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托雷用了怎么样的办法,我最近确实不再做梦。无需在梦境中被迫回忆过去,也无需再面对虚妄的“自己”,我的精神状态也稍微好转。
只是对于身为副官的工作,不免变得有些无力。
总是在长时间的会议中无法集中精神,以往一日正正好完成的工作量如今完成起来却很吃力,甚至连多托雷的交代,也总有些细节被我遗忘。
“啊,副官大人,您看看,这件事,我昨天来找过您,您让我今天来取结果的……”
我从面前来找我的人脸上看出欲言又止。
“抱歉。关于那件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明天再来一次吗?”
“可是,我已经跟【木偶】大人说过了今天就能上交的啊。糟了糟了,这下可糟了,【木偶】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明明因为是和您对接,所以才信誓旦旦地对【木偶】大人直接担保……”
因为我的缘由。
我的心口被巨石堵了一下。尽管我知道他的行为并无任何不妥。
最神秘的副官,地位最尊崇的副官,最勤勉的副官,工作能力无可指摘,即使是涉及执行官的棘手任务也能出色地完成。
我强迫自己展现自己的价值,我的价值也得到了证明。如此以上的种种评价便是。
愚人众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果这个任务被副官塔德纳接管了,那么就一定能够准时完美地完成。
“那可是能让那位大人也挑不出来错的副官啊!”
“我家自我爷爷那辈开始就为愚人众献力,我从刚出生的时候就听我爷爷说起过塔德纳副官的故事。塔德纳副官的人气比一些大人物还高嘞!”
经由我的掩饰和欺骗营造出来的完美形象,我如愿获得了其他人的信任和喜爱。
几乎在实验室的糟糕风评中鹤立鸡群。
只是现在,这样的信任成了回头击沉我的一道回旋镖。
我开始将这些工作下放给下面的人去做,自己只去完成一些多托雷要求的事情。尽管已经做到了如此,我未曾想到我的状态依然差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依旧出现了纰漏。
无法饶恕的纰漏。
我紧张地等候多托雷对我降临的惩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有等来任何结果。
多托雷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疏漏一样。
他阖上手中的文件,发出“啪”的一声。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东西我收到了,塔德纳,你做得很好。”难得的夸赞,尽管多托雷本人的语气依旧平淡。
“不过,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又处于服药期间,或许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静养……多托雷要让我静养……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只剩下了这两个人,剩下的一切都成了厌恶的嗡鸣声。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像失真的电流。我一下子陷入惶恐和惊慌之中,在将东西交付给多托雷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小细节的刹那的恐慌急速膨胀,胀大,然后爆开。
“不……不,主人……我没有,我不用静养……我,我还有价值的,主人,我……”
我拉着身前的衣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膝盖发出“咔”的一声响。想都不用想大概是受了伤,疼痛如火燎,但我如今已经无法顾及了。
多托雷要抛弃我了。
——这样的认知突兀地出现在我的大脑里。
在被自己的记忆吞噬之后连这种简单的小事都做得漏洞百出,真是没用,我留着你倒真是还不如养条没开智的狗了。
我的耳边仿佛出现了这样尖刻的讥讽声。
那声音来自多托雷,有低沉平稳的,也有年轻急躁的,它们混合在一起,无论如何,我都清楚地知道它们来自多托雷。
我要被废弃了。——
“主人,不要抛弃我……我还有价值的!我可以,我可以做到的!主人,主人,我……”
“……塔德纳,清醒一点,不要被你的臆想和记忆控制大脑。”
多托雷似乎说了什么。我眼前的多托雷已经是一片叠影,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压得我要栽倒下去。
我咬牙支撑着,喉咙的肌肉本能地抽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发出了怎样的声音。
或许是乞求,又或许是求饶,我的意识已经连思考“自己说了什么”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到了。
在眼前的视野快要黑暗下来的时候,我感受到手里的衣角松动,紧接着,身体被楼入一个冰冷的怀里,圆形的细长的口抵在我的唇上。
我后颈上的手强迫我仰头,喉咙下意识地吞咽。
“咳咳……”
我咳嗽着,眼皮沉重地搭下来,完全闭上,意识随之散失。
……
“试验治疗的第一周期,在服用清除药剂初试品的十个疗程后,出现了精神的混乱和臆想……看来,还需要引入其他的想法。”
……
“听有人说,你停掉了塔德纳的职位。”
某处寂静的厅室,蒙眼的少女如此说道。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好奇”,【少女】只是恰好听闻了,恰好在此时此地提起了。
因为与她此刻交谈的人,正是传闻中存在感比起传闻主角还要更强的副主角。
“连你都知道了,想必,这件事现在正传得沸沸扬扬、热火朝天吧。”多托雷的语气带着点讽刺。
【少女】:“我也并不是每一次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尽管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人们在议论,他们说,‘塔德纳失去了你的宠爱,死亡已是命中注定’。”
多托雷冷嗤:“可笑的论断。”
“确实。你我都知晓,‘塔德纳无法死去’的事实。对于塔德纳,‘死亡逼近’确实是可笑的论断。”
“……我说的是前一句。”
“……”
【少女】转头:“哦?所以,塔德纳会死去?”
多托雷:“这样的可能确实存在。”
“拥有那样的能量,不该发生如此的可能。”
“即使身体不会损坏,精神的崩塌无法逆转。一旦完全倒塌,塔德纳的意识也将不复存在。”
【少女】:“塔德纳会成为一个没有意识的空壳?”
“不,说不定是被另一个精神体接管呢?”多托雷眉间微皱,很显然对塔德纳的情况也感到棘手。
“塔德纳已经出现了类似的症状,我在他的脑电波内检测到了另一条完全不相同的电波。”
【少女】轻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呵呵。听说,‘另一个自己’,是自己希望成为的‘未来’呢。那也是‘他’,【博士】。”
“不,那不是。”多托雷的语气变得冷淡。他注视着前方,似乎想到了什么。
“态度如此坚定。是因为你的‘切片’吗?”
