的馕饼,起身后将揣在怀里的包袱也抖了抖。


    “咱们今日什么时候出发呀?”


    “噢对了,”见宋玉昭愣着脸不说话,他又从包袱里翻出一张囫囵的大饼递到宋玉昭面前,“你还没吃东西呢,火头营那边的饭食该收起来了,快吃个饼垫垫吧,还热着呢。”


    宋玉昭一阵恍惚。


    按照前世的命运,眼前这个少年会在之后的三年里长成一个将才,然后在应都苦苦等待援军未果后出城求援,最后被吊死在被破的城门之上。


    “你怎么还不走?我可没说要带上你。”宋玉昭没接他递过来的饼,别开头自顾自往前走。


    曲咏连忙跟上来,“我不想走,我要跟着你和宋大哥,你赶我也没用。”


    宋玉昭板着脸,言语间没有商量的余地,“梁州军中没有你的位置,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传信让你舅舅来绑你。”


    “玉姐姐!”曲咏抓了抓脑门上的头发,“你今日是怎么了?”


    “齐校尉又为难你了吗?”他说着撸了撸袖子,“看我不再去找他……”


    “曲咏!”宋玉昭心中正焦躁,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是那种吃了哑巴亏还等着人来给我撑腰的软柿子吗?你想留在军中何必找这种理由!不过是担心当你舅舅的拖油瓶被嫌弃,所以千里迢迢跑了做我和兄长拖油瓶罢了。”


    “你走吧,我没心思,也没力气成日带着你!”


    “玉姐姐……”曲咏愣了愣,平日里惯会叽叽喳喳的人,这会儿倒半天没支吾出一句话。


    宋玉昭说完没再看他,只是无声加快了脚步。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怒声,“走就走!你一介女流都能在军营中谋出军职,我曲咏堂堂顶天立地好男儿,我就不信除了幽州和梁州,这天底下就没我容身之地了!”


    说罢背着包袱气冲冲离开,宋玉昭只是顿了顿脚步,微微侧身用余光瞥了一眼,并没有要再开口或是回头阻拦的意思。


    周围的将士闻声纷纷侧目,不知发生了何事,短暂对视几眼后便又收回目光,各自做自己手头的事。


    宋玉昭一直闷声走到马厩牵了马,这才停下来叹了口气。


    怨她也好恨她也罢,只要肯离开就行。


    他前世在她身边,因她所嫁非人才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使他成了满城孤魂中的一个。她今世要做的事尚未知是否有结果,亦不知是福是祸,再加上昨夜那场梦……总之再将他带在身边还是不妥。


    若他这一世能躲过一劫,多活些时日,待他日羽翼丰满,一身才能定会有更大的用处,能救下数以千万计的百姓也未可知。


    宋玉昭收回思绪,将长枪和包袱都牢牢绑在马背上,手中只留了一柄轻便易携的长剑,而后牵着马缰将马引出马厩,刚好碰上陈绍派来催她出发的亲卫。


    “宋校尉,人马已经按昨日吩咐点好了,陈副将让属下来请您再去清点一遍。”


    “岂敢。是我迟了,陈副将既已点好人马,便即刻出发吧。”


    “是。”


    *


    五日后,雍州城郊。


    天地茫茫,北风席卷,鹅毛大的雪花擦着玄青军旗向下飘摇坠去。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微微朝上探去,修长的手指转眼便被覆上几片晶莹雪团。


    “宋校尉,”陈绍和茂平一同踏过地面浅雪走来,身上重甲行走间发出铮铮的细微声响,“天气严寒,这两日新贴的征兵告示怕是要被风雪吞没不少,我明日该去着手处理调粮运粮诸事,便不与宋校尉一同挂旗设营了。”


    “是,”宋玉昭向陈绍拱手行礼,见茂平给自己使了个眼色,面上没露反应,只默默收回目光,又接着道,“有劳陈副将挂心。”


    冬夜雪急,陈绍点头离开,身后留下的一串脚印很快被大雪覆去。


    这场雪来得急,无论是征兵还是调粮都比不上晴日方便,但好在没将他们一行封在路上。


    宋玉昭将目光转向茂平,问,“有事要说?”


    茂平点头,“九爷留在雍州的人带了话来。”


    “什么话?是京里还是应都传来的动静?”


    “京里,”茂平顿了顿,又道,“老王妃病逝了。”


    什么?


    宋玉昭心中微骇。


    这一世老王妃竟这么早便病逝了?前世分明是她嫁给谢照与的第二年才离世,病重时她还和谢照与一同回京侍疾,绝不会有错。


    她明明记得这个时候的老王妃身子骨尚还康健,怎会突然病逝?


    宋玉昭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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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仍是波澜未定,接着问,“可还说了别的?”


    “还说景安郡王暂时未有要返回封地的消息。九爷的人问此事是否算是完成,何时能拿到答应他们的东西。”


    “让他们京城的接头人去取吧,老地方,青檀会把钱给够。”


    茂平应了一声,回到搭好的营帐中开始给青檀写信。


    宋玉昭还站在外面,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心里仍是乱糟糟的。


    老实说,老王妃此时病逝与她的婚事而言是好事。谢照与如今热孝在身,三年孝期内必不会有人再为赐婚一事催她卸甲,可她就是想不通。


    老王妃这一世死得突然,难道是因为得知关于谢照与囤兵买马的谣言后受了刺激?


    不。宋玉昭转念又想。


    她前世婚后虽未与老王妃住在一处,但二人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她知道来老王妃是个聪明有盘算的人,她前世之所以那么快卸甲成婚,背后未必没有老王妃一份功劳。


    且老王妃这些年虽未跟在谢照与身边,但他们母子二人关系甚是亲密,谢照与做了什么,敢做什么,老王妃不可能不知道。


    她断不会信那谣言的。


    可若不是受了刺激……


    宋玉昭垂首想了好一会儿,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谢照与做了什么,所以她才怕皇上因谣言彻查应都,从而查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以死化局,用自己的死让皇上顾念起战死沙场的晋王父子,让皇上无法在天下百姓的叹惋下再对晋王的唯一血脉下手,同时也给了皇上一个不再查应都的理由。


    宋玉昭咋舌。


    这一招确实高明,不愧是孤身一人在诡谲多变的皇城中撑了这么多年的晋王妃。


    她这一死,皇上怕是不会再接着查应都了,但无论如何,她要退婚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没想到老王妃宁舍弃性命也要包庇谢照与的过错,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倒是令人惋惜。


    可皇上暂时不对谢照与下手,却不代表她宋玉昭会就此罢手。


    若谢照与真被有心人利用,在应都做的是什么舍家卖国的事,那么在背后挑唆他的人一日不被揪出来,大齐的百姓就一日未脱离危险。


    将这一切捋顺,宋玉昭心中舒畅不少。她转身回到帐中,将大齐疆域图从包袱中找了出来。


    图卷被徐徐展开,露出上面的各种地貌、城池、山川,林林总总,绘制完善。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绘制了一半的图纸被夹在中间。


    砚台里的水结了冰,宋玉昭随手将茂平方才提来的茶水倒进去一些,然后研了磨,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这是她照着大齐疆域图重新绘制的边关地形图。自打从梁州启程以来,她每有空闲便会拿出来画几笔,只可惜她画工不精,用了这好几日才有雏形。


    军中倒是不缺这一两张图纸,只是她那日梦醒后便更觉不安,看着如今完好的大齐仍觉得不够,想将这边关的一山一川都刻到自己心里。


    纸上线条走走停停,夜色渐深,雪覆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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