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西发觉自己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
周围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她和坐在高处的人被烛火照着脸，但是他坐的太高，她需要抬很高的头才能看到他的半张脸。
“莱克西·斯杜普斯。”对方叫了她的名字，语气有点像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语气，“经过主审官和议会的多次商讨，判处你……”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到了这里。
然后她就看见艾罗从主审官的席位上急匆匆跑了下来，莱克西的手还是被绑在椅子上的，看着他绕着旋转楼梯三圈才下来，没忍住笑了一下。
艾罗走过来给她解手上的铐链，手指不可避免地在她的手背上游移，莱克西只是笑着看他，心里想着这种桥段实在是老套，有点像她在爱情电影里看到的男女主初遇，一般都会是女主惹了祸，然后男主出手相助。
但是她从来不需要，如果她有一天表现出她需要了，那么应该是她并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只是想要假装让对方“救一下”。
虽然老套，但屡试不爽，艾罗的耳朵尖透出一点红晕，这是蜡烛照到的。
“艾罗。”她笑着叫他。
艾罗解链子的动作明显乱了一下，随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她右手的铐链，开始在左手上面工作。
“你的耳朵怎么了？”她故意这么说，还伸出刚刚被解绑的右手去摸。
艾罗这次直接双手离开了莱克西的左手，转过身去不让莱克西看他的脸，但莱克西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这没有别人。”莱克西在他身后说了半句话，后面还有半句被她咽到了肚子里。
躲什么？
艾罗没有说话，莱克西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也清楚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那点有关她的事情。
“这不对。”片刻后，艾罗终于说话了。
莱克西的笑意更明显了：“怎么不对了？”她举起右手，觉得现在如果她有一杯葡萄酒会很美妙，“什么不对？”她再次问，耐心地引导着。
“这不对。”艾罗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不该——”
“我们为什么不该？”莱克西伸腿，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吗？主审官大人。”她说到最后这个词的时候好像明白了什么，而这些事是她早就该明白的。
她根本不在意艾罗到底是喜欢女巫莱克西还是她，她根本不想在意这么多，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举着擀面杖威胁她不让她和男性接触，她当然有权和女巫莱克西去争抢吸引她的男性。
艾罗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过来。
莱克西觉得没有关系，她可以耐心等，现在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之间——”艾罗刚想说什么就止住在了这里，“算了，”他自暴自弃地低下了头，“你不会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莱克西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说不定我就知道一些呢。”
“你不是这样的。”艾罗回过头，但身子没有转回来，“你不会——”
“我说了，这里没有别人。”莱克西后背靠在椅子上，摆出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我倒是可以不演了，主审官大人呢？你还要这样多久。”
“我——”
“转过来。”这回莱克西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柔和，而是命令式的。
艾罗犹豫片刻，还是转了过来。莱克西看到他的耳朵越来越红了。
“你知道吗？”莱克西轻声说，但是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你的红头发美人朋友和你告白的时候，我嫉妒疯了。”她说“嫉妒”这个词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艾罗低下头：“告诉过你不要看的。”
“过来。”莱克西叫他，还是那种严厉的语气，像是在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艾罗这时在她面前也确实像一个孩子。八百七十六岁，换算成人类年龄也才二十三岁，比莱克西还小。然而这只吸血鬼只是长着二十三岁的脸，实际上他的阅历要更加丰富，只是感情上不知道怎么，显得有点稚嫩。
莱克西感觉自己应该是无师自通了，艾罗听话地靠过来之后，拉着他弯腰，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很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从这个吸血鬼身上感受到比她还要高的温度。
“艾罗。”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艾罗想要往后退，却被莱克西离开他耳朵的手拉住了：“别动。”她说，“先帮我解开。”
链子清脆地掉到了地上。
艾罗的眼神清明了起来。他眼睛里倒映着莱克西的脸。
莱克西皱了皱眉，她不喜欢理智的艾罗，她有一种冲动，叫嚣着她要把那眼睛里的水再次搅浑。
所以她没有着急站起身，而是转头笑了一下，不用艾罗告诉她，她知道自己的侧面比正面好看。
“你不懂得。”她叹了口气，这么说着就故意起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不出她所料，艾罗追了上来。
