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情没有浪费时间在质疑上,比苏时倾和执音想象中要更快地接受了这些情报。
大抵是情报所形容的状况实在太糟糕,所以容情宁信其有、不肯耽误。
三人离座动身,可是一走出客栈外头,业已错过了谷牧城的踪影。大路左右行人都着朴素淡色的衣裳,没有那招眼惹人恨的红色。
该如何寻路去追?
见到容情茫然,执音不给她缓和稍歇的时间,直说道:“去堕仙楼总舵就定能找到谷牧城。”
“……”
接受事实尚可毫不犹豫,可面对事实却要耗尽毕生的气力。
容情幽幽望着执音。
执音见到这双眼——被骗被欺被伤害、却仍怀着希望和祈盼的眼——催促的话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心里存着不合时宜的侥幸,容情还在盲猜:“倘若谷牧城真的是回了古御劲宗,没有去那堕仙楼总舵呢?”
她反手搭住苏时倾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请托苏时倾:“能不能再施展一次恢复往相痕迹的术法?就是你在碎乐坊里,重现死者濒死前情形的那个术法。”
苏时倾知道容情说的是哪一招,他的确有可以回溯过往的能力: “‘往相参详’。”
“对,对对。就是这个。可以吗?”搭着的手不自觉轻按,在袖上压出了褶痕。
见苏时倾没有当即答应,容情急着解释立场:“对于你们的情报,原谅我只能暂时信五分,剩余的五分我还想再留给谷牧城一点点机会。或许……或许传讯的碎乐坊坊众们弄错了对象呢?”
执音听了容情的强辞,果然生气,亦也气劝说不动容情的自己:“随便你!”只是嘴里虽然撂下不在意,神色却紧张得分明还在乎。
相比之下,苏时倾更能体谅容情的为难,选择共情站在了容情的立场,小动作示意执音莫要再催。
“好好好,我多管闲事、我当恶人,随便你们!”执音背过身去,所有的矜持和温和都因为苏时倾的偏袒而破碎,暗恼自己真是多闲心来管别人的事。
而苏时倾这一侧,正准备调度神息,计划抽调金芒粒子来回溯谷牧城的动线。结果要紧关头,他气息不如意地滞停,连念口诀、演变手势,还是不见术法成功施展。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岔子?
苏时倾变成了最着急的那个,冷汗淋漓,满脑子强迫地计算着耽搁的时间。
容情贪得短暂的延误,并不催促。
只有执音悄悄贴近,在苏时倾身后偷偷打听:“你是不是之前受的伤太重了,伤了经脉?伤了气海?所以术法才施展不出来?”
苏时倾不想让关注点偏移,可怜的自尊裹挟着他不肯于众人面前承认弑仙诅植身的隐情,急急掩饰说:“我可以!”
不可以也必须可以。
只要是容情需要的,即使再难,苏时倾也会竭尽全力达成。
识海中沉眠着的冼夏被折腾得够呛,积伤积弱吐出一声叹息。战神尊送予了剩余不多的可贵力量,帮苏时倾调动出了“往相参详”。
往相参详,所昭不祥。
谷牧城的残影果然没有朝旦东城外奔走,与最不堪的设想如出一辙,残影径直冲去堕仙楼总舵。这回没有瞬移、没有更衣,不再顾及伪装和掩饰。
事实一点一点敲碎容情恩惠给谷牧城的最后的信赖,余留下经撕裂而曝露的阴谋,狰狞丑陋、入目不堪。
容情的面色霎时变了,变得淡漠而冰冷,气场仿佛隔了层厚厚的壁,任谁也捂不暖了。
任那萧风黄叶仍在为秋季争时,容情已弃置自己的世界坠入无尽寒冬。
三人跟随着金芒的指引在重回堕仙楼总舵,氛围冷寂得可怕。
苏时倾没话找话,总想安慰、但是徒劳:“容情。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守护着你。天塌了,我也会帮你顶。”
容情克制不住地向外怨怼,明明不是针对苏时倾的:“我又不是脆弱的小姑娘,哪里就需要你守护?哪里用得上你帮我顶天?”
想傲然站在高位睥睨苦难,怎料苦难一波一波总把心力侵翻。
“好歹在百晓生的英杰榜上,我也是有名号的女侠客。不就是……被诓骗了嘛?不是什么大事。”
谎话。
明明脚下赶路的速度那样迫切;
明明是苏时倾的回溯之法,容情却争着抢行在前。
余影金芒抵达堕仙楼总舵门口,就不作惊扰地散去了。得亏此前的突围战役清扫了不少堕仙楼密探,现下三人能够很好地隐匿踪迹。
可饶是看破了堕仙楼楼主这一层隐秘伪装,容情仍旧给谷牧城留了颜面。她没有蛮着一股意气冲进去,立即与他撕破脸皮。相反地,开始拖沓速度,飞檐趴在远处的屋房隐蔽处,遥遥观察主殿之内的情况。
此刻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决策,可令此后的容情后悔了一辈子。
世事若能够提前预料干涉,是不是就能阻止悲剧发生?
