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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第 104 章

作者:找一颗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戴望鸿为官清廉,官声极好,不仅在旧朝中故交遍布,在新旧更迭之时,得他庇护过的新派人士也数不胜数。他们中的不少人,现已成为新政府要员,手掌大权,却始终对他的援手感念于心,每逢见面,不管职位高低,都会恭恭敬敬称呼一声“戴公”。


    也因为此,他的讣告一经登报,满京震动。


    诸多报社以专栏连载的形式回顾他的一生,大总统亲写挽联,赞他为“最先一批开眼看世界之人”。


    一时间,戴家名声更显,登门吊唁的人也越发熙攘。不论三教九流,能七拐八绕与戴家扯上关系的,或是单纯景仰戴公此人的,都纷纷上门,倒是为日夜守灵答谢的毓琼和戴茂勋增添了不少额外压力。


    可来的人多了,流言便也悄悄传播开来。


    戴家已出嫁的女儿回家奔丧,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可一直陪在她身边忙前忙后的,却并不是戴家那位声名赫赫的姑爷、江阳渠先生渠殊同,反而是许久未曾露面的贝勒爷亦泽。


    不论白天黑夜,他总是会出现在戴家小姐身边,与她一起答谢前来吊唁的宾客,姿态谦恭,事必躬亲,对戴小姐的关切和照拂更是不必多说,从眼角眉梢就显露得清清楚楚。


    看着倒像他才是戴家姑爷似的。


    虽然对外的说法是,贝勒爷是因着与戴公同行、戴公却不幸罹难而愧疚不已,可流言纷扰,越传越夸张,就连曾经的一桩旧事也被再次翻了出来。


    当年,戴小姐与贝勒爷,可是曾经定过亲事的!


    虽不知两人最后为何劳燕双飞,可看这般情形,贝勒爷明显是对戴小姐念念不忘的。


    一时间,诸如渠先生横刀夺爱、贝勒爷为爱放手;或是有情人因误会洒泪别离,渠先生趁虚而入强取豪夺的传言纷纷滋生,甚至连戴小姐其实已与渠先生离婚,即将与贝勒爷破镜重圆的传闻都出来了。


    渠殊同才下火车没走多久,已是满耳朵都灌满了各路小道消息。


    渠扬在旁边很是不忿,渠殊同却面沉如水,只是整了整身上的黑色西装,紧抿着唇,一言未发,朝火车站外大步而去。


    戴府门前已是灵幡招摇,府门大敞着,车马如织,人流不绝。


    渠殊同带着渠扬和壮儿一起汇入人流,随着大家一起绕过照壁,穿过前院,踏入院门,布置成灵堂的正堂便出现在眼前。


    摆在最中间的,是一口紫檀木制的翘头棺椁,两侧悬挂着十数幅挽联挽幛,将戴望鸿微笑的相片拱卫其中。白色丧幔低垂,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无精打采地飘动,扑面而来的香烛气味更是浓得仿佛化不开一般,沉甸甸压在人心口,几乎令人窒息。


    每个人都是一身黑衣,神情肃穆,在棺椁及神主牌位前深深鞠躬,随后,转向旁边戴孝守灵的戴家众人,诚挚慰问几句。


    戴家人丁不算兴旺,又向来包容西风,便也不顾旧传统中女子隐于帷幔之后的要求,尽皆立于棺椁旁边,一并向前来吊唁的宾客回礼。


    就算如此,也不过只是戴茂勋、戴夫人和毓琼三人而已。


    可这样一来,站在那里的亦泽就分外显眼了起来。


    他是皇族,为臣子戴孝不合礼制,此刻便穿了一身简单的白底暗绣银色云纹的长袍,外罩玄青色琵琶襟马褂,通身气度温雅沉静,立在毓琼身边,对着前来吊唁的人微微颔首,以示还礼。


    忽地,一阵穿堂风拂过,毓琼被卷来的烛火迷了眼,下意识瑟缩一下。


    旁边的亦泽比戴夫人还快地察觉异样。他俯下身子,关切地对毓琼说了两句什么,然后眸光柔和,看着她将一双杏眼又揉又眨,最后似乎是忍不了她的徒然无功,亲自上手,温柔地抚上毓琼眼眸,帮她轻轻擦拭着。


    毓琼肩膀微微耸了耸。她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些,抬起红红的眸子,对着亦泽露了个浅笑,说了两句什么。


    亦泽点头。他很是有礼地后退一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神情自若,随着戴府众人一起,继续对着前来吊唁的宾客颔首,以示回礼。


    甚至还在戴茂勋被一群长辈围在中间、分身乏术的时候,上前一步,立于戴夫人和毓琼之前,很是自然地开口:“承蒙厚意,戴府上下,感激不尽。”


