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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隐秘

作者:糖炒栗子不放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看着李义有跟在唐廷瀚身后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尤其是瞄她一眼又慌忙低下脑袋的反应,让她颇觉好笑。


    杨文煊招呼李义有坐下,后者犹犹豫豫半天屁股才沾上椅子。


    “沾”不是夸张,李义有神态和动作都十分拘谨,不敢坐实,屁股与椅子的接触极其有限,看上去比站着还难受十倍。


    刘今钰心想,“一个官兵懦弱成这个样子,也难怪大明要完犊子了。”


    嘴上却和和气气问道,“李军爷,王千户有甚么要紧事?”


    李义有赔笑,低声下气地说道,“刘社长,王千户说,近来大同社倡议减租减息,是为民的义举,他心里佩服。


    “但天下人都趋利避害,减租减息于地主大户无甚好处,于大同社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刘社长何必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刘社长只要愿意放弃农联,别的事都可以谈。”


    “喔?”刘今钰轻笑一声,“王千户有魄力啊,竟敢说别的事都能谈。”


    李义有苦笑道,“王千户原话是这般说的,小人不敢说假话。”


    刘今钰笑道,“我自然知道李军爷不会说假话,只是王千户不实诚啊,这分明不是他该说的话。”


    看着李义有缩着身子,像是只被吓坏的鹌鹑,她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李军爷,话既然已经传到,便回去罢。”


    李义有没动,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脸都憋红了。


    杨文煊暗叹一声,心想大同社的形象有这么不堪吗?


    无奈地笑了笑,他温声对李义有说道,“李军爷,若是心里藏着话,但说无妨,在下保证不会为难军爷。”


    杨文煊温和的笑让李义有平静许多,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两位社长,小人要说的事,不能外泄……”


    说话间他向右侧看去,言外之意已十分明显。


    唐景谦没有反应,唐廷瀚脸上却显露出难堪之色。唐景谦瞥了眼自己儿子,然后拱手道,“余……”


    才开口,刘今钰摆手阻止了他。


    刘今钰正色看向李义有,“在厅里的都是我的人,李军爷无论甚么话都能当场说。”


    李义有沉默,一直沉默,刘今钰有些不耐烦,但杨文煊拉了拉她衣服,示意她务必耐心。


    她微微抬头看着房梁,既是放空心情,也是不让李义有看到她脸上的不满。


    只听扑通一声,因为害怕而被拉长的声音响起,“两位社长恕罪,上月底唐家起火,是小人与周盛放的火。”


    刘今钰的目光下移,惊诧却又意料当中,更多的却是疑惑,“你们放火也就罢了,为何去烧厨房?”


    厨房一直是防火重地,不但内外储存了大量水,而且周边也特意多做了防火措施,想要从厨房放火烧掉唐家大屋,几乎不可能。


    那日她放心不下,主要是关心则乱。


    李义有的额头紧紧贴着地板,仿佛这样才有说话的勇气,“是王千……王省!王省让小人跟周盛放火,想烧死两位社长。


    “但小人与周盛知道刘社长不在唐家住,杨社长的卧房与书房又轻易靠近不了,放火杀人实在不可能。


    “可不放火又没法应付王省,小人与周盛想了许久才想到在厨房放火的办法。小人……小人也是没法,才想出这般……这般坏主意。


    “好在没有人受伤,小人……小人愿意为两位社长当牛做马,只求两位社长恕罪。”


    李义有在磕头,刘今钰却赞叹一声,“是个好法子!厨房守备松懈,你们从里面放火容易。


    “只要放起火,便算你们办了事。尽管事情没办好,但态度端正,王省不会往死里整你们。


    “同时厨房放火很难伤到人,顶多损坏财物,就算日后被我们知道,也不是死罪。你们两个倒有些急智!”


    李义有仍在磕头,刘今钰呵斥一声,“莫磕了,抬起头来!”


    李义有身子一僵,好一会才发着抖直起上半部分身子,满脸畏惧地抬头看向刘今钰,看了一眼,又惶恐地瞥向别地。


    刘今钰道,“放火一事,我可以不追究,只要李军爷说的事足够重要。”


    李义有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宝庆卫李指挥亲自到花街堡见了王省,说贵社的事恐怕压不住。


    “城中有个进士老爷不知为何一定要官府发兵剿灭大同社。官府若发兵,不会去请武冈守备,打头仗的定然是民壮和宝庆卫。


    “王省清楚大同社实力,那指挥也算知兵,知道民壮和宝庆卫久不操练的军士打不赢贵社,到时宝庆卫便得背锅。


    “尤其是,王省剿匪的实情一旦被人揭露,没人会保已经无用的宝庆卫。所以他们想出三个法子。


    “第一个法子是杀了刘社长和杨社长,大同社自然倒了,最后打或不打都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第二个法子是让大同社弃了农联,他们想办法把这事压下去,那位进士老爷到底被罢黜了官,邵阳县也不是所有人都服他。


    “第三个法子是,若此事如何也压不下去,便想办法激化土豪大户与贵社的矛盾,造出几个大案子。


    “接着,想办法让民壮与贵社打上一打,民壮赢了自然好,民壮若是输了便尽可能把事闹大,让县衙府衙不得不去请武冈守备。”


    刘今钰若有所思,“这般隐秘的消息,你如何得知?”


