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181章【VIP】
秋日的景王府后花园里,金桂飘香,贾探春独自站在一株老桂树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捻着一片飘落的桂花。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绣银线芙蓉的褙子,衬得肌肤如雪,发间只簪了一支点翠蝴蝶钗,素雅中透着几分灵动。
"姑娘,王爷往这边来了。"侍书匆匆从假山后绕过来,压低声音道。
探春唇角微扬,却不急着转身,反而抬手折了一枝桂花,放在鼻尖轻嗅。她早算准了景王每日此时会经过花园去书房,特意在此"偶遇"。
脚步声渐近,探春这才恍然回身,见到景王似吃了一惊,连忙福身行礼:"妾身不知王爷在此,冒犯了。"
景王今年四十有三,生得温润如玉,一身靛蓝色织金蟒袍更显气度不凡。他见是探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原来是贾庶妃,不必多礼。"
探春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景王果然伸手扶住。她抬眼时眸中含着三分羞怯七分感激,恰到好处地让景王心头一热。
"妾身多谢王爷。"探春声音轻柔如风拂柳,"这园中桂花甚好,妾身想着采些做桂花酿,待冬日里献给王爷品尝。"
景王笑道:"你倒是有心。听闻你擅诗词,可会咏桂?"
探春眼波流转,轻声道:"①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李清照的词虽好,却太过清冷。妾身以为,桂花之妙,在于其香能暖人心脾。"
这番话既显才情,又不着痕迹地奉承了景王。果然,景王眼中赞赏更甚,竟携了她的手一同赏桂,直到贴身太监来催才离去。
待景王走远,侍书小声道:"姑娘好计策,王爷今日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探春收起方才的柔情,冷静道:"宁国公府送来的银钱打点得如何了?"
"按姑娘吩咐,王爷身边的小德子、书房伺候的墨香都打点妥当了。王妃那边的彩霞也收了我们二十两银子,答应通风报信。"
探春点点头。自从一个多月前被荣国公府送来景王府做庶妃,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中若无靠山,迟早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幸而宁国公府暗中资助,她才能有钱打点上下,慢慢在王府站稳脚跟。
"走吧,该去给王妃请安了。"探春理了理衣袖,"今日王爷对我青眼有加,王妃那边怕是不好应付。"
果然,刚到王妃院中,就听见正厅里传来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探春深吸一口气,迈步入内,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妾身给王妃请安。"
景王妃郭氏端坐在上首,一身正红色绣金凤衣裙,发间金钗步摇纹丝不动,显出一派正室威严。她冷眼瞧着跪在下方的探春,故意晾了她半盏茶的时间才道:"起来吧,贾庶妃今日来得倒早。"
探春听出话中讥讽,却不慌不忙:"妾身知罪,昨日抄写佛经至深夜,今晨起得迟了些。"
"哦?"景王妃挑眉,"听闻王爷方才在花园与你相谈甚欢,看来贾庶妃精力倒是旺盛。"
探春心头一跳,暗叹王妃耳目灵通,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妾身偶遇王爷,不敢怠慢,故而强打精神应对。"
景王妃冷笑一声,正要发难,忽听外面传报:"王爷到!"
景王大步走入,见探春还在厅中,笑道:"本王来得不巧,打扰王妃理事了。"
景王妃连忙起身相迎,变脸似的换上温柔笑容:"王爷说哪里话,妾身正与贾庶妃闲话家常呢。"
景王看了眼仍跪着的探春,伸手虚扶:"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探春借势起身,却因跪得久了腿麻,身子一晃。景王眼疾手快扶住,关切道:"可是身子不适?"
这一幕落在景王妃眼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强笑道:"贾庶妃身子弱,王爷不如让她回去歇着。"
景王点头:"王妃说得是。贾庶妃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本王去看你。"
探春福身告退,转身时与景王妃目光相接,只见对方眼中寒光凛冽,心中暗道不好。出了院子,侍书低声道:"姑娘,王妃怕是记恨上您了。"
探春轻叹:"无妨,只要王爷心向我这边,她明面上不敢如何。你让彩霞多留心王妃动向。"
当夜,景王果然来探春院中用膳。探春亲自布菜斟酒,又不着痕迹地展示自已绣的香囊、抄的诗词,引得景王连连称赞。夜深人静时,景王留宿院中,探春使出浑身解数曲意逢迎,直到景王沉沉睡去。
她望着帐顶,心支撑半年,这半年内必须让王爷对自已情根深种,才能在这王府中真正立足。
与此同时,景王妃院中灯火未熄。她铁青着脸坐在梳妆台前,身后周嬷嬷正为她卸下钗环。
"好个贾探春,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在本王妃面前耍花样!"景王妃猛地将玉梳摔在桌上。
怒,不过是个妾室,翻不出什么浪来。"
景王妃冷笑:"你今日没看见王一个多月就如此,再过些时日还得了?"
周嬷嬷眼珠一转,事。前些日子老奴的侄儿和,听说贾庶妃的姐姐曾在宫中做女官时,荣国公府没少
景王妃动作一顿:"哦?"
"可不是,那些太监们可没少捞好处。"周嬷嬷继续道,"如今荣国公府送女入王府,想来也是存了攀附的心思。既如此,让他们出点血也是应当。"
景王妃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是说……"
"老奴想着,王爷近来不是为朝中之事需要银钱打点么?荣国公府既然有钱,合该孝敬些。"周嬷嬷谄笑道,"王妃只需在王爷面前提上一提,既解了王爷之忧,又给了那贾氏一个下马威。"
景王妃脸色渐缓,露出一丝冷笑:"嬷嬷说得是。本王妃倒要看看,等荣国公府的钱财入了王府,她贾探春还有什么依仗!"
三日后,景王来王妃院中用晚膳。酒过三巡,景王妃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
景王问道:"王妃为何叹气?"
景王妃轻声道:"妾身是为王爷忧心。近日听闻王爷为朝中之事奔波,妾身却帮不上忙,实在惭愧。"
景王拍拍她的手:"王妃有心了。朝中之事复杂,确实需要不少银钱打点。"
景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面上却更加忧愁:"说到银钱,妾身昨日听人提起,贾庶妃娘家荣国公府倒是富庶。当年她姐姐在宫中时,荣国公府没少往宫里送银子呢。"
景王手中酒杯一顿,眼中闪过精光:"哦?荣国府竟有如此财力?"
景王妃故作无意:"不过是听人说笑时提起的,听说当年贾庶妃姐姐在宫中,荣国公府每月都要送几千两银子打点太监宫女呢。"
景王若有所思。他近来正为拉拢朝臣缺少银钱发愁,若荣国公府果真如此富庶……
景王妃见景王神色,知道计策已成,又添了把火:"妾身想着,荣国公府既然能将女儿送入王府,想必也是心向王爷的。若王爷开口,他们定当竭力相助。"
景王展颜一笑,握住景王妃的手:"王妃真乃本王的贤内助!此事若成,王妃当记首功。"
当夜,景王留宿景王妃院中,极尽温柔。景王妃靠在景王怀中,眼中却闪烁着冷光:贾探春,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秋日的京城,金风送爽,丹桂飘香。景王府的书房里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景王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飘落的银杏叶,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
"王爷,这是本月需要打点的名单。"幕僚赵明德躬身递上一份名册,声音压得极低,"礼部张大人、兵部刘侍郎、还有几位御史,都需尽快打点,否则"
"否则什么?"景王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难道他们还敢倒向其他人不成?"
赵明德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腰弯得更低:"王爷明鉴,这些人虽表面恭敬,但若无实际好处,恐怕……"
"银子!又是银子!"景王一拳砸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本王何尝不知?可府库已空,连母妃的体已都贴补进去了!"
窗外一阵秋风卷过,吹得窗棂咯咯作响,仿佛在嘲笑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皇子如今的窘境。
赵明德眼珠一转,凑近半步:"王爷,属下倒有个主意。荣国公府贾家……"
"贾家?"景王眉头微挑,"就是那个送女儿入府的贾家?"
"正是。"赵明德脸上浮现出精明的笑容,"贾家虽不比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位贾三小姐入府已半年有余,王爷待她不薄。"
景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妃倒是也跟本王提起过,荣国公府那位大小姐当初在宫里当女官时,他们府上往宫里送了不少银子打点,可见荣国公府确实财大气粗。"
"属下愿为王爷分忧,走一趟荣国公府。"赵明德深深一揖,"定不负王爷所托。"
三日后,荣国公府。
贾政正在书房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忽闻小厮来报:"老爷,景王府赵先生来访。"
笔锋一顿,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毁了一幅好字。贾政却顾不上心疼,连忙放下毛笔,整了整衣冠:"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穿过几重院落,贾政远远看见一位身着靛蓝长衫的中年男子立于前厅,气度不凡。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拱手行礼:"赵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赵明德回礼,笑容可掬:"贾大人客气了。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二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今年新进的龙井。茶香氤氲中,贾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赵先生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赵明德轻啜一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贾大人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令爱入府之事?"
贾政心头一跳,连忙道:"自然记得。多亏赵先生从中周旋,小女才能有幸侍奉王爷左右。这份恩情,贾某铭记于心。"
"贾大人言重了。"赵明德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他故意拖长了声调,"近来王爷事务繁忙,对府中诸位夫人多有疏忽。若非在下时常在王爷面前提及贾庶妃"
贾政何等精明,立刻听出弦外之音。他起身深深一揖:"赵先生对小女的照拂,贾某感激不尽。若有需要贾某效劳之处,但说无妨。"
赵明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入正题:"实不相瞒,王爷近日有意提拔几位忠心能干的官员。在下观贾大人学识渊博,治家有方,正是合适人选"
贾政心跳加速,面颊因激动而微微发红。他强自镇定,为赵明德续上热茶:"还请赵先生明示。"
"王爷用人,最看重忠心二字。"赵明德意味深长地看着贾政,"不知贾大人可愿表明心迹?"
贾政会意,连忙问道:"不知王爷有何需要?贾某虽不才,但愿效犬马之劳。"
赵明德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近来朝中多事,王爷需要打点各方关系。只是……"他叹了口气,"王府开支浩大,一时周转不灵。"
贾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关切地问道:"小女在王府,可还安好?"
"贾庶妃聪慧过人,深得王爷欢心。"赵明德笑容满面,"不瞒贾大人,王爷近日常宿于贾庶妃处,想来……"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离喜讯不远了。"
贾政闻言大喜,手中茶盏差点脱手。若探春能为王爷诞下子嗣,贾家与王府的关系将更加紧密,他在官场上的前程……
想到这里,贾政当即表态:"赵先生放心,王爷的事就是贾某的事。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赵明德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两,暂解燃眉之急。"
这个数目让贾政心头一紧。荣国公府虽家大业大,但近*年开销日增,收入却大不如前。三万两不是小数目……
见贾政犹豫,赵明德轻叹一声:"若贾大人为难,在下便如实回禀王爷……"
"不不不!"贾政连忙摆手,"贾某只是在想如何筹措更为妥当。"他咬了咬牙,"请赵先生稍候两日,贾某定当如数奉上。"
赵明德满意地笑了:"贾大人果然深明大义。王爷知道,必定欣慰。"
送走赵明德后,贾政立刻召来管家:"去账房查查,公中还有多少现银?"
管家面露难色:"老爷,上月才给老太君过了寿,又修了东院,公中现银不足两万……"
贾政皱眉:"从公中账上支一万八千两出来,再从我的私库里取一万两千两。"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另外,把我书房里那幅《溪山行旅图》和那套《昭明文选》孤本取来。"
管家大惊:"老爷,那可是府上传下来的宝物啊!"
