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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甜海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这个味道和谢宥川被子上的……


    老师口水都快说干了,见沈安澜不出声,只能无奈摆手:“你自己好好调整吧,你们才刚接触物


    理学,如果心态不稳的话,以后的路也很难走得稳当。”


    “别着急,慢慢来,能进甲班的同学都是最优秀的,你也并不比别人差。”


    见沈安澜失魂落魄地出去,老师收回目光,捧着茶杯喝了口菊花茶润润嗓子。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物理学不是和别人较劲,而是跟自己较真呢。


    他摇摇头,翻开姜沅的课堂作业,手执红笔在旁边做批注。


    眼里的满意和欣慰显而易见。


    吴珍珍午饭时间来找沈安澜一起去食堂,才知道她已经请假了。


    “她成绩降得这么厉害吗?”听沈安澜的同学说了来龙去脉,吴珍珍有些不敢置信。


    好友这段时间有多努力她是清楚的,怎么会这样?!


    吴珍珍偏头看了眼在帮人讲解题目的姜沅,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去食堂打了份饭,回宿舍楼找沈安澜。


    “我就知道你没回家。”推开门看到沈安澜趴在桌子上,吴珍珍把饭盒放桌上,“饿了吧,今天难得有韭菜炒河虾,我给你打了一份,可香了。”


    见她一直没吭声,吴珍珍急了:“安澜,你说说话好不好?”


    沈安澜这才抬头看她一眼,眼睛红彤彤的,有气无力道:“珍珍,我没胃口。”


    这是走读生转寄宿的宿舍,沈安澜是后面才转的,所以宿舍只住了她一个人。


    此刻没有别人在,沈安澜忍不住发泄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没有用。”


    吴珍珍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她很少见安澜这副模样,从小她就备受家里宠爱,要什么都有。


    沈叔叔调任到首都来的时候,邱阿姨因为成分问题被研究所停职了。


    而邱阿姨赋闲在家的这些年,都在悉心教导安澜,直到安澜上高中,她还经常会去学校接送女儿。


    安澜的学习成绩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大院的婶子们包括她妈妈也一直夸:“沈家那个安澜打小就聪明,学什么像什么,以后一定大有出息。”


    沈安澜一直都是大人们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安澜,”吴珍珍想了一下,劝道,“人不可能一直都是成功的,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下了很多苦心,没有得到回报,所以你接受不了。”


    “但我觉得你有些急于求成了。”


    “就像我吧,我以前对机械学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之所以来华大一开始是因为它是一所非常好的学校,以后毕了业分配工作我们也是要优先分配到好单位的,而且你也在这里,我想跟你做个伴。”


    “前段时间红星机械厂的事我也跟你说过,我当时也想过凭什么?姜沅明明只是一个对机械学一窍不通的人,但她轻易而举就成为了蔡老师眼里的天才,机械厂感激的对象。”


    “我也觉得很无力,好像自己在她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我当时对姜沅的观感其实有些变化,也有些嫉妒。她漂亮又聪明,还能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可这其实并不影响我什么啊,我要做的就是更加认真地学习机械学,这才是我的初心,我不能因为眼红别人比自己厉害,就忘掉自己该做的事。”


    “蔡老师嘴里一直惦记着把姜沅挖到我们院系来,可他对我们也一样的用心,放了学有闲暇时间就带着我们去机械厂画图,在他眼里姜沅是个天才,我们也不差。”


    “好好培养,也能成材。”


    “所以后来我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我没理由去讨厌姜沅,这样只能证明我自己心里承认,我确实比她弱。”


    吴珍珍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是一股脑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感触全部讲了出来,试图安慰一下沈安澜。


    “你说的我都明白,”沈安澜看着桌上的饭盒,眼睛里光芒黯淡,“可我就是没办法喜欢姜沅。”


    从第一次见到她,到后来,哪怕吴珍珍再三撮合,她都没有要和姜沅做朋友的想法。


    “那就不喜欢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吴珍珍毫不犹豫道,“难道不喜欢她就是坏人了吗,我并不这样觉得。”


