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绮华噙着笑回头:“柳家不愧是京中名门,这么客气?”
随着她的脚步,身旁的人鱼烛烧得愈发旺盛,烛光照亮了周遭的环境——柳春明竟在自家书房的地下室,修建了一个王座!
人鱼烛小道尽头处,半径不过丈许的一方平台上,围绕着十二根攀附着龙凤的石柱,拳头大的夜明珠在柱上幽幽发光,四周的墙壁是用工匠打磨一处一处凹槽,满满当当放着数不尽的珍宝。
正中央,宽大方正,铺着一整块虎皮的百年檀木四方桌和背后龙爪攀附的太师椅静静坐镇。
柳如霜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不知道放哪合适,瞳孔止不住地震颤。这样的冲击下,大概只有两种人能保持面上的平静。
一种是不认识好货的眼拙之人,另一种,则是阮大小姐。
“柳尚书这是不再掩饰了?王座都建好了。”她看都不看一眼周围的珠光宝气,一个大步迈到中央道:“别跟我说你因为这点钱想反水,银子还是得到自己荷包里才是真的。”
说罢昂首朝柳如霜一比划,这是示意她去外头看门的意思。自己则伸手翻找起桌上的书册。夜明珠柔和的光辉下,桌面金丝楠木的印章流动生辉。
柳如霜一边气结一边往外走,气的是阮绮华这一遭将她视作下人般使唤,但更气的是自己的腿脚居然真听了她的安排。
“你手底下抓紧着点!”
柳如霜不放心地叮嘱,阮绮华头都没抬一下。
她只顾着在四周翻找了。
桌面,斗柜空空如也,偌大一块书桌上只随意放着几本游记。密室的地上干净得像是此地从未有人进来过。
难不成柳惊鸿是在骗她?
阮绮华蹙起眉,但若是此处真没有什么幺蛾子,柳春明花功夫建密室作何用?总不能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装扮欲吧!
这话扯给傻子,傻子都不信。
她绕着桌子与斗柜咚咚敲了一圈,一无所获。但她不信邪,从椅子上下来,猫着腰蹲到了书桌之下,手指屈起,敲打桌腿的木板。通常情况下,工匠会按照主人的习惯为其打造家具,柳春明的体型比她略高一截,若是坐下来,手垂下来的高度大概是.....
找到了!
左侧桌腿的上三分之一处,她摸到了一处不明显的小小凸起,其边缘的一圈相较桌腿的其他地方的触感光滑许多。她心中有了底,两指并起用力一抠,原本平静的桌板下方嗡地一声,弹出一处暗格。
有了。
她急忙伸向桌下的暗格,果然,指尖触摸到一封薄薄信件。
阮绮华将信件拿出来,信封的字圆润却有力,简单的“柳大人亲启”几个字,即便是对书画了解甚少的人也能明白写字之人的笔力。
字写得确实不错。她在心中淡淡点评。
但为何只有这一封信?柳惊鸿不是说这里有所有的证据吗?阮绮华一面要打开信纸,一面脑海中蹦出来这个疑问。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从她的脚底往上升。
“咚,咚咚——”
人鱼烛的尽头,隐隐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
顽劣轻佻的胡人声音响起,众人呼吸一滞。李一彦则不动声色地上前,他将宋臻护在身后。
视线交汇,为首的年轻胡人笑着露出了尖尖犬齿,只见他满头墨发往后梳起,夹杂着数条彩色发辫,耳下还坠着某种兽类的骨头碎片。
宋臻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那杀千刀的已逝前任胡人头子唯一的小儿子,丘林轩。
也是她爹废了半条命斩杀的异族仇敌之子,是她宋臻此行要斩杀的目标之一。
二人的视线越过中间的李一彦在空中交汇,刀光剑影当即无声显露。
李一彦的心头无数念头闪过,比如这人为何会单独行动,数量这样少,到底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还是这小子初出茅庐不怕死。
有多少可能,胡人的大部队就停在此处不远?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还好,这地方选得好,走过方才那片陡坡,这里方圆十丈内的遮挡并不强,没法埋伏太多人。