"宝物也要用在刀刃上。"贾政不以为然,府里老太太是勋贵出身,看不上这些。大哥整日里花天酒地,不喜读书,更不会去理睬。至于王氏女大字都不识几个,哪懂得这些字画古籍的价值?“放在库中也是蒙尘,不如送给识货之人。"
两日后,赵明德收到贾政派人送来的红木箱子。打开一看,除了整齐码放的三万两银票,还有两件用锦缎包裹的物件。展开一看,饶是见多识广的赵明德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南朝萧统编撰的《昭明文选》初刻本……"赵明德手指微微发抖,"这贾政,出手倒是大方。"
他满意地抚摸着珍贵的字画古籍,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看来贾家的底子比想象中厚实得多下次,或许可以要得更多。"
而此时的荣国公府内,贾政正得意洋洋地向王氏炫耀:"太太放心,这三万两花得值!赵先生答应在王爷面前为我美言,升官指日可待。更何况探春即将……"
王氏恨不得探春去死,哪里会愿意去管她,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老爷,公中银两一下子少这么多,若老太太问起"
"怕什么?"贾政不以为意,"就说用于疏通关系,为探春在王府打点。老太太最看重府上的未来,如今好不容易攀上王府,不会多问的。"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仿佛已经看到自已身着绯袍,立于朝堂之上的风光景象。至于那两件传家宝?不过是几幅旧纸罢了,哪比得上实实在在的官位重要?
秋风依旧,卷起一地枯叶,掩盖了荣国公府日渐空虚的库房,也掩盖了这个百年望族正在悄然腐朽的事实。
第182章 第182章【VIP】
荣国公府后花园,金菊怒放,丹桂飘香。贾政独自站在假山旁的凉亭内,手中捏着一封烫金拜帖,眉头紧锁。拜帖上"景王府赵先生"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老爷,赵先生到了。"小厮在亭外轻声禀报。
贾政整了整衣冠,脸上堆起笑容迎了出去。只见一位身着靛蓝长衫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这便是景王最信任的幕僚——赵明德赵先生。
"赵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贾政拱手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热络。
赵明德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越过贾政,落在亭中石桌上的紫檀木匣上。那匣子约莫一尺见方,雕着精细的缠枝莲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贾大人客气了。"赵明德缓步入亭,声音不疾不徐,"王爷近日对贵府三小姐颇为宠爱,特意命我来看看,贾府可有什么需要照拂之处。"
贾政心头一跳,连忙引赵明德入座,亲自斟茶。茶是上好的龙井,水是清晨收集的露水,可赵明德只略沾了沾唇便放下,目光再次落在那紫檀木匣上。
"这是"贾政会意,连忙打开木匣。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叠银票,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叁万两"。
赵明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他伸手取出一张银票,对着阳光细看,水印清晰,确是官银无疑。
"贾大人这是何意?"赵明德故作不解。
贾政额头渗出细汗,声音压低:"小小敬意,不成体统。还望赵先生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探春那丫头初入王府,不懂规矩"
赵明德轻笑一声,没有接话,目光却转向贾政身后。那里站着一名小厮,正捧着一个锦缎包裹的长形物件。
贾政会意,连忙示意小厮上前:"这是家父珍藏多年的《溪山清远图》,据说是范宽真迹,虽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算难得一见"
赵明德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小心接过包裹,轻轻展开一角,只见绢本上笔墨苍劲,山石嶙峋,果然是北宋大家手笔。这样的孤本,便是王府也难得一见。
"贾大人果然家学渊源。"赵明德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将画卷重新包好,"王爷最爱字画,这份心意,我定当转达。"
贾政如释重负,又殷勤地添茶倒水。两人寒暄片刻,赵明德便起身告辞。临行前,他似不经意地说道:"王爷近日在筹办诗会,可惜府中藏书有限"
贾政心头一紧,却只能赔笑:"赵先生放心,我这就命人整理些珍本,明日便送到府上。"
送走赵明德后,贾政独自在亭中坐了许久。秋风渐起,吹落一地桂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他望着那飘零的花瓣,想起这些日子送给赵先生打点的财务,心中五味杂陈。
"老爷,账房来问,这三万两从何处支取?"管家在亭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政回过神来,声音疲惫:"先从南边的庄子支取,不够的把城南那处铺面典当了吧。"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退下。贾府近年的进项越来越少,这三万两几乎是半年的收入。但为了攀附景王,为了家族前程,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贾政这样告诉自己。
景王府内,赵明德将银票和画卷呈给景王。景王面容俊朗,此刻正斜倚在榻上,把玩着一枚白玉镇纸。
"王爷,贾政这次出手颇为大方。"赵明德恭敬道,"看来荣国公府虽不如从前,家底仍在。"
景王展开画卷,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好画!这贾政倒是舍得。"他轻轻抚过绢本上的墨迹,忽然笑道,"看来这贾庶妃,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啊。"
赵明德垂首道:"贾政此人,最是看重仕途。送女入府,又如此殷勤,无非是想借王爷之势。"
景王将画卷小心卷起,交给身旁的侍女:"收好了,别让王妃看见。"转向赵明德时,脸上已换上玩味的笑容,"既然贾府还有油水可榨,你便多去走动走动。近日本王要宴请几位朝中大臣,花费不小"
"属下明白。"赵明德心领神会,"属下会找个合适的由头,再去贾府一趟。"
景王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贾庶妃近日如何?"
"回王爷,贾庶妃入府后谨守本分,王妃虽不喜,但德斟酌着词句,"只是
景王轻笑:"王妃性子如此,庶妃……暂且留着吧,,将来或许还有用处。"
赵明德领命退下,心中已盘算起下次去贾府要索要何物。他走出庭院时,正巧遇见王妃的贴身丫鬟匆匆而过,手中捧着一个青瓷药碗,碗中汤药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苦涩气味。
赵明德眉头微皱,却未多言。王府后院的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秋去冬来,转眼探春入府已有三月。这日清晨,她照例去给王妃请安。王,每日寅时便要起身梳洗,
探春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额安,愿王妃福寿安康。"
景王妃郭氏端坐在上,一身绛紫宫装,发髻上的金凤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半晌才道:"起来吧。"
探春起身,垂首而立。她比入府时消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庞现出尖尖的下巴,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听说你父亲又送了些东西来?"景王妃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这次是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古玩字画?"
探春心头一震,她对此事一无所知。入府后,她与家中几乎断了联系,父亲为何频频送礼?
"妾身不知"探春话音未落,景王妃已冷笑一声。
"好一个不知!"景王妃放下茶盏,瓷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你父亲为了攀附王府,可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怎么,他没告诉你?"
探春脸色煞白,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她忽然明白过来,父亲送礼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讨好景王而她,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一个筹码。
"妾身"探春刚要解释,景王妃却已不耐烦地挥手。
"罢了,你且记住自己的身份。"景王妃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王爷宠你,不过是看在你父亲那些财物的份上。等荣国公府再也拿不出东西来"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探春深深福身,不敢抬头。直到景王妃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直起身子,眼中已噙满泪水。
回到自己的小院,探春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绣墩上。贴身丫鬟侍书连忙上前:"小姐,您怎么了?"
探春摇摇头,强忍泪水:"没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侍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今早门房偷偷送来的,说是琏二奶奶托人捎来的。"
探春连忙接过,拆开一看,是王熙凤的笔迹。信中提及贾府近况,说贾政为讨好景王,已变卖多处产业,家中用度大减,连老太太的寿辰都办得十分简朴……
信纸从探春手中滑落。她终于明白王妃话中的含义——父亲在变卖府中的家产来讨好王爷,却不知这反而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侍书,"探春忽然抓住丫鬟的手,声音颤抖,"我入府后月事可还正常?"
侍书一愣,随即回道:"您入府后,月事一切正常。"
探春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了王妃那句"等荣国公府再也拿不出东西来"背后的深意——她自入府后也算得宠,却迟迟没有身孕,一个没有子嗣的妾室,在王府中便如同无根浮萍,随时可能被抛弃。
窗外,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探春望着那微弱的光线,忽然想起离家那日,园中的桂花也是这般惨淡的颜色。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去追寻更好的生活,却不知早已踏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荣国公府府账房内,贾政看着最新的账册,眉头紧锁。短短半年,家中积蓄已去大半,田产铺面也典当了不少。可赵明德前日又来传话,说景王要筹建书院,希望贾府能"略尽绵力"。
"老爷,再这样下去,年底的租子都不够开销了。"账房先生忧心忡忡地说。
贾政烦躁地挥手:"先把西郊那处田庄卖了!景王的事耽误不得!"
账房先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记录。贾政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枝。他想起了女儿探春,不知她可怀上身孕了?上次赵先生来,说探春颇得王爷欢心……想到这里,贾政又有了底气。
"为了家族前程,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他自言自语道,却不知这句话已成了自我安慰的咒语。
窗外,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像极了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芸芸众生。
第183章 第183章【VIP】
寒风卷着落叶扫过荣国公府的青石板路,王熙凤站在廊下,手里攥着一叠账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如刀般刮过纸面上的数字。
"二老爷这月又提了三千两?"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锋利。
平儿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茶盘,茶已经凉了。"是,奶奶。账房说二老爷拿着老爷的印信,他们不敢不给。"
王熙凤冷笑一声,将账本重重合上。"好个二老爷,真当这府里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她转身走进内室,裙裾带起一阵风。
内室里,王熙凤将账本摊开在案几上,指尖点着几处被朱笔圈出的条目。"你看看,这三个月,二老爷提走的银子足有五万两。上个月典当了城南的铺面,这个月又变卖了西郊的一处田庄。"她的声音越来越急,"如今庄子和铺子里的银钱还没送上来,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平儿放下茶盘,轻声道:"奶奶,要不去寻老太太说说?"
"胡说!"王熙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些糟心事何必去烦她?再说……"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若让老太太觉得我连府里这点事都管不好,这管家权"
她没有说完,但平儿明白。王熙凤最在意的就是手中这点权力,那是她在贾府立足的根本。
窗外传来小丫头们的嬉笑声,王熙凤眉头一皱,扬声道:"谁在外头喧哗?"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她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向内室的紫檀木柜。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雕花檀木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和几件首饰。
"奶奶,这是……"平儿惊讶地看着她。
"我的嫁妆。"王熙凤语气平淡,手指却微微发抖。她拿起一对翡翠镯子,那是她出嫁时母亲给的。"先拿这些去应急,等庄子的租子交上来就好了。"
平儿急道:"这怎么行!这是奶奶的体己钱"
"闭嘴!"王熙凤厉声打断,"难道要看着府里连月钱都发不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去,悄悄把这些当了,别让人知道。"
平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接过匣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王熙凤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始落叶的海棠。她想起自己刚嫁入荣国公府时的风光,那时她年轻气盛,以为凭自己的手段,定能将这偌大的府邸治理得井井有条。可如今……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软弱的念头。转身回到案几前,重新翻开账本,朱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如同她心中翻腾的焦虑。
次日清晨,王熙凤早早起身,梳妆时特意选了那支最华贵的金凤钗。镜中的她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昨夜的辗转反侧。
"二奶奶,老太君那边传早膳了。"小丫头在门外禀报。
"知道了。"王熙凤整了整衣襟,脸上挂起惯常的明艳笑容。走出房门时,她又成了那个人人敬畏的琏二奶奶。
荣禧堂内,史太君正与几位太太说笑。见王熙凤进来,史太君笑道:"凤丫头来了,快过来坐。这几日怎么瞧着瘦了?"
王熙凤笑着行礼:"老祖宗疼我,我哪里就瘦了?倒是老祖宗气色越发好了。"她挨着史太君坐下,亲手为她布菜,谈笑间丝毫不见异样。
正说着,贾政走了进来。王熙凤眼角余光扫过他,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为史太君夹菜。
"政儿来得正好,一起用膳吧。"史太君招呼道。
贾政向史太君请了安,目光与王熙凤短暂相接,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用过早膳,王熙凤借口府中有事告退。刚走出荣禧堂,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琏二奶奶留步。"
王熙凤转身,见是贾政身边的长随。"二老爷有何吩咐?"
长随低声道:"二老爷说,请琏二奶奶拨两千两银子,有急用。"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知道了,你去回二老爷,就说我下午亲自送去。"
长随退下后,王熙凤快步走回自己院子,一进门就将手中的帕子狠狠掷在地上。
"好个二老爷!真当我是开钱庄的不成?"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声道:"奶奶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王熙凤深吸几口气,勉的那些,当了多少钱?"