    沈安澜点点头,在吴珍珍的劝说下拿起筷子,只不过还是不太想吃饭。


    “对了,你生日也快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偷偷告诉我。”吴珍珍转移话题,“到时候你大哥会回来吗?他也好久没有休过假了吧。”


    “不知道。”提到大哥,沈安澜的情绪才好转了些,“应该会回来吧。”


    有吴珍珍的劝慰,沈安澜慢慢恢复状态,虽然还是无精打采的,但起码没之前那么消极了。


    下午沈安澜没有去上课,但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姜沅当了课题组的组长。


    “沈安澜?你还好吗?”晚上在水房打水洗漱时,有女同学看到她,忍不住关心道,“我做了课堂笔记,需要的话可以借给你用。”


    “不用了,谢谢。”沈安澜用香皂搓了搓毛巾,陶瓷盆里都是细小的肥皂泡。


    “哦哦,那好吧,我是怕你落下课程,到时候考试分数掉下八十五分……”


    见沈安澜脸色不好,这位女同学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能匆匆走了。


    “什么人嘛,我也是好心啊,大家同学一场,她要是掉出甲班就只能回原班级了。”


    直到她的声音消失在水房门口,沈安澜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她也确实迷茫了,不知道是该再努力一下,还是考虑妈妈说的转系。


    沈安澜正准备走,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当上课题组组长的,我们阿沅最棒啦~”


    林青颖笑眯眯问:“我们周末要不要去国营饭店吃顿大餐庆祝一下?我妈给了粮票呦。”


    姜沅笑着揶揄她:“好啦,知道你很富,不过应该是我请你的。”


    研究所那边又给了她几块钱的翻译费,如果不是林叔叔推荐,她也没有这样的渠道去赚钱。


    现在林叔叔和凌阿姨不在首都,自己就替他们好好照顾青颖吧。


    “好啊好啊,我要吃红烧肉!还有香煎黄花鱼!”姜沅都一一应了。


    擦肩而过时,沈安澜目不斜视端着搪瓷盆走过去,连点头打声招呼都不想了。


    就像珍珍说的,不喜欢姜沅也没什么,本来她就没打算过要和姜沅做朋友。


    “这么傲?”林青颖回头看了眼走远的沈安澜,咋舌道,“阿沅,她是对你有意见吗?你们在班上是竞争关系?”


    姜沅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她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想过和任何人竞争。”


    她的对手从来不是别人。


    甚至沈安澜是怎么想的,她并不在意。


    林青颖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她一起去洗漱。


    “你身上这味道,怎么好像和我的肥皂不一样?”林青颖凑过去嗅了两下,又仔细闻了闻,还真不是一个味儿。


    姜沅也抬起袖子凑近鼻尖,过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她耳根有些发红。


    这个味道……


    和谢宥川被子上的一模一样。


    她有些恍然,自己洗衣服用的好像是徐姨给的皂荚粉。


    林青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脸热,还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说想蹭蹭她的香味。


    姜沅耳垂红欲滴血,一言不发默默挤出牙膏,开始刷牙。


    到了周末,姜沅依旧去了军属大院。


    她要去看看谢宥川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家里竟然有客人。


    虞黎华没在家,是徐姨在招待。


    见姜沅来了,徐姨朝她投过去一个隐晦的目光,又瞥了瞥坐在沙发上的母女俩。


    姜沅对这位婶子没什么印象,谢宥川提醒她-


    “第一次来大院时,在军属院门口见过。”


    姜沅哑然。


    当时并不是她在操控身体。


    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谢宥川默了片刻,有些不自然-


    “这是张婶,她丈夫是张团长,住在我们家往前面


    数七排,右手边第一户。”


    姜沅闻言,在张婶看过来时,主动问好。


    女孩子嗓音温温软软的,人也长得漂亮,相貌和气质都不像是小县城来的。


    张婶脸上有些挂不住,杵了杵旁边的闺女,笑呵呵问:“小姜是吧,你还没回家啊?就算是未婚夫,还没结婚呢,总在这住着也不好吧?你们街道开的介绍信还没过期?”


    说完,她狐疑道:“虞大姐给你在首都找了份工作吗?”


