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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十五章

作者:应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齐尧闻言咬咬牙,只得又将态度软下来,“行吧,那你接着问,我答到你满意为止。”


    “我方才想问的就是,你自己怎么不去送?以后都是同僚了,躲得了一时还能躲过一世吗?”


    “心里堵得慌,不想去。”


    陈绍做事向来细致稳重,他将手头的一纸文书写好,又仔仔细细落了章叠起来,这才伸手把齐尧撂在案头的东西拿到面前。


    “比也比了,输也输了,你又不是不服,有什么可堵的。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若是她今日赢了比试之后还接着在你身后跟着跑腿,以后这比武台还有没有人愿意上了?更何况她身为怀远大将军之女,给她安排军职是迟早的事,如今她赢了比试却只是得了个校尉之职,已经是将军顾着你的面子才没让她这么快就压你一头了。”


    听他慢吞吞说完,齐尧顿时有些急眼,“是我想让她天天跟着我的吗?营里那么多事,要不是将军的意思,老子才没闲到去给一个女人找碴!可眼下倒好,我脸也丢了,面子也折了,好人都叫你们当去了。”


    “方才不敢同将军说,跑到我这儿来抱什么不平。”陈绍不轻不重看了他一眼,“军中上下都知道将军护住着你,此事换了谁也没你来做合适,若将军不让你做,难不成来找我?”


    “你可得了吧,”齐尧上上下下扫他几眼,“就你这老牛拉破车的劲儿,怕是还没等你开始动手,黄花菜都凉透了。”


    齐尧说罢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个白眼。


    成日把将军偏心挂在嘴边,说得跟将军对他不好似的。想当年他们两个是一起被分到将军手下的,如今陈绍都成副将了,他自己还是个小小校尉呢。


    “知道就好。这些我帮你转交便是,你也别矫情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行了,少婆婆妈妈的,我走了。”


    齐尧转身离开。


    其实方才留在帐中同将军说了会儿话后,他心里已经没那么别扭了,这会儿又跟陈绍这么掰扯几句,心里的烦闷也消散了大半。他本身就是个大咧的人,很快就将这些不痛快抛诸脑后,深吸一口气往演武场上去了。


    **


    接下来在梁州军的两日,宋玉昭除了偶尔同陈绍和孟元修商量一些征兵的细节,大部分都是和她那杆长枪一起度过的。


    她从前虽没征过兵,但军中事务也就那些,她又不是第一次接手军职,这些流程倒也算是熟悉。更何况她如今虽也是校尉,看似与齐尧官职相同,可她能插得上手的军务可比齐尧少得多。


    和陈绍敲定此次随行的教头,文书等人,再将一应事务安排下去之后,各级官员各司其职,宋玉昭在出发前需要跟进的军务就算结束了。


    至于私务么,宋玉昭从山上回来那日就将行李收拾好了,左不过就一个包袱一柄长剑,如今又多了杆父亲送来的长枪,干净利落。


    她素来不爱凑热闹,但也闲不下来,一没事就拎着长枪往空地上去。


    枪风锵燃有力,带着缕缕寒意在她手中翻转。


    从前她只爱用剑,可重生后在回军营,她觉得如今这副身躯用起长枪也不别扭。而且这把长枪是父亲特地送来的,她本也不想再同上辈子那样一直同父亲倔下去,现在把这长枪用熟,下次见了父亲也不至于相视无话。


    戌时的军营已经没有白日里热闹,整齐排列的营帐外,干柴在火盆中燃得正旺,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微声响。


    束在脑后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和冷风绞在一起,不过转瞬又垂顺下来,和顿在半空的凌冽枪锋一同停住。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宋玉昭终于练了个痛快。她擦了擦头上冒出的一层薄汗,收枪回帐,提了桶水沐浴后换了身衣裳,随即端了杯冷茶在手中慢慢喝着。


    明日就要出发去,她又清点了一遍要带的东西,将长枪立放置着包袱和佩剑的桌子旁。


    如今已是十一月末,要在年前将征来的新兵安置好,此行至多也就大半个月。届时她和陈绍一同前往雍州,她将雍并两州的应征者在雍州整理入编,陈绍则负责调度军粮,待折返时她再将梁州的应征者登记好即可。


    按孟元修的意思,将她提拔为校尉倒也不仅仅是为了给她征兵找个由头,而是也有意让她负责这批新兵在营中操练,所以她除了要征够朝廷定好的人数,也得好好选些有才有志之士。


    她在帐中走了几圈,暂时也没发现什么遗漏的东西,便将茶杯放下,搓了搓手准备躺下,却忽然想起什么,从枕下摸出个卷轴状的物件。


    这是如今的大齐堪舆图,前日她让茂平去城中打探那条暗色丝绢来历时买的。此时的边关还未经羌人践踏,算是完整。


    这一世的她虽然已经在尽力避免前世光景重现,但待到明年乌羌新王继位,尚不知大齐疆域还能否如今日这堪舆图上所绘一样。


    思及此,她将这图和那条暗色丝绢一同塞进包袱里,这才翻身上榻闭了眼。


    今夜梁州无雨无雪,唯有朔风席卷,无声无息撕扯着营帐,伴着寒意悄然渗入帐中人的梦。


    夜色悠悠。


    宋玉昭裹着被子,睡意朦胧间听见耳畔的风声中掺杂进几声喧嚣,浑浑噩噩入梦后,她睡得极不安稳。


    不知何时又睁开眼,只见漫天雨丝倾泻,转瞬便打湿肩头,雨水顺着指节一滴滴落入泥土,凉意欺身。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觉得的身子轻飘飘的,但五感俱在,雨水将双眼蛰得有些酸涩,费力睁开眼,只见乌黑的天际,东方隐隐泛起一丝青白。