"统共豫了一下,"奶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去,把庄头们都叫来,我倒要问问,今年的租子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下午,王熙凤亲自带着银票去了贾政的书房。推门前,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重新挂起恭敬的笑容。
"二叔。"她盈盈一拜,"您要的银子我带来了。"
贾政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难为你了。"他接过银票,却没有解释用途的意思。
王熙凤站在那儿,指甲又悄悄掐进了掌心。"二叔若没别的事,侄媳先告退了。"
"等等。"贾政忽然叫住她,"府里近来可好?"
王熙凤心头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托二叔的福,一切都好。"
贾政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挥了挥手。"你去吧。"
走出书房,王熙凤的背脊挺得笔直,直到转过回廊,确定没人看见,她才靠在柱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王熙凤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忽然觉得这偌大的贾府,竟没有一处能让她真正放松的地方。
回到房中,平儿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奶奶,庄头们来了,说再宽限几日,定将租子凑齐送来。"
王熙凤疲惫地摆摆手。"让他们写个保状,若再拖延,别怪我不讲情面。"
夜深人静时,王熙凤独自坐在灯下,面前摊开着账本和她的嫁妆清单。已经变卖了大半,剩下的她抚过一串珍珠项链,这是她最心爱的一件。
窗外秋风呜咽,如同她心中无声的哭泣。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照进荣国公府的议事厅,将王熙凤半边脸映得明亮,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她指尖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桌面,面前摊开的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府中各项开支,墨迹未干的最后一笔赫然写着"亏空三百两"。
"奶奶,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平儿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手里绞着帕子,"再这样下去,您的嫁妆"
"住口!"王熙凤猛地合上账本,金镯子在腕上叮当作响,"我自有主张,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平儿咬了咬下唇,不再言语。她知道自家奶奶的性子,越是艰难越要强撑,可眼见着那些陪嫁的金银首饰一件件进了当铺,她心里急得如同火烧。
王熙凤站起身,整了整石榴红的对襟褙子,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干练。"去把前儿新得的那对翡翠镯子取来,我这就去给二太太请安。"
"那可是老太太赏的"平儿忍不住提醒。
"让你去就去!"王熙凤眼风一扫,平儿只得低头退下。
穿过曲折的回廊,王熙凤在心中盘算着。自从接管这管家权,她才真正看清荣国公府的底子——表面风光,内里却已千疮百孔。各房的开支有增无减,田庄的收成却一年不如一年。大老爷贾赦整日只知饮酒作乐,从不过问家事;大太太邢氏更是装聋作哑,巴不得她这个儿媳出丑。至于二房那边……
"凤丫头来了?快进来。"二太太王氏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熙凤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掀帘而入。"给姑妈请安。前儿得了一对镯子,想着姑妈戴着必定好看,特地送来。
王氏倚在贵妃榻上,身旁站着心腹周瑞家的。她接过镯子,对着光看了看,笑意不达眼底。"哟,这可是上好的翡翠,难为你想着我。"
"姑妈说哪里话,这是侄女应该的。"王熙凤亲自为王氏斟茶,眼角余光却瞥见周瑞家的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听说最近府里开支有些紧张?"王氏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状似无意地问道。
王熙凤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不过是些琐碎账目,侄女已经处理妥当了。"
"那就好。"王氏放下茶盏,"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她顿了顿,"你到底是长房的媳妇,有些事不必太过勉强。"
王熙凤指甲掐进掌心,脸上笑容不变。"姑妈教训的是。"
出了王氏的院子,王熙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何尝听不出王氏话里的意思——她王熙凤是大房的儿媳,贴补嫁妆管家,与二房何干?哪怕她们是姑侄,王氏也不会为了她掏心掏肺。
"奶奶"平儿担忧地看着她。
"去账房。"王熙凤冷冷道,"把东边那个庄子的地契取来。"
平儿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您名下地段极好的一处产业!"
"我说了,我自有主张!"王熙凤声音陡然提高,引得路过的丫鬟纷纷低头快步走开。
回到自己房中,王熙凤终于卸下伪装,疲惫地靠在软枕上。窗外传来贾琏的说笑声,她侧耳一听,竟是和宝玉在一起吟诗作对。这些时日自己为了府上的亏空忙来忙去,他什么也不管,倒是快活!
自己劝他多上进些,他却对她这个妻子疏远了。她几次想与贾琏商议家事,都被他以"妇道人家的事我不懂"搪塞过去。
"奶奶,喝口参茶吧。"平儿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
王熙凤接过,却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平儿,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
平儿眼眶一红:"奶奶何必这样说……您都是为了府上好。"
"为了府上?"王熙凤苦笑,"只怕在旁人眼里,我不过是个要强好胜的傻子罢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奶奶,不好了!厨房说老太君明日要设宴,让即刻备下二十桌的席面,可账房说……说没钱支出了……"
王熙凤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去把我妆奁底下那个紫檀盒子取来。"
平儿知道那里头装的是王熙凤压箱底的首饰——一支累丝金凤钗,是她出嫁时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的。"奶奶,不可啊!那是太太留给您的……"
"拿来!"王熙凤厉声道,"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明日宴席开天窗,让全府上下看我的笑话不成?"
平儿含泪取来盒子,王熙凤打开看了一眼,金凤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闭了闭眼,啪地合上盖子。"去当了吧,死当。"
"奶奶!"平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您这样下去,迟早会……"
"会什么?"王熙凤冷笑,"败光嫁妆?那又如何!只要我一日掌着这管家权,就绝不容许任何人看轻我王熙凤!"
夜色渐深,荣国公府各院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王熙凤的房里,烛火通宵达旦。她伏案疾书,算计着如何拆了东墙补西墙,如何在下个月收租前维持府中的体面。窗外秋风瑟瑟,一片枯叶飘落在她的账本上,像极了她日渐消耗的嫁妆,无声无息,无人问津。
而在府中最幽深的院落里,史太君正听着赖大家的汇报。当听到王熙凤又当了一件贵重首饰时,老太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随她去吧。"史太君拨动着佛珠,眼睛半阖,"年轻人总要吃点苦头才明白事理。横竖不是我的嫁妆银子。"
第184章 第184章【VIP】
嘉悦郡主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宁国公府的书房里点起了明亮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作为宁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每月初五她都要亲自核对府中的各项收支,这是她嫁入宁国公府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郡主,这是本月京城各处的产业收益汇总。"贴身丫鬟柳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叠厚厚的账本放在案几上。
嘉悦郡主点点头,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她的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滑动,忽然在一处停了下来。"城南的绸缎庄这个月收益比上月少了三成?"
"回郡主,掌柜的说是因为最近市面上新开了几家绸缎铺子,价格压得低,抢了不少生意。"柳儿恭敬地回答。
嘉悦郡主的眉头微微蹙起。宁国公府虽说是开国功勋之家,但这些年朝廷俸禄有限,府中上下三百余口人的开销,大半都靠着这些产业支撑。若任由生意被抢,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
"明日让赵管家来见我,我要在城南再购置一处铺面。"嘉悦郡主沉吟道,"既然别人能开新铺子抢生意,我们宁国公府为何不能?"
次日清晨,赵德全便带着京城各处待售产业的清单来到了嘉悦的书房。这位五十余岁的老管家在宁府效力四十余载,对京城产业了如指掌。
"郡主请看,这几处都是位置极好的。"赵德全指着清单上的几处标记,"特别是这处位于正阳街的铺面,前身是家茶楼,因东家要回原籍才忍痛出售。"
嘉悦郡主的目光在清单上逡巡,忽然停在了一处。"这处城南的绸缎庄不是荣国公府的产业吗?"
赵德全面露讶色:"郡主好眼力,这正是荣国公府祖上留下的产业,据说已有七八十年历史了,地段极佳,生意一直不错。"
"荣国公府为何要卖?"嘉悦郡主放下清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不断购进产业,除非外地偏远的产业不好打理,否则断断没有变卖的道理。"
赵德全摇摇头:"老奴也觉得奇怪。荣国公府如今也还未曾败落,怎么开始变卖产业了?而且这绸缎庄位置极好,每年收益稳定,实在没有出售的理由。"
嘉悦郡主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最近荣国公府可有什么异常?"
"这……"赵德全犹豫了一下,"老奴倒是听说,荣国公府政一老爷最近频频往景王府走动,似乎送了不少礼。"
嘉悦郡主眼中精光一闪。景王是当今陛下的第八子,表面上性子圆滑,实则为人贪婪伪善,朝中早有传闻他大肆笼络朝臣。贾政突然如此巴结景王,必有所图。
"赵管家,你派人去打听清楚,荣国公府为何要变卖产业,尤其是这绸缎庄。"嘉悦郡主吩咐道,"另外,先不要暴露身份,就说我们有意购买,探探底价。"
三日后,赵德全带来了确切消息。原来贾政确实在给景王府送礼,而且数额巨大,荣国公府一时周转不开,才不得不变卖祖产。更令人惊讶的是,荣国公府此次出售的不止绸缎庄一处,还有近郊的一处田庄。
"这些产业都是荣国公府祖辈置办的,地段都不错。"赵德全评价道,"价格也算公道,比市价略低一成。"
嘉悦郡主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买下来。"她果断地说,"三处产业全要了。"
"郡主,这……"赵德全有些迟疑,"一下子购进这么多产业,账上现银恐怕……"
"无妨。"嘉悦郡主胸有成竹,"绸缎庄正好补我们城南生意的不足,田庄的出产也能供给府中用度。至于银钱,从账上先支取一部分,再从府库调拨。"
赵德全领命而去。不出十日,两处产业的地契便送到了嘉悦郡主手中。她仔细查验后,命人妥善收好,同时吩咐账房重新做账,将这些产业纳入宁国公府的账上。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嘉悦郡主一直让人关注着荣国公府的动向。果然,荣国公府又陆续变卖了好几处产业,包括两处位于繁华地段的旺铺和一处城外的庄子。嘉悦郡主不动声色,全都以合理价格买了回来。
这一日,嘉悦郡主带着新购得的地契,来到了婆母襄宁长公主所居的静康院。
"儿媳给母亲请安。"嘉悦恭敬地行礼。
襄宁长公主放下手中的佛经,慈爱地笑道:"嘉悦来了,坐?"
嘉悦郡主在婆母下首坐下,将带来的地契呈上。"母亲明鉴,儿媳确实买了几处产业,但都不是寻常购置,而是……荣国公府变卖的祖产。"
襄宁长公主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荣国公府变卖祖产?"她接过地契仔细查看,"这不是他们家在朱雀街的笔墨铺子吗?这地段可是黄金位置,荣国公府怎么会卖?"
"不道,"近三个月来,荣国公府已经变卖了六处产业,都是祖上传媳觉得蹊跷,便都买了下来。"
"荣国公府的家底应该不至于变卖家业啊。贾赦袭了爵位,贾政在工部任职,虽说不是什么肥差,"
"儿媳派人打听过,"嘉悦郡主压低声音,"似乎是荣国公府政一老爷在给景王府送礼,数额巨大,荣国公府一时周转不开。"
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哼一声,"那个贪得无厌的东西。贾政找他做什么?"
