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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作者:有毒喷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演简直不明白闻越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没好气道:“你也不怕它把你甩下来。”


    闻家先前落户在朝安,朝安城寸土寸金,城郊农田那个租价压根就没打算租给农户,因此闻越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用来耕地的牛——毕竟租得起城郊农田的富人会雇佣人来耕种,也就没有牛的用武之地了。


    以前每年春耕节倒是有牛,但节庆时候的景象自然做不得数,谁家犁地的牛会是膘肥体壮神采奕奕的?过得怕是比普通百姓还要滋润些。


    等到来了镜溪城,他又上山修道去了——虽然没修出什么名堂,如今第一次见耕地的牛,便很想试试骑牛是什么感觉,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不是有你在这吗,师兄也在后面,不会让我摔着的。”


    其余三人走过来时就听见这么一句,关云铮不由得看了眼那头牛:“没鞍能骑吗?”


    闻越像是很满意关云铮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闻言点点头说:“我先试试。”


    关云铮也跟着点点头:“无妨,牧童骑在牛背上时也没有配鞍,就是缺了支短笛,不然师兄此番就更像牧童了。”


    李演在旁边抱臂冷笑:“哪家农户能雇得起他来当牧童。”


    楚悯深以为然:“此言在理。”


    总之闻越欢快地攀着牛的身子坐了上去,待到坐稳后还煞有介事地点评道:“比马背宽敞些。”


    突然变成坐骑的牛相当温顺,背上忽然多了一百来斤也不甚在意,只随意地甩了甩尾巴。


    关云铮注意到这个细节无端想笑:“师兄,它方才在甩尾巴呢。”


    闻越不明所以:“甩尾巴怎么......好哇云崽!你的意思是它把我当虻虫?!”


    关云铮背着手看向别处:“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闻越倒也不生气,坐了一会儿后又撑着牛背跳下来:“就是太安静不喜动了,这要是真当坐骑,马走一日,它怕是得走五日。”


    江却神色无奈:“你非得在它吃草的时候坐上去。”


    闻越“诶”了一声,回头看了会儿,发现它还真在嚼草,顿觉愧疚,对着那牛的脑袋双手合十,诚恳地作了个揖:“对不住啊牛兄,打搅您用膳了。”


    牛把草嚼完了,看着眼前这个举止怪异的人,不解地“哞”了声。


    李演这才想起被打岔之前自己想说什么,把方才随手放到脚边田埂上的东西拿起来给几人看:“方才问了问那位农户有无甜一些的甘薯种,他给了我这些甘薯苗。”


    关云铮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原先菜地里的甘薯也挺好吃的,没准过段日子就甜了。”特意来找甜的甘薯还是有点太麻烦人家了。


    李演摆摆手,并不在意:“厨子的分内之事。再说了,你们师父给的月钱可不少。”


    也是。


    关云铮第不知道多少次麻木地想,她为什么总在共情有钱人,哪怕这个有钱人是她师父也不能共情有钱人啊啊啊啊。


    楚悯在苍生道还没待多久,而甘薯成熟要些时日,因此她恰好没喝上不怎么甜的甘薯粥,闻言十分好奇:“甘薯苗种进地里能长出甘薯吗?”毕竟一般来说,作物都是从种子逐渐成熟起来的吧?


    关云铮回过神来:“能,这叫扦插。”


    四人默默把目光投向她,闻越更是倍感震撼:“你这都是从哪看来的?”


    关云铮无声把视线转向旁边的麦田,打了个哈哈:“学得略杂,略杂。”


    几人交谈间,展骏从远处的麦田里走来,一直走到闻越面前才说道:“小少爷,问过这边的农户了,说是还有一处荷塘尚未收割。”


    闻越差点忘了这茬了,方才他往这边走时确实感慨了一句秋天怕是没有莲子了,此时便问道:“还有莲子?”


    展骏颔首:“有,但农户说可能不如前阵子的好。”


    闻越扭头看向关云铮和楚悯:“尝尝去?”


    关云铮拉上楚悯的手:“尝尝去!”


