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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你为何在我床上?

作者:解书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穿堂惊掠的风声被看不见的丝线拉紧。


    木桶中水面缓缓冷却。无法抑制的下坠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到全身。


    零散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地盘旋缠绕。


    躺在榻上,口吐黑血,面如金纸的人,变成了陆临渊。


    阮绮华呼吸滞住,裸露在水面外的肌肤上是一阵一阵的战栗。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她的脊背挺直,她要从水中站起身。


    同一瞬间,大丫鬟春桃推门而入,红肿的双目猝不及防看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小姐您要去哪?夫人命我来伺候您沐浴。”


    担忧心疼的视线在她的身体上逡巡,从身后递过来的语气带着哽咽:


    “小姐,我们都很担心您。”


    阮绮华朝外看过去,说要转身离开的人,影子却还在门外台阶处静默。


    那是天崩地裂都不能撼动的,要为她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拦住一切危险的坚定身影。


    阮绮华觉得胸膛中的物什被分成两半。


    一墙之隔的某处床榻,是陆大人的忍痛蜷缩;但一门之隔的青阶上,是阿娘在看到她的伤口后偷偷抹去的眼泪。


    思绪和心神在疯狂撕扯。


    春桃的手轻柔地按上她的肩,“一切都会好的,小姐,您累坏了,让春桃伺候您沐浴吧,好吗?”


    身体顺着力道慢慢滑入水中,柔软的长指贴上她的发间。


    一切都会好的,虽说毒发凶险,但挺过那阵子彻骨的寒毒,也不会要了命去,她发动她阮氏所有的财力物力来,再多多地寻些天材地宝,加进每日的汤药里,陆大人也不会有事的。


    她对她的医术有信心,也相信以陆大人惊人的意志力,一定能挺过去。


    所以,她不必非得冒着医术暴露的风险现在赶过去。


    对吗?


    温柔的水穿过乌发,一切尘埃与苦难会顺着水流被带走。


    王永安不知将哑女带去了何处,但似乎也没有人在意。


    所谓朝堂风波,什么暗波涌动,家族危机,全都被抛弃。她是这一方小小天地唯一的珍宝。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阮富明在朝堂为他的女儿冲锋陷阵,而看得见的地方,门外的身影在沉默地守候。


    春桃没再开口,只恨不得将呼吸都放轻,专心将她受苦的印记洗净,换成高贵的芬芳。


    诡谲的风云无法侵入矮小的院墙。


    这是绝对的安定。


    “叮——”


    身姿矫健的狸奴跳上身边的黄花梨木架,铜盆摇摇晃晃,与木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同一瞬间,阮绮华毫无征兆地睁开眼,起身迈出木桶。


    哗啦啦的水声随之响起。


    然后是阮绮华不容置喙的声线“春桃,替我穿衣。”


    “小姐,您的伤!还需要多泡”“替我穿衣。”


    锋利的眼角刺破春桃慌张的眼神,她明白这里面是水雾盖不住的坚定。


    “......是。”


    “华儿?”伴随着屋内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门外终于传来按捺不住的阮母的声音。


    “不多泡会儿吗?”


    “可是水冷了?还是说熏香不符合你心意?娘这就让下人换了它,小”


    未说出口的话被突然打开门的阮绮华打断。


    “不用了,阿娘”阮绮华提着药箱,与门口的阮母直直对上。


    “我要去救人。”


    “你的伤还没好,不该外出,而且你阿爹说了,你的医术不该暴露,王永安在府上,他,他可以。”


    阮绮华没开口,面上却没有半分要更改念头的意思。


    “一定要去吗?”阮母闭了闭眼。


    “要的。”阮绮华垂下眼眸,不愿再对上母亲担忧的神情。握着药箱的手又紧了紧。


    没有人开口,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却好像被无限地拉长。


    满院的海棠花随风摇动,年轻时砸遍阮富明书房的暴躁美人就站在花间,忽地温柔笑了笑。


    她注视自己千娇百宠长大的宝贝半晌,然后轻轻侧过身,做出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高贵的京官夫人身上的动作——


    抬起倨傲的下巴并且挑挑眉:


    “啧,还愣着,不是说要救人的啊?再不走一会儿人都死半道上了呀。”


    “想去做什么去便是了,遇到坎,你阿爹跟我就是用金山银山填也得给它填得平平的。”


    阮绮华怔楞了一瞬,然后提着药箱向外冲。腿在前面奔,脑中还抑制不住地在后面思考,她家阿娘这样算不算装低调破了功。


    伤痛和疲惫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风也在为她提供助力。


    阮绮华脚下生风,转身就进了另一道院落的门。


    “陆大人!”


    “陆大人!”


    女子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却得不到回应。


    不会是,已经晕过去了吧?


