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机炮不同于寻常火炮,它分为子母铳。
子铳装填入母铳后部孔槽即能开炮,不需从炮口推入,打入一炮再装一子铳,便能再次开炮,是以大为缩短了发炮间隔。
佛山乃是闻名天下的铁都,莫说佛郎机炮,便是有红衣大炮,刘今钰也不奇怪。
只是佛山忠义营兵和乡兵素质太差,不但发炮发不准,而且刘今钰一命步兵骑马上前骚扰,明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便被骑马步兵的声势吓住。
于是铳炮齐发,甚为骇人,但全部落空。
摸清了守军实力,刘今钰决定猛攻,趁着完全天黑前夺下佛山。
但她不从北面进攻。
萧游等已探得西、南两面只有兵没有炮,他们有马,行动远快于佛山守军,没必要硬顶着铳炮去打佛山北面防线。
敲定主意,刘今钰命萧游率部留在北面,牵制北面守军,自己与贾闷头奔赴市镇西面。
不想西面守军根本没有作战的心思,眼见几百匹战马奔腾,许多兵将便被吓破了胆,四散逃跑。
刘今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下令直接打过去。
守军余部射了几根箭,扔了几块石头,便再也支撑不住,四下逃散。
刘今钰率部进入佛山,守军已跑得没剩几个。
驰马在街道走动时,她忽地想起杨文煊说过,崇祯其实已经放开了团练的限制,很多地方如粤东一般,都有士绅组织的乡兵。
但也就如佛山乡兵一般,这些地方武装对付寻常的土匪海贼还算凑合,面对正经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是以地方团练在明末历史上无足轻重。
兴许这些团练乡兵最大的战绩,便是在九宫山“围殴”死了李自成。
如此说起来,也算是改变了历史大势。
“时代变了……”她在心底暗暗想着,“汉魏两晋时期,还能靠坞堡抵抗胡人。可如今有了铳炮,甲胄刀枪等兵器质量也优于以往,骑兵也有了马镫……
“未经训练、几乎没有装备的民兵与职业士兵的差距已经拉得很大,除非防守城池,否则无甚大用,也难怪明军常以几千人胜农民军几万乃至十几万人。”
街市大乱,贾闷头警惕地四处张望。
“社长,这佛山这般大,街道却这般小,太危险了!”
刘今钰笑道,“佛山又没官府管,当然是想怎么建便怎么建。听有个洋人说,佛山是天下第一大的村落,倒也颇为贴切。”
黑夜的帷幕已快要全部落下,光线愈发黯淡,尤其是在这狭窄街道中,若不举着火把,数丈远的人影便看不清了。
或近或远的地方吵闹起来,想来是那些溃兵以及被溃兵带动的青皮无赖在作乱。
刘今钰心下一沉,道,“贾闷头,你速去镇北消灭守军,我带人去灵应祠擒拿李待问!”
快点结束战斗,控制佛山并恢复秩序是一回事,赶紧从这小巷子里走出去则是另一重要的大事。
街道狭窄,只能两人并肩而行,若突然冲入一位大明的忠义之士,一铳打爆她脑袋,那可真落得个李自成的下场。
不,比李自成还惨!
别人好歹攻入京师,成了永昌天子,她连广州城都没拿下!
既进了城,清扫守军的速度便更快了,市镇中各处乡兵几乎没有抵抗就投了降。
唯有李氏宅院和灵应祠外的乡兵族丁还有几分悍勇,以死伤殆尽的代价,多撑了盏茶时间。
摘下佛山这颗硕大的果实,刘今钰高兴之余,倒也没有放松警惕,毕竟此处大聚足有一两万户人家,她只是击溃了佛山的武装力量,不代表没人抵抗了。
李待问要求见她,她却没空。
先是命贾闷头率部把守市镇出口,放话夜里不准出镇,明日想走便走。
士绅百姓自然不信,许多人偷偷溜走,刘今钰让贾闷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士绅,其余一概不管。
再命萧游拷问乡兵,弄出出资供养他们的士绅名单,便去这些士绅大户府上索取卖命钱。
若是佛山不反抗,她还真不会搞这种铐饷的手段。但佛山反抗了,她又不能将人全屠了或是全给劫掠了,自然只能找借口去“抢钱”了。
既能缓解下社里的财政赤字,又能对反抗士绅小施惩戒。
要是反抗没有代价,这帮士绅岂不是要上天了?
不过对李待问一族她并未赶尽杀绝,毕竟是地方上的良绅。而是像其他参与反抗的士绅一样,抄没一半的动产。
何况让她们来得这般快这般顺利的省佛通衢,李待问又出钱又出力,说起来也是有功于大同社的——
尽管这位李尚书不会认。
虽说缩小了铐饷范围,但佛山这等巨镇,一家巨富的家产便足以支撑大同社一月军费。
可想而知大同社的收获有多丰厚。
最后是她自己也得亲自面见市镇中里长、耆老。
一是细问清楚佛山忠义乡的情况,看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搜刮却没有搜刮到位;二是收集佛山名匠信息制成名单,然后——
按着名单去“请”人!
