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快乘上了返回至冬的船。
这片冻土,我总是难以生出亲近之情的土地,沉默在冰雪之中,亦沉默地等待一位执行官只余灵魂的回归。
在所谓的“葬礼”开始之前,至冬的一切依然以过往依旧的姿态存续。多托雷要准备前往须弥的一切行程,而我则需要协助完成。
清点人员,交接手续,所有有关副官的工作,不需要再过多的提醒,早已在几百年间反反复复的操作中变得熟练。
而关于多托雷私人的打算,多托雷似乎暂时并没有告诉我的打算,识相地收拾好自己的好奇心对我而言是更加理智的选择。
我去找了Sigma切片,想要把多托雷的话带给他。不过比较遗憾的是,并没有直接见到Sigma切片,只能把消息写作一封信让Sigma身边的下属转交。
值得一提的是,我找了一次机械师,但到了那个组织的联络点,却被告知机械师已经断联了。
“断联?抱歉,我可能没有听懂……所以机械师是……?”
“说是联系不上了,其实就是跑了。没什么好多说的。”
在一个小窗口接待我的是一个完全面生的老人。他很不耐烦,枯槁的手指像挥赶苍蝇一样在我面前挥舞着。
“哈,年轻人,到底机会多,人生还长。哪里像我们这种骨头都要烂在土里的家伙?跑了也很正常。别来找了,上面的人吩咐过了不许再打听机械师的事。”
“……”
我摸了摸揣在口袋里面的那只当初被机械师遗留在Theta切片出现的工厂的机械鸟,有些茫然。
机械师走了。
甚至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尽管我与机械师之间的关系横亘着不平等的身份差和年龄差,但这么些年,亲眼见证了机械师从刚进入组织时一个了无生气的臭屁小孩儿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机械师在我这里留下的深刻的记忆远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这或许也是我会偶尔在机械师面前主动讲起我和多托雷之间的一些烦心事的原因吧。
我原以为以我无穷无止的生命,我会一直直到见证到机械师的死亡,再慢慢地将与机械师相处的几十年的记忆随着他的棺椁一同埋葬进土里,被时间缓慢地腐蚀和遗忘。
只是从未想过,我会先听到“机械师失踪”的消息。
我问了机械师以前的房间和住处。接待窗口的老人很不乐意回答,一幅生怕被麻烦缠上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磨不过我,告诉我机械师离开后他的所有东西已经都被清除了。
清除。
包括他之前做的那一大堆,被专门陈列在一个房间里的,与最初的那只机械鸟别无二致的那些机械鸟吗?
接待窗口的老人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上面一些的成员闲聊时说起过,管理员要求“完全清除机械师的一切痕迹”。
毫无所获,我只能带着那只早就无法启动的机械鸟回了我和多托雷在至冬的住处。
我上了楼,把口袋里面的机械鸟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机械鸟发呆。
这是一只与机械师房间里那成百上千只其他的机械鸟毫无区别的机械鸟,除了机体上的损伤之外,它的构造,机械衔接方式,都别无二致,如同流水线上一天可以生产上万件出来的复制品。
但我很清楚,这不是。
不是复制品。
所有的机械鸟都是机械师自己一只一只做出来的,与当初代替机械师发声的那只陈旧落后的机械鸟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更加崭新,没有那么陈旧。
尽管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机械师仍然更加偏爱陈旧的最初的那只机械鸟。高兴的时候,他会选用最初的机械鸟当作自己的替身会见委托人。
我猜想,那只机械鸟大概与机械师很少会提及的自己那被迫害致死的家人相关。
出于“朋友”之间的准则,我并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去私自探寻对方的秘密,于是这样的猜测也只能止步于猜测。
如今我手里的这只,受损严重,只有腹部还能勉强看清楚,这只机械鸟的编号是0430。
我注视着那行铭文,因为太过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人。
“塔德纳。”
我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余光才瞥见那熟悉的衣服。
“!主,主人……”
多托雷按着我的肩膀,又用了点力将我按回到座椅上。
我正疑惑多托雷为何会突然回来,却发现多托雷的视线似乎正集中在桌子上的那只机械鸟上。
“去找了你的朋友?不过好像结果不太符合预期?”
我提起一口气来:“……我没找到机械师。听人说机械师已经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
“需要的话可以用愚人众的情报网。我不是把权限都给你了吗?”多托雷状似无意地提起。
他伸手,将桌子上那只机械鸟提溜起来放在眼前观察。
我为多托雷的话怔愣了一下。
“啊?”
“怎么?你的表情看起来是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事实确实是如此,但怎么想也不能就直接这样回答多托雷。
我委婉地道:“毕竟只是私人事务,这样的行为可能有点太……以权谋私……”
“瞻前顾后干什么?你以权谋私的时候还少了吗?塔德纳?”多托雷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的后背麻了一半,差点要以为多托雷是要来收拾我那些多到数都数不清的“滥用职权”来了,连带着额头也泛了一层细汗出来。
要真要正经计算起我那些不上台面的小手脚,按照愚人众的规定,恐怕把我再在牢里面关个五百年也偿还不清。
好在,多托雷并没有突兀地变为“正义的伙伴”这样的癖好。
他仿若只是随口提起,或许只是想欣赏我脸上因为他的话变化的表情。
总之,他又转换了话题,十分迅速。
“你要留下这个破烂吗?”
破烂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我无力吐槽,回答道:“大概吧……等到以后遇到机械师再还给他。毕竟是他的东西。”
周身的空气似乎冷了一点。
我有点疑惑地抬头。最近好像没有突然要降温的消息吧?