    姿态是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他早已是这座宅邸的主人。


    渠殊同立于门边,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不由冷笑。


    他整整衣衫,跨过门槛,朝着棺椁走去。


    他本就个子高大,面容英俊,此刻神情凝滞,脊背笔挺,走路带风,大衣的衣摆在身后簌簌飘摇着,更是显得肩宽腿长、气势十足,顿时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渠殊同并不常在京师走动,虽然名声早已是家喻户晓,可并没多少人认得他。此刻,他步伐沉稳,没有一丝多余声响,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顿时压下了屋内的所有低语和交谈,只剩下灯烛燃烧的噼啪声和呜咽的风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追随着他,看着他大步走到神主灵位之前,撩起大衣下摆,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


    “咚”的一声,膝盖重重落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响声。渠殊同脊背挺直如松,眼神肃穆庄重,双手撑地,俯身,额头深深触地,行的是最重的叩首礼。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渠殊同的动作一丝不苟,充满了沉痛与敬意。


    整个灵堂鸦雀无声,只有渠殊同叩首时,额头触地的轻响,以及他衣料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三叩首毕,他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再次双手撑地,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如此往复,整整三次,行的竟是三跪九叩的大礼。


    堂上顿时响起些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


    当今西风东渐,规矩传统便很有些中不中、西不西的混乱之意。这么久以来,前来吊唁的宾客大多行鞠躬礼,偶有晚辈或是受过戴望鸿恩惠的人,才会规规矩矩跪在灵前,磕上几个头。


    这位年轻男人看着很是洋派,却行旧式礼节,还是三跪九叩这般大礼,这还是头一位。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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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这是谁?


    在众人议论声中,渠殊同起身,缓缓走到戴家众人面前。


    他先对着戴茂勋和戴夫人鞠躬致意,随后,视线越过亦泽,直接看向他牵挂已久的那个姑娘,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只简单几个字:


    “别怕,我来了。”


    毓琼咬着下唇。


    她的眼泪仿佛在回京的火车上已经流干了。劝慰母亲兄长时,她没哭;安顿父亲的灵堂时,她没哭;就是一夜一夜地守灵、在这里麻木地答谢着各色宽慰之语时,她也没哭。


    现在,渠殊同来了。


    他出现在她面前,只是说了简单的一句话,她的眼圈便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鼻子都酸涩地要命,丝丝缕缕的呜咽几乎控制不住地溢出胸腔。


    亦泽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上前一步,与毓琼并肩站在一起,对着渠殊同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来。


    “渠先生到了。”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路途遥远,您旅程辛劳,不妨先去偏厅梳洗风尘,稍作歇息?”


    亦泽面上并无炫耀之色,甚至更添了几分谦和,只是言语和动作中透露出的亲昵,和仿佛主家招待客人般的客套,无疑是与渠殊同划清关系,将他排除于外。


    渠殊同终于将凝滞在毓琼身上的视线,缓缓地、移到了亦泽面上。


    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像深冬结冰的海面,表面是刺骨的寒,底下却似乎涌动着某种被强行压抑的、滚烫的暗流。


    两人身高相仿,相貌出众,虽一人沉凝,一人温文,却俱是气场强大的人,无声地碰撞、挤压着周遭的空气。


    沉默对峙了一会儿,渠殊同忽然动了。


    他并没开口回应,而是极其自然地迈开长腿,几步便跨到了毓琼身侧,正正好插在毓琼和亦泽之间,肩背宽阔,用自己高大的身体将两人分隔开来。


    “贝勒爷客气。戴家之事,自应由我戴家之人料理。”渠殊同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明明声线温和,毫无攻击之意,可话中深意,却呼之欲出,“贝勒爷金尊玉贵,又是客人,怎好劳累您。”


    亦泽平静的面容有瞬间崩裂。


    渠殊同的动作和话语中带着的不容置疑的强势,不仅瞬间将他先前营造的亲密氛围挤压得荡然无存,还直接点出“客人”二字,驱逐之意,毫不遮掩。


    亦泽心中不快,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只对渠殊同扯了扯唇,一副不欲与他争辩的样子,转向毓琼,对着她伸出手去,似乎想将她从渠殊同身后牵回自己身边:


    “毓琼,你这几日确实太过劳累,不如先去偏厅……”


    他的手却没能碰到毓琼。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快如闪电,一把攥住了亦泽的手腕,将他的动作生生阻在半空,力道之大,连他手腕上那串温润的玉珠串都发出了一声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挤压声。


    亦泽面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他抬眸,冷冷看向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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