她本以为佛山只有铁匠,没想到丝织、陶瓷行业也十分发达。
除此之外,因佛山商业发达,大同社所需的船匠也有不少。
“请”一个是“请”,“请”一百个也是“请”。
为免匠户已经逃跑,她当晚便拿着名单一个个去拜访,邀请他们去大同社的厂窑,保证待遇丰厚,还会给家眷安排工作。
但谁愿意背井离乡,又有谁愿意带着全家去贼巢?
要不是刘今钰麾下有兵,她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她来佛山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收集工匠,哪可能全凭自愿。
“他们现下不愿意是不了解,等他们真去了我社的厂窑,晓得我社的好了,就会晓得我用心良苦。”
她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番话,便叫人请这些工匠到被他们占下的灵应祠、嘉会堂等地“慢慢考虑”。
次日一大早,见城中秩序基本恢复,她接过铐饷的工作,叫萧游带人去请名单上住在市镇外的工匠。
又是忙碌的一天。
当然,也是幸福快乐的一天。
从大户家里铐来的银子堆积如山,字面意思的“如山”。
第三日只剩“小家小户”,她懒得自己去了,便想着去见见差点当上大明户部尚书的李待问。
但心里刚起这个念头,贾闷头便大步走进她用作办公的嘉会堂的一间厅堂,闷声闷气道,“社长,有几个工匠请你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刘今钰吃了一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我们大同社守公道的名声这就传到粤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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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闷头挠挠头,“我不晓得。只知道现下他们在外面跪着,说社长你是青天大老爷。”
“喔?出去看看。”
不管是不是青天大老爷,竟然有人敢来求“贼人”主持公道,她怎么也得管一管。
外边果然跪了一排人,看着她出来,愣了一愣,然后哭喊得更起劲了。
周边许多百姓在看,她大手一挥,将人全带进了嘉会堂。
一问才知,这些人都是佛山的耳锅匠和锯柴匠,遭了炉户欺压,本想着自己讨回公道,哪想官府站在炉户一边,将他们领头的都抓走了。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求着大同社主持公道。
刘今钰一口答应会主持公道,几人高兴不已,七嘴八舌地说起炉户仗着人多敲诈勒索、逼着他们降低自家货物的卖出价、接受炉户铁器的偏高买入价。
闲聊片刻,将人送走,连贾闷头都察觉到不对,“社长,你答应得这么干脆,不怕这些人骗你?”
“他们定然夸大其辞,或是隐藏了对他们不利的事,但……”刘今钰奸笑一声,“但这对我有好处啊!
“这些炉户打铁本事不错,但硬带人走名声着实不好听。现下有人告状,我社正好以此为借口把人带走。”
她笑意更深,“前日我与那些耆老聊过,像炉户这样欺压其他行当的人可不少。像是铁钉会,也凭借人多,常常敲诈铁锁、铁线等行当。
“但铁锁、铁线等行便完全无辜了么?他们之间械斗,不可避免伤及无辜。何况在铁钉行壮大前,铁锁等行就没干过欺压别人的事了?
“主持公道?呵呵,要是老子能在佛山待上一年半载,还能有时间慢慢去查清事端。老子没几天就要滚了,主持狗屁的公道!”
贾闷头听得目瞪口呆,刘今钰便叫他下去将炒铸、丝织等行当的代表便叫来,她要问话。
不想还没等贾闷头出发,便又有匠户来上告。
先是铁锁、铁线两行的人来哭诉铁钉行的恶行,而后炒铸七行其他行当的人也来了,他们也加入进来,说起自己土地被侵占之事。
原是炒铸七行的炉房本在灵应祠前,结果宣德年前佛山士绅为扩建灵应祠,声称玄武神前不宜火炎,将炉房迁走,他们的房产田产或被拆除,或被霸占。
这两百年他们上告无门,天启二年的时候他们没忍住去砸了灵应祠前的石照壁,又拆了一些民房。
当时的知县罗万爵说会主持公道,结果是缓兵之计,趁着他们没有防备心抓了他们首领,人心也就散了。
刘今钰再次答应下来,尽管来人多少有些不信,但碍于“贼人”的威名和她诚恳的态度,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帮人一走,下午更多的人来了。
这座巨镇像是处处都有冤情,等着烈阳化开那积存了几百上千年的冰雪。
但刘今钰这轮烈阳实在太过炙热了。
她征用了几个犯事大户的宅院,将事涉举报的匠户、商户、士绅等全抓了。
匠户中犯下重罪的被她依照大明律处理了,其余的全部扣留。
士绅、商户犯重罪的同样被依律处刑,但余下人员却被放回,只让他们出钱赔偿给受害者,并交一笔数额不小的罚款。
“公道”还没主持一半,官兵却来了。
号称上万大军的官兵兵临佛山,气势浩大,誓将大同社剿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