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听闻到【女士】死于雷神刀下的消息时,我是愤怒的。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狂念:若是旅行者当时能够对【女士】稍微手下留情一点,结果是否会不同?
但是,没有若是。
旅行者与愚人众是敌对的关系,愚人众,包括【女士】在内,在稻妻所犯下的罪行无可推翻,旅行者没有理由对【女士】心生怜悯。
我的愤怒毫无正当的理由。
我只是……
不想【女士】就这样死去。我再也见不到【女士】了。
与人之间的相处会积攒记忆,但当记忆随着时间越来越多的时候,便会让人不堪重负。
如无法分解的巨石一般。
记忆中的那些人死去,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徒然支撑这块抬头望不到头的巨石。
我不清楚阿蕾奇诺当时是否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她当时沉默了片刻,只又对我说了一句“节哀”便离开了。
我无可避免地发现,被我最开始以为只是特殊现象的那些梦境,那些我不断梦见Theta切片,不断梦见过往的片段的梦境正在失控。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做梦,梦中出现的东西也更加繁多。
Theta切片的梦境仍然占据大头。我梦见和Theta切片所有相处过的记忆,梦见那场差点被我报废的殊死挣扎,梦见Theta切片温柔地将我占据,事无巨细编织蜜网将我笼罩。
最近的一场梦境,我梦见了稻妻的工厂,只不过内容并无多少温存,多托雷将Theta的头扔进我怀里的那一刻历历在目。
我在梦境中再一次亲手收殓了一遍Theta切片的尸体。
我也在梦见其他的东西,那些如固定嘉宾一样定时出现的阴暗的过去,梦见赞迪克,梦见活力之家,梦见人偶和踏鞴砂,丹羽最后的托付依然字字在耳,梦见和【女士】最开始的相会,以及后来的无数次相会。
我仿佛在无边无尽的梦境中又再一次经历了一次自己的人生。没有带来丝毫的轻松,只是更加增重我精神上的重压。
最后,我的梦境甚至出现了记忆中从未存在过的事物。
——那是另一个我。
“开心一点,小塔同学,不要对我的出现这么愁眉苦脸嘛。看看,我不是你最想成为的那种开朗的、健谈的、大方的人吗?你应该很喜欢我才对啊。”
我与“自己”面面相对。
对面的这个家伙,样貌一致,穿着一致,甚至连耳垂上那不知道损坏过多少次的耳饰也分毫不差,连反射出的弧光都一模一样。
然而对面的表情,轻佻而阴湿恶意,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是真正属于潮湿黑暗的下水道长久过活的老鼠的眼神。
让人感到恶心。
“喂喂,这样骂自己就有点过分了吧?我就是你,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也是完全知道的哦。”
“……所以,我是终于被爱做切片的多托雷给传染了吗?切片要怎么才能销毁来着?”
“什么?!!竟然宁愿相信我是凭空出现的劳什子切片也不愿意相信我就是你自己吗?!太令人伤心了!我要生气了,小小塔!”
我:“……”
我扶额,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不疼。
当然不会疼,因为很显然我正在做梦。
这还不如继续梦Theta切片相关的内容呢。和Theta切片上床都比看见这玩意儿更能让人接受。
我绝望地咬牙:“救命……来个人杀了我吧。你非要用那种奇怪的称呼吗?最起码直接叫我最正常的名字吧。”
“可是如果叫你‘塔德纳’的话,那我又是谁呢?”与我如出一般的人叉着腰,眉毛高高地翘起,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道。
“所以,为了方便区分,你以后就是‘小塔’,而我,你可以叫我‘聪明绝顶,才智过人,智勇双绝的大塔大人’!”
我面无表情地往前看:“好的,大大塔。”
大大塔:“!太无礼了,小小塔!”
我向前迈出半步,将本就不算太远的距离拉得很近,然后伸手抓住眼前之人的手腕。虽然有预料到,但真正感受到那宛若实体活人的触感时,我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你,你要干什么,小小塔!就算,就算你长得很好看,但我们可是同一个人啊,不可以这样做……”
我迅速地伸手捂住这人欠收拾的嘴,一脚踹在他的后膝窝上,十分顺利地就将此人扭送压倒在地面上。手里跟随心意出现一把匕首,我对准了身下人的心脏,用力刺下!
铛——
匕首插入地面,身下的人却早已不知所踪。
我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却被一个温热且瘦削的怀抱压住。另一个自己的呼吸如同蛇一样落在耳边。
“对自己也这么心狠手辣?这不对吧。明明你都可以为了活下去在那个大学肄业的神经实验男脚边跪下去张嘴含那根恶心的东西……喂,你别动手啊!”
我屈起胳膊给了身后的人一个重重的肘击。这一下,我听到一声疼痛的闷哼,紧接着,后背那股黏湿的感觉终于褪去,另一个“自己”捂着腹部后退。
我冷眼投去视线:“没人告诉过你,你说话很难听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还是好好把嘴闭上吧。下一次,我会把匕首刺进去。”
“哈……”对面的人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到底谁才是狗啊,给别人当了五百年狗的家伙……我本来没有想要这样做的,但这是你逼我的。”
那张如同照镜子一般的脸上出现狡黠的笑。
我暗叫不好。
但已经晚了。
下一刻,猛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如同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疼得我弯下腰,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叫出声来。
“有人分担之后果然就好多了。”熟悉的声音降临到头顶。
我挣扎着仰起头,看见那张自己的脸,无比违和。
那声音同样也与我自己的声音非常一致,只是带着一点颤抖,因为疼痛。不过从疼痛1降到0.5的人很显然要比从0到0.5的我更加从容。
我一下子明白肯定是眼前的人做了什么。
“你……!快点给我解除!”