    雨未停,天欲亮。


    忽而一阵铁骑声从耳边穿梭而过,宋玉昭身子一僵,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哪。


    这是应都。


    难道她没有重生,近两个月的光景只是她临死前的幻想吗?这是她刚死的时候?她的尸体呢?为什么没有与魂魄在一处?


    宋玉昭意识混沌,如游魂般飘飘荡荡,在城中四处寻找自己的尸体。


    此时似乎距离她死去并不久,但只见城中的街道上尸体纵横,连她咽气前听见的百姓哀嚎也不曾有了。


    偶尔有几个羌人在尸体堆中翻找,将他们找来的所需之物揣进怀里、绑在马上,而后又将百姓的尸身重重丢弃。


    这其中有很多妇人,宋玉昭想飘过去阻止那些凌辱尸身的羌人,可他们看不见她。


    她也死了。


    或许她的尸体也会被这么对待。


    她又开始飘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她。


    途径城门,她远远看见原本高挂在城墙上的旗帜泡在积了水的坑洼里,胸腔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却无法再流出一滴眼泪。


    这些都是她让人挂上去的,原本是为了鼓舞士气,可如今城门已破,百姓被屠,那些旗帜也早早被人砍到在地,都不知道被羌人践踏过了多少遍。


    她垂着首,身上卸了力,想顺着身边的风看看会被吹到哪里,视野中却忽然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城墙上的战鼓旁,一个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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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壮的青年被一根绳索死死吊住,胸腔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穿,四肢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早已了无生机。


    “曲咏!”


    宋玉昭奋力往城墙上飘去,可身后那股力却越来越大,她却抵抗,就越被推着走。


    东方渐白,天色越来越亮,她拼劲全身力气和那股力对抗,但挣扎到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场景被越拉越远,直到视线模糊,连个影子也不剩。


    她只能顺着风满城飘荡,风变小了就跟在那些羌人身后查找自己的尸体。等到羌人已经将城中翻找了个遍,空荡的街道中,宋玉昭再看不见其他人,只有那股来历不明的力量还陪着她。


    她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尸体。


    天光大亮之时,雨势终于见小,身后推着她走的那股力却忽然又变大了。


    这次她丝毫不再挣扎,顺着力一路飘到城西小丘上的一口枯井前。她居西向东飘在半空,周遭的风、雨、怪力,通通都消失不见。


    宋玉昭费力倚在井上的一棵树上,抬起头向前眺望,只见东边的天际越来越亮,像是有什么东西欲撕开天际从中破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在原地等候,一动不动,甚至也没再想什么,只是专心等待。


    许是老天也知她等得认真,不忍心让她候得太久似的,死寂的空城中忽然急急响起一阵声音,是马鞭抽打在马背上地闷响和马蹄踩在泥泞水洼中的清脆。


    宋玉昭心中一喜。


    是兄长来了吗?


    可惜东边的光亮有些刺眼,她的双目似乎极畏这日光,这会儿竟什么也看不见了。


    “找活口!如遇羌人,就地诛杀!”


    “是!”


    底下的街道传来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宋玉昭看不见为首之人的长相,却能分辨出那人并非兄长。


    许是兄长走不开,派了别的将军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兀自摇头。


    又或许是并州察觉到不对,主动过来支援的。


    只可惜来晚了一步。


    “将军,没有活口了。”


    待士兵禀完,底下似乎滞了片刻,而后又听那人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但声音很大,像是从胸口闷闷吼出来的。


    “众将士听令!挖坑敛尸,军民同葬!胆敢有不敬犯尸者,军法处置!”


    “是!”


    宋玉昭闭着眼睛,听着底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在自己身边停下。


    “这儿有个小丘,就埋在这儿吧。”


    一个士兵说完,身边无人有异议,不一会儿就在宋玉昭身侧挖出个大坑来,之后便是吭哧吭哧抬东西的声音。


    日光越来越亮,宋玉昭隐隐觉得身上到处都灼痛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还能维持多久,但她不想挣扎了。


    援军已至,城中百姓的尸身不必受辱,羌人也不能再大张旗鼓地在大齐疆土上肆无忌惮烧杀抢掠。她死后还能知道这些,已经死而瞑目了。


    正在此时,东边残云忽被撕开一道口子,阳光从中倾斜洒落,照向世间的每个角落。


    身子似乎更轻了,宋玉昭任由日光从自己身上穿过。


    没人注意到城西小丘的坟冢上,一缕似烟似雾的青丝被风吹散。


    城中街道上身披铠甲的青年翻身下马,没由来往空中一个方向望去。


    天上空荡荡的,朝霞正盛,雨后初晴。


    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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