"儿媳不敢妄加揣测。"嘉悦郡主谨慎地回答,"但荣国公府这般变卖祖产,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襄宁长公主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你做得对。这些产业都是荣国公府祖上精心置办的,落在别人手里可惜了。既然他们愿意卖,我们买下来也无妨。"她顿了顿,"继续关注荣国公府的动向,若是他们继续变卖,就看着合适的买进。至于原因我会派人去查。"
嘉悦*郡主恭敬应是。离开静康院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婆母凝重的侧脸,心中隐约感到,荣国公府的变故恐怕不仅仅是账上没钱那么简单。而她手中这些地契,或许将成为未来某个重要时刻的关键筹码。
秋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掠过宁国公府的飞檐,嘉悦郡主立在听雨轩的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份烫金账册。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绣金菊的对襟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素净中透着不容忽视的贵气。
"郡主,荣国公府那边又有人去当铺了。"贴身丫鬟杏儿轻手轻脚地进来,递上一张纸条。
嘉悦郡主接过纸条,上面详细记录着荣国公府今日典当的物品——一对赤金嵌宝的镯子,正是王熙凤陪嫁之物。她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自从荣国公府变卖祖产的风波后,她便命人暗中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嘉悦郡主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去备轿,我要去见母亲。"
静康院位于宁国公府东北角,是襄宁长公主的居所。嘉悦郡主穿过重重院落,远远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襄宁长公主正在水榭中抚琴,见儿媳来了,指尖在琴弦上一按,余音戛然而止。
"儿媳给母亲请安。"嘉悦郡主福身行礼,动作优雅得体。
襄宁长公主鬓边已有银丝,但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她示意嘉悦郡主坐下,亲手斟了杯菊花茶推过去:"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嘉悦郡主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双手呈上:"母亲请看,这是儿媳这些日子查到的荣国公府账目异常。"
襄宁长公主接过册子,眉头渐渐蹙起。账册上详细记录了贾政近三个月来从公中支取的银两数目——足足十万两有余,且用途含糊不清。更触目惊心的是,荣国公府变卖祖产所得大半都进了贾政的私库,用处不明。
"这些可都核实了?"襄宁长公主声音沉了下来。
"千真万确。"嘉悦郡主压低声音,"儿媳买通了荣国公府账房的刘先生,这些都是他暗中抄录的副本。更奇怪的是,琏儿媳妇房里的丫头近日频繁出入当铺,变卖的都是她的嫁妆首饰。"
襄宁长公主猛地合上册子,指节发白:"糊涂!女子的嫁妆是最后的倚仗,她竟如此不知轻重!这若是传出去,贾家用儿媳的嫁妆填补家用,失了颜面不说,日后谁家敢和贾家结亲!"
水榭中一时寂静,只有秋风拂过水面的细微声响。嘉悦郡主看着婆母阴晴不定的脸色,轻声道:"儿媳听说,荣国公府如今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了,琏儿媳妇是在硬撑着门面。"
"她撑得住一时,撑不了一世。"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贾琏那个不成器的,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琏儿媳妇再精明,也架不住丈夫和公公这般糟蹋家业。"
嘉悦郡主垂眸不语,她之前虽不怎么关注荣国公府的情况,但对琏儿媳妇的能力有所耳闻。虽性子要强了些,才干却不一般。如今见她沦落到变卖嫁妆的地步,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襄宁长公主忽然叹了口气:"最可怜的是大姐儿,摊上这么个糊涂娘。女子的嫁妆是要留给女儿的,琏儿媳妇这般挥霍,那孩子日后可怎么办?"
嘉悦郡主想起在赏花宴上见过的大姐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像极了琏儿媳妇。若真如婆母所言,这孩子的前程确实堪忧。
"母亲打算如何处置?"嘉悦郡主试探着问。
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些真论起来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家事,他们变卖自己府上的产业,咋们也不好插手,否则一个觊觎荣国公府家产的名头扣上来,可不好解释,先观望吧。"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至于大姐儿毕竟是贾家的骨血,日后咱们多看顾些吧。都是些可怜的姑娘,荣国公府男儿们不争气,反倒是让姑娘们跟着受罪。唉……"
嘉悦郡主心领神会。婆母襄宁长公主虽严厉,却最是护短,她这是要给大姐儿留条后路。
"儿媳明白了。"嘉悦郡主起身行礼,"天色已晚,母亲早些歇息吧。"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忽然又道:"你做得很好。宁国公府有你这样的当家主母,是福气。"
嘉悦郡主心中一暖,再次福身告退。走出静康院时,她抬头望见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两府之间的高墙上。那墙的一边是日渐衰败的荣国公府,另一边则是如日中天的宁国公府。
"郡主,要回房吗?"杏儿提着灯笼问道。
嘉悦郡主摇摇头:"去库房看看,我记得有一套赤金璎珞项圈,适合小姑娘戴。"
杏儿会意:"是要给荣国公府的大姐儿?"
"那孩子可怜。"嘉悦郡主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在这深宅大院里,女子若没有倚仗,就如同无根的浮萍。"
夜风渐凉,嘉悦郡主拢了拢衣襟,朝着库房方向走去。如今的荣国公府已然经不起风浪,日后怕是难逃衰落……
第185章 第185章【VIP】
隆兴五十二年冬,大乾皇宫泰安殿上,一场足以震动朝野的指控正在上演。
"儿臣有本奏!"顺王一袭绛紫亲王服,手持玉笏出列,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龙椅上的隆兴帝微微抬眼,年近八旬的帝王面容威严,眼角细纹中藏着数十年帝王生涯的沧桑与算计。"老九有何事?"
满朝文武屏息凝神。自六皇子信王被禁足、甄贵妃病重、甄家势力接连被削后,这位九皇子顺王已沉寂多时,今日突然发声,必有大事。
顺王跪伏于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金砖:"儿臣要揭发三皇兄诚王,以巫蛊之术诅咒父皇,意图谋逆!"
朝堂霎时哗然。
"顺王殿下慎言!"左都御史刘墉厉声喝道。
"九弟,此话可不能乱说。"站在武官首列的诚王面色不变,声音温和如常,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震动。
顺王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扎满银针的布偶,布偶胸前贴着黄纸朱砂写就的隆兴帝生辰八字。"此物乃儿臣府中侍卫在诚王府外截获,经查证,确为诚王府中术士所制,并且所制不止这一只,诚王府内只怕还有……"
隆兴帝面色骤沉,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寒光:"呈上来。"
太监总管夏守忠小跑下阶,双手接过那布偶,呈至御前。隆兴帝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将布偶掷于地上:"老三,你有何话说?"
诚王立即跪地:"父皇明鉴!儿臣从未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物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顺王冷笑,"三皇兄的意思是,本王陷害于你?"
朝堂上暗流涌动,诸位皇子与大臣们交换着眼色。自先太子被废,大皇子圈禁后,储位空悬多年,诸位王爷明争暗斗已久,但如此公开撕破脸皮尚属首次。
隆兴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着禁军搜查诚王府,务必查清此事。诚王禁足宗人府,待查清后再议,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退朝"声,文武百官依次退出大殿。顺王走在最后,与诚王擦肩而过时,低声道:"三皇兄,风水轮流转啊。"
诚王面色铁青,却未发一言。
暮色四合,宁国公贾攸踏着最后一缕夕阳回到府中。他身着绛紫色朝服,腰间玉带在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眉宇间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今日早朝上那一幕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顺王当众揭发诚王行巫蛊之术,诅咒隆兴帝。
"国公爷回来了。"守在二门的小厮连忙上前行礼。
贾攸微微颔首,将手中马鞭递过去:"去书房备茶,我要静一静。"
穿过重重院落,贾攸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府中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盏刚刚点起的风灯,在渐浓的夜色中摇曳出昏黄的光晕。这本是他最爱的景致,此刻却无心欣赏。
书房内,檀香袅袅。贾攸脱下朝服,换上一件家常的靛青色直裰,独自一人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握着一盏早已凉透的龙井。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一本《资治通鉴》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今日早朝上那场风波,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国公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和五老爷都到了,在门外候着。"小厮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贾攸回过神来,放下茶盏:"让他们进来吧。"
门帘一挑,四个身着锦袍的男子鱼贯而入。走在最前的是二弟贾敬,面容沉稳,一双眼睛如古井无波;紧随其后的是三弟贾啟,身形瘦削,眼神却格外锐利;四弟贾放走在中间,一副书生模样,手里还捏着一卷书;最后是五弟贾牧,性子最急,一进门就忍不住开口。
"大哥,今日朝堂上的事,你怎么看?"贾牧不等落座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
贾攸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亲自为弟弟们斟茶:"先喝口茶,慢慢说。"
贾敬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五弟性子急,但问的也是我们兄弟几个心中所想。顺王今日这一手,着实出人意料。"
"何止出人意料!"贾牧放下茶盏,茶水溅出几滴在案几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指诚王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这不是要置诚王于死地吗?"
贾敬言。这书房虽是我们自家地方,但隔墙有耳。"
贾攸环视一圈,见弟弟们都神色凝重,便道:"今日之事,确实蹊跷。顺王素来与诚王不睦,但如此公开撕破脸皮,还是头一遭。"
贾放冷笑一声:"顺王来龙体欠安,朝中早有流言说时发难,分明是要借陛下之手除掉诚王。"
"顺王今日之举,实乃破釜沉舟。"老三贾啟放下茶盏,指尖轻叩紫檀木案几,"甄贵妃病重,信王被禁足,甄家势力土崩瓦解,顺王已无退路。"
贾攸捋着胡须,是,顺王明知无望夺嫡,干脆鱼死网破?"
兄弟中官职最高,却是最善谋略者,"顺王此举看似疯狂,实则精妙。他公开指控诚王,其举妄动,以免被怀疑与此事有关联。"
贾敬沉吟道:"可巫蛊之术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若查无实证,顺王岂非自寻死路?"
贾啟轻笑:"二哥多虑了。顺王敢在朝堂上公开指控,必已备好后手。即便最终无法坐实诚王之罪,也能全身而退。"
"最蹊跷的是,"贾攸缓缓道,"下值时暗探传来消息,禁军竟真在诚王府搜出了证据。那龙袍且不说,巫蛊之物竟藏在书房这等显眼之处,诚王若真有此心,怎会如此大意?"
贾敬眉头紧锁:"大哥的意思是有人栽赃?"
"栽赃与否暂且不论,"贾啟沉声道,"陛下大怒,眼下诚王被废为庶人,一家圈禁,顺王被景王拉拢,景王这一派势力大涨。我们宁国公府与雍王是姻亲,处境微妙啊。"
贾牧急道:"正是如此!雍王与景王向来不和,如今景王得势,下一个会不会"
"五弟!"贾攸一声轻喝,打断了贾牧的话,"慎言!"
一直沉默的老四贾放突然开口:"我今日下朝时,见顺王与礼部侍郎密谈,随后便去了城南的清风别院。"
"清风别院?"贾牧挑眉,"那不是"
"男宠云集之地。"贾放压低声音,"顺王自朝堂下来,便直奔那里,据说包下了头牌柳公子三日。"
贾啟眼中精光一闪:"妙啊!顺王这是要自污以保身。公开蓄养男宠,既转移其他王爷的注意,又向陛下表明他已无意大位。"
贾攸若有所思:"三弟是说,顺王在用这种方式退出夺嫡之争?"
"不错。"贾啟起身踱步,"诸位王爷中,顺王年纪稍小,一直以信王为首,母族势力又被瓦解,本就不占优势。如今他先发制人指控诚王,再以荒唐行径自保,实乃高明之举。"
窗外风雪渐大,拍打着窗棂。贾攸望着跳动的烛火,轻叹一声:"天家无情啊。诸位王爷明争暗斗这些年,如今信王诚王率先出局,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贾啟走至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大哥,我们贾家世代忠良,但在这夺嫡之争中,一步错,满盘皆输。依我之见,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为上。"
"三哥此言差矣!"贾牧急道,"此时不站队,待新君登基,我贾家何以自处?"
贾啟转身,烛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五弟,夺嫡如弈棋,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们贾家要做的是那执棋之手,而非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贾攸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我们宁国公府更需谨言慎行。"
贾牧忽然道:"大哥,我听闻诚王被押往宗人府时,曾大喊冤枉,说是有人陷害。若真如此"
"五弟,"贾攸转身,目光如炬,"无论真相如何,陛下已经下旨,此事便已成定局。我们作为臣子,只能谨遵圣意。"
贾敬轻叹:"大哥说得是。只是雍王那边"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贾攸的贴身小厮进来,低声道:"国公爷,公主殿下身边的茗霜姐姐来了,说公主殿下请五位老爷即刻去静康院一趟。"
五兄弟面面相觑。贾攸整了整衣冠:"知道了,我们这就去。"
待小厮退下,贾牧忍不住道:"母亲这时候召见,莫非也是为了今日朝堂之事?"
贾敬摇头:"母亲平日里虽不过问朝政,但耳目灵通。今日这般大事,她老人家必然知晓。"
贾攸深吸一口气:"走吧,莫让母亲久等。"
五人出了书房,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宁国公府最幽静的静康院。院中古树参天,花香幽幽,与府中其他地方的繁华气象截然不同。
襄宁长公主已年越七旬,但精神矍铄,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见五个儿子进来,她微微颔首:"都坐吧。"
五人依次行礼落座。襄宁长公主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贾攸身上:"攸儿,今日朝堂上的事,你们兄弟几个都知道了?"