    她旁边的女孩看起来比姜沅大个两岁,模样也很秀气,但是话很少,比较沉默。


    见姜沅看过来,也只是腼腆笑笑,随后又低下了头。


    徐姨端了两碗茶过来,放在茶几上,经过姜沅身边时,在她耳边小声提醒:“这个张嫂想把她女儿介绍给宥川。”


    姜沅微微讶异,睁大了眼睛。


    谢宥川:“……”-


    “我不知道。”-


    “我很少见到她们。”


    姜沅眼底有了层浅淡的笑意。


    她放下书包,走到一边坐下,徐姨给她拿了个橘子罐头过来,还贴心地帮忙打开了。


    区别对待十分明显。


    “黎华阿姨没有帮我找工作。”


    姜沅嗓音轻缓,在张婶一脸“果然如此”“虞大姐不可能看得上小地方来的姑娘”诸如此类的表情中,笑着说:“我还在读大学,暂时不考虑参加工作。”


    “你考上大学了?”张婶有些不敢置信,“首都的大学?”


    “是。”姜沅颔首。


    “不可能吧……”张婶嘀咕两句,她们军属大院考上大学的小孩也不多呢,大部分都去当兵了。


    “哪所大学?”张婶还是有些不死心。


    徐姨也紧张地看着姜沅,虽然很信任,可她心里也没底啊。


    “华大。”姜沅轻笑,接过徐姨递来的勺子,动作自然又亲昵。


    “……”张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女儿。


    “首都有几个华大?”


    徐姨又惊又喜,“哎呀”一声。


    “还能有几个华大?不就是京大旁边那个?阿沅你可真厉害,今晚咱们吃肉!等你黎华阿姨回来了知道你是华大的学生,肯定也非常高兴。”


    见张婶脸色不太好,徐姨故意道:“我们宥川真是有福气,是他高攀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让他遇到了呢。”


    这张婶打从一进来,就说宥川太年轻了,容易被人蒙骗,姿色好不代表人品好,怎么怎么样。


    啰哩巴嗦说了一大堆,还说好久没见宥川了,想让两个年轻人一起说说话,免得他太闷了。


    徐姨差点就没忍住赶人了,好在姜沅过来了。


    张婶还是有些不信,但是她知道大院里也有几家考上华大的,待会儿就过去打听打听。


    找了个借口,她拉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儿:“还杵在这干嘛,赶紧回去做饭,没看出来人家不欢迎我们吗。”


    “这也是虞大姐不在家,反倒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当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家是她做主呢。”


    说完,张婶灰溜溜走了,她女儿回头看了眼姜沅,朝她露出歉意的笑。


    姜沅微微摇头,回以一笑。


    徐姨把张婶的所作所为跟告状一样,全和姜沅说了。


    “小阿沅你放心,宥川没有负伤前都在部队,回来了也没有见过外人,他很有分寸的,从来不会和其他姑娘多讲半句话。”


    姜沅点头笑:“嗯,我都知道的。”


    哪怕在她身体里,谢宥川也很少开口,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她笑着和徐姨聊了一会儿,听徐姨说了上次她儿子发现谢宥川的手动了一下,又去楼上看谢宥川。


    张婶越想越觉得那小姑娘可能说的不是真话,都说越漂亮的女人学会骗人,说不定是为了撑场面。


    还华大的学生,华大是那么好考的吗?


    家门还没迈进去,她又转头去打听谁家的女儿进了华大,想去问问。


    到了吴家,她说明来意,吴婶子招手喊来女儿——


    “珍珍啊,你听过一个叫姜沅的姑娘的名字吗?她是不是你们华大的?”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吴珍珍有些纳闷。


    张婶得知吴家和沈家都有人进了华大就直接来了吴家,这两家她都不太熟,但是吴婶子男人的职务和她家男人差不太多,而且两家之间有共同的熟人,沈家她不太敢去。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还是没有感觉吗


    “是这样……”张婶简单说了下自己在谢家遇到的事,不过隐瞒了她想介绍女儿和谢宥川认识一下的想法。


    “……”吴婶子摇头,她又不是傻子,张婶的心思昭然若揭。


    “你是真敢想,我听说虞大姐平时很少和左邻右舍们走得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敢上门的。”


    只能说谢家的人教养太好了,竟然没有直接下逐客令。


    张婶干笑两声,装作没听见,问女孩:“珍珍,那个姜沅真是你们学校的吗?”