    ****


    或许是荷花之间的品类不同,或许是他们运气好,总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片荷塘里甚至还有几朵在凋谢边缘的荷花。


    关云铮老远就看见了那抹格外显眼的藕荷色,提着衣摆,踩着有些泥泞的土路绕荷塘走了半圈,终于找到能近距离观赏这朵荷花的落脚点,回头招手:“小悯你来看这朵花!”


    楚悯跟在她身后蹲下来,眼尖地注意到被花瓣包裹着的东西:“那是蜂吗?”


    关云铮正想凑近,江却在身后出声:“当心。”


    于是她只好老实在原地蹲着,努力在一簇嫩黄色的花蕊中寻找那蜂的身影。


    “它是才睡醒吗?”关云铮看着那只圆滚滚的蜂。


    “也可能是累了吧,你看它身上有好多花粉呢。”楚悯轻声说。


    “不要只采荷花的花粉哦,荷花都不开了,你会飞得很累都找不到一朵花的。”关云铮也小声说。


    闻越正找人帮忙采莲子,捧了一大堆莲蓬到怀里,一扭头却发现两个师妹都不见了,只好捧着莲蓬大呼小叫地走过来,终于看见在荷花前蹲着的两位师妹。他抱着莲蓬也蹲下来:“看什么呢?”


    没人回答他,闻越下意识往两位师妹那看,很快发现一件十分要命的事——关云铮在哭。


    和方才看到季邕记忆后的反应一样,没有一点声音,眼泪却已经啪嗒啪嗒地砸下来了。


    关云铮默不作声地看着荷花流泪,蹲在她身边的楚悯显然也注意到了,但什么也没说,只无声地站起身,和闻越对视一眼,跟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江却一起先走远了。


    或许他们走远了她就可以放心地哭出声了。


    闻越一路过来都无意识地揪着手里的莲蓬梗,想说点什么也不知从何开口。


    怎么可能已经不难过,纵然感情再差,那也是她的血亲,见到亲人以此种情状死在自己面前,短时间内很难平复才是正常。


    闻越叹了口气,抱着莲蓬在身后的石板上坐下,索性没事做,干脆把莲子剥出来,待会儿给心情平复的云崽尝尝。


    而被惦记的云崽还蹲在荷花面前。那只蜂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了,圆滚滚的身子上沾了好多花粉,也不知道飞回去的路上要歇多少次。


    关云铮蹲在地上想:关云筝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时候彻底消散的?是她那次回到关家与关云筝的母亲大吵一架后?还是在那之前?


    她有没有听到自己对闻逍提出的,让关云漪和季邕解除婚约的请求?


    虽然不管她听到与否,这件事的结果都只是对关云铮自己的安慰,这些问题对于关家姐妹中的任何一个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关云筝在无法确认她妹妹能否平安时便消散了,关云漪更是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经历这些便被折磨至死了。


    妹妹临死前会怨恨她的姐姐吗?


    她的魂魄会归入溯洄吗?


    关云铮抬手抹了一把脸,犹觉不够解气似的,又抓着袖子狠狠擦了擦眼角。


    “哎呀,哭了?”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关云铮被吓了一跳,由于那声音太近还以为是背后有人,下意识站起来转身,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谁?”她不由得警惕起来,这声音听起来虽非男非女,但不像心魔引那样带着诡异感,更像是摇羽那种剑灵才有的非人感。


    难道是将隐里的器灵?还是撷光?


    关云铮怀疑地拿出将隐放在手心看了看,没看出异常后又横过手腕打量了一番撷光。


    “我不是器灵。”那个声音又说道,语调慢悠悠的,像在用言语逗她玩。


    关云铮皱眉,心说你不是器灵至少也是个谜语人,最烦话说一半的行为。


    那声音的主人比知名谜语人章存舒还能看透人心,因为祂在关云铮腹诽之后说道:“谜语人?什么意思?喜欢说谜语的人?”


    关云铮眉头皱得更紧了,虽说心魔引也能窥探她的内心所念,但到底只是偶尔发作,窥探时还总带着挑衅她的意味,动机太过外露她反而没那么容易生气。


    但此刻说话的这位……话语里几乎听不出恶意,但也压根不打算掩饰祂对自己内心的窥探,不对,这种程度的不能叫窥探了,人家根本不打算藏着掖着,这完全就是在观察,在复述她的念头,她在祂面前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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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心思无处可藏的感觉无端令人感到恼火与不快。


    “太久没跟人打交道了,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那声音又相当通人情味地说道。


    关云铮不知道祂到底要做什么,听了这话既警惕又没好气:“你心中所思所想全被人抖落出来,你能高兴?”