至此,一众金吾卫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直接碰上了对方的大部队,对方仅有三人,而他们这边拢共十个,怎么看,都是他们占上风。
但丘林本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少年反头,朝身后的手下认真道:“还好没听那几个老东西的,自己跑出来了,不然眼下这么几个人,怎么够分的。”
方才徒手撕生肉的大个子胡人点头称是,最末尾的小个子没说话,眼睛阴冷地扫视着四周。
这种认真说出的轻蔑让人没有半分忽视的理由。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才是人多的呢。”赵六默了默,绷不住低声啐了句。身旁弟兄同他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将长枪紧握,齐齐将宋臻圈到身后。
对面丘林将这一切的动作收入眼底,从一见到他开始,这帮人就企图将宋臻藏起来避开他的视线。
但他怎会如中原人的意?“你就是宋家的吧!诶,你说宋濂那老头,竟然生了个娇小姐。”说罢,不带喘气地,他笑道:“花骨朵似的姑娘,遇到事还得第一时间保护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快回去吧,你爹砍了我爹的头,那就轮到我来砍下他的头了!还是说,你爹老得都提不动刀了,变成缩头乌龟,只能让你一个小姑娘来应战了?”
“让开。”宋臻反手摘下背着的长弓,对李一彦道。
“宋姑娘!不可。”李一彦沉下脸来,将手臂展开拦在她身前,这是一个相当明显的阻拦姿势。“莫要相信这胡子,我等绝不是轻视你的能力,莫要着了对方激将法的道。”
男人认真的神色映到宋臻眼底,他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但面对对方诚恳的劝告与真切的阻拦,宋臻却只是几不可视地停顿一瞬后,轻笑一声,手下用了两分力,将男人绷紧的手臂径直按下:“行了,我有分寸。”
随后在李一彦惊讶的眼神中,一步踏前,脊背绷直,正如手上挽起的长弓,尖锐而骄傲地迎上站定。
即便是身着甲胄,她的背影都赶不上对面大个子的一半,可一身的气势却半分不落下,甚至隐隐压了对方一头。
李一彦阻拦无果,只能用目光紧紧跟随,只见对面的大个子看着宋臻上前,眼冒精光地这就要率先动手。他几乎是立即按住了腰间的佩剑,威胁性地拔出一截来。
“碍什么事。滚到后面去!”丘林挥手喝斥,不耐烦地让属下退后。“这是我同宋家的恩怨,你们是什么东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两边人马就在这样杂草丛生的山林中,圈出了一片空地。周遭的风吹草动被无限放大,所有人的目光停在了空地中央的二人身上。
这对背负国家与家族的恩怨的武将后代面对面站立,没有寒暄与任何多余的话,不知是谁先拔的剑,或是谁先拉的弓。
“嗡——”
玄铁制成的箭头撞上刀面,力道之大让握刀的少年虎口一震。
“哟,有点意思。”他脸上的笑容扩大,笑意却不达眼底,手上几番变化,“那这样呢?”
弯月大刀几乎在他手中甩出了残影,步伐移动之间沙尘飞扬,“来啊!”
“区区胡贼,还想同我父亲对战?!”弯刀横向劈向她的上身,她扎进马步一个下腰,同时拉弓卸力,“簌簌”三箭齐发。
逼得丘林慌忙后退,“噗呲”一声,躲闪不及,一箭深深插入了他的小臂。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反而激起了他的血性,草原与风沙上长大的凶兽红着双眼,足尖借力猛地跃起一人多高,右手持刀,左手化掌为拳,强劲的拳风伴随着箭矢破空声正面对上!
他竟是以肉身硬生生扛下了宋臻的攻击,然后大刀近身,对准她的脖颈高高砍下——
“到此为止了!”