    吴珍珍此刻心情无比复杂。


    之前安澜和她说过一次,好像在军属大院见过姜沅,不过天黑了,而且是背影,所以不太确定。


    吴珍珍还觉得是沈安澜看错了。


    姜沅怎么可能来军属大院嘛。


    这里住的级别最低的都是团级家属了。


    姜沅不就是小县城来的吗?


    但听完张婶的话,她对姜沅的观感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姜沅竟然有未婚夫?


    “是。”吴珍珍深深吐出一口气,在张婶失望的目光中说,“她不仅是我们学校的,还是去年高考的第一名。”


    “全国第一。”


    等张婶讪讪离开了,吴婶子问女儿:“怎么回事,我看你神色不太对。”


    “妈,这个姜沅和安澜是一个班的,而且和我是室友。”吴珍珍表情复杂道,“张婶说得是真的吗,她真的是主动找上来赖着谢家的?”


    大院里也不是每一家都和别人家熟,可能听说过,但平时都是和自家男人交好的那几家来往多一些。


    谢家那位军长平时都不在首都,而虞黎华工作又忙,根本没空和其他人打交道。


    谢宥川就更别说了,十几岁就去了部队,吴珍珍甚至是今天才听说有这么个人。


    也不怪她不知道,吴婶都没和这家人往来过,所以平时更加不会在家里提。


    “不好说。”吴婶一边剥着南瓜藤一边说,“张婶这个人嘴里也没几句实话,她要是想让女儿嫁进谢家,肯定不会说那个姑娘的好话。”


    吴珍珍胡乱点了点头,她现在只想赶紧去告诉安澜这个消息。


    太让她吃惊了。


    姜沅竟然把消息瞒得这么紧,从来没有漏过口风。


    “你知道吗?听说那个谢宥川腿还伤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吴珍珍到了沈家,找到沈安澜,把听到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你说姜沅这么年轻貌美,而且以后毕了业最差也是个干部吧,更别说现在学校的老师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年纪轻轻腿就废了,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姜沅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吴珍珍突然想起张婶说的话,忍不住道:“难道她真是为了谢家的地位?还有那位虞阿姨听说也是研究所的,姜沅以后肯定要进研究所,要是有她的帮助……”


    沈安澜蹙眉,问:“你确定谢家那个未婚妻真的是姜沅吗?”


    “是啊!张婶怕我认错,还特意形容了她的长相。这么好看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觉得任何人只要见过姜沅,都很难忘记她的相貌,还有那一双温柔似水的杏眼。


    沈安澜揉了揉额角:“不管她是什么目的,都和我们无关。”


    “姐,吃饭了。”沈昭敲了一下门。


    “我也在你家吃!今天晚上我妈煮南瓜藤,我不爱这些青菜。”吴珍珍抢先道。


    “好。”听到姜沅有了未婚夫,沈安澜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阿昭就不会和她走得太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姜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真有点琢磨不透了……”吴珍珍一边下楼一边嘀咕。


    她忍不住和沈昭说了这件事,沈安澜也在观察弟弟的表情。


    见他脸上没有什么波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眉头这才逐渐舒展开来。


    以姜沅的容貌,再加上之前弟弟好友说的话,她确实有些担心阿昭会对姜沅会有什么想法。


    “年


    轻人自由恋爱是好事呀。“邱映雪听完,笑着给吴珍珍夹菜,“如果安澜和阿昭想和谁谈恋爱,我也不会反对的。”


    “谢家那孩子我听你爸爸提过,是个品质很好的人,立过不少功,直到负伤了在家休养,原部队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沈昭抬眸问:“爸爸认识他?”


