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宫门大开。
奏礼乐的队伍在前开路,华贵的轿辇从后方缓缓抬出。宣武门外黑压压跪着的文武百官在冯保的宣告下起身上马,紧紧跟随在队伍后方。
江南巡抚阮富明骑马走在百官队伍中间,时不时探头东张西望,显得有些焦躁。
赵尚书用同样肥硕的马儿硬生生挤开了两层人,行至与阮富明并排处问道:“今日是礼佛的大好日子,阮大人如此不安,所谓何事?”
一面说着,赵尚书一面朝着轿辇的方向挤眉弄眼,阮富明顺着瞥过去一眼,直直对上了轿辇旁钦天监监正不善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此番举动有不满之嫌,他赶忙收回了乱瞟的视线:“多谢赵大人提醒,我对礼佛之事无有不满。只是雨天路滑,对周遭环境忍不住多观察些。”
“原来如此,阮大人果真心细如发。”赵尚书恍然大悟似的,爽朗笑道。
阴冷倨傲的视线又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阮富明低声向赵尚书谢过。“多谢大人提醒。”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不过,阮大人今日要多注意些才好。”赵尚书压低了声音。
阮富明默默收敛了视线,昨日傍晚,他收到华儿放在房门口的信件,上头说她会与今日礼佛的队伍一起前往寒山寺,让他跟夫人不必担忧,她一切安好。
但他如何能放心,华儿已经数日不曾回府了。阮富明忍不住握紧缰绳,眉头也紧锁起来。
赵尚书用被挤成眯缝的眼睛机敏地看了眼周遭,然后对阮富明道:“阮大人,钦天监联合柳家,对礼佛颇为重视,你看这队伍,四面八方都是钦天监的人。监正那个老东西更是恨不得贴身跟在皇上身边。我知你担心什么,昨夜陆大人遣了人来我府上,他托我给您捎句话。”
“什么话?”阮富明问道。
“临渊心意不变,请阮大人放心。”
“还有吗?”“再无别的了,就这一句话。”
......哼。
阮富明含糊地哼了一声,他想起了那个日头很足的午后。享有凶名的年轻权臣提着一宝箱的家伙,恭敬地立在他书房门口求见。
彼时华儿刚刚从青雀舫遍体鳞伤地回府,他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陆临渊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同僚均以为陆大人这样睚眦必究,必不会放过他,他也这样以为。
但在书房中低头认错的却是权势滔天的陆大人。“陆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
男人垂着头,将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被他一件一件摆在桌面上。“这......”阮富明看着上面厚厚一沓田宅官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是商户出身,没人比他更懂这些地段的铺子的分量。
等等,陆临渊今日来,难道是要求亲?!
不行不行,他不过是给陆大人骂了一顿,对方这就要将他女儿整个端走,陆临渊竟狠毒如厮......他绝对不会同意的!阮富明眼冒凶光,手中的珠串差点给他揪断。
“晚辈才疏学浅,家底单薄,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挑挑拣拣,全部家当拢合到一起,也只有这么几样。晚辈自知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行当,给阮姑娘带来了伤痛,也给大人与夫人带来了担忧。此番求见,一面是为了求阮大人原谅,另一面,是想要向大人表达我的意愿。”
男人大概是有些紧张,讲到这里时似乎想扯出来一个笑,让自己显得和善些,但反复半天也未果,面对自己的僵硬,他只能懊恼地抿了抿唇。
“阮大人敏锐无双,应当早有意识......晚辈心悦令爱已久。”
完了,阮富明咬紧后槽牙。无力地闭了闭眼,真要来拱他的白菜了。
不行,他绝不会同意的!
“但晚辈此番过来,不是为了求您同意的。”
好啊,连长辈的意见都不用征求了?
“因为晚辈今日......不是为了求娶。这并不是因为晚辈不想担起责任,只是。”
陆临渊垂下眼眸,似乎说出后面的话对他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晚辈身中剧毒,恐,时日不久。绮华芳华正好,应与良人相配,相敬一生。临渊今日来,想让您与夫人放心。”
“若有朝一日,京城动荡,朝廷倾覆,还请大人相信,晚辈还在一日,便会倾尽全力护住绮华一日。”
那日的承诺还在阮富明耳边回响,他又如何能不明白今日的“心意不变”是何意。
阮富明长叹一口气,那日陆临渊走时,他听闻自家门童还挨了顿训。大抵是门童对陆大人打听求娶之事,被陆大人板着脸斥了一顿:“求娶需得长辈之言,我陆某一无高堂,二无近亲长辈,如何能这样上门求娶?你家小姐怎可经受这样的轻视?”
