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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毒发

作者:解书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银针在燃烧的烛火上燎过,带着滚烫的尖锐一针针刺进皮肉中,传出烧焦的气味。


    百汇、风池,上星、太冲,银针翻飞,转而出现在哑女的头顶、四肢。


    大股大股的黑血止不住地从她的嘴角往下淌,昏暗的烛光下,与阮绮华滴落的汗水混在一起,濡湿了她身下的软垫。


    上好的刺绣在血与汗中绽放出花。


    屋内一片静默,阮绮华注视着手下的女子,手下快准狠地又是一针刺下。


    针尖没入,她几乎被扎透了。


    春桃垂着眼,不敢细看这番堪称酷刑的医治过程,只能低垂着眼靠边站着,全副身心化作阮绮华指尖摇摇欲坠的红色,随时准备递取阮绮华所需的器具。


    刺入伤者身体的每一针都是医者心血的注入。


    好一会儿,黑血才堪堪停住外涌的脚步。


    王永安终于找到空隙上前,打破阮绮华因劳累而在满室响彻的喘息。


    “溢血的症状基本控制住了,接下来的你说,我做便是。”


    他伸手接过针具,毒发得又急又凶,最要紧的是保住命,现下阮绮华已经完成了最困难的那一部分,理应歇会儿了。


    阮绮华站太久,确实有几分腿软。


    当下也不再推脱,就着春桃端着茶盏的手抿了参汤,然后在一旁的八仙凳坐下。双手捧着参汤暖和身子。


    氤氲的热气在她眼前铺开,将眼前的场景溶解。


    水雾冲开眼中的酸涩,阮绮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眯着眼看向王永安。


    说是让她盯着,王永安动手,其实现在的场面完全可以由王永安一人掌控。


    施针太久,阮绮华的手有些脱力,她斜靠着墙,右手软绵绵地垂下,搭在塌边。眼看着将死之人在她的手下被拉回人世,这样的满足感让她忽略了满身的不适。


    “算这女子运道好,我昨日伤的不是右手。”阮绮华笑着抬起左手,圆滚如球的手被举在她脸颊边,颇有一种娇女抡大锤的滑稽感。


    “小姐!”春桃的嘴角向下瘪出一个弧度,不愿她拿自己的伤说笑,眼看着又要红起眼眶来。


    “好好好我不说。”阮绮华投降似的把左手往上又举了举,然后乖巧放在膝上。


    王永安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感叹伤者这幅身子的破破烂烂,一边对阮绮华难得赞同道“这女子被你捡到,就是最好的运道了。”


    大小姐打蛇随棍上,腿上的姿态愈发没了章法,绣花鞋摇摇晃晃,她微微抬起下颌,嘴角扬起:“哼,那是自然。几次三番累死累活地救她,碰到本小姐,她得是求神拜佛求来的。”


    施针的手还有些轻颤,阮绮华边说着边费力翻了翻手腕,“求神拜佛都差点意思,我看嘛,待她醒来,直接去江南给我捐个庙好了。”


    哑女放完黑血,当下在王永安手下呼吸愈发平稳。


    阮绮华凑上去要探脉,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科打诨。“也不知这人何时能醒,我还等着她给我说点实话呢。”


    “她何时能醒,你还不清楚?”王永安斜乜她一眼。“早便说小姐您慎重考虑,救下此人定会生出事来,你看......”


    “哎呀!”


    阮绮华打断了他的话,手上摸索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原本被哑女深深攥在手心的玉佩。


    王永安探头来看,道:“算是有良心,知道又被你救了一次,手上松了力气。”


    天色逐渐大亮,日光没有热乎气,


    这是正式入了冬。


    阮绮华抿着嘴不说话,将玉佩在手中一寸寸握紧。春桃不敢言语,察觉气氛不对,顺着阮绮华的视线落到她的手上。


    方正的玉佩大半被遮住,莹润的一角上漏出来熟悉的花纹,屋子里燃着地龙,但恍惚间,阮绮华却觉得自己仍然停留在冰冷的雁栖湖的雨中。


    “小姐......”


    ——这是与季赫楚身上那枚龙凤鸳鸯佩一对的。


    阮绮华的脚下仿佛生了根,光线被吞去,昏暗狭小的雨中木屋再次落了锁。


    冰冷僵硬的尸体,角落发霉的苔藓,步步紧逼的狰狞面孔齐齐浮现在她脑海里。


    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正在努力晃动,试图将她拉出去,可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小姐,小姐!您说话!”


    轰隆的雷声与划过天际的闪电仍旧在她的记忆中深存。


    醒来后的镇定被瓦解,强压下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少女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任由侍女惊恐地叫喊仍旧沉浸在梦境。


    她无知觉地抬起了被包裹的左手。


    她知道如何逃出窘境的。


    阮绮华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一旁的银针。


    高高抬起的那一刹那,温暖的怀抱比锋利的针尖先触碰了她的身体。


    “没事了,没事了,华儿,没事了。”


    是,谁?