    “不认识,你爸是听老战友提过这个孩子。”邱映雪神色温柔道,“就是你们的秦伯伯,你们当时年纪太小,应该是不记得了。你和安澜是在宣城云县边境出生的,那个时候你爸调动到那里任职。”


    “后来没两年又去了别的地方换防,你们想记得秦伯伯都难。”


    沈昭点点头,等他妈继续说下去。


    “说来也是缘分,你们嘴里那个姜沅竟然是云县来的,谢家那孩子也在你爸爸任职的老部队那里待过,他的腿应该是在边境战场伤的。”


    “两个年轻人情窦初开互生爱慕很正常,这个姜沅也是个好孩子,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华大,依旧记挂着未婚夫。”


    “有时候不要去听别人说,其他人的秉性怎么样,而是要看她做了些什么。”


    “谢家那位虞大姐我也知道,不是个眼睛里能揉得下沙子的人,她都能认同儿子和他未婚妻的关系,别人不应该再去多说什么。”


    “你们呀,也别去操心别人的事了。安澜你快要生日了,记得给你哥哥写封信,看他能不能回来陪你一起过。”


    “下个月我们安澜就十八了呢。”


    沈安澜撒娇问:“那爸爸呢?”


    她只知道爸爸的部队有秘密任务,经常不在首都,或者在首都也不在家,而是在别的地方。


    有可能是地下防空洞,也可能是深山老林,这些爸爸都没有和家里透露过。


    一年回来的时间也屈指可数。


    “为了他的宝贝女儿,他肯定会想办法赶回来的。”邱映雪逗她,“不然某些人还不得哭鼻子呀。”


    沈安澜这才露出笑脸,主动给妈妈和弟弟夹菜,也没有忘了好友珍珍。


    姜沅上了楼,正好碰到徐姨的儿子在给谢宥川擦手。


    两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场面有些局促。


    “那啥,我叫谢兴邦……”


    他年纪不大,看起来比姜沅还小一些,应该是徐姨的小儿子。


    “你好,我是姜沅。”


    为了维持自己人前的身份,姜沅笑容温和道:“谢谢你一直尽心照顾宥川。”


    “应该的应该的。”谢兴邦不好意思地从床边直起身子,问她,“你要自己试试吗?前段时间宥川哥的手动过一次,说不定感觉到你来了能有点反应。”


    姜沅还没答话,他已经把热毛巾递过来了。


    而且还自认为贴心地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这对恋人。


    谢兴邦觉得姜沅一定非常难受,肯定也有很多话想对宥川哥说,他得识趣点。


    等姜沅回过神来,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谢宥川了。


    姜沅下意识又洗了一遍毛巾,拧干,然后坐在床边。


    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握住了男人清瘦的手腕。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骨节匀称的手指,她垂着眸子,神色认真,但动作却很生疏。


    明明自己的灵魂还在她身体里,谢宥川却觉得手腕上的肌肤被她指尖的温热烫了一下。


    两人都很沉默。


    在轻轻摊开他掌心时,姜沅才看到他指腹的薄茧,还有虎口处,也有坚硬的痕迹。


    她欲言又止,许多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想起抽屉里那些军功章,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沅动作更加轻柔了,好像生怕弄疼他,腰也弯得更低。


    谢宥川发觉,好像有潮湿温暖的呼吸洒在他掌心,绵长而又缱绻。


    “……”


    随着姜沅的动作,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而且还越来越清晰了。


    谢宥川此刻无比确定,他的魂虽然不在身上,但是能清楚感觉到外界对自己身体带来的触感。


    真是见鬼了。


    他该怎么和姜沅说?


    谢宥川陷入了两难。


    直到姜沅擦拭完毕,听到清洗毛巾的水声,谢宥川才如释重负。


    但也有些怅然若失。


    “还是没有感觉吗?”姜沅温声问-


    “……有一点。”


    谢宥川如实回答。


    但更多的也说不出来了。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姜沅的动作产生了幻觉,还是确实有这种离奇的感受。


    姜沅却颇为惊喜,冷静分析道:“是因为我离你近,你的身体察觉到自己的灵魂,所以有所反应吗?”