    她心道不好,顾不得埋怨自己为何不早些来。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咬咬牙,脚下一个用力——


    “砰”的一声,踹开了。


    很简洁的摆设,藏不了人。


    她的视线快速扫过外间,然后定了定神果断往里间迈入。


    四方雕花的床架古朴端正,床上的锦被乱糟糟的,深处是长条形的隆起。


    窗户未关,风吹动了枕边的书页,露出被红色沾染的画面。


    看清的一瞬间,阮绮华瞳孔一缩——那是陆临渊在马车上看过的案卷。


    陆大人畏冷,陆家的地龙烧得比别处更旺些。


    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热意。


    她的脚步在床前停住。


    被包裹住的左手轻轻颤抖,她试探性地开口唤男人的名字,但屋内仍旧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悔意疯狂翻涌,从脚底涌上的寒气遍布了她的全身。


    药箱被随意地放在脚边,她的眼睛无力地闭上,再次睁开时,她伸出了手。


    即便这人只剩了最后一口气,不,即便是这人已经咽了气。


    她今日都得给他从阎罗殿抢回来!


    “吱呀——”


    “阮姑娘?”带着疑惑的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平日听着温润如春风的声音此刻像极了催命的符。


    什么???


    一个措手不及,阮绮华手上失力,身子重重陷入了艳红的锦被中。


    空荡的锦被终于迎来了主人。


    被熟悉的香气环抱的一瞬间,阮绮华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除了人鬼情未了以外,最突出的念头便是——


    自己若是当即晕过去,是否是合理?


    陆大人没事,好端端地出现在她身后。


    但自己是为何提着药箱踹开了他的房门闯进他的“深闺”,然后像个登徒子一般掀开了他的被子自己躺了进去?


    兵法有云,以不变应万变,阮绮华决定闭上眼,企图将自己的存在完全隐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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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陆大人听不见她的心声,不会让她如意的。


    身边的软垫塌陷了下去。


    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还是在她的耳边响起:


    “阮姑娘,为何在陆某的,床上?”


    后面两字似乎难以启齿,不过不像是因为羞涩,好像是因为对方在憋笑。


    短短几息时间,阮绮华却恍然觉得过了数十载。


    算了。


    她在心中祈求了无数神佛确认无果以后,终于认命地从满目刺眼的红中抬起了脸。


    “大人,我方才跌倒了。”


    阮绮华一直不理解话本中的人为何会扯些明显不符合常理的谎。但此刻她领悟了。


    破罐子破摔,她也不理会对方明显不信任的神情,颇为自然地从床榻上坐起了身。


    斜斜倚着床柱,用仅剩的完好的右手随意将衣服拢了拢,然后露出一副“信不信我都是这般”的神情来。


    “......”“那这是?”陆临渊瞥了眼脚边的药箱。


    “噢,今日的汤药在提盒里,我方才走得急,带错了,一会儿唤下人给大人送来。”


    屋内的空气一时凝固,但短短两日已经经历大风大浪的阮绮华已经能够泰然自若。


    甚至就着姿势开启了新的话题:“不知陆大人对京城各位大人的婚配情况有无了解?”


    “你指的是?”


    “季赫楚。”


    提起此人,陆临渊周身的气息一变,凌厉化作尖刺,几乎要变成实质。


    但阮绮华的神情却非常自然,不像是说起前一日差点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而像是说起一位无关紧要的人。


    陆临渊深深看她一眼,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掩藏的情绪。


    未果,他嗓音低沉地开了口:“暂无公开的婚配。但坊间传闻,他的母亲曾与柳尚书的夫人是手帕交,他尚未出世,便给他定下了同柳家的亲事。”


    “柳家,柳如霜?”阮绮华的疑问中带有惊讶,这二人似乎只是表兄妹关系。


    “不,是柳家大小姐,柳惊鸿。”


    见阮绮华脸上的疑惑更加浓重,陆临渊接着开口解释道:“柳如霜,柳二小姐,她的母亲曾是柳春明府上一个普通的贵妾。与季家定下婚约的是柳家大小姐的母亲,元氏。”


    元氏?


    阮绮华一直听闻众人称柳如霜为柳二小姐,倒是确实一直未曾想过,她的上面是何人。


    “那柳家大小姐与元氏此时在何处?为何不见人影?”


    “皆已去世。”


    陆临渊的声线平稳,他并不意外于阮绮华的神情。


    话已至此,不必多言,阮绮华也能猜到一二。


    宠妻灭妾,这是昏聩权贵们常用的戏码。


    手中的权力与金钱会随着仕途水涨船高,但当年十里红妆求娶的意中人只会随着时间容颜不再。


    “大人!”


    院门被大力推开,有人脚下生风径直闯了进来。一个晃神,直挺挺站在了里屋门口。


    “你,您,你们?”


    李一彦的嘴唇开始颤抖,眼睛因不可置信而瞪大。


    阮绮华一个猛劲想要站起来,却因坐得太靠里,一时间动作不能,反倒将衣物蹭乱了几分。


    走得急没擦干的长发在方才的摩擦中被擦得乱翘。


    李一彦左脚绊右脚,原地转身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稳住身形后一步不停地向外奔,脸上的惊恐不亚于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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