“解除?解除什么?”
“别装傻!”
另一个我自己低着头,悠哉游哉地看着我,一脸无辜,眼睛里分明是看好戏的恶意。
“怎么会是装傻呢,小小塔。哦,对了,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我们是同一个人,拥有同样的疼痛和感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放心吧,我会感谢你的付出的,小小塔。”
这个听不懂人话的混蛋!
“哎呀呀,别骂了别骂了,骂再多,被骂的人也都是‘我们’自己呢。还不明白吗,小小塔,不是切片,也不只是梦境,我是真的存在的哦。看,你可以碰到我,就像触碰你自己一样。”
疼的恍惚之中,我感受到自己的脸被轻轻地捧起。
我看到那张熟悉的,令人生恶的脸。他抚摸着我的脸,轻轻地将额头抵上我的额头。
奇妙的,难以言喻的触感在脑海中迸发。
我无法准确地形容那样的感觉,但硬是要说的话,那感觉就像……
自己在触碰自己一样。
我愣住了。
“看吧,我没说谎吧?”
触碰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面前的人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地扔掉。尽管那张脸上仍带着虚假的,讨厌的恶心笑容。
“……”我扶着墙壁直起身。
“我倒宁愿是我失心疯了发幻觉。”我讽刺。
梦境中出现的另一个“自己”?
稻妻轻小说都不敢写这么离谱的剧情!
“我就是我自己,也只有我是我自己。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违背的。”我勉强保持镇定道:“我绝不会允许什么‘另一个自己’存在。‘塔德纳’只能存在一个。我会在此杀了你。”
“哇哦。是吗?人家好怕怕哦。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小小塔,‘塔德纳只能存在一个’。所以……”
我的心中蔓延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预感刚刚出现还在疯狂警示的时候,一把长刀从空中无端出现,贯穿了我的身体,从我的胸口出现。
“唔!”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刀。疼痛和惊愕甚至让我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自己”正在微笑,水绿色的瞳孔温柔地闪动。
“这可是梦境啊,尚未完全掌握梦境的你,又要如何与诞生自梦境的我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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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所以,就这样睡去吧,小小塔,我会帮助你的,帮助你成为……”
另一个“自己”最后的话语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我没能听清楚那之后的内容,带着疼痛坠入更深的深渊。
梦境的深处,过了许久,传来一声不甘心的“啧”。
“……啧,果然,无法杀死吗……”
……
奇怪的梦境。
竟然梦见了另一个自己,还被另一个自己捅了一刀。
我劫后余生般地在床上睁开眼睛,后背已经是一片热汗。
我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动作牵扯到胸口的肌肉,骤然的疼痛让我没忍住叫出来一声。
“啊!”
我蜷缩着身体,突然的疼痛像是胸口被人用刀狠狠地剜了一下一样。
多托雷就在我的身边,他注意到我,起身查看我的情况。
“怎么了?”
“胸口……心脏好疼……”
多托雷皱起眉,似乎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这种情况。
即使是如多托雷这样的天才,恐怕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因为做了一个古怪而好无厘头的梦境,在梦里被“自己”捅了一刀醒来就开始要死要活的吧。
多托雷为我做了简单的检查,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多托雷沉吟片刻。
“除了心脏绞痛,还有出现过其他的症状吗?”
“没有吧……或者,睡不安稳算吗?”我有些不确定地道。
“不对。你最近的睡眠时间是七个小时,其中五个小时处于深度睡眠,符合的健康睡眠状态。”
我:“……”
您这不是比我还了解我的身体情况吗?
“那,应该就没了吧。”我缩了缩脖子。
多托雷注视着我,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失去了面具的遮挡被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我的面前,却并非世人所猜测的那样邪恶疯狂。
出乎意料的平静且专注。
我又想起来梦中另一个自己说的话了。
“……明明你都可以为了活下去在那个大学肄业的神经实验男脚边跪下去张嘴含那根恶心的东西……”
“!”我从多托雷的怀里狼狈地弹射起步,跳到床边。
多托雷皱眉:“你在干什么?”
我的眼睛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多托雷的那处。因为此刻是盘腿坐在床上,穿着轻便的居家服,明明每天都在蹲实验室却毫不合理的肌肉弧度完全掩饰不住,同样藏不住的还有那一处……
“!!!”
我惊慌地想要控制住我的眼睛,直接放飞旋转成了蚊香眼。
多托雷:“……”
“把你的眼睛闭上,然后给我爬过来。”多托雷笑意浓郁,但稍微带点脑子就能够听懂其中蕴含的威胁之意。
我抖了抖,赶紧闭上眼睛,四肢在床上爬过去,手指在往前摸索的时候错估了距离,触碰到了多托雷的脚。
“……你都可以为了活下去在那个大学肄业的神经实验男脚边跪下去……”
可恶的大大塔!不准再说了啊!!!
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心无旁骛!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强调肄业啊!
我努力绷紧着脸上的表情,为了不让多托雷看出我在想什么。
好在这里不是梦境,多托雷也没有读心的能力,不至于让我半点秘密都留存不了。
要是被多托雷知道梦到自己被自己的“切片”一样的存在反杀了,肯定会被阴阳怪气一顿的吧。
还只是一个就招架不住之类的……
我在胡思乱想之际,多托雷又问了我一些问题,大致就是关于我最近的身体情况和休息状况之类的。除此之外,他还问了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
我犹豫着斟酌了一下,将做梦的事情告诉了多托雷,半真半假,掩饰了刚做的那个出现“另一个自己”的梦。
多托雷听完我的描述,难得地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你的精神出现了崩裂。”多托雷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如果不早点干涉解决的话,大概会被繁重的记忆压迫得精神癫狂吧。说不定还会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
是,大大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