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起蛟骑在马上,向后一看,北倚粤秀、南临珠江的广州城仍旧雄伟,动人心魄。
这周围突破二十里的粤东省城,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大的一座城池,其古朴厚重、花天锦地,也是他生平仅见。
纵然匆匆一督,也叫他难以忘怀。
若真能占据此城,当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热血沸腾,忽然明白了什么,但那念头一闪而逝,向大金一声呼喊,他拉紧缰绳,驰马跟上队伍。
野丫头为了奇袭广州,命社里不惜一切代价凑出七百匹马、骡,一批批送往梧州,又运至罗定。
三营兵将中,无论甲兵营还是混合营,只要会骑马,都被她挑了出来,却也只三百来人。
最后在罗定命余下人员突击学习,勉强组成了这支不到六百人的只能骑马行军而不能马上作战的骑马步兵。
但也正是能够骑马行军,他们才能在粤东官吏意识到他们目的前赶至广州。
说实话,在驰马至南海县境前,连他也没想到野丫头的目标竟是粤东省城。
如此一座坚城,竟敢以五百余兵将来犯,简直是胆大包天!
“动作快些!”向大金大呼道,“广东城东演武堂的营兵很快会到,社长他们撑不了多久!”
“晓得了!”
好些人大声回应。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一片狼藉的西关街市,带着从城中官衙库房搜刮的金银珠宝以及广东巡按叶绍容等大官,向着珠江奔驰而去。
正因从他们这些混合营挑选来的兵将负责运送人、物,速度会慢些,所以刘今钰命他们先走,亲率甲兵、铳手等在西门断后。
连续三声铳响,何起蛟心下一惊,往后一看,西门上空果然升起三团红色。
这是最后的信号,表示大同社将士会全部退出广州城。
若城中还有兵将,只能自寻生路了。
“比计划早不少!”向大金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凌乱,“看来明军都动起来了!要么城东营兵进城了,要么大炮运到了!
“大家抓紧了,城内明军虽无骑兵,但怕津渡无船,或是遇乡兵阻挡。若让城中明军追上了,这些缴获便保不住了!”
这时候萧游的命令也传了下来——
速过珠江!过江休整!
话是这么说,但只有一半兵将先乘船过了江,且过江了也必须保持警戒,设置临时防线,以防备官兵或乡兵突然出现,看守运过河的缴获和俘虏。
留在对岸的,则与进广州城前便与他们分兵夺取津渡的一部人马把守渡口,并盯住被“请”来运送他们的船家渔民。
忙活一阵,刘今钰便已率部赶到,何起蛟心脏突突地跳,躲在人最多的地方,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向那道飒爽的身影。
尽管余光忍不住地往那一处瞟。
远远的一阵雷响,连河边的马匹也稍稍受了惊。
五六里外的粤东省城,一团又一团的烟雾冲天而起。
何起蛟并未听见什么多余的声音,但以他们在月城和城门内外埋下的火药数量,接手西门的明军定然尸骨无存。
他们倒不是想以此杀伤多少敌人,纯粹是为了争取逃跑时间。
果然,直到他们全部过江,明军也没有出城追击。
反倒是江面上多出十来艘兵船,但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无更多动作。
但这把一众船家渔民吓得够呛,前一刻还在感谢大同社不杀人还给银子,一脸的庆幸,后一刻如遭大难,回了船上便麻溜地插入某条江河不见了踪影。
在西岸休整一阵,刘今钰一马当先,领着将士们奔往西南方向。
“熊文灿去年修的这条路不错!”
刚跑出几里,向大金因着官道平整、桥梁稳固,便称赞起来。
吴学促狭道,“熊总督为了便民利商、销氛固围才修成这条通衢,哪曾想便宜了我们这些‘贼寇’!”
何起蛟也不禁笑了起来,若让熊文灿知道去岁所修的这广州城西度海陆路大大方便了他们行军,恐怕心里要悔死。
既有顺畅的陆路,他们很快抵达观音寺前市。
这处市集虽是一条直街,却有大几十家店铺,广锅陶瓷、布庄食肆,应有尽有。
省城有贼侵入的消息根本没能传至此处,他们仍以西山营官兵的身份在此休整,命令市集食肆供应食物。
市中商户、铺兵察觉到了不对劲——装备这么好还骑马也就罢了,态度竟然出了奇的好,没有打骂,没有勒索,语气虽然冷冰冰,却给钱。
丘八居然给钱!