“……那是不一样的情况。但我无法否认,其中存在共通点。我不会允许塔德纳死去,绝对不会。在我消亡之前,他必须一直存在,一直跟随我。”
“再聪明的学者,也会有痴愚的妄念呢。”【少女】似是感叹,“那些流言,或许会对塔德纳造成影响,你要解决它们吗,【博士】?”
“没有那个必要。”多托雷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群开智未全的愚人。况且,我会带着塔德纳一起去须弥,近百年的时间内塔德纳都不会再回至冬了。届时,那些人老的老,死的死,一切都会被时间淹没。”
“须弥……你和塔德纳被放逐的地方。这样的地方,真的是塔德纳愿意回去的地方吗?”【少女】如此询问难得痴念赘身的学者。
“不过是短暂的歇脚而已,顺手见证一场实验的结果。”提起须弥,多托雷变得更加疏远,更加冷漠。
“任务和神之心有切片完成。而在须弥,或许能找到治疗塔德纳精神磨损的方法。我已有了眉目,有关梦境的权能,或许可以……”
……
多托雷从未想过,即使是他的头脑,也会存在“不理智”的可能。
为了一个飘渺不定的可能,为了一个毫无学术价值的课题,为了“救治”而非“研究”,他就像是被禁忌知识污染进了大脑最深处,即使理性判断一条宠物狗身上不存在如此耗费投入的救治的需要,但仍然这样决定下来了。
要去须弥,接触梦境的权能。
无论是存在于须弥的、据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得见的生物,还是正处于监禁之中的草神。
他或许该冷漠地注视塔德纳的终局。
塔德纳效奉于他,也背叛过他,屈尊见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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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毫无才华的人的死亡,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但是——
多托雷想起了Theta切片。被他在稻妻的邪眼工厂报废的切片,也曾是他当时认定的“失败品”,可能失控的不定分子。
“我比你更适合塔德纳,‘本体’……”
“可笑。塔德纳是我的所有物。而不是你,Theta Build。”
所有物。
对了,他早说过的,早在带塔德纳来到至冬的时候便下了这样的决定。
塔德纳与其他那些多托雷看不起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毫无才华,毫无天赋,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连尊严也可以抛弃,阳奉阴违的小人、蠢货。
但是,有一张多托雷喜欢的脸,以及多托雷喜欢的身体。
以及,即使最初对此感到愤怒和恼火,多托雷也无法否认的是,一同被逐出须弥的身份,以及塔德纳跪下在他身下的乞饶,那双绿色的眼睛和可怜的脸,被多托雷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磋磨着多托雷对塔德纳的想法和印象。
塔德纳在他身边陪伴了近五百年。他们同吃同住,塔德纳汲取着他的权力,他们之间的关系,随着肉.体的进一步接近变得复杂起来。
但毫无疑问,是更加亲密的复杂。
爱人。
多托雷在嘴中咀嚼着这个称呼。
他轻易地吐出这个称呼,最早只是因为和Omega切片合谋的一场实验,即使发生了关系,保持这样扭曲的侍奉这样漫长的时间,在那之前,多托雷也从未想过“将塔德纳视□□人”的想法。
但在尝试着吐露出这样的称呼后,塔德纳的反应取悦了多托雷。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多托雷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犹如心中的某一处突然有了实地,变得踏实。尽管理论来看,多托雷已经不再拥有“心脏”这种东西。
但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愉悦。
如果是塔德纳的话,视□□人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多托雷如此思考。
他们的相伴,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命运,早就比正常意义上的“爱人”更加亲密了。
他们是爱人。
所以他绝不会允许塔德纳离开自己。
他们是爱人。
所以他绝不会允许塔德纳的精神消失。
他们是爱人。
他们要一起见证这个世界的真相,然后,长久地存活下去。
第一次的,除了实验和研究,多托雷开始思考未来,一些与研究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他开始期待了。
……
“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来须弥。怎么,往这边派了五六个切片,对自己的切片工作能力这么不信任?还是说你们要一起在须弥教令院玩家家酒?”
须弥,智慧宫的地下,一个亵渎的计划正在进行,而计划的主体,来自神明造物的人偶,他将于此实现自身位格的升华,获得梦寐以求的神明的力量和权柄。
“呵呵,还真是牙尖嘴利啊。”
渎神计划的另一位,技术的提供者,教令院的放逐者,如今该称之为“【博士】”的执行官,脸上的笑容虚假。
“我还以为,‘我们’的存在更多,会让你更能感受到我们对计划的重视。我可是收到了你对我派来的切片不满的消息呢。那么,现在的情况,能让你满意了吗?斯卡拉姆奇。”
多托雷神态悠闲,话中含刺。
斯卡拉姆奇毫不客气地冷讽:“如果你能把你那些毛都还没长齐的切片赶回去我想我会更满意的。”
“真是失礼啊。虽然切片时的年龄选择偏小,但就实力而言,胜任这个计划可是绰绰有余,很专业的。”
斯卡拉姆奇闻言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多托雷的说法还是其他。不过看表情大抵还是看不起的。
即将成神的造物,如今也对自己的这位“合作者”不满愈深。
“对了,你身边那个狗狗没断奶一样整天跟着你的副官呢?怎么没看到?”斯卡拉姆奇只是随意地一问。
多托雷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变得冰冷。
“管好你自己,斯卡拉姆奇。我和Omega切片的行事虽然不完全一样,但与我说话时,最好用更恭敬的口吻——这一点,还需要我再提醒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