    谢宥川还没想过这一种可能,他也难得笑了-


    “或许是。”


    她是真的很聪明,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


    姜沅又靠近了些,她伸手碰了一下谢宥川的手背,是热的,并不凉。


    “现在呢?”-


    “嗯。”


    谢宥川语气有些奇怪。


    姜沅并没察觉到,而是若有所思说:“身体接触能让你的灵魂有瞬间抽离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以后每周我会过来一次,帮你擦一下手。”


    目光掠过男人俊朗刚毅的面容,她克制地挪开视线,握着热毛巾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


    姜沅也是第一次离异性这么近,她有些不好意思。


    谢宥川没办法形容刚才那种感觉,不像是抽离,更像是他根据姜沅的动作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有些难以启齿,只能说了声好,看看下次如何-


    “你要生日了?”


    男人问。


    “是呀,还早呢,还有一个多月。”姜沅眸色有些黯淡。


    要是老师也在就好了。


    虽然现在认识了很多人,真心对她好的人也很多,但第一个为她庆祝生日的是老师。


    直到现在,姜沅依旧不知道什么是蛋糕。


    可六岁那年生日,也就是认识老师的那一年,她听到了这个词汇。


    在那个屋檐都是茅草,破旧的牛棚里,老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干净的白面馒头,上面是一根点燃的火柴。


    他眸光温柔和煦,笑着对自己说:“阿沅,许个愿望吧。”


    明明他自己每天吃的都是野菜团子。


    彼时的小姜沅并不知道,为了这个白面馒头,老师去修了半个月的水库。


    他是所有人嘴里的坏分子,工分也是按最低算的,做好几天才能抵寻常人一天。


    而那时,哪怕是最勤快工分赚得最多的村民家里,也鲜少吃得起白面馒头。


    老师那个时候虽然一无所有,却慷慨地把自己毕生的知识以及最好的食物都给了她。


    姜沅鼻尖有些酸,不敢再回忆。


    谢宥川见她情绪不对劲,也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晚饭时间,姜沅依旧有些沉默。


    等姜沅吃完饭回去后,虞黎华听了徐姨说的关于张婶的事。


    她蹙眉道:“以后尽量不要和她们往来,宥川已经心有所属了,这样对谁都不好。”


    “好,我晓得了。不过小阿沅这孩子是真了不得哦,竟然是华大的学生。”


    “虞大姐,我们家宥川有福气呀,遇上这么好的姑娘。”


    听到姜沅的名字,虞黎华紧皱的眉头也松开:“她是个好孩子,就是宥川有没有这个福气还不一定。”


    叹了口气,虞黎华说:“顺其自然吧,孩子们自己有主意,她心智也成熟,不用我们多说什么。”


    沈昭晚上出来和大院里的朋友们打球,看到姜沅推着单车出去,脚步下意识往前,随后又停住。


    他能感觉到,姜沅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就像他的妈妈。


    沈昭一直认为在物理学方面有天赋的,都格外纯真。


    所以他并不相信吴珍珍嘴里的那个版本。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姜沅有未婚夫,沈昭心里格外不舒服。


    就跟那次在研究所见到姜沅的哥哥感觉差不多,他莫名有些烦躁。


    这种感觉


    很难说明,沈昭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目光中,那抹纤细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想到姐姐言语中好像确实不太喜欢她,沈昭也不好再去和姜沅打招呼了。


    这段时间治安还不错,她一个人回去应该也没问题。


    收回视线,沈昭往另一边走-


    很快又到了期中,学校规定的体检时间。


    以前因为报到的人陆陆续续的来,还有扩招的,甚至还有因为各种原因上个月才来学校的。


    所以开学也没来得及统一体检,这次学校和首都最大的医院沟通好了,给学生们来一次全面的检查,提前排除隐患。


    这样也好规划以后的体育锻炼计划。


    华大对学生们的体测一直是看得很重的。


    光会读书没用,身体不好扛不住,都是白搭。


    “我这体魄,怎么说也领先全校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吧。”林青颖对自己十分自信,她从小就上蹿下跳惯了,身体素质那是杠杠的。


    “阿沅,你们系是几点啊?我们要下午,你能不能等等我。”


    “上午十一点半。”姜沅和她并肩走进医院,“当然可以呀。”


