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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奇兵

作者:糖炒栗子不放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崇祯八年二月二十九,郁林州城。


    知州梁楝隆急匆匆进了兵巡道衙门,坐在正堂上首的苍梧兵巡道当即正襟危坐,肃然道,“梁知州,可是府城的军情?”


    梁楝隆手里捏着一封信,递给兵巡道,没缓一口气便道,“道台,贼势猖獗啊!前次传来藤县失陷的消息竟是真的!


    “南楚贼发奇兵夜袭府城不成,竟一刻不歇奔赴藤县。藤县虽有准备,但哪里想得到社贼来得这般快,被社贼轻取。


    “现下社贼大部从昭平乘船到了梧州,其围困府城,又分出一部攻打封川。怀集瑶贼也发援兵,上万贼寇攻城……”


    兵巡道示意梁楝隆坐下,后者叹了口气,慢慢坐于兵巡道下首,面带忧色地说道,“南楚贼若打下封川,府城便被围死了,是以……”


    梁楝隆看着兵巡道,顿了顿才道,“是以王道台命我等抽调兵马,与浔州守备等合兵夺回藤县。”


    兵巡道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王道台这是病急乱投医。郁林峒瑶本就不服王化,南楚贼、瑶贼、沙贼入扰两粤之地,更激得他们蠢蠢欲动。


    “郁林只一守备领兵三百,余者千户所旗兵、守城民壮等三百余,便是算上陆川、北流等地营兵、目兵,亦不到两千,哪里有兵调去攻城?”


    梁楝隆愣了愣,有些为难地说道,“就这么回王道台?”


    兵巡道神色不变,只轻言细语道,“王道台毕竟是上官,哪能这般回绝?你便说郁林兵马不足,正在征调乡兵。”


    梁楝隆心里打鼓,但兵巡道说的也是实情,郁林实在无兵。


    他答应下来,又道,“道台,南楚贼若是打下封川,府城恐怕不保。郁林确实也该征调些乡兵,以防南楚贼入境。”


    兵巡道淡淡一笑,道,“若是州衙有钱,自当如此。”


    若是州衙有钱?这话不就是说道衙没钱吗?


    梁楝隆被噎了一下,干笑一声道,“南楚贼无视纲常,全无尊卑之分,众士绅都是知道的,兴许士绅愿意捐钱。”


    兵巡道笑意更深了些,“若是士绅愿意,那当然好。不过士绅也各有小心思,如今南楚贼陷藤县,又攻封川,显然意在府城。


    “但府城可不好打,当年三总府驻地,如今又有王道台这一精干道臣驻节。何况两粤也不是完全没兵了,粤东的练兵游击还在肇庆,不会坐视梧州失陷。


    “所以这银子呐,没那么好筹措。但梁州牧忠君体国,必有办法让士绅共济时艰。筹银之事交与梁州牧,吾才放心。”


    梁楝隆脸上的微笑更假了。


    他只恨自己这把年纪了嘴巴也不知道把关,说什么士绅捐钱,这完完全全是得罪人的事。


    但现下兵巡道将这事分派到他身上,他也不能不去做。


    只能希望郁林士绅知晓大义,好歹捐点银子让他敷衍过去。


    兵巡道又吩咐他告诫郁林守备布置好城防,他随口答应下来,心里却没当回事。


    郁林距藤县近三百里,中间还有容县、北流两城,南楚贼发了疯才会打来。便是打来了,他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应敌。


    何况郁林并未要地,打下来对攻取梧州府城毫无用处,反倒浪费兵力、拉长战线,平白多出更多破绽。


    他这般想,郁林守备也这般想。接到他的通知,守备随口应付两句便算加强城防了。


    他也没多余心力多加关注城防之事,叫来州同知、州判等官吏,让他们与城中声望较高的乡绅私下谈谈,先看看这些士绅领袖对捐钱一事的态度。


    态度果然不太好。


    有人嘴上大义凛然但就是不谈钱,有人卖惨不愿出钱,有人紧闭大门说当家的不在,更有甚者当面骂了登门拜访的官吏,说官府是不是又要借机捞钱了。


    虽然梁楝隆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士绅捐的钱至少五成会被贪掉,但士绅如此反响,还是让他忍不住骂道:


    “鼠目寸光!愚不可及!要是南楚贼打来了,本州倒要看看他们还是不是这副嘴脸!”


    不料一语成谶。


    当日夜里,守备在城中花天酒地,军士脱岗不知所踪,只余无甚背景的民壮在城头松松散散地站坐躺,其中多数呼呼大睡。


    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贼寇”登上城墙,没有阻碍地控制北城门。


    守城民壮几乎还没清醒,便已被|操着陌生口音的“贼人”俘虏,失去自由。


    只零星几个民壮,惊呼着奔入城中街道,沉睡的郁林州城缓缓醒来。


    梁楝隆被人从床上叫醒,还没从焦急不已、口不择言的民壮话中抽丝剥茧,还原事情经过,几个衙役便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大呼道:


    “不好了,不好了,贼寇打开四门,贼兵入了城,正往州衙打来!”


