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返回审讯室的时候，赵馨诚那边已经审完了。
压根就没审出什么东西，那个被抓来的孟潇同党就跟个复读机一样，一问三不知。除了一开始周巡和曲弦审的时候多说了两句话，剩下的时间，他统共说了五个字，“忘了”和“不知道”。
审到最后，赵馨诚气的抄起杯子往地上砸，吓得小汪赶忙站起来拦人。
走了一个炮仗，又来了一个活爹。小汪心力交瘁的想，可千万别动起手，周巡还会装模作样的让他拦下来，这位赵队长什么路子可真不清楚。
好在他预想的那些情况并没有发生，赵馨诚什么都没多说，摔门出去了。
周巡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看见赵馨诚怒气冲冲的满屋子里找水喝。
“什么也没说？”他猜到发生了什么，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递过去，“早说这是个嘴硬的，审了也没用。”
“直接崩了算了。”赵馨诚一口气把水都喝完，“这他妈还有什么审的必要？反正等过一阵判了也得毙，也不差这一会。”
周巡哼笑一声：“拉倒吧。真给你把上了膛的枪，你敢开啊？说大话谁不会。”
赵馨诚没心思和他扯淡，自己又接了杯水三两口灌下肚。
周巡转头看了眼玻璃窗，小汪正在擦地上的水，那个犯人依旧扬着脖子闭着眼，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我倒有点事儿想跟你问清楚。”他开口，“之前在医院的那个姓薛的，是什么情况？”
赵馨诚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保密问题上犯了难。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点事儿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关于薛嘉福的线索，也是指向孟潇一伙人的——反正都是要查。
“哎，那个真就是个普通犯人。”他拉开椅子坐下，“一个快递小公司的老板，之前查化工厂的时候查到他了，想着把人带走问个话，结果呢，这老板死活要跑，结果自己从三楼掉下去了，差点给自己摔成废人。”
“非要跑？”
“对。其实我们去之前，那老板就已经受伤了。”赵馨诚回忆着，“他的左脚跟腱被人用刀划断，七根手指头都被掰断了。说来奇怪，这姓薛的死活不交代是谁干的，非说自己是坠楼的时候摔的。”
他无奈的苦笑一声：“跳楼能跳出刀伤，你说这谁能信。”
周巡沉思着，直接抓住这段话里的重点：你刚才说，他的手指头被掰断了？”
赵馨诚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他在想什么：“根据薛嘉福的口供，和医院的报告都能看出来，在我们到达之前，他应该是在被人拷问。”
“后来他才说说，拷问他的人就是孟潇一伙人。貌似是我们当时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总之那天在医院，孟潇找他还是要问一样的问题。”
周巡坐在他对面：“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要问什么？”
赵馨诚摇摇头：“他说是要找个人。但是据他所说，他自己并不认识孟潇这伙人，也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谁。我们问他名字，他也说自己不认识，记不清了——这谁能信？为了一个人，掰断了他七根手指头，肯定是打定了主意，知道他认识人家的。”
周巡思索着。这个“掰手指头”的处理方法颇为眼熟了，不出意外的话，刘岩死前被拷问过，应该也和他们有关。
但是那会，孟潇那伙人应该还不在内地吧？小几个月前的事儿了，而根据他们查到的资料显示，孟潇几人是在孟仲谋死亡以后，才陆陆续续入境的。
那刘岩的事儿还是和别的东西有关。毕竟这种拷问方法也不是谁的专利，习惯问题而已，说不准那一票人都是这个路子的。
赵馨诚往椅背上一靠：“没事，昨天队里给了消息，说是在监控里看见长宁路一带有疑似孟潇的身影了。估计没两天就能把人抓着。”
周巡笑了一声：“哟，这么乐观呢？”
“反正现在津港他们是出不去了，”赵馨诚一耸肩，“市局可是上足了监控啊，津港现在就是铁桶一个，她孟潇要是有能耐，就一辈子躲在屋里面别出来，否则按照现在这个排查力度，抓她是早晚的事儿。”
市局……周巡叹了口气。提到这俩字，他更没那么乐观了。
“还有个事。”他转移话题，“你现在能联系上林嘉茵？”
赵馨诚身子一僵，十分不自在的坐直：“问这干啥？”
还能干啥，当然是着急见老关。不过他要是真把这话说出来，赵二狗大概还以为他悲伤过度呢，估计两三句安慰着，把话头就挑开了。
“啊，我有事想问她。”周巡也没明说，“帮个忙。”
赵馨诚一脸狐疑：“你问什么？”