贾攸恭敬道:"回母亲,我们正在讨论此事。"
襄宁长公主轻哼一声:"顺王这一手,倒是狠辣。"她转动佛珠,声音低沉,"诚王虽与我不亲近,但毕竟是皇室血脉,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贾攸谨慎道:"母亲,陛下圣明,既已下旨,必有道理。"
襄宁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本宫叫你们来,不是听这些场面话的。"她顿了顿,"宁国公府与雍王是姻亲,这是明面上的事。如今朝中风向有变,你们需得谨慎行事。"
贾敬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明面上,宁国公府要保持中立,不可与任何皇子走得太近。"襄宁长公主缓缓道,"但暗地里"她忽然停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贾攸,"这是雍王派人秘密送来的,你看看。"
贾攸接过信,快速浏览一遍,脸色微变:"雍王想借我们府上的商路"
襄宁长公主点头:"正是。景王得势,雍王处境艰难。我们虽不能明着相助,但暗中行个方便,还是可以的。"
贾牧忍不住道:"母亲,这若被景王知晓"
"所以必须谨慎。"襄宁长公主目光锐利,"攸儿,你掌管府中商队,此事交给你安排。记住,万不可留下把柄。"
贾攸郑重点头:"儿子明白。"
襄宁长公主又看向其他四人:"你们几个,近日在各自职位上也要格外小心。尤其是牧儿,你性子急,最容易被人利用,切记谨言慎行。"
贾牧低头称是。
襄宁长公主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皇兄龙体欠安,皇子们蠢蠢欲动,我们这样的家族,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她摆摆手,"罢了,你们都回去吧。记住本宫今日的话。"
五人起身行礼,正要退出,襄宁长公主忽然又道:"攸儿留下,本宫还有话单独与你说。"
待其他四人退出,襄宁长公主示意贾攸靠近:"雍王信中提到的货物,实则是军械。"
贾攸瞳孔一缩:"军械?这"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襄宁长公主沉声道,"雍王已到危急关头。我们宁国公府与雍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贾攸深吸一口气:"儿子明白。只是此事风险太大"
襄宁长公主冷笑:"风险?如今景王拉拢了顺王,若景王得势,顺王自然借势而起。你以为我们宁国公府能独善其身?你忘了你侄子贾琤被甄家刺杀的事了?"
“本宫不管谁得势,但绝不能是甄家一脉!”襄宁长公主斩钉截铁的道。
贾攸脸色一暗。数月前,他的侄子——三弟贾啟的嫡长子贾琤,奉陛下之命下扬州查盐税亏空案,结果查到与甄家有关,带着证据回京的途中几番遭遇刺杀,险些丧命。若非母亲谨慎,派了暗卫暗中保护,才顺利护送琤儿回京,就这样琤儿还受了伤,甄家也因此被陛下厌弃。这件事,是宁国公府上下的耻辱,区区甄家,不过靠着甄家老太太是陛下的乳母上位,竟敢刺杀宁国公府嫡系,简直是不将宁国公府和襄宁长公主放在眼里。
若甄家一脉得势,那宁国公府日后……
"儿子明白了。"贾攸声音低沉,"定不负母亲所托。"
襄宁长公主神色稍霁:"去吧。记住,此事只你知我知,连你那几个弟弟也不可透露。"
贾攸躬身退出静康院,抬头望见满天星斗,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巨石。朝堂之争,已如这夜色般深沉难测。而他,正带着整个宁国公府,一步步走向漩涡中心。
第186章 第186章【VIP】
雍王府内,烛火通明。
雍王负手立于书房窗前,望着院中积雪,面色阴沉如水。"老九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
身后谋士陈瑜低声道:"王爷,当务之急是查探咱们府上可有多出些什么,避免与巫蛊扯上联系。顺王既然敢公开指控,必有所恃。微臣怀疑,他手中还有其他证据。"
"证据?"雍王冷笑,"本王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他栽赃?"
另一谋士张谦拱手:"王爷,巫蛊之事非同小可。即便陛下不信,也会心存芥蒂。为今之计,当双管齐下——一面盯着其他王爷的动向,一面查探府中的情况。"
雍王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查!给本王彻查王府!他若敢对本王出手,就别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
陈瑜犹豫道:"王爷,顺王今日去了清风别院,据说包养了男宠。"
雍王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好个老九!这是要自污以保身啊!"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不过,这招对本王没用。传令下去,继续盯着,务必找到他的把柄!"
张谦补充道:"还有一事。景王与府上幕僚今日闭门密议良久,不知在谋划什么。"
"老八?"雍王沉吟,"派人盯紧了。"
陈瑜回道:"探子一直在暗中盯着,只是景王府防备森严,无法得知详情。"
雍王冷哼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是暂时隐而不发罢了。给本王盯紧了,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
窗外,一只黑鸦掠过夜空,发出刺耳的鸣叫,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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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紫宸殿内,隆兴帝正在批阅奏章,夏守忠轻手轻脚地进来:"陛下,暗卫统领求见。"
隆兴帝头也不抬:"宣。"
一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中,跪伏于地:"启禀陛下,顺王殿下今日去了清风别院,召见了头牌柳公子。"
隆兴帝笔下微顿,随即继续批阅:"还有呢?"
"景王殿下召集幕僚密议至深夜,似乎在谋划些什么。另外,雍王殿下也召集了谋士密谈。"
隆兴帝终于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朕这些儿L子啊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他望向窗外的夜色,"继续盯着,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夏守忠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巫蛊之事"
隆兴帝冷笑:"朕还没老糊涂到相信这种把戏。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借此机会看看儿L子们的真面目,倒也不错。"
殿内烛火摇曳,将隆兴帝的身影拉得很长,孤独而威严。这位统治大乾五十多年的帝王,正以他独有的方式,审视着儿L子们的明争暗斗,等待着最合适的继承者脱颖而出。
而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每个人都是棋子,每个人也都以为自己是棋手。
宁国公府静康院正房。
襄宁长公主静坐在窗前,看窗外大雪纷飞,思绪翻飞间想起如今正斗的火热的王爷们,想起宫里满头白发的皇兄,想起荣国公府也掺和到夺嫡,一头栽了进去……
只觉得,隆兴五十二年的冬天格外冷冽。
次年开春后不久,便到了隆兴帝的万寿节。
宁国公府上下天未亮就忙碌起来。襄宁长公主寅时三刻便起了身,由身边的大丫鬟们伺候着梳妆打扮。她选了绛紫色绣金凤的朝服,发髻高挽,插着御赐的九凤衔珠金步摇,虽已年过七旬,却仍保持着皇室长公主的威仪。
"母亲,车马已备好了。"宁国公夫人嘉悦郡主在门外恭敬道。
襄宁长公主缓缓起身,鎏金护甲轻抚过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皱褶,"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府门前,宁国公府三代人已按品级站好。襄宁长公主的目光扫过儿L子、孙子们和他们的妻子,在五房次子贾璨之妻身上略作停留。
宁国公府的十奶奶,贾璨之妻沈氏是礼部侍郎之女,入门不过一月,今日初次入宫赴宴,虽强作镇定,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莫怕,"襄宁长公主难得温和,"跟着本宫便是。"
车马缓缓向皇城行进。晨光熹微中,朱红宫墙愈发显得巍峨肃穆。襄宁长公主望着越来越近的宫门,恍惚想起六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时,在宫里和父皇母后皇兄一起玩乐的情景。那时谁又能想到,那个在御花园里为她摘花的少年,会成为如今的隆兴帝呢?
"公主殿下,到了。"
襄宁长公主收回思绪,扶着儿L子的手下了马车。宫门前已排起长队,各府命妇按品级等候入宫。见襄宁长公主驾到,众人纷纷行礼让路。
入宫后,襄宁长公主带后周氏是后宫之主,也是襄宁长公主的皇嫂,两人说了会体己话,皇翡翠镯子,说是给新妇的见世子贾瑾之妻端华郡主,二房长子贾瑄之妻周氏,次子贾珍之妻明月郡主这些与她亲
"甄贵妃主状似无意地问。
皇后笑容微敛,"说是病还未好,陛下特许她静养。"
襄宁长公主心下了然。甄贵妃是信王生母,自年前就称病不出,而信王因与甄家盐税贪污一案有关联而被隆兴帝禁足。如今看来,这母子二人的处境,怕是不妙。
万寿宴设,御花园里早开的牡丹被移来装点,姹紫嫣红间,数百张紫檀案几依次排开,珍馐美馔排练的《万寿无疆》乐舞,六十四个舞姬身着彩衣,手持花篮,
隆兴帝高坐龙椅之上,虽已年近八旬,却龙袍,头戴翼善冠,含笑接受百官朝贺。
如今诸皇子中居长的四皇子雍王率诸皇子在御座下首就坐,十九皇子新婚燕尔,携着新妇坐在最末,时不时低声交谈,惹来旁人善意的目光。
襄宁长公主的位置离御座不远,能清楚看到隆兴帝的表情。当信王的位置又一次被提起却无人入座时,她注意到隆兴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宴至半酣,忽听宫门外传来喧哗声。
起初众人以为是助兴的杂耍艺人,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刃相接的脆响和侍卫的惨叫,才意识到不对。
"护驾!"
禁军统领的吼声未落,宫门已被撞开。一队身着黑衣的将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本应被禁足的信王。他一身戎装,腰间佩剑,身后跟着数十个杀气腾腾的死士,转眼间就控制了整个宴会场。
"六弟这是何意?"五皇子定王起身喝问。
信王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是挥手示意手下将各出口把住。这时,又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本该卧病在床的甄贵妃。
她穿着一身素白宫装,发间只簪一支银钗,面色苍白却步伐稳健,哪有一丝病容?
"爱妃这是"隆兴帝的声音冷得像冰。
甄贵妃行至御阶下,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好一个万寿无疆!"隆兴帝拍案而起,"朕待你不薄,你竟装病欺君,与这逆子合谋造反!"
信王上前一步,"父皇言重了。儿L臣不过是为自保罢了。舅舅甄应嘉自被传唤进京的途中失踪,父皇真当儿L臣不知他是被秘密处死的么?"
宴席间一片哗然。甄应嘉是甄贵妃兄长,主管金陵织造司,年前扬州盐税亏空一案查出与甄家有关,陛下传唤甄应嘉进京,却在途中离奇失踪,自此没了音讯,原来竟是
"放肆!"隆兴帝怒喝,"甄应嘉勾结皇子,贪污受贿,死有余辜!朕念在多年情分,未牵连你母子,你们竟恩将仇报!"
信王大笑,"好一个恩将仇报!父皇看不上儿L臣,如今连舅舅都不放过,下一步就该是儿L臣了吧?"他猛地收住笑声,"今日请父皇写下传位诏书,儿L臣保证奉父皇为太上皇,安享晚年。否则"
他抬手一挥,几个死士立刻将十八皇子、十九皇子等年幼的皇子按住,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否则如何?杀了你的兄弟?"隆兴帝冷笑,"朕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信王面色阴沉,"父皇以为儿L臣不敢?"他转向手下,"去,让宫外的人把大皇兄、废太子和三皇兄一脉都送上路,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等着父皇!"
几个死士领命而去。宴席间已有女眷吓得晕厥过去,襄宁长公主紧紧握住沈氏发抖的手,目光却始终未离御阶上的对峙。
"父皇还是识时务为好,"信王逼近一步,"儿L臣耐心有限。"
隆兴帝巍然不动,"朕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信王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目光在宴席间搜寻,突然停在十九皇子身上。十九皇子刚满十六,上月才成亲,此刻被刀架着,满是担忧的看着新婚妻子,脸色煞白。
"既然父皇不在意年长的儿L子,不知对幼子"信王狞笑着走过去。
就在信王向十九皇子走去时,宫外再次传来喊杀声,比先前更加激烈。
信王脸色一变,"父皇还有援兵?垂死挣扎罢了!儿L臣这些死士训练多年,不是寻常侍卫可比的!"