他们第一反应是这群丘八有诈,在憋着坏,一直提心吊胆。
官兵不给钱他们不敢要,给钱也不敢不要,但这钱拿着实在不踏实。
哪里想到这些丘八吃完饭后,没有找任何麻烦,没有明里暗里逼他们捐钱,甚至连市镇都没进,整整齐齐地骑着马走了。
有人说要是所有官兵都像这样就好了。
有人说这定是总兵的家丁,饷银高才不稀罕商户的那点银子。
有人却当即反驳,说总兵家丁更贪,抢银子更狠。
众说纷纭,直到酉初,南海县派下几个胥吏,问他们今日可曾有贼人经过观音寺前市。
他们说没有贼人,只有官兵,还从他们这里买了饭菜。
胥吏们当即大怒,说那些人是假官兵,又说商户资敌,要抓拿他们入狱。
胥吏的套路谁人不知?
尽管心中忿忿不平,众商户还是凑了银子,低声下气地应付走了那帮胥吏。
观音寺前市重新恢复平静,就像“贼人”和“胥吏”都未曾来过一样。
可在观音寺前市西南十余里外的忠义乡,亦或可称佛山堡的地方,平静的日子却骤然被打破。
忠义乡以广锅闻名,是天下有名的大聚之一,但此地无城亦无官署,以里长、耆老自裁乡里事务。
若遇大事,则聚集于祖庙,朝廷定名为“灵应祠”的场所商议,称为“庙议”。
此时祖庙之中,却只有李待问与其四哥李敬问。
“已派人下去召集耆老,但事发突然……”李敬问蹙眉说道,“葵儒,如今两粤四处用兵,有官兵走错路也不奇怪,是不是……”
李待问却道,“四哥,官兵要么往北,要么往西,哪有往南的理?这支官兵,不是贼人假扮,便是乱兵准备南下劫掠。”
顿了顿,他沉声道,“且不管旁人如何想,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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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下去,即刻宵禁,闲人不得外出,各坊男丁编队巡逻。
“忠义营和乡兵沿栅布防,佛郎机炮等也都搬上去!”
“这……”
李敬问迟疑了。
李氏在忠义乡声望虽高,捐资修庙修路等善事做了很多,忠义营也由李待问倡议组建,乡兵也握在李氏手中,且李待问曾有过户部尚书的加衔,但……
李敬问劝道,“葵儒,还是再派人与那部官兵交涉。兴许多花点银子,彼等便不会南下了。如此大动干戈,惊吓百姓,反倒自乱阵脚。”
李待问知道自家四哥的言外之意,一方面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一方面则是不想太过出头,将忠义乡的事全揽在李氏头上。
李氏的声望已到了顶点,做得再好,别人也以为是你该做的,可若没做好,便不知有多少骂名,甚至还会影响他的仕途。
“四哥,”李待问重重说道,“李氏是忠义乡的顶梁柱,不是明哲保身别人就不会怪罪,贼人就不会不觊觎的。
“那官兵两刻钟前过河,现下恐怕离忠义乡不到五里。若等着各铺耆老赶到,便晚了。”
李待问已说得十分明白,尽管李敬问心中并未完全赞同,这种时候也必须全力支持自己的五弟。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太短。
李待问能以尚书的名头和李氏的威信将命令强推下去,但忠义营兵和乡兵却很不堪用,办事拖沓,甚至有临阵脱逃的。
市镇中的匠户、商户更加如此,对编队巡逻十分抗拒,不少人觉得李氏没事找事所以阳奉阴违,还有人担心抵挡不住兵匪于是收拾细软逃了。
也是李氏积威已久,好歹在刘今钰率部赶到前组织起了守军。
刘今钰让萧游将市镇中派来请求其部不入城的使者打发了回去,只说入城不伤人不劫掠,让管事的将兵撤下去,否则就要全力攻打。
使者战战兢兢地回去了。
天眼看着就要黑了,市镇里又派出一人,呵斥萧游,问他是哪部官兵,说镇中有大明户部尚书李待问,若胆敢入镇冒犯,从将到兵,没一个能逃脱朝廷的惩罚。
“户部尚书?大官啊!”刘今钰惊喜不已,干脆不再伪装官兵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尚书,我部不是甚么官兵,是南楚的大同社,刚破了广州过来!”
来人瞪大眼睛,只有惊没有疑——
破了广州?他才不信!
刘今钰往后喊了一声,不久贾闷头提着两方官印过来了,刘今钰眼睛一动,贾闷头便哼着气将官印给了镇中来人。
“这是广东布政司的官印,你家尚书应该认识。”刘今钰看着那人面露惊恐,很是满意,“拿回去给你家尚书看,广州城老子都破了,还怕他一个尚书?
“他老实撤走兵马,老子留他一命。市镇里的士绅百姓,只要听话,老子不会抄家,也不会杀人。一炷香时间,不投降,老子亲自打进去!”
说罢,她大手一挥,“好了,滚回去罢!”
一炷香时间过去,不出所料,市镇中再没人出来。
刘今钰下令攻镇,队伍整齐向前,十几枚铅弹砸在阵前。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是十几枚铅弹落下。
“是佛郎机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