什么心意不变......陆大人说的什么意思?乔装成小太监的阮绮华躲在队伍中,摸不着头脑。
昨夜陆大人将她送回府上以后匆匆离去。她好不容易才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溜进府里给爹娘传了信,然后更换头面混进了礼佛的队伍。又要避着钦天监的眼线,又要防着被人认出,眼下还给她出什么迷题呢?
真是......她摸摸胸口,陆大人送她的簪子还在里头。
闪闪发亮的簪子,她好久没有戴过了。今日事情一了,她立马将柜里大簪子大步摇全戴上,再让陆大人配着她去首饰行置办几箱新头面。天冷了,陆大人的衣裳也可以做几身新的。
这些日子可憋坏她了。
她垂着头,暗自想着,脚下慢了几步。“想什么呢?还不快跟上!”身旁的另一个小太监催促道。
“诶,是是是。”她一溜小跑,重新跟紧队伍。
又听那太监抱怨道:“真是不知道御林军那帮人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才寥寥来了数个小兵,首领杜大人还告了病假缺席。这下好了,这些扛香火拿东西的累活都得我们来干。”
说着,那小太监又瞪她一眼,嘴上嘟囔了几句类似“偷奸耍懒的东西”“回去就禀告冯公公”之类的话。
阮绮华扫了眼周遭,确实,杜阳今日不在。
只有那日跟在杜阳身边溜须拍马的下属却缀在队伍后头。
礼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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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朝臣,还有以钦天监,御林军构成的护卫队,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进。
两个时辰后,总算到了寒山寺。
“寒山寺到——”
冯保高声宣告,惊起山间一片飞鸟。停了雨的天色仍旧阴沉,乌云盘旋在上空,压抑的气氛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
“皇上,寒山寺到了。”冯保弓起身,将景仁帝从轿辇中扶下来,容妃紧随其后。
寺庙门口,早已恭候多时的众僧人迎了上来,跪地高呼:“恭迎圣驾!”
住持玄清跪在最前,道:“皇上,按照钦天监的吩咐,寺里已经安排好了法师。”
“嗯,带朕进去吧。”景仁帝颔首,示意众人起身。钦天监监正眼尖地挤上前,“皇上,微臣在您身边给您探着路吧。”
景仁帝乜他一眼,脚下没动,对监正的殷勤不置可否。监正陪着笑,又道:“皇上,山上才下了雨,难免有些泥土碎石,微臣想着若是污了您的衣物,或是耽误了礼佛的吉时,都不大好。”
跟在后头抬着龙头香的阮绮华眯起眼,这人未免也太过急躁了,这样迫不及待吗?
“带路吧。”景仁帝挥挥手,道。
钦天监顿时喜形于色,“是。”他躬着身子侧抬起手,如同真正的内侍般堆着笑将众人带到了大殿的空地。
阴沉的天色下,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干瘦法师闭着双目立在空地,他的身后放着巨大的鼎立的香炉。院中的树上挂满了黄底黑字的符箓,密密麻麻,随风哗啦地动。
这里不对劲。阮绮华踏进这个地方,便感到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汗毛直立。
她望过去,只见那僧人已经睁开双眼,双手合十正朝景仁帝遥遥行礼:“见过皇上。”
“免礼。今日是何流程?”景仁帝道。后面的话是对钦天监监正说的。
“回皇上,其他都安排好了,您只需到了时辰,上香三柱,然后站在高台之上,随文正法师念完祝词便好。”监正低眉顺目,语气隐隐带着颤抖。
景仁帝颔首,而后朝后吩咐道:“冯保,还愣着做什么?叫人将香插上吧。”
“是。”冯保伸手一指,“你,你,还有后面那个,你们几个,将香给我插到香炉里去。”
“诶,诶。”被点到名的阮绮华顺从点头,她今日的来此,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保护景仁帝。
她将帽檐压下,跟他人一起抬起龙头香,一步步迈上高台。
这台子搭得不稳健,抬着香走在上头,一步三晃。阮绮华蹙起眉,脚下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后面传来钦天监监正的催促,“手脚麻利点!磨磨蹭蹭做什么呢?耽误了吉时当心点你们脑袋!”
同行的小太监哪敢怠慢,当即噔噔噔地就要往香炉走。却被空地上的法师拦了下来,“施主莫急,这龙头香,还是应当由皇上来上,并亲自点燃。”
不行!阮绮华心头一颤,这台子搭得如此敷衍,若是景仁帝真上来,恐怕是中了钦天监的计。可她此时只是一个小太监,如何能出声阻拦?
风声呼啸,惊雷恰好砸下。干瘦的法师脸上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