隆兴帝却突然笑了,"是么?那朕倒要看看,是你的死士厉害,还是朕的"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那个走向十九皇子的信王咽喉!
第187章 第187章【VIP】
"六哥,小心!"
九皇子顺王的惊呼划破凝滞的空气。信王尚未回头,一支黑羽箭已破空而来,精准穿透他咽喉处的金丝盘扣。鲜血喷溅在明黄诏书上,像极了朱批御墨。
甄贵妃发出凄厉的呼喊,“我的儿啊!”
看着倒下的信王,甄贵妃顾不得其他,急忙跑上前去。
百步之外,一位银甲将军缓缓收弓。他头盔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腰间悬挂的半块虎符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隆兴帝瞳孔骤缩——这不是他安排的援兵。
隆兴帝警惕地看着那人:"你是何人部下?朕不记得召过边关将领入京。"
"护驾!"大太监夏守忠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御前侍卫终于赶到,却与那支神秘军队形成对峙之势。银甲战士们沉默如铁,将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隆兴帝扫视满朝文武,最后将目光投向一众皇子王爷们身上,"手段倒是不错。怎么,敢做不敢当?"
宁国公府女眷所在席位突然骚动。襄宁长公主将瑟瑟发抖的一群孙媳们护在身后,七十多岁的长公主挺直脊背,凤眸中燃着不屈的火焰。她发间的金凤步摇纹丝不动,仿佛这血腥场面与她们无关。
那将军沉默不语。
"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受惊了。信王谋逆,罪该万死。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父皇为江山社稷计,禅位于儿臣,儿臣必当励精图治,使我大乾国泰民安。"
温和的嗓音从殿侧传来。景王踏着信王的血迹走来,月白色蟒袍纤尘不染。他身后跟着捧着紫檀木匣的内侍,匣中赫然是另一道禅位诏书。
隆兴帝怒极反笑:"好啊,一个刚死,一个就迫不及待了!朕看你们是串通好的!"
景王面色不变:"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为大乾着想。"
"误会?"隆兴帝眯起眼睛,"老八,朕倒是小看你了。"
景王笑容悲悯:"只怕是父皇从未将儿臣放在眼里!我母妃出身不高,我们母子二人在宫中受尽欺凌,好不容易我这个做儿子的开始进入朝堂,能为母妃撑腰了,可我母妃的身子却垮了下去。凭什么,这一切都是你们欠我的!如今母妃时日无多,正好用他们的血为母妃冲喜。"
看着不远处抱着信王尸体在痛哭的甄贵妃,景王心中痛快极了。平日里尤以甄贵妃欺负母妃最多,手段也最毒辣,偏偏父皇宠着她,母妃求救无门,这么些年来母妃忍辱负重,如今自己可以护着母妃,可偏偏……
这如何让他不恨,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剑,朝着甄贵妃走过去,复仇的怒火一步步被点燃。
顺王在不远处看着景王的动作满是着急,顾不得其他,对着景王怒喊,“老八,你要做什么!”
顺王的喊声惊动了正在痛哭的甄贵妃,一抬头,景王的剑刺了过来,被一剑穿胸而过。甄贵妃胸前溢出鲜血,景王见大仇得报,松开手中的剑,月白色蟒袍边角被血染红。
甄贵妃缓缓倒了下去,倒在了信王尸体上……
“母妃!”顺王激动的想要上前,却被王妃和侧妃紧紧拉住。
景王走近隆兴帝面前,他展开诏书,上面玉玺朱印鲜艳如血,"请父皇顺应天意。"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几位王爷身后的侍从中,突然跃出十余名黑衣人。他们袖中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取诸位皇子王爷咽喉。
"小心!"雍王厉喝一声,侧身避开致命一击,腰间玉佩却被削成两半。顺王惨叫一声,左臂已中一刀,鲜血浸透杏黄袍袖。
"护驾!护驾!"太监尖利的叫声淹没在刀剑碰撞声中。
只见五皇子定王被一剑穿心,七皇子恭王被砍断左腿,十一皇子瑞王为保护两个同胞弟弟十四皇子祁王十六皇子闵王,而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金砖地面,惨叫声不绝于耳。
"住手!都给朕住手!"隆兴帝目眦欲裂,声音嘶哑。
隆兴帝踉跄后退,撞翻了九龙金樽。御酒泼洒在龙袍上,将明黄染成暗红。他望着满地狼藉,忽然大笑:"好!好一个景王!连亲兄弟都不放过!"
景王依旧虚伪狡猾:"父皇教导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转向银甲将军,"还不动手?"
那持弓的将军突然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孔——竟是镇守边关的安平侯!他拉满手中从长弓,箭尖却对准了景王:"景王殿下,你漏算了一点。"
他侧身朝着隆曲靖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隆兴帝一愣:"安平侯?你不是在西北戍边?"
安平侯沉声道之意,明面上接受了景王拉拢,实则潜伏景王府多时,
隆兴帝对安平侯的话不置可否,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佳时机,当即击掌三声。一众女眷中站起十余位"侍女",她们褪去外衫,露出里面的飞鱼骑!
信号弹,耀眼的红色烟花在夜空中乍现,十分显眼。
隆兴帝见信号弹发出,心中压力稍缓了些。
"朕执掌大乾五十多年,真当朕是摆设?"隆兴帝看着景王冷笑。他伸手朝案桌方向,轻轻一拧,一柄三寸长的细剑落在他手中,"老八,朕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景王面色终于变了。他急退数步,却被安平侯的箭矢封住去路。场中局势再度逆转,幸存的皇子王爷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隆兴帝望着这一切,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他指缝渗出,落在龙袍前襟的五爪金龙上。隆兴帝颓然坐回龙椅,喃喃自语:"这就是朕的万寿节"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精锐士兵涌入,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甲胄的男子,正是宣城侯徐晟。
"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宣城侯行礼道。
隆兴帝疲惫地摆摆手:"免礼。"
景王见大势已去,突然狂笑:"好一个安平侯!我竟被你骗了这么多年!"说罢便要拔剑自刎,却被安平侯一箭射中手腕,兵器落地。
宣城侯示意士兵将景王拿下,然后指挥清理现场,护送受伤的皇子大臣们去太医院。
隆兴帝站在一片狼藉的大殿中,看着信王和甄贵妃的尸体被抬走,看着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龙椅,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父皇。"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雍王缓步走近,右臂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一道血痕,"儿臣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隆兴帝凝视着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儿子,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如此深邃,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你的伤"
"不碍事。"雍王微微一笑,"儿臣只是在躲闪时手臂擦伤了,好在父皇无事。"
隆兴帝却忽然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安平侯是你的人!"
"父皇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雍王恭敬道,"儿臣只是尽了本分。"
隆兴帝看着这个儿子,突然问道:"你早就知道信王和景王要谋反?"
雍王沉默片刻,轻声道:"儿臣只是猜测。信王近年广结党羽,景王暗中招兵买马,都不是秘密。儿臣不敢妄言,只能暗中防备。"
隆兴帝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挥了挥手:"如今宫里混乱,皇室宗亲和朝臣们需要安抚,你去安排吧,朕要去歇一歇。"
雍王躬身应是,目送隆兴帝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夜色降临,紫禁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万寿节,将永远改变大乾王朝的权力格局。
宫墙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但空气中仍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襄宁长公主立于大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银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手中龙头拐杖稳稳地拄在地上,仿佛这根隆兴帝御赐的紫檀木杖是她此刻唯一的倚仗。
"母亲,叛军已经退了。"嘉悦郡主扶着襄宁长公主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华美的翟衣上沾着尘土,发髻微乱,却仍保持着国公夫人的端庄仪态。
明月郡主站在长公主另一侧,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祖母的衣袖。她尚且年轻,不过花信年华,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杏眼亮得惊人。"祖母,我们快去寻皇祖母吧,这里这里"她环顾四周横七竖八的尸首,喉头滚动,强忍着作呕的冲动。
襄宁长公主拍了拍明月郡主的手背,转头对身后众人道:"老二家的,你带着妯娌几个照看好其他女眷,先去偏殿安置。嘉悦、明月,你们随我去见皇后。"
二儿媳荀氏福身应是,她素来沉稳,此刻拢着女儿贾玥,虽眼中含泪,却已开始低声安抚几位惊魂未定的年轻媳妇。襄宁长公主满意地点头,这才在儿媳和孙媳的搀扶下,缓步向大殿行去。
宫灯半数熄灭,台阶上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嘉悦小心地为襄宁长公主提着裙摆,避开那些暗红色的痕迹。明月郡主则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从哪里又窜出叛军余孽。
"别怕,"襄宁长公主察觉到两人的紧张,声音沉稳如古井,"禁军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我活了七十多年,历经两朝,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乱子,伤不了大乾的根基。"
大殿门前,侍卫见是襄宁长公主,连忙行礼让路。殿内灯火通明,皇后正忙着安抚几位受惊的妃嫔,见襄宁长公主进来,立刻迎上前。
"襄宁!"皇后执起襄宁长公主的手,眼中是真切的关切,"你没事吧?我正准备派人去寻你.……"
襄宁长公主微微一笑:"皇嫂莫要担心,本宫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倒是皇嫂,可有惊着?"
皇后摇头,“本宫没事。”目光却越过襄宁长公主,落在明月郡主身上。她快步上前,握住明月郡主的手:"好孩子,你没事吧?"语气中的关切远胜方才对襄宁长公主的问候。
明月郡主眼眶一红,低声道:"皇祖母,明月无碍。"
皇后仔细打量她,确认她确实没有受伤,这才长舒一口气,虽早安排了人暗中护着,但心中还是担忧。
“宫里乱糟糟的,不见到你,本宫如何放心?"她说着,轻轻抚过明月郡主微微隆起却刻意用披风遮掩的腹部,眼中闪过只有二人才懂的深意。
襄宁长公主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早察觉明月郡主近日体态有异,只是这孩子倔强,不肯明言。如今看来是有了身孕,皇后也是知情的。
"皇嫂,"襄宁长公主适时开口,"本宫想问问,攸儿他们"
皇后会意,安抚道:"襄宁别急。宁国公他们一切安好,我已派人去传话,让他们直接去西暖阁寻你们。"她转向身旁的宫女,"春桃,你带长公主和宁国公府女眷去西暖阁休息,备上热茶点心,再请太医去给长公主和各位夫人看看。"
襄宁长公主谢过皇后,带着嘉悦郡主、明月郡主随宫女离开。走出大殿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皇后已重新投入到安抚众命妇的工作中,那挺直的背影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坚毅。
"母亲,您累了吧?"嘉悦郡主担忧地问。她注意到襄宁长公主的脚步比平日迟缓许多。
襄宁长公主没有否认:"是有些乏了。老了,不中用了。"
"祖母哪里老!"明月郡主急忙道,"方才在宴席上,若不是祖母当机立断,护着我们聚在一起"她声音低下去,想起那些冲进宴席四处砍杀的叛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襄宁长公主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记住,你是皇室郡主,流着大乾皇室的血脉,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挺直腰杆。"她说着,自己也不由得挺了挺背,"珍儿他们很快就会来寻我们,到时候……"
第188章 第188章【VIP】
宣平侯徐晟踏入偏殿时,宁国公贾攸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四道深深的月牙形血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五兄弟脸上未褪的惊惶,一众子侄们四处戒备。贾攸作为当家人,强自镇定地整了整被扯破的锦袍袖口,那上好的云纹苏绣此刻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迹。
"大哥,刚刚有宫女来传话,母亲和嫂嫂她们被安排在了西暖阁!"五弟贾牧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左颊上一道细长的伤口仍在渗血。
贾攸没有回答,只是大步流星地向西对面走去,四位弟弟和一众子侄紧随其后。穿过回廊时,随处可见倒伏的侍卫尸体和散落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火油混合的刺鼻气味。贾攸的胃部一阵抽搐,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西暖阁外,十余名侍卫持刀而立,见到宁国公一行到来,纷纷行礼。贾攸一眼认出那是父亲生前的副将之子,心中稍安。
推开门,襄宁长公主端坐在首位,虽面色有些疲倦,眉宇问的皇家气度丝毫不减。她身边围着几位儿媳和孙辈,女眷们虽面色苍白却都保持着贵族应有的仪态。贾攸的妻子嘉悦郡主护着三个儿媳,见到丈夫进门,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
"母亲/祖母可安好?"贾攸与兄弟子侄齐声问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本宫无恙。"她的目光扫过儿孙子们身上的血迹和伤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宫中的太医都去救治重伤的皇子后妃和朝臣宗室了,你们这些小伤只能回府再处理。"
贾攸注意到母亲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镯子——那是先帝赐予的母亲的,每当襄宁长公主心绪不宁时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眼下宫中混乱,还是早些出宫为好。"襄宁长公主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是"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宫外此时未必平静。"
贾攸立刻领会了母亲的暗示:"儿子这就去寻宣平侯。"
"带上珹儿一起去。"襄宁长公主指了指贾攸第三子贾珹,"他是徐家的女婿。"
当贾攸和贾珹在玄武门附近找到宣平侯徐晟时,这位侯爷正在指挥亲兵清理道路。见到表弟,徐晟那张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神色。
"姨母可还安好?"徐晟挥手示意亲兵继续工作,自己则快步迎上来。他身着轻甲,腰问佩剑上沾着新鲜血迹,显然也经历了激烈厮杀。
贾攸拱手行礼:"托表兄洪福,家母无恙。只是府中女眷受了些惊吓,宫外局势未明,想请侯爷拨一队侍卫护送。"
徐晟的目光在贾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爽快应下:"这是自然。你我两家何须客气?"他转身唤来一名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待侍卫集结的问隙,徐晟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今日叛军是从西华门攻入的?"
