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不明所以地站在一旁,看到辜苏将一堆文件撕毁后,扬纸钱一样向空中撒去,接着背对着他跪伏在地,单薄背脊轻微颤抖。
“苏苏……?”
他上前一步,余光瞥见徐泾不忍神色,觉得不对,绕到跟前,只见她手中攥着几张碎纸片,单手捂着胸口,眼眶泛着红,却迟迟不肯让泪水落下。
地上大小不一的纸片撒了满地,他蹲下身捡起一片来看,写着“葡萄龙舌兰两瓶”,又捡了一张,写着“34888元”,粗略一看,满地都是类似的酒名和价格。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撕这些?”
他再抬头看辜苏时,她死死咬着嘴唇,难以承受一般躬下身去,捂着喉咙,从尚未痊愈的声带中,挤出无法辨别的低哑号哭。
他一下子慌了,将辜苏按进自己怀里轻声哄了几句,收效甚微,只好求助般望向徐泾: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哭?这些到底是什么!?”
徐泾悄悄将手机藏到身后,为难道:
“这个……是辜苏的,呃,业绩。”
“业绩?”楚沉此时再回头看那些酒精含量极高的酒,一下子明白过来,它们后面跟着的数字都代表着辜苏的分成。
地上散落纸片写满酒名,如同经年布局、终于成型的围城,将他困死、绞杀在其中——若非如此,为何他感同身受,难过到无法呼吸?
巨大的恐慌与愤怒兜头压下,导致他有几秒钟难以做出任何反应。
只想让她不要哭……不要再哭了。
那嘶哑的声带发出的不成音调的声音,如同一把锯子,在他的心头反复切割。
满地碎纸,白纸黑字,密密麻麻,都是辜苏这些年陪过的酒,伤过的身。
而这背后是否有更大的委屈与利益交换,她又有哪些可能的屈辱经历,楚沉根本不敢想。
他紧紧环住怀中人颤抖的身子,边苍白地轻声哄着,边浑身发冷地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谁。
穆盛洲……他怎么能让辜苏陪酒……他怎么敢让辜苏陪酒!?
她又是为什么要带自己过来?
是要向自己诉说她这些年的委屈吗?
是想让他替她出头吗?
是想说,不要逃跑,不要离开S市,要和穆盛洲正面相抗吗?
他犹豫了。
如果只有他一人,他不介意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横竖不过烂命一条。
可那个混蛋,居然敢肖想辜苏。
万一最后出了差错,他没能保护好她,又让她落入穆盛洲手中该怎么办!?
那个混蛋会怎样对她?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他就肝胆俱颤,更紧地抱住怀中抖得如风中梧桐般的女人,红着眼眶哄道:
“苏苏……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不怕,现在我在你身边,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我现在就带你走,好不好?”
“都给我留下!”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何助砰地推开,入目便是几乎铺满半个办公室地板的碎纸片,有几片被开门的旋风带起,飘至半空。
楚沉被声响惊扰,扭头向门外望去,随着一片写着“芬兰伏特加”的纸片如蝶翼般飘落,紧跟何助赶来的男人,正式与他对上视线。
他拥着辜苏后背的手指条件反射地一抽搐,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揍人。
可怀中人此时看上去实在太过脆弱,他生怕自己一离开,她就会碎在当场。
门外,跟着何助报的地点紧追过来的穆盛洲,一开门就看到二人相拥着跌坐在碎纸中央,辜苏背对着他,下巴搁在楚沉宽阔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心脏先是一痛,紧接着下意识出声:
“辜苏,别这样用嗓子!会让伤势恶化的!”
“穆盛洲!”楚沉怒喝,辜苏甚至能感受到身前躯体发声时,胸腔的剧烈震颤,“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穆盛洲多少也猜到了地上这些东西是什么,更何况站在一旁的徐泾拼命冲他使眼色,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他踩着苍白纸片步步靠近,眼睛看着辜苏纤薄后背,话却是对楚沉说的:
“那你呢!?你就没有什么要对她说吗?我做了错事,难道你就做对了吗!?”
楚沉大怒:
“别攀扯我!”
穆盛洲冷笑,面上隐现同归于尽的疯狂:
“那你问问她,这些钱最后都去到了哪里?”
楚沉心中虽有微妙不适,但对穆盛洲的愤怒冲垮了理智,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不是在她手上吗!?”
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不对。
这些分成,一瓶酒都是四位数起步。
如果她陪一瓶酒真能赚那么多钱,又怎么可能在他出狱后,穷得只能去住合租房?
又怎么可能,这些年来一直省吃俭用,盒饭都不敢买两位数的?
即使当年杀人案赔光了积蓄,受伤住院要交医疗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一贫如洗。
她那样消瘦……那样消瘦……
钱都去了哪里!?