“你做梦!”宋臻矮身,就地一个翻滚,紧接着长腿贴地一扫,刀锋偏转重重砍在一旁的巨石上,刀尖深入半寸,巨石应声而裂。
“叮叮叮——”
箭矢如雨落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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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刀法愈发快起来,宋臻的箭矢竟是再也没能突破他的刀阵。
但对战最忌急功近利,众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二人此时的胶着不会是长久之态,盯准一个机会,就会被打破——
“铛!”
这场拉锯终于出现了破绽,落于下风的却是宋臻。方才踩到的陷阱,终究是给她的右脚留下了不适。尽管并不严重,但在这样激烈的打斗中,已经足够敌人抓住机会。
事态急转直下,丘林的长刀无情砍下,刀锋之下,宋臻的脚迟迟抬不动位置。寒光接触到衣摆的一瞬间,“叮——”
飞速过来的石子以不可抵挡之势打偏了气势汹汹的弯刀。
没等丘林大骂出口,金吾卫已经挥舞着长枪一拥而上,两个胡人下属也不傻,眼见形势不对,立马投入了战局。
胡人的体型优势是压倒性的,即便是三个人,也与十位金吾卫打得有来有回,一片混战中,不知是谁按下了谁的刀锋,谁又打歪了谁的红缨长枪,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丘林被不知何处飞出的拳头打得一个趔趄,被守在他身边的小个子胡人及时拉住才没有撞上赵六的枪头。
“这样不行,少将军,我们先撤吧!”(胡语)
“撤什么?我丘林家勇士何曾怕过中原人!”(胡语)
“长老他们还在营地等我们,少将军。”(胡语)
“没有规矩的中原人。”丘林恶狠狠放下这句话以后,强行削断了自己被赵六扯住的衣摆,在大个子胡人的掩护下,几个起落消失在了树丛。
“追!”李一彦当即下令,“不能让他们搬来更多的救兵,张渡何在?”
“大人,方才趁乱张渡已经动身去给陆大人报信了。”
“好,那还等什么,大人定会派人前来救援,此番动身追击,我们便乘机探得他们老巢!待援军到来,将他们一举歼灭!”“是!!”
——
“咚,咚咚。”
敲门声没有停止,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一下一下,如同催命的钟声。
阮绮华的身体本能地僵直一瞬,看向暗门的出口。
敲门声还在继续,手中的信件变得烫手,她迅速环视一遍周遭的环境,很快便认定暗门内无处可躲。
来不及思考柳春明今天下朝为何如此快,阮绮华眼疾手快地将手一抬一拢,将信纸囫囵塞入怀中,同时将暗格恢复,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从暗室中迈出。
门外敲门之人就这样不急不缓地持续等着,她不敢想那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等在门外。
是柳春明一早就知道了她会来,还是柳如霜骗了她?!
质疑的目光投射过去,书房内的气氛拉扯成一条丝线,本就是宿敌之间的临时交易,何来所谓的信任。
意外的,对方察觉到这一点后竟没有任何辩解,只是当即将双手掌心向外一摊,表示自己无辜。然后低声催促阮绮华从暗室口躲开,自己则快速将暗室门关上。
花瓶归位的一刻,外面人的敲门声突然停止。
阮绮华脚下一僵,她锐利的视线指向门口,右手径直抬起,对准了进门的方向——但一切发生地太快了,只见那门吱呀一声,轻飘飘,猝不及防地,被打开了。
【躲好!】
袖箭没有成功射出,一只带着脏污的袖子遮住了她的视线。
从桌子下方狭窄的空间,她看到柳如霜无声地对她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转身迎了上去。
一个本该在柴房待嫁的女儿出现在了府里的禁区。
且不遮不掩。
“父”亲?
柳如霜颤抖的,讨好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骤然提高的音调:“怎么是您?!”
视线被书桌挡住,阮绮华只能从柳如霜奇异的转变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怎么,你还想要谁过来?”
那人轻轻笑着,红唇轻启,声音平淡却极尽妩媚,仿佛只是同她对话,她身上脂粉的气息便能从每一个毛孔中钻入对话者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