贾攸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表兄消息灵通。不过具体情形,我们这些外臣也不甚清楚。"
徐晟轻笑一声,拍了拍贾攸的肩膀:"表弟过谦了。谁不知道宁国公府与宫里的关系?"
他话锋一转,“婉儿可还好?”徐晟问起贾珹,他妻子徐婉是宣平侯幼弟徐彦之女,他的侄女。
贾珹恭敬的回道:“劳伯父担忧了,婉儿月前诊出了喜脉,祖母就让婉儿在府中修养,今日倒是未曾赴宴,也算是躲过一劫。”
徐晟听到侄女有孕也是一喜,两府的联姻更稳固了。“这也是好事。弟妹如今不在京中,等事情平息,我让我夫人去府上看看婉儿。”
“多谢伯父,我回府后就告诉婉儿,她一定会高兴的。”贾珹欢喜的道。
一队二十人的精锐侍卫很快集结完毕,徐晟亲自送他们到宫门口。临别时,他忽然压低声音:"表弟,近日多事之秋,府上若有异常,随时可来寻我。"
贾攸深深看了徐晟一眼,郑重拱手:"多谢表兄关怀。"
回西暖阁的路上,贾珹忍不住问道:"父亲,宣平侯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贾攸没有立即回答,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低声道:"镇守边关的安平侯出现在京中,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回到西暖阁,襄宁长公随身物品。见到一队精锐侍卫,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车里,贾攸握着妻子嘉悦郡主冰凉的手,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
"。
嘉悦郡主点点头,将贾攸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夫君,今日之事"
"回去再说。"贾攸打断了她,目光警惕地扫过马车窗帘的缝隙。外面,侍卫举着火把,将道路照得通明。
突然,一
"有埋伏!保护长公主!"侍卫首领刘全的吼声与金属碰撞声同时响起。
话音未落,二十余名黑衣人已从暗处冲出,刀光剑影直逼车队。刘全拔刀出鞘,寒光一闪,已将一个冲到近前的黑衣人劈成两半。
"弟兄们,死守!"刘全怒吼,身先士卒冲入敌群。他刀法凌厉,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转眼问已有三名黑衣人毙命刀下。
贾攸一把将妻子护在身下,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藏在靴中的匕首。马车剧烈摇晃,外面传来厮杀声和惨叫声。
"是叛军余党!"有人高喊。
箭矢钉入车厢的闷响近在咫尺,贾攸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嘉悦郡主紧紧咬着嘴唇,生怕惊动了外面的叛军。贾攸从帘缝中看到一名侍卫被长矛刺穿胸膛,鲜血喷溅在马车窗棂上。
这场遭遇战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袭击者见无法得手,迅速撤退。侍卫折损了五人,留下了一地黑衣人的尸体,所幸宁国公府众人皆安然无恙。
"继续前进!不要停留!"刘全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队伍重新启程,速度却比之前快了许多。贾攸坐在马车中,手指轻敲膝盖,思索着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朝中与他有过节的人不少,但敢在京畿重地公然行刺的,恐怕只有……
余下的路程再无波折。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宁国公府高大的门楼终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然而府门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心中一沉——大门两侧的石狮子上有明显的刀剑砍痕,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府里也出事了?"贾攸心头一紧,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
府门大开,管家赵德全带着一众家丁匆匆迎出,看到贾攸安然无恙,老管家激动得差点跪倒在地:"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奴担心死了!"
贾攸扶住赵德全:"府里可有损伤?"
赵德全擦了擦额头的汗:"托老爷的福,贼人来时府中护卫早有防备,只伤了几个家丁,无人丧命。贼人见攻不进来,就撤走了。老奴已派人去京兆尹报案,只是"他压低声音,"看那些人的身手,不像是普通盗匪。"
贾攸眼中寒光一闪,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转身看向护送他们回来的侍卫们,特别是那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心中一阵酸楚。
"赵管家,去备一份上等荷包来。"贾攸吩咐道。
赵德全连忙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回来。贾攸将绣着金线的荷包,递给刘全:"刘统领,这次多亏你和弟兄们舍命相护,这是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刘全连忙推辞:"保护国公爷是在下分内之事,怎敢受赏"
贾攸坚持将荷包塞进刘全手中:"这不是赏赐,是我贾攸对诸位弟兄的感激。你们舍命护着我宁国公府,这点心意若再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贾攸了。"
刘全见推辞不过,只得双手接过,深深一揖:"谢国公爷厚赐。"
贾攸拍拍他的肩膀:"天色已晚,你们也辛苦了,早些回去复命吧。牺牲的弟兄明日我派人亲自去吊唁。"
刘全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再次行礼后,带着手下侍卫离去。
贾攸折返襄宁长公主的马车前,扶着母亲下了马车。
踏入府门,襄宁长公主立即下令关闭所有门户,增加巡逻人手。她转向贾攸:"今晚之事,不要声张。明日一早,你去趟宣平侯府道谢。"
“让府医给你们都看看,受了伤的抓紧上药。还有府中女眷们今日受了惊吓,让管家安排大厨房多熬些安神药,给各房送去。”
贾攸应下,心中却思绪万千。今日宫变,意外频发,王爷后妃都牵涉其中。还有宣平侯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半路恰到好处的袭击一切都透着蹊跷。
离开宁国公府不远,侍卫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个年轻侍卫凑到刘全身边,笑嘻嘻地说:"头儿,国公老爷给了什么好东西?打开看看呗!"
"胡闹!"刘全瞪了他一眼,却禁不住其他侍卫也起哄。这些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汉子们,此刻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荷包。
刘全无奈,只得解开荷包系带,从中取出一叠银票。借着路旁灯笼的光亮,他数了数,突然瞪大了眼睛。
"五五百两?"刘全声音都有些发颤。
"多少?"周围的侍卫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围拢过来。
"真是五百两!"一个眼尖的侍卫惊呼,"国公爷也太阔绰了!"
韩烈心中震撼不已。按惯例,这种护送任务即便有赏赐,最多也就几十两银子,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不过几两。五百两,这相当于他们大半年的俸禄总和了。
"头儿,咱们怎么分?"一个侍卫搓着手问道,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刘全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他环视一圈,看到众人脸上既有对银两的渴望,也有对牺牲同袍的哀伤,心中已有了决断。
“国公爷虽说会派人上门吊唁,但我们也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这些银子也有他们一份。”
"折了的五个弟兄,每人家里给四十两抚恤。"刘全沉声道,"我自己拿三十两,剩下的你们十四个人平分。"
侍卫们闻言,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
"头儿仗义!"
"国公老爷真是大方!"
"够我家里半年的开销了!"
刘全看着兴高采烈的弟兄们,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但他心里明白,贾攸如此厚赏,不仅是出于感激,更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而这样的手段,确实有效。
月光下,侍卫们的笑声渐渐远去,而宁国公府内,贾攸正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同一轮明月,思索着今日遇袭背后的深意
第189章 第189章【VIP】
次日寅时三刻,宁国公贾攸便已起身。他站在铜镜前,由贴身小厮伺候着穿戴朝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上那道新添的裂痕——昨夜宫变时那支冷箭若是再偏上半寸,此刻躺着的就该是他的尸首了。
"国公爷,礼单已备妥。"管家赵德全在门外低声禀报,"按您吩咐,选了那对前朝白玉蟠龙瓶,外加十匹蜀锦和两匣上等血燕。"
贾攸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镜中自己眼下两片青黑。昨夜回府路上那场刺杀来得突然,若非宣平侯派来的那队侍卫拼死相护,只怕此刻宁国公府已经挂上白幡了。
"母亲可起身了?"他整了整衣领问道。
"公主殿下寅初就醒了,正在佛堂诵经。"赵德全顿了顿,"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让您去宣平侯府时代她向侯爷道谢。"
贾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襄宁长公主与宣平侯徐晟的生母敏宁长公主是姐妹,这层姨表亲的关系在太平年月不过是年节走动的由头,但在昨夜那场宫变之后,却成了救命的关键。他不由得想起离宫时看到的情景——宫中护卫增加了三倍,连西角门都有人把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
卯时正,宁国公府的朱轮华盖车在十一名带刀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向位于城东的宣平侯府。贾攸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上巡逻的禁军比平日多了数倍,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粗暴地驱赶到小巷中。他眯起眼睛,注意到那些禁军臂上缠着的青色布条——那是雍王府的标记。
宣平侯府正门大开,管事早已候在阶前。见宁国公车驾到来,立即有小厮飞奔入内通报。贾攸刚踏下马车,就听见一阵爽朗笑声自内院传来。
"攸弟来得真早!"宣平侯徐晟大步流星地迎出来,一袭靛青色家常直裰,腰间只悬了块羊脂玉佩,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世家底蕴。他一把扶住正要行礼的贾攸,"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贾攸顺势起身,却仍郑重地拱手道:"昨夜若非表兄派来的侍卫,小弟怕是难以全身而退。这份恩情,贾攸铭记五内。"
徐晟眼中精光一闪,拍了拍他肩膀:"进去说话。"转身时压低声音道,"雍王府的人今早已经来过三次了。"
一人穿过三重垂花门,沿途侍卫林立。贾攸注意到这些侍卫虽然穿着侯府服饰,但步伐身形明显是军中好手。徐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轻笑道:"昨夜之后,不得不防啊。"
书房门一关,徐晟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他亲自斟了杯茶推给贾攸:"实话告诉攸弟,昨夜我派去接应的人回禀,袭击你们的不是普通刺客。"
贾攸手指一颤,茶汤溅出几滴在檀木案几上:"表兄的意思是"
"箭头上淬的是北境特产的狼毒。"徐晟从袖中取出一支断箭放在桌上,"这种毒药只有西北的蛮族使用。"
西北边境的蛮族!贾攸心头剧震。西北守将王承业是顺王的岳父,这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他强自镇定地抿了口茶,却发现舌尖发苦——不是茶的原因,而是突然意识到昨夜那场刺杀很可能是冲着宁国公府与宣平侯的联姻关系来的。他的幼子贾珹前年刚娶了宣平侯胞弟徐彦的嫡女徐婉,这在某些人眼中,恐怕已经是站队的信号。
"姨母可受惊了?"徐晟突然转了话题。
贾攸回过神来:"母亲无碍,只是府上加强了戒备。"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言,"表兄,昨夜宫变究竟"
徐晟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起身走到一幅山水画前,轻轻按下画轴某处。只听"咔嗒"一声,墙面露出一个暗格。他取出一纸书信递给贾攸:"今早刚从宫里传出来的。"
贾攸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抄写的是隆兴帝的手谕,字迹有些潦草,内容竟是命雍王"总领朝政,安抚宗室"。
"陛下这是"贾攸声音发紧。
"龙体欠安。"徐晟意味深长地说,"太医令昨夜在紫宸殿守了一整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未尽之言。隆兴帝已经七十多岁,诸王之争持续了整整十多年。如今这道手谕,几乎就是传位的暗示了。
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特有的关切。
贾攸心中一暖:"一切都好。想趁乱摸进府,被护卫打跑歇着,安然无恙。"
徐晟点点头,又从暗格中取出有些事,你们宁国公府早做准备为好。"
贾攸接过信,触手冰凉——信封里除了信笺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他刚要询问,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一个年轻声音在门外响起,"雍王府又来人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徐晟皱了皱眉,对贾攸低声道:"是我那不成器的幼子明远。"随即提高声音,"让来人稍候,我即刻便去。"
贾攸识到一门,临别时意味深长地说:"攸弟回去告诉姨母,,只待凤栖。"
这句话让贾攸心头一跳。梧桐引凤,这是明确暗示雍王即将登基啊!他郑重地拱手:"表兄放心,贾攸明白。"
离开时,贾攸在垂花门处遇到了徐晟的幼子徐明远。这个一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戎装,腰间佩剑上赫然刻着雍王府的徽记。
"侄儿见过表叔。"徐明远行礼时,贾攸注意到他靴底沾着新鲜的血迹。
"明远这是刚从营里回来?"贾攸故作随意地问道。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昨夜城中不太平,侄儿帮着巡防营处置了几个乱民。"
贾攸点点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徐明远分明是从宫里方向回来的,哪门子的乱民需要雍王府的人亲自处置?联想到那道手谕,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莫非隆兴帝已经
回府的马车上,贾攸展开徐晟给母亲的信。除了寻常问候外,信里表明陛下有一物交给襄宁长公主,贾攸在信封中一摸,果然另有一物——一枚青铜鱼符,上面刻着"玄武"一字。贾攸瞳孔骤缩,这是北衙禁军的调兵凭证!徐晟这是什么意思?是示好还是试探?亦或是结盟的邀约?这枚鱼符真是陛下给母亲的吗?陛下此举又是何意?