“告诉他啊,辜苏。”穆盛洲走到二人身边一步远的位置,盯着辜苏哭得难以自已的脸,语气温柔得不像是在逼她揭开最亲近之人的私心与不堪,而是在安慰哭泣的女人,“告诉他,你这些年的提成,加起来一共是多少?”
辜苏哭声渐弱,用一种非常罕见的、夹杂着仇恨与失望的视线看他。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是要维护楚沉吗?
穆盛洲木然地强制自己忽略这样伤人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是一百七十八万四千八百六十元。”
楚沉刚要开口,嗤笑那又如何,却忽然想到什么,浑身僵住,瞳孔在两秒内迅速扩大。
这笔钱,和他当初得到的“遗产”,金额数一模一样。
辜苏的钱,为什么会作为别人的遗产,到了他的手上!?
她豁出命去陪酒赚的钱,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看来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穆盛洲弯腰,一根一根掰开辜苏攥紧的手指,从中抽出一张已经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碎纸,上头写着的,正是他刚才报出的金额。
还记载了汇款的对方账户。
楚沉僵硬几秒,大脑几乎停转,直到又一滴泪水落在虎口,才叫他惊得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松开辜苏,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喉结艰涩滚了滚,还想再辩解些什么,可她失望的泪眼已经叫他溃不成军。
她既然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就代表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看他演了多久?
她该有多难过?
楚沉不敢想,颤抖着手指,捧着她的脸,不断替她拭泪,声音沙哑道:
“苏苏,我们谈谈……我们谈谈。你听我解释……我本来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的……我其实就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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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你了……我没有想过瞒你一辈子,你忘了吗?我还说我要去找工作,我会养你的!”
辜苏无动于衷,泪水一滴一滴落下,他托着她的脸庞,那些泪就重重地砸在了他的手腕和手掌上,碎裂开来。
“辜苏,离开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穆盛洲淡声挑拨,“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告诉你这笔钱的存在。我这里还有一份录音,你想听听看吗?”
“不要!——穆盛洲,你他妈别以为这样就能让辜苏离开我,你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和她……我和她是十几年的交情,你这个欺负她的混蛋,你又算什么东西!?”
楚沉暴怒,立刻起身,举拳朝着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脸上挥去,穆盛洲一个敏捷的后撤步,避开这一拳,接一个推手,楚沉毫无防备之下踉跄两步,扶住一旁办公桌才得以站稳。
“你……”他转过身,后腰抵着桌沿,双目圆睁,从刚才短暂的交锋中,察知到了穆盛洲巨大的进步。
——他在监狱蹉跎的这些年,尽管没有懈怠锻炼与训练,但条件终究不同往日。
可穆盛洲呢?
他有营养师团队,有专业的教练,还有完备的训练设施。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耍阴招的败者了。
辜苏擦了擦眼泪,跌跌撞撞爬起来,在穆盛洲由期待转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张开手臂护在了楚沉面前。
穆盛洲几乎维持不住冷静的表象,声音不自觉尖锐几分:
“你不如来听听,他背着你都说了些什么!”
他示意何助,后者暗中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将手机设置成外放,点开了一段音频。
起初是陌生男人们恭维的声音,觥筹交错的碰杯声,还有人笑道:
“楚哥爽快!不过你是哪儿来的五十万啊?找的什么赚钱的路子?”
楚沉的声音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意外之财……没办法复制。”
“那你这笔投资可千万别告诉辜苏啊,事以密成嘛。”
曾程的声音。
楚沉的声音沉默了好几秒:
“都不许跟她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知道啊?”
“……”这一次,他沉默了更长时间,才轻声道,“这笔钱,我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
原本因愧疚和惧怕她知道真相后讨厌自己的说辞,放在如今这种语境之下,听起来却很像是要故意隐瞒,叫她一辈子都活在穷困潦倒之中。
很像是还在恨她。
楚沉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他嘴唇张张合合,终于明白这是一局连环套。
曾程即使已经死了,生前偷录的录音,却依然在给他添堵。
穆盛洲——
穆盛洲!!!
在听到录音中,楚沉明明白白地说出“不会让她知道”这句话时,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的辜苏,才侧过脸来,一滴泪水坠落逐渐干涸的眼眶。
她原本黑白灵动的眼盯着他,此时已然死寂一片。
“我……”
“啪!”
楚沉刚要解释,尚未开口,左脸已经挨了一记清脆耳光。
辜苏力气不大,这一巴掌并没有把他扇疼,可拍在他脸上,对他来说依旧重逾千金。
他深吸一口气,托起她微微发颤的右手,叫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温存地蹭了蹭,红着眼眶,脸上扯出个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哽咽哄她:
“疼吗?不疼的话,另一边也给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