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陆临渊终于舍得将视线从阮绮华身上挪开。转向柳惊鸿沉浸的面容。
“你我二人身上的毒,都是柳春明下的。可据我所知,柳大人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为官多年未曾踏足淮南,他的身边人——你的母亲元氏,以及柳如霜的生母,也都是北方人士。他是如何接触到这样诡秘的毒素的呢?”
汗液打湿了女子的长发,她面颊上的伤口经过悉心照料,已经变成温和的肉粉色,寒毒留下的印记如蛛网一般从薄薄的皮肉里透出来——触目惊心的紫色。
但柳惊鸿的眼瞳总是黑而亮的,像盛满了盈盈一汪水,被她注视时总是有一种错觉,让人觉得自己也被温水包裹着。
她好像从没有经历过苦难,即便她现在连抬手比划都困难。
【柳夫人出身......,友人来自淮南。】
“什么?”陆临渊没有会意,他疑惑地看向阮绮华。
但不用问,答案在下一瞬已经从她惊讶的反问中显露,“青楼?!柳如霜的母亲怎会出身于”青楼。
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阮绮华突然噤了声。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偏头与陆临渊对视。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元氏已经去世,柳如霜的母亲掌权多年还是未能转为真正的尚书夫人。
时间回溯,天南海北的女子汇聚到青楼,十几岁的柳夫人在三教九流手底下讨生活,被柳春明救下赎身,因为记挂他的恩情,成为他的外室。后来怀上了柳如霜,因为嫉妒想要挤掉上位,以自己从楼里学来的下毒手段与柳春明交换。
元氏出身高门,受着礼法的规训,如何斗得过手腕颇多的新夫人。
于是后院的女人为了一方狭小的空间削尖脑袋互相争斗,风暴中心的男人坐享渔翁之利。
最后柳春明一面维护着缅怀亡妻的名声,一面享受着外室替他扳倒最大的政敌。
——真是令人不齿的好福气。
【若你们不信,可去柳家书房搜寻下毒的罪证。】
【扭动书房珍宝架的第二层的花瓶,可打开一处密室,这些年他下毒和通外族的罪证应当都在里面。】
他们无从得知柳惊鸿被禁锢多年,是如何得知柳春明的罪证藏匿之地的。
但当柳惊鸿透亮如水的眼眸点在人身上,应当没有人会怀疑她的真心。
“他是你的父亲,你当真要大义灭亲?”这样的话已不必再说,他们都再清楚不过,柳惊鸿身上,不,整个柳家两代女子的苦难,都是由她的父亲带来。
将他的父亲送进地狱,大概是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爬到御前正街的唯一目的。
日光惨白着照进窗户,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却冥冥中让柳惊鸿觉得有些温暖。
她满足地再次陷入了沉睡。
——
“吱呀——”
陆临渊轻轻带上门,跟随阮绮华去了外间。
“昨夜李一彦去搜寻,胡人果然已经转移了。”陆临渊开门见山。
“你早知道胡人要跑?这么快?”阮绮华有些惊讶,看陆临渊的神情,似乎并不意外。可她是亲自深入过胡人巢穴的,她知道那样数量的胡人要想做到迅速转移,并且躲过金吾卫的搜查,几无可能。
但事实如此,短短数个时辰之间,冒着青烟的白色帐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卷曲鬓发的高大胡人,和被她杀死的胡人尸体。
“从我逃出来到再次返回此地,至多不过两个时辰,这些胡人难不成还能插翅膀飞了?”
踩在空地上的李一彦不可置信地探头朝前望。
大大小小尖顶的冒着血腥气的白帐篷消失殆尽,山洞空旷得如同从未有人踏足过。
“你们相信我,不是,我真的在这处发现的!”李一彦反头,朝身后的女子委屈道。
但对方头都没抬,只顾着低头搜索,她的面前是被铺平的碎石。听见李一彦转头又跟其他金吾卫的弟兄抱怨,宋臻只能加重了语气:
“好了,我们都能理解你辛苦一夜,寻人心切,但事已至此。李副使,还是赶紧勘察一下有没有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吧。”
“大部队临走前虽尽力将场地恢复原样,但匆忙之下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比如说呢?”李一彦的语气不算耐心,这处地方初看构造简单,单口进出,中有空地,如一个大肚花瓶,花瓶的中心是胡人的老巢。但亲身走进才知道,这哪里是花瓶,分明是草原上的兔子洞。一条通着一条,交错复杂,常人根本不知对方会从哪个洞口钻出去。
更要命的是,洞内被碎石铺满,不像外面山林的土地,还能留下脚印。
他们只能一条一条通道搜,往往是走了半天,发现里面是死胡同,或者绕回了原地。这样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身后,被他抽调来的金吾卫弟兄们正在不厌其烦慢慢捞针,他烦躁地用手挠了挠发髻。
这么一条一条道路地捞,捞到正确的道路时,他们早就跑出郊区地界了。
御林军与金吾卫就像跗骨之蛆,缠在他身上,今日寻不到胡人老巢,日后他们必定会来索他的命。
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不愿输给杜阳那孙子。
“他娘的。”李一彦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心底的脏话。
一旁的宋臻怎会惯着他的焦躁,李一彦再三的急切让她面色一冷,她指着地上的碎石道:“比如这些碎石的厚度。”
“厚度?”