“呵呵。”多托雷笑了两声。
“不过是万万千个复制的制品之一,拼接的手法也不过小孩子玩的机械玩具样式而已,毫无价值,就算毁销去一两个也没有关系的废品。”
我看见多托雷手掌合紧,那只机械鸟便发出吱呀的悲鸣
“不可以。”我下意识地拒绝,“这是机械师的……”
我想要站起来,却被多托雷不由分说地再一次按了回去。多托雷压着我的后颈,弯腰低头,咬着我耳垂上的耳饰。
耳边低沉的声音萦绕。
“我的爱人……”
“……”
我没骨气地软了身子,那点因为多托雷纵容的姿态才生出来的一点反抗的心又在这低声的“爱人”两个字中化为乌有。
我放弃了夺回那只机械鸟。
希望机械师不会因此怪我吧,毕竟,多托雷的要求,是不容被拒绝的。
……
【女士】的葬礼举行在一座巨大的宫殿之中。除去不知所踪的斯卡拉姆奇,愚人众执行官悉数在列。
众位执行官衣冠严正肃穆,不约而同地稍微提前了一点赶到这座宫殿。
最大的正厅,空荡的房间里,正中心摆放着一尊巨大的冰棺。那是【女士】的棺椁,但实际上,其中并没有任何【女士】的存在。
【女士】的尸体早在直面雷神的那一刀时完全溃散,灰尘尽数扬撒在空气中。
为了表示悼念,那里面摆放的是【女士】的一些衣物和随身物品,还有象征执行官权位的勋章。
火之魔女壮烈空荡的五百年,便悉数只剩下这些。
我跟随多托雷来此,在用作悼念的正厅门口看见了许多熟悉的执行官。其中还有【公子】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大概是刚从璃月回来,神色还有些疲倦。裹在执行官厚重的大氅里,多了点阴沉的感觉,倒总算不至于和其他执行官看起来格格不入了。
他看见我,朝我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点了点头,听到身边的多托雷冷笑了一声。
我:“……”
不至于吧!您就这么看不惯达达利亚一个年轻小伙吗?!
整座宫殿安静地令人咂舌。【女士】的葬礼受邀前来的只有执行官一众,按规定,我这样的副官也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不过,多托雷早就习惯无视这个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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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还会有其他执行官看不过来指责多托雷的行为,后来,再发现连【丑角】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便再也没人吃力不讨好干这事了。
虽然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想陪多托雷开会。
但如今能因此获得参加悼念【女士】的葬礼,也算是不至于让我留下最后的遗憾吧。
在进入之前,多托雷看着我。
“要一起进去吗?塔德纳?”
我抬头,看向正厅里那副冰棺。视线和正从我们身侧走进正厅的【丑角】对上了一瞬。
【丑角】:“……”
【丑角】闭上眼睛,心累地快步离开。
“你既然和【女士】是朋友。”多托雷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不过我可以理解,从多托雷嘴里听见“朋友”两个字确实挺违和的。
“你或许会更想亲自参加这场悼念?我可以带你一起进去。”
“不用了。”我摇摇头,“执行官的悼念仪式结束后会有一小段的时间可供自由悼念。我想那个时候进去。”
多托雷不再多言。
他进了大厅,我便在外面等候着。
零星几个晚到一点的执行官经过我的时候会和我打个招呼,我都会一一行礼回应,不过也都仅止于此。
倒是【仆人】阿蕾奇诺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你不进去吗?”【仆人】大人一如既往的富有压力,“罗莎琳应该也会更希望看到你出现的。”
“这样的抬举……”我苦笑,“现在是执行官大人们的场合,我想等之后单独悼念的机会。”
“如此,节哀,塔德纳。”
“……我知道的。感谢您的关心。”
阿蕾奇诺向我简单点头后便进去了。
我看着时间缓慢地指向了预定的时刻,正厅的大门闭合,将里面执行官的声音也都一并掩去。
寂静——
冷得直要钻进我的皮肉和骨头里。
我紧紧身上厚厚的衣服,觉得穿再多也没办法抵御那股子寒意。
我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总之,在大门再一次缓缓开启的时候,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点头、行礼。
直到多托雷站到我面前。
多托雷看着我。平抿的唇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按照本来的打算,我是想随便派一个切片来参加的。”
我叹气:“主人……”
我向多托雷弯下腰,一如过去无数次的俯首。
“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感谢您,主人。”
周围来往的执行官很多。
我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手脚,从各位执行官的中间低头穿过去。
我本以为悼念结束后执行官们都会悉数离开,但没想到,里面还有两道人影尚在。
【仆人】阿蕾奇诺和【少女】。
【少女】趴伏在冰棺上,嘴中哼唱着不知何处的歌声。阿蕾奇诺则站在冰棺正前方,注视着冰棺。
我走过去,在阿蕾奇诺身边站立。
“我与【女士】大人在璃月约定过,等到稻妻的任务结束后,要一起去【壁炉之家】看望孩子们。”
“罗莎琳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很喜欢孩子。我初接任【仆人】的席位时,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同僚也抱有警惕和敌意。不过后来发现,一切都是多虑。”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女士】大人也有像我这样被‘讨厌’的时候吗?”
阿蕾奇诺道:“倒也不至于像你这样。”
我的心情稍微轻松下来一点。
我从储物袋里拿出几样东西。
阿蕾奇诺诧异:“这是?”
“【女士】大人托人转交给我的信件和礼物。思来想去,我竟然没想过要给【女士】大人送出点什么,手里倒有一份鸣神大社抽到的签文,虽然是凶签,但我很喜欢签文的内容。”
“要如海草一样温柔而坚强。”
我将【女士】送我的信件和书签连同御签一起放到冰棺上面。
阿蕾奇诺道:“为了安放罗莎琳的灵魂,女皇大人会冰封此处,再不能进入。不留做纪念?”
“……”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更多了。这份记忆,对我而言过于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