    那声音听着简直能想象出一张嬉皮笑脸的脸:“我能啊,那不正好说明此人非常厉害吗?”


    关云铮:……好欠打的声音,好欠打的人。


    “我只是路过,不打算多做停留,就比别过吧,小友。”祂忽然毫无预兆地单方面终止了话题,关云铮正想开口,就感觉识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被风拂过般的震荡感,像是在告诉她,此人真的“走了”。


    搞什么,她还想吐槽一句“她的识海不是驿站不要想经过就经过”的啊!


    可恶。


    被这么一打岔,关云铮的那点消极情绪暂时被镇压了下去,她想起方才情绪不好时把两位师兄和小悯都晾在一边,忙不迭踩着土路朝那边飞奔过去了。


    ****


    没穿越过来之前,关云铮只吃过初夏时节的莲子。


    那时候见习去的一家医院门口总有人摆摊,一个巴掌大的莲蓬也要不了几块钱。但她总是疲于奔波,每次都没时间停下来买一朵回来尝尝,唯一一次尝到新鲜莲子的味道,还是后排的同学剥了一大堆,摊在手心让她拿的。


    记忆中那几颗莲子脆脆甜甜的,偶尔还会泛着点清苦味。


    总之比八宝粥里的莲子好吃一万倍。


    关云铮摊开手接过闻越递过来的一把莲子,又拢起手把莲子全倒进一只手的手心,用空着的手拣了一颗丢进嘴里。


    闻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好吃。”关云铮说着又吃了一颗。


    楚悯接过属于她的那一把:“师兄,你的手不疼吗?”


    闻越指甲留得短,这几个莲蓬又有些难剥,这一会儿下来几个指尖确实有点疼,闻言顺顺当当地开始做甩手掌柜:“你们先吃,我歇着了,吃完再剥。”


    沉默寡言的大师兄好半晌没动静,几人一扭头,才发现他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小银刀,正垂着眼认真地按照莲子的生长区域分割莲蓬,方便剥出每一颗莲子。


    “这不是师姐处理那些花的银刀吗?”闻越凑过来仔细端详。


    江却面不改色地把他脑袋挪开了些:“挡住光了。”


    闻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即又转过头看向两个师妹,伸手指着江却道:“有没有天理了,大师兄居然推我脑袋?”


    关云铮的回应是塞了一小把莲子到他手心,又把他身侧余下的几个莲蓬拿走了:“吃吧,我来剥,不要打搅大师兄。”


    闻越当然不会真的觉得没天理,他只是看关云铮比平时寡言,知道她还是情绪不高,才故意咋咋呼呼地说些话来逗小师妹开心。


    因此他顺从地接过莲子,但嘴上还没忘了没正形:“还是云崽好。”


    话音没落,就见楚悯也要递过来一把莲子,又笑眯眯地加上一句:“小悯也好。”


    呜呼,清汤大老爷!


    江却很快分割好莲蓬,小心谨慎地顺着裂隙把莲子一个个剥离出来,又装进一个小布袋里,系好绳子放进乾坤袋。


    闻越吃着莲子点评:“懂了,给师姐带的。”


    关云铮默默:好的,我捡一口。


    楚悯比较关心莲子的保存:“这布袋子施了术法吗?”


    闻越老神在在的:“师父拿手绝活,保存食物妙招。”


    关云铮又默默:不愧是你,师父。


    楚悯于是接着问道:“我们今日不回归墟吗?”


    闻越心说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吃完手里的莲子拍了拍手,拍掉手心的碎屑,满意道:“明日农户要做桂花蜜,我们带点回去尝尝。”


    这下饶是用心剥莲子的关云铮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亮晶晶的,显然是十分期待。


    闻越一挥手:“还有什么想吃的,这次都带点回去尝尝!”


    毕竟说好了是来打秋风的嘛,怎么能不多打劫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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