    梁楝隆牙齿打颤,他在心里默念一声“莫慌”,当即大声问道,“贼人进城,守备呢?守备在哪里!”


    谁知道守备在哪?


    何况知道守备在哪也无用!


    梁楝隆深呼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快!快派人守住州署各门!贼人若不多,必不敢久留!”


    他期盼着这只是一小支贼人入城劫掠,抢够了东西自会离开。


    却不想入城贼人纪律严明,不但没有在城中劫掠,反而分出部分兵力在城中维持秩序,抓拿不法之徒。


    由此也可见,这支贼人兵力充足,郁林州城失陷已成定局。


    “完了……”


    他心坠冰窟,州衙乱得不行,他却全没心情制止。


    他看着衙役腰间的刀,想着要不要自刎。可想到利刃划过皮肤的疼痛,头皮顿时发麻。


    他又看正堂的大柱子,心想干脆一头撞死,却双腿沉重,根本迈不动步子。


    他最后看了看房梁,好久好久,直到州衙外传来大兵整齐进行的响亮脚步声,州衙里惊呼声、惨叫声四起,方才咬牙道:“拿白绫来!”


    可是署中已经彻底乱了,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他悲呛大喊,“拿白绫来啊!快拿白绫来啊!本州……本州岂可陷入贼手……”


    “跪地抱头者不杀!”


    几声高呼,红袍贼人涌入正堂。


    一众衙役纷纷跪地求饶,他愣在原地。


    一个高大威武的女子大迈步走了进来,提着把鲜血淋漓的大刀,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你还不跪,是等着老子砍了你脑袋么!”


    他身子一颤,双腿一软,竟直直跪了下去。


    不想踩着官袍,脚一打滑,身子往前一倒,整个人扑在地上。


    四面安静一阵,顿时大笑哄堂。


    那女子“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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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也笑道,“不错,觉悟不错。要是大明的官都跟你一样,那便省事了。”


    他脑袋嗡嗡作响,抬起头往旁边一看,衙役们尽皆在看他,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大。


    一张脸顿时绯红,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


    一头撞死?


    站起来怒斥贼首?


    等等,贼首是个女子?


    他声音发着颤问道,“阁下是大同社社长?”


    那女子又“咦”了一声,盔甲裹着的脸庞在阴影下散发着致命的光彩,“不错,算你识相,晓得老子的威名。


    顿了顿,她语气加重了几分,“站起来罢,老子不会亏待了你,好歹是第一个投降老子的五品文官。且随老子去劝降那位苍梧分巡道。”


    梁楝隆愣了片刻,听到大同社社长不满的“嗯”声,才麻溜爬起身,此时心中只一个想法——


    他一定要劝降城中的道台大人!


    可惜那位苍梧兵巡道眼见事不可为,竟悬梁自尽,到底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梁楝隆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刘今钰没多大反应,只是吩咐手下人收殓尸体,旋即打量着梁楝隆,似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梁知州,有个大功,不知你愿不愿立?”


    梁楝隆心下一惊,知道这定是对大明不利之事。


    他虽然阴差阳错投了降,但说起来还只是贪生怕死。若立即掉头做了大同社爪牙,岂非背主求荣的小人?


    正在挑选拒绝的话语,却不想一出口竟变了味,“社长尽管吩咐,下官定尽犬马之劳!”


    “好!好!”


    刘今钰拍了拍他肩膀,他忍着疼再次表忠,刘今钰听得不住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梁知州,你,大大的俊杰!”


    她招了招手,梁楝隆立即往前两小步,一副“您尽管吩咐”的表情。


    她耳语几句,梁楝隆神情变来变去,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奸诈”,面上却一副惊诧的神情,“好计谋啊!社长天纵奇才,用兵如神,难怪入粤西若入无人之地!”


    刘今钰大笑道,“梁知州,你说话真好听,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般。”


    说着她指了指身边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将领,“梁知州,他叫萧游,你称他萧营长即可。你两务必通力合作!”


    梁楝隆满口答应,旋即又提出了几点改进意见,刘今钰“龙颜大悦”,夸奖他几句后便让他去休息。


    第二日清晨,他穿上大明的五品官服,在州衙正堂等着萧游。


    却不想萧游还提着一人过来,竟是昨夜压根没露过面的郁林守备。


    萧游笑着说了几句话,他才知道,原来这守备昨晚是在窑子里喝花酒。


    城中一乱,本想组织士卒杀贼,不想入城贼人竟上了千,便不敢露面。


    大同社搜查窑子时,他躲在相好床下,被怕死的老鸨指认,这才被大同社逮住。


    守备垂头丧气,梁楝隆心中郁结却霎时间全部消解了,即刻昂首挺胸起来,恢复了他五品州官的气度。


    看那守备,像看一条守门狗,如他还是大明知州时一样。


    但眼前的萧营长一发话,他当即又恭谨听着。


    “梁知州,昨晚应有人趁乱逃走了。郁林失陷的消息今日应是捂不住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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