    手中的玉佩被人硬生生抠出,那人强势又柔软,梦境被果断打碎,裂开的缝隙中涌进来一股奇异而稳定的芬芳笼罩。


    “夫人,您来了。”一阵慌张的动静以后,这是王永安着急忙慌行礼的声音。


    但美妇人没心思搭理周遭人的情况,自从踏进这扇门开始,她全副身心都扑在阮绮华身上。


    “阿......娘?”


    “诶,是阿娘来了,华儿,是娘来了。”


    美妇人抬手抚上阮绮华的面颊,“怎的如此之冰,是不是做梦魇住了,别怕啊,别怕,阿娘来了,没有什么能伤害我的华儿。”


    阮母像护崽的母鸡一般,将阮绮华整个捉进怀中。


    “还不快去叫人烧水让我儿好好休整一番?天天不知道忙些什么,下人呢?”


    其实阮绮华的身量早已高出阮母一截。


    但她仍旧无比自然地依偎在母亲怀中,没有丝毫违和。


    温暖湿润的掌心握住了她捏着银针的手。


    屋子里的地龙终于再次燃烧。她直愣愣地看着娘亲一手揽着她走到里间一手叉着腰指点江山。


    然后看着下人端着盆搬着桶鱼贯而入,“我儿的手为何如此冰冷,你看看!穿得这样少,如何能不冷。”


    “水给我烧热些,去库房把那支百年老人参给我切了倒水里,王永安!库房还有些什么补身子的,都给我华儿切了泡水里。春桃,柳枝,去,什么颜色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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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小姐拿什么衣裳,梳妆匣里最下层的钗环全拿过来。”


    阮绮华不安地拢了拢衣襟,试图将脖颈上突兀的痕迹埋进去。


    但被包扎成球的左手瞒不住。


    阮母的眼圈通红,捧着她的手训道:“华儿,我都听你爹说了,船上有刺客。我的华儿受苦了。”


    她抬手将下人屏退,示意阮绮华泡进飘着满满大补药物的热水中,这是要亲自伺候她沐浴了:“让阿娘看看,是受了多少伤?”


    !


    阮绮华的脑中嗡的一声,拒绝的话当即从嘴中滑出:“阿娘,我无事,您怎么能干这样的活儿呢,让春桃进来伺候便是。”


    “春”“这有什么打紧,你小时候不也是阿娘这样照顾过来的。”阮母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并且果断开始上手,试图拉下她的外衫。


    阮绮华不曾想过自己的噩梦会被自家母亲如此干脆利落地打碎,不,踩碎。


    与阮母拉扯,不让对方解开她的外衫时,从醒来起一直笼在心头的阴影忽然间淡去。


    阮绮华忽地平静下来,对阮母露出一个笑来。“阿娘,华儿没事了,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现在有些累,您不要担心,王府医替我诊过脉,您若是不信,可向他再确认一番。眼下让我独自一人安静地泡一会儿吧,昨日都没歇息好呢。”


    阮母的手放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阮绮华,“华儿,阿爹阿娘永远支持你。有任何事,同我们说,官职、金银,都没法同你相提并论。即便是散尽家财,我同你阿爹也不会让你被欺负了去。”


    “知道了阿娘。”


    院门吱呀一声开合,美妇人消失在门后。


    阮绮华解开外衫,露出里面不合身的松垮衣衫来。随着衣物一件一件落地,光裸的玉足踏进浴桶中。


    被天材地宝堆满的水没过了精致的锁骨。


    水雾氤氲,纷乱的思绪从阮绮华心中升起。


    若是她不曾猜错,那枚玉佩应当是定情玉佩。


    能让季赫楚贴身佩戴与之定情的玉佩,这位玉佩的主人,应当颇受看重才对。


    可是,若她当真被季赫楚放在心上,以季赫楚的身份地位,为何会让她被欺凌至此,以至于要手脚并用地爬去御前告状呢?


    难不成这玉佩是女子偷来的?其实她只是一个被权贵豢养的玩物。


    可若是如此,她又为何如此看重这枚并不值钱的玉佩,以至于生命垂危之际尚且要紧握住它。


    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在水中翻滚冒泡。


    暖意从四肢百骸中涌入,阮绮华半眯着眼,仰躺在热水中,任由思绪纷飞。


    等等——


    平静的水面突然扬起水花。


    一个凭空冒出的念头在她脑中惊叫着炸开。


    方才她确认过,仅仅是止住血后,那女子的脉象现下便已经再度平稳了下来,恢复到毒发之前的隐隐亏空状态,只不过相比之前,脉象的亏空感已经昭然若揭。


    毒物阴狠险恶,她并未奢求过自己半知半解下便能配置出完全的解药。眼下能够强行压制,为解毒拖延时间,她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同一时间服下药物的陆大人是否也在毒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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