“嗯,这些碎石是特意洒上,用来掩盖行进方向的。”
“总不能给它都掀开吧?时间不够呀!”李一彦本能地回复道,但心中粗略盘算了一下将碎石扫开观察地面的可行度——果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宋臻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根木枝,朝着地面几处戳了戳,碎石堆出现一个个小坑:“断后的人在洒石头时,通常是将走过的路用两边的碎石掩盖,同时倒着走。所以他走的那条路,会出现中间厚两边薄的情况。”
“所以......”宋臻手上戳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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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动作不停,在李一彦沉默半晌过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找到了。”
她手中的木棍抬起,刀锋般径直指向李一彦身后一处不起眼的小道。闻声赶来的金吾卫举着火把照亮了路口——
碎石铺满的地面,不起眼的隆起蜿蜒指向路口,消失不见。
“追!”
...
“那宋家知晓此事了吗?”
“嗯。但只有宋臻清楚。为避免打草惊蛇,昨夜尚未召集整个宋家军。”男人的视线微微抬起,他看向阮绮华的发间。
在未能将所有胡人捉获归案之前,大张旗鼓地搜寻只会引起朝廷与民众恐慌。所以明知此事凶险,但派去的人手必须多加控制。
“为何是宋臻?”阮绮华微微蹙眉,宋将军的膝下只有宋臻这一个女儿,这样危险的事情,于情于理来说都不该让她去。
宋将军在追查与实战方面的经验也远超宋臻吧?
“是她自己要求的。”陆临渊的声音中有无奈,更多的是敬佩。
午夜,将军府祠堂,肃穆的红烛下。
大雍最具有声望的将军宋濂正在沉睡,他的女儿身着软甲身姿挺拔。正诚恳地向肤色苍白的权臣提出请求:
“宋氏一族世代为国效力。家父戎马半生,在边境的风沙中一刀取下胡人首级,为大雍立下赫赫战功。但他的身体也因此受到重重创伤。我知此行凶险,但请陆大人相信,我宋臻习武多年,绝不是为了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而是时刻准备为保护大雍的河山献出生命!”
“如今胡人就在眼前,请陆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我定带着胡人的首级凯旋。在此之前,请替我瞒住宋将军。”
烛光将女子的影子拉得很长,直至蔓延到身后黑底金字的牌位。那满堂的牌位静默着不发声,祖祖辈辈的英灵却与宋臻脚下的光影融为一体。
金丝的软甲,连接处却用软布细细裹住,那是最坚固不可催的护佑。
“......但是,如何瞒得过宋将军呢?”阮绮华忍不住发问,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一代名将,岂能是随意扯两个谎就能糊弄过去的。
陆临渊轻笑一声,“我从未答应她,要瞒住宋将军。”
偌大一个将军府,就那么两三位主子,满院子都是宋家军。
若没有宋濂首肯,谁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
初长成的雏鹰迫不及待振翅高飞,沉默的雄鹰骂骂咧咧地张开双翅——
“哼,不愧是老子的闺女。”“那个谁,小李子,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遇到危险你在前面,遇到麻烦你来解决......哦不过要是丘林轩那小子出现的话你就往后稍稍好了,老子杀了他爹,得由我宋家的女儿杀他家的儿子才算公平。”
为她编织坚固的网。
“宋将军真是......”阮绮华也忍不住笑弯了眼。
随后,她正色道:“那么陆大人,我也想同你商量一事。”
“何事?”
“请帮我瞒住我家阿爹阿娘,我要去柳家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