贾攸的脑海中满是问号……
宁国公府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贾攸却觉得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知道,从昨夜那场宫变开始,整个长安城已经悄然换了天地。而在这场权力更迭的洪流中,宁国公府与宣平侯府这两棵根深蒂固的大树,必须做出选择了。
"国公爷,到了。"车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贾攸深吸一口气,将鱼符重新藏入袖中。他抬头望向府门上高悬的"敕造宁国府"金匾,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就像昨夜那支淬了毒的箭。
黄昏时分,宁国公府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贾攸从宣平侯府回来,脸色凝重如铁。他快步穿过曲折的回廊,衣袍带起的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国公爷,您回来了。"管家赵德全躬身相迎,却见主子神色不对,立刻噤声。
"去静康院。"贾攸简短吩咐,又补充道,"把一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都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赵德全领命而去,贾攸则独自走向母亲襄宁长公主居住的静康院。院门前的两株老梅树已开始落叶,枝丫如铁划般刺向渐暗的天空。他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这才踏入院门。
静康院内,襄宁长公主正在佛堂诵经。她虽已年过七旬,但保养得宜的面容仍能看出当年的风华绝代。听闻长子到来,她缓缓睁开眼,手中佛珠不停。
"母亲。"贾攸行礼,"儿子有要事禀报。"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等他们来了再说。"
不多时,贾敬、贾啟、贾放、贾牧陆续到来。兄弟五人向母亲请安后,襄宁长公主命人关上房门,只留下映雪在身边,其余心腹丫鬟在门外守着。
"攸儿,说吧,什么事这么急?"襄宁长公主的声音平静如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宁国公贾攸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母亲:"今日儿子去宣平侯府,表兄徐晟给了儿子这封信,说是给母亲的。"
襄宁长公主接过信,拆开细看。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内容多是家常问候,但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一枚青铜鱼符从中滑落,掉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贾牧弯腰拾起,只见鱼符上刻着"玄武"一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北衙禁军的调兵凭证!"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第190章 第190章【VIP】
贾攸打破沉默:"表兄说,这是陛下给母亲的。"
"荒谬!"贾牧拍案而起,"陛下怎会将兵符私相授受?这必是伪造的!"
贾敬按住冲动的五弟,沉声道:"先听大哥说完。"
贾攸环视众人,声音压得极低:"今日表兄告诉我,陛下属意雍王继承大统。"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震得众人面色大变。襄宁长公主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此话当真?"襄宁长公主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
"表兄说,昨日宫变后,太医令在紫宸殿侍奉了一整夜。并且昨晚陛下让雍王出面安抚宗室朝臣。"贾攸顿了顿,"这枚鱼符,表兄说是陛下给母亲的护身符。"
贾放冷笑一声:"护身符?我看是催命符才对!宁国公府自父亲过世后再没有沾染过兵权,如今这种时候送来鱼符,只怕陛下是……"
"慎言!"襄宁长公主厉声喝止,目光如电扫过五个儿子,"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能随便说的?"
贾啟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开口:"母亲,儿子觉得此事蹊跷。陛下若真有意雍王,为何不直接下诏?反而通过宣平侯私下传递消息和兵符?"
"这正是儿子担忧之处。"贾攸点头,"表兄说,陛下担心叛军残余党羽阻挠,故而先暗中布置。北衙禁军负责皇城安危,这玄武鱼符可调动两千精兵。"
贾敬眉头紧锁:"问题是,陛下为何选中我们宁国公府?母亲虽是皇室宗亲,但我们贾家向来不涉党争……"
襄宁长公主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诮:"正因为我们不涉党争,陛下才选中我们。攸儿,你可知道五十多年前的癸未之变?"
贾攸面色一变。那是先帝时期的宫廷政变,当时还是亲王的隆兴帝正是凭借几支中立势力的支持才得以登基。
"母亲是说,陛下要我们做当年的定盘星?"贾攸声音发紧。
襄宁长公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其他儿子:"你们怎么看?"
贾牧性子最急:"儿子觉得此事风险太大!陛下还在,若我们支持雍王而事败……"
"但若陛下真属意雍王,而我们拒绝相助,将来雍王登基,我贾家还有立足之地吗?"贾敬反问。
贾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如这样,我们表面保持中立,暗中收下这鱼符以作自保。无论哪方胜出,我们都有转圜余地。"
兄弟几人争论不休,唯有贾啟始终沉默。襄宁长公主注意到这一点,点名问道:"啟儿,你怎么不说话?"
贾啟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出,"我的人连夜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贾啟从袖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陛下年事已高,这次宫变来得突然。大皇子和废太子一脉早先就被圈禁,如今又遇到宫变"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信王派人去两府灭口,府上无一生还。"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三哥说得不错。"老四贾放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这边也有消息。三皇子之前因巫蛊一案被废为庶人,圈禁府中,此次也被信王派人灭口。"
贾敬将手中的密信放在桌上,指尖微微发抖:"这么说,信王是要把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皇子都"
"都杀光了。"贾牧冷冷地接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好狠的手段。"
贾啟走到桌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贾家该如何自处?"
"老二,你素来与雍王府走动密切。"贾攸看向贾敬,"你怎么看?"
贾敬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如今诸皇子王爷中,雍王居长,且为皇后养子,也算是半个嫡子,身份也够了。"
"但雍王性情如何?"贾啟追问,"我们贾家百年基业,不能押错宝。"
老四贾放突然冷笑一声:"三哥多虑了。昨晚宫变后,还有几个皇子能选?"他掰着手指数道,"五皇子定王身亡,六皇子信王谋反被杀,七皇子恭王断了一条腿。八皇子景王谋反被下狱,九皇子顺王是甄氏一脉,信王谋反,顺王也废了。"
宁国公贾攸坐在首位,眉头紧锁:"昨夜宫变,弟弟身受重伤,太医院"
老五贾多病,母家不过是五品小官,在朝中无人支持危,就算活下来,恐怕也"他没有说完,但
老三贾啟接过话头,手指蘸了皇子早夭,十三皇子虽已成年,但膝下无子,且性格优柔寡断。十四皇子护,却也受了伤——一个伤了脸,一个伤了右手,就算有资格,
"十五冷笑一声,"但那厮荒淫无度,整日流连勾栏瓦舍,朝中谁人不知?若让他继位,"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密信:"十七、十八、十九三位皇子年纪尚轻,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母家不显,成亲不久,妻族势力也不强,在朝堂上无甚根基。"
贾攸长叹一声,胡须微微颤动:"陛下年事已高,龙体每况愈下,恐怕没有时间去培养几位年幼的皇子了。"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铜壶滴漏的声音清晰可闻。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贾牧忽然压低声音:"如此说来,希望最大的就是"
"雍王。"襄宁长公主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四皇子雍王,今年四十有九,尚且年壮。王妃出身兰陵萧氏,雍王世子的嫡长子已十二岁,次子八岁,子嗣无忧。"
贾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除了雍王,竟无人可选了?"
"不止如此。"贾敬压低声音,"我今早收到消息,陛下恐怕撑不过三日了。"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映得几人脸色阴晴不定。
屋内再次陷入死寂。窗外,春风卷着几片落叶拍打窗棂,仿佛无数细小的手在叩门。
良久,襄宁长公主长叹一声:"攸儿,你立刻派人去宫中打听陛下近况,切记要隐秘。敬儿,你去查查北衙禁军近日可有异动。其他人"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今日之事,出我口入尔耳,若有半点泄露,家法处置!"
兄弟五人齐齐应声。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神色一凛。
“奴才赵德全有要事禀报。”管家赵德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贾攸听到是管家,紧绷的状态松懈了几分,“进。”
只听嘎吱一声,赵德全从门外踏着匆忙步伐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国公爷,各位老爷!"赵德全的声音透着惊慌,"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急召公主入宫!"
众人面面相觑,贾攸强自镇定:"可知何事?"
"传旨的公公说,陛下突发重病,要见公主最后一面!"
管家赵德全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嗓音,"奴才从传旨的公公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十一皇子瑞王殿下薨了!"
厅内众人面色大变。襄宁长公主闭了闭眼,轻声道:"冤孽啊……"
窗外,乌云渐渐遮蔽了秋日的阳光,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
襄宁长公主手中的帕子无声落地。她缓缓站起,整了整衣冠,声音异常平静:"攸儿,把那鱼符给本宫。"
贾攸迟疑道:"母亲,这"
"给本宫。"襄宁长公主的语气不容拒绝,"若真是陛下所赐,此刻正是用武之时。若是陷阱"她冷笑一声,"本宫活了七十多载,还怕这些魑魅魍魉不成?"
贾攸只得将鱼符奉上。襄宁长公主将它藏入贴身的香囊,转身走向门口,又停步回头:"你们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宁国公府的根基不能动摇。若本宫回不来,攸儿即刻上表请辞所有官职,宁国公府全体回金陵守孝三年。"
"母亲!"五兄弟齐声惊呼。
襄宁长公主却已推门而出,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决绝。贾攸追出几步,只见母亲登上宫轿,帘子落下的一刻,他分明看到母亲唇边闪过一丝莫测的笑意。
夜色渐浓,宁国公府内灯火通明。兄弟五人聚在书房,谁也没有睡意。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贾牧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
贾攸凝视着跳动的烛火:"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若母亲有个闪失"
"住口!"贾攸厉声喝道,"母亲什么风浪没见过?我们现在自乱阵脚才是最大的危险。"
贾啟突然开口:"大哥,府中可有雍王或顺王的人?"
贾攸一怔:"你是说"
"我怀疑,我们府上已有眼线。"贾啟压低声音,"否则宫里怎会这么巧,偏偏在母亲收到鱼符后就来传召?"
贾攸面色陡变,猛地想起今日回府时,似乎看到西角门有个陌生小厮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