    李义神情紧张,半晌后咬着牙说道,“那日见指挥到花街堡,周盛说大事不好,我二人便想办法去偷听。


    “王省许是没料到我二人敢如此行事,只让两个正军守在房门口,我二人趴在后房壁偷听,听了大概。”


    刘今钰哈哈大笑,“如此看来,你二人当真机灵,比你们的千户强不少。”


    李义有照旧一副怯弱惧怕的姿态,刘今钰笑容褪去,摆出极其严肃的神情问他,“李军爷,你为何把此等机密说与我等听?


    “你可知道,若是官府逼着我等起义,你便是逆贼同伙,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李义有身子一颤,他瞄了眼刘今钰淡漠的神色,心里知道这位女社长心底并不信他。


    若是他给不出合理解释,只怕不必等到大同社造反官府抄了他家,眼前的人便会让他人头落地。


    他苦笑一声,“刘社长,小人只不过不想死罢了。”


    此话一出,李义有只觉得沉甸甸的心脏陡然间轻松起来,连语气也放松下来。


    “刘社长不是会低头的人。若官府不肯放过大同社,那大同社与官府之间必有一战。花街堡虽已烂到根上,但到底是抵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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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社腹心的刀,刘社长断不会再留花街堡。


    “小人跟着王省为难、暗算大同社,定然会被清算,到时没人救得了我。大同社或许会败,但小人不相信王省,更不相信官府。


    “官兵要是赢了,王省定会极力撇清与大同社的关系。但剿匪之事已实实在在报了上去,若非巡抚、知府出了事,大同社又闹得这般大,赏赐早该下来。


    “所以,王省想凭几句话便撇清关系断不可能,定然要拿人头去顶罪。那他王省会拿谁的人头去顶罪?总不可能是他自己的。”


    李义有惨然一笑,“小人,还有周盛,只能盼着刘社长赢。”


    杨文煊和唐家父子都略有些惊诧地看着李义有,他们确实没想到一个小卒会考虑得这般深远。


    不过细细想来也很正常,哪怕再愚笨的人,也会为自己的命绞尽脑汁。


    刘今钰却是嗤笑一声,众人都面露疑惑地看向她,李义有更是再度惊恐起来,认为刘今钰并未相信他的说辞。


    “莫误会,我只是有感而发,没别的意思。”刘今钰嘿嘿笑了声,盯着李义有问道,“李军爷,你便这般信我与大同社?”


    李义有深吸一口气,“刘社长,邵阳县南乡万余人,比起官府更信你与大同社的,不只小人与周盛。


    “你与大同社许下的事,没有一件是不曾兑现的。纵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也少不了补偿。


    “不瞒刘社长,小人家在礼庵里,去年社长救下的李二水是小人族兄。


    “今年若非刘社长兴办农联,小人族中许多族人的欠债被免除,只怕又会没几条人命。”


    他重重磕了头,“刘社长,小人,小人族人,还有南乡的众多百姓,都盼着社长能赢。”


    ……


    崇祯四年六月初六。


    邵阳县中乡二里,南湾。


    宁朝柱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凉爽的微风,回味着方才那顿酒食的滋味。


    他自幼家贫,哪有机会喝酒吃肉。


    若非他被里中富户周道宏看中,特准他入义塾,若非正好遇上半年节,周道宏祭祀田神后剩下许多酒肉,慷慨赏给义塾贫户,他至今不知肉味。


    “大柱子。”


    河岸的矮坡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宁朝柱回头看去,虽然还没看见人,脸上已经浮现出笑意。


    果然,是他的好友王春。


    王春四处张望,应该是没发现人,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从坡上跳下来,右手护着一叠厚厚的碎纸,压在胸前。


    宁朝柱看着那叠显出黑色的纸,心里咯噔一下。


    王春拉着他到树后的背风处坐下,将碎纸铺在地上,既期待又紧张地说道,“大柱子,你平素便聪明,又去了周老爷的义塾,应能认得纸上的字罢?”


    宁朝柱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但他只是点头道,“我先看看。”


    王春拿来的纸显然是几张纸被撕碎后混在一起的,其中还有不少缺失。


    花了两刻钟,去掉那些无效的断章残句,他总算拼出完整的三句话——


    “天道酬勤,然勤不能丰衣,劳不能足食,谁人之错?”


    “宁效奋臂螳螂,不作安安饿殍!”


    “穷苦百姓要联合,不怕乡绅不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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