他抓住了她的手：“等等。”
但是当她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扭过头改口：“等等我。”
“你自己都知道你自己不是那么想的。”莱克西回头，“我不是密西，不会一直等，你最好想清楚。”她已经把她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在她说嫉妒密西的时候就已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艾罗表现得心不在焉，但莱克西知道他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
他们因为相互的吸引力而感受到同样的兴奋，莱克西看到他的胸膛起伏，周围发出的一些自然的嗡嗡声她完全听不到，只知道对面的是艾罗，在他们两个站着的地方不远处，主审官席位和受审人座位上还有微光。
这里本来应该坐满议员，但由于是不重要的宣布环节，并不需要他们进行投票，所以只有艾罗和莱克西两个人。
黑暗中，能感受真切的只有来自她和艾罗的呼吸声。
艾罗又靠近了一步。
莱克西微微勾了勾唇：“你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艾罗没有回答她。
“你知道吗，”莱克西继续说自己的，假装刚才那句话没发生，“我不喜欢了解别人。”她说，“这样会让我很累。”她顿了一下，静静等着他的接话。
“我呢？”在不一会的断线后，艾罗把话捡了起来，顺着莱克西的预想说，他现在的呼吸声很重，“你会了解我吗？”
莱克西偏头笑了一下：“这位先生，你还没有买门票。”
“怎么买？”他的呼吸声更重了。
“我需要……”莱克西后退一步。
他们之间有默契，艾罗像她想象的那样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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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来：“到底怎么买？”他急切地问。
“这对你很重要吗？”
“特别重要。”
莱克西靠在了墙上，这个时候她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接受艾罗的逼近，假装自己是个猎物。
“一样东西。”她的右手食指顶到了艾罗的肩膀上，“我现在就要。”
如果放在平常她一定会表现得无比迟钝，但是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总会变得不像自己，这种感受让她感觉“这就是对的”。
“过来。”她说，这回不是命令，是在要求。
艾罗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很凉，她怀疑吸血鬼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什么温度的。
她记起之前喜欢过她的男孩，当时她不是没有情感，是太害怕了，害怕如果接触他们，迎来的就是艾伦的责骂，这些男孩里不乏有长相迷人的，但她总会尝试找出他们的缺点，告诉自己，这个太好动了，那个不热爱小动物。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之前一直没有发觉这一点。
她感觉艾罗搂住了她，双手郑重地搂着，他好像知道她想要的门票是什么。
可当他真正开始靠近的时候，就像莱克西之前在脑子里设想的一样，她却用刚才戳他肩膀的手指竖在了他的唇上。
艾罗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莱克西适应了黑暗之后逐渐看清。
然后她笑了一下，移开手指，把他的头压了下来。
“以后这种事要我主动。”她在离他一厘米的距离时这么说，“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我们进来之前在探讨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希望能听到三种可能性。”
艾罗一直没有闭眼。
莱克西的吻很温暖，比他的温度要暖上很多倍。
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那三种可能性，被一种逾越规矩的罪恶感浸泡着，这种罪恶感很快就被和莱克西一样的“对的感觉”——假如他知道她也是这么想的——拍了下去。
他能感受到莱克西的坚定，然后……
然后就是眼泪，原本滚烫的眼泪在碰到他手指的时候已经变得冰凉：她最近这段时间太紧绷了，根本没时间休息，自从她从大牢里被短暂地放出来，就没有怎么放松过。
现在在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一切似乎是既轻松又紧张的，艾罗只是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他不知道她是否是因为另外些原因而哭泣，他只知道她哭得他难过。
哪怕给莱克西一百个脑子，她都不会在这天之前想到她和艾罗靠在审讯室的墙上，在没有任何东西佐证他们两个关系的情况下亲吻。
然而这只是约会的第一步。
约会和确认关系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在于约会可以做一切确认关系后可以做的事，唯独无法称对方为自己的恋人。这和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恋人牌不全是代表恋人，同时代表约会选择一样。
莱克西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考虑过和艾罗的未来，和他亲吻也只是一时冲动——这不是她的做派。
所以莱克西在分离的时候低下了头。
“我想你拿到门票了。”她退后半步，说。
艾罗又跟了上来：“别走。”
审讯室的蜡烛被不知道从哪里穿过来的风给吹灭了一根，莱克西匆匆瞥了一眼最后那根蜡烛。
又有秘密要被翻上台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