周巡还没编好，也懒得编，所以回了他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
“联系不上。”赵馨诚斩钉截铁地说，“爱信不信啊，她现在完全是单方面跟我联系了，要是她不找我，没人找得到她。你要是真想见，就只能等她啥时候再来找我，这样我就能替你转达了。”
周巡眉头一皱，“啧”了一声，刚想和他再掰扯两句，敲门声响起。
赵茜推门而进，手里拿着几张照片。
“赵队长。”她打了个招呼，随后把手里的照片递到周巡眼前，“周队，刚才小周来找我们，让我们核查了那几个吸｜毒致死的物证。我们发现了一些疑点。”
玻璃窗里的小汪也刚收拾完，推门出来看见赵茜，乐呵呵的打了个招呼。
“这是注｜射器？”周巡看着手里的照片。
“没错。三名死者都是死于家中的，而他们每个人身边都存在一只注｜射器。”
根据尸检显示，这三人都是注｜射毒｜品过量造成的死亡，有注｜射器想必也不奇怪。
赵茜继续说：“上周死亡的那个大学生，他的随身物品已经全部被家属带走销毁了，所以只留下了当时现场的照片。但是剩下两人的物证都在，我发现这两支注｜射器，几乎是全新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两个证物袋递过去。
“从注｜射器上，我们只提取到了死者的指纹，但是问题是只有死者的一次性使用指纹，且两支针筒内的毒物残留似乎都是同一种。但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实验室正在做检测。”
周巡反应过来，拿着证物袋，翻来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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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
她说的没错，这东西看起来确实很新。理论上讲，如果是常年吸｜毒的人，家里的注｜射器不应该是这么新的，就算是人家保存的好，周身上的指纹也应该是有多组杂乱交错着，代表有多次使用的痕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枚指纹清晰的分布在上面。
尽管上周的那名死者并没有留下证物，但能从当时的现场照片上看出来，那支注｜射器和剩下这两支是完全一样的，几乎都是全新。
没抱什么希望，但周巡还是问了：“货源排查过吗？”
赵茜遗憾的摇摇头：“查不了。这种类型的注｜射器随处可见，正规渠道的话，不论是网购还是线下药店都可以买到。这种会吸食毒｜品的人，我想他们的圈子里应该也有能拿到这种东西的渠道，排查范围太大了。”
周巡眨了几下眼睛：“这样，先把死者的资料详细一下，尽量还原死者生前二十四小时的行动轨迹，去了哪，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越详细越好。其次啊，告诉实验室那边，赶紧把化验结果弄出来，经费要是批不了那么快我就先垫着，让他们加急，越快越好。”
赵茜点点头，把照片收回来，又拿出另外一张照片：“还有这个。”
咋这么多照片，周巡接过来拿在手里，顿住了。
“这是一周前，在医院谋杀了保安和金山的那个杀手，画像师根据监控里的小半张脸做的还原。”
照片上是一张模拟还原的画像，一张脸熟悉的很。周巡还没开口，在一旁的小汪反应比他大，赶忙凑过来。
“我看看我看看？”
他拽过照片定睛一看，立刻认出画像上的人——这不是之前银行那个假刘岩吗？
很明显周巡也认出来这人，抬头和小汪对视一眼。
周巡看着照片，觉得他越发眼熟了。他觉得自己见过这人，不是在医院，不是之前在银行里关于假刘岩的监控录像，而是更早，更早之前。
他自认没有老关那个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当这么多年刑警，对于人脸还是极其敏感的。上次银行出的画像，他就觉得眼熟，不过那点微不足道的熟悉感被他自己忽略了。而这次，两张出自不同画像师的人脸，重叠起来，居然唤起了他的一些记忆。
周巡思索着，心想一会要去求证一下。
他见赵茜还站在身边没走，回头道：“还有事？”
“啊，市局那边说……”她声音降下来了一些，“市局刚下了讣告，说关队长的葬礼在周一早上九点。”
在场几人都沉默了。
还是周巡先开口：“……行，告诉大家明天都早点休息吧，后天准时去。”
赵茜脸色十分难堪的开口：“呃，市局的意思是，最近到处都比较紧张，而且关队毕竟只是顾问，所以就一切从简了……只通知了几个领导去，还有咱们长丰的几个人，剩下的……”
后面她没说，但谁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周巡一脸不悦：“这谁的主意？”
“我操，他说不让去就不去啊？”赵馨诚一拍桌子，“老子请假也得去，不给假就旷工，我就不信旷半天还他妈能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