主殿的门被推开了。此前苏时倾元神闯不进去的禁制,已经被谷牧城轻而易举松解。
所有人都好奇主殿里面有什么。所幸他们都是武功佼佼之辈,专心探看探听一番,便能够知悉那间屋子里面的光景。
容情略嫌位置不好,还想知道得再清晰一些,于是下意识往前探身。
苏时倾和执音时时刻刻关照留意着她,各在容情左右,当即就都伸出手来拉住容情的身形,以防大意暴露。
身形能被拉住,可涌动的心潮止不住。
容情将下唇啮出了血痕,挣扎之后,暂退回了隐蔽位置。
天色迎暮。神秘的主殿除了门开的位置,其他窗户封闭得严严实实,这令里头的空间更是晦暗。
端睨着凝视着,却总瞧不真切。
代替视觉感官,三人的嗅觉反而灵敏得很——闻到了赛过海边鱼腥味的浓郁的血腥味。
容情心更慌,心中不敢延展惨烈的想象。
不敢想象,又偏生冲动想继续看。
她推搡苏时倾向旁边挪,自己抢了能眺望进主殿正中的“好位置”。
可算瞧清楚里面的动静了,却也可怜瞧明白了里头的惨烈。
满地都是血迹,有的正流淌、有的已干阖,不知道此前这个地方究竟关押过多少可怜人。
“主殿不自己住,反而拿来关押,真是瘆得慌。”执音非议道,直白说出了自己的不舒坦。
苏时倾没有骂,理智分析道:“谷牧城匆匆赶回来,第一时间要看主殿里的事相,恐怕其中大有隐情。”
“该不会里面关得是……”
苏时倾一听这句前话,便即刻紧张地向执音瞠眼。执音察觉了所说的不妥,赶忙闭口、止了嘴快的言语。
主殿里头,的确关押着一个人。
那个可怜人被铁链子困缚在处刑架子上——就是大牢里的、那种审问犯人的架子。苏时倾早前在莲城冤落过狱,所以有印象。
那个可怜人遍体鳞伤,披散的头发遮住了面容,暂时还不能够辨明确定实际身份。
那个可怜人上衣也被扒扯去了,包括中衣和里衣,劲健的躯身坦开新伤旧伤密密的伤势与痕迹。
谷牧城看上去恨极了处刑架上的人,即使那人已经气息奄奄,还是不放过,不留情面地诽讽道:“我怎么一见到你就不顺眼呢?就像一直以来,你看我不顺眼一样。哈哈哈,你说,这算不算你的报应呢?”
被淋头折辱,受苦的那人没有张口应激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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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谷牧城不依不饶,不见了被世人熟悉的那份潇洒大度:“若是让熟人看到你现在这副狼狈样子,他们会不会对你很失望?”
又是问句,那人微微张口了,但是没有流出声音。
对面前人想要说什么丝毫不关心,谷牧城乐于不听反馈地输出,犹如过往辛辛苦苦掩饰的暴戾今朝全然爆发了似的:“你余生都会在处刑架上了……我会看着你,永远盯着你,不让你逃脱。”
“不败神话?可笑之极!”
一番言语欺侮,谷牧城还觉得不够哩!
突然上手,他扣指戳捻面前人未愈合的伤口,用剧痛刺激着受刑的那个可怜人。
那个人做出了反应,但反应仍旧淡淡的。他微微抬了头,须发后的眼睛迸射出锐利的光,酝酿着痛恨、藏含着鄙夷。
接二连三的谩骂,令外头偷听的三人都愤慨不已。可至始至终,为何那个可怜人能如此强忍?不曾吱声一句。
苏时倾率先察觉了那人不作声的原因:“他不作声,不是因为傲骨,是因为胸腹前被朱砂颜料画上了失声符咒。”
容情执音循声再探,才终于发现了诡秘的符咒画样。
受尽苦痛,却还必须委屈吞声。这难道不是二度的折辱?
谷牧城看面前人说不出话的样子,很是得意,得意得忘了形。
容情握剑的手在抖,可能是在为眼前目睹的暴行而愤慨,也可能是在为自己瞎了眼而怨怒。
那个可怜人够硬气的。他不怕疼痛,似乎再强烈的攻击也能仗着孤愤强撑住?是太想冲谷牧城这小人骂出心里话了,所以迎着谷牧城捻压的硬指就挺身冲去!
强烈的反抗换来的是伤口更严重的撕裂。
但是新伤的血液流落时,如愿地扭曲了朱砂画渍原本的轨迹,成功让失声符咒失效了。
憋着的脏字再无约束,字字句句如碎石一般,纷乱地尽然往谷牧城身上砸:
“犊子,混球犊子!你父亲谷藜生的仗义豪气,你可是半分没承袭。可怜谷氏百年基业,终要毁在你的手里——”
“古御劲宗可知道你的这些猥琐行径嚒?一番慈心传授你御劲功法,让你有足够的底气抵御世界的恶意。却不料、却不料你谷牧城——是最大的恶歹之源!”
“谷三分呐谷三分,还记得自负‘三分’的自己吗?如今的你,一无是处,过的不过是披着羊皮的豺狼的一生罢了。”
声音是那样熟悉,外头匿听的一伙人都认识。
就是容错。
为什么偏偏就是容错?
谷牧城厌恶容错的声音,听到容错再开口,霎时不能淡定,着急找着能让他重新闭嘴的办法。
容错哈哈大笑。心疼得容情多么希望哥哥别再激怒谷牧城了。
外头三人的腿脚被凉却的血滞顿得麻木,慢了去营救的动作。
谷牧城早已丧心病狂。他没再用容易被抹除的朱砂,而是找来了以铁条刀刃作毫锋的刑笔,用刑笔在容错胸腹前重新割划失语符咒——一道一道剜出肉、带出血!
容错还想再骂,可惜声音不能控制地再度渐弱。
谷牧城得意极了,却实际胆颤得直到容错不能反驳了,才敢复又欺侮。
重新得势让小人面目更狰狞丑陋。
“我知道你不怕疼,但是容情会怕你疼。”
“混蛋。”
“容情现在喜欢上我了,你猜猜她会不会发现我的真面目?”
“混!蛋……”
“可惜了。以后大舅哥不能出席情妹妹和我的婚仪了。”
“混……蛋……”
狼狈的血肉翻出新造就的失声符咒。
怨怒的痛骂越来越熹弱,被强行堵住了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