    今天医院基本上都是华大的学生,校方给她们分了批次错开时间点,今天有一批人,明后天还有一批,这样医院的压力没那么大,也不会影响正常的患者。


    “行,咱们可说好了!”林青颖美滋滋地和她拉勾。


    姜沅弯眸笑了,见带班的老师来了,和林青颖说了两句就去了班上的队伍。


    这次体检还要查血型,对同学们来说都很新奇,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概念,大家纷纷好奇自己是什么血型。


    检测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手里拿了根刚消过毒的针,她解释道:“同学们,这个结果出的很快,在你们手指采集少量末梢血滴加到载玻片的抗A和抗B血清上稍等片刻就知道结果了。


    你们采完血就在旁边等护士姐姐给结果,不要先出去,免得找不到人。”


    同学们纷纷应好。


    在姜沅采血时,有同学伸长了脖子看的,也有同学捂着眼睛不敢直视的,还有想偷偷溜走被堵在门口的老师逼回去的。


    姜沅安静地看着银针扎破自己的手指,然后起身到另一边排队等结果。


    护士姐姐示意她稍等一会儿,用牙签搅匀血清和血液样本,认真观察红细胞凝集情况。


    “抗A和抗B都不发生凝集,小同志,你是O型血哦。”


    姜沅看着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血型并且签字盖上医院公章,接过来笑着道了声谢。


    等到了沈安澜,她有些怕疼,下意识别开眼。


    她从来没有测过血型,小时候体弱多病妈妈都是带她看中医抓温补药材,而且以前的医院也没有这个条件。


    但沈安澜觉得自己应该是O型,因为大哥是O型,爸爸也是O型,他们两个都是军人,前两年测过血型,家里人都知道的。


    至于妈妈和弟弟是什么血型她也不清楚,不过弟弟说京大今天在另一个医院做体检,到时候就知道了。


    除了第一个姜沅的血型护士姐姐有主动告知,后来可能因为人太多,嗓音累,护士姐姐都是让他们自己看报告。


    到了沈安澜取的时候,护士姐姐也是随意把纸给她:“下一位同学请上前等候。”


    沈安澜走出检测室,目光从纸上扫过,随即怔愣。


    B型?


    难道妈妈是B型吗?


    刚才的医生说如果自己是A或B,父母有一方是O,那么另一方就是A或B,不会同时出现三种血型。


    见吴珍珍过来,沈安澜下意识把报告纸叠起来,收进随身背着的斜挎书包内。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又察觉不到源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太焦虑了。


    “我们还要下午才能体检,你做了什么项目呀?还有什么项目?我陪你一起去。”


    “才刚开始呢。”沈安澜不动声色道,“好啊,做完了正好我们去找阿昭一起吃饭,下午再陪你来。”


    “好哦。”吴珍珍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亲亲热热揽着她的胳膊去了测视力的科室。


    看到姜沅,因为上次张婶说的谢家未婚妻的事,吴珍珍对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纠结。


    所以也没有主动去打招呼。


    “这个吴珍珍,最近好怪啊。”林青颖不解,“在宿舍也没以前那么活跃了。”


    姜沅笑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和秘密。我要去测视力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行,去吧去吧。”林青颖又看了眼吴珍珍,啧了一声,手里拿着姜沅的斜挎包和血型报告,站在墙角等她出来。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自己肯定是妈妈的孩子,毋……


    从医院出来,不管吴珍珍怎么叽叽喳喳,沈安澜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迫切想知道沈昭的血型报告。


    所以一路上吴珍珍的话她完全没有听进去,思绪多少有些烦躁杂乱。


    “你们怎么过来了?”沈昭检查完所有项目,看到她们,有些讶异。


    他知道姐姐在哪个医院做体检,两个医院隔了半个小时路程,本来打算自己过去的。


    “找你一起吃饭呀。”吴珍珍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检查报告,随后表情夸张道,“沈昭,你竟然有一八三?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瞎。”两人从小闹到大,沈昭早就习惯她的浮夸了,也没有太在意。


    吴珍珍撇嘴,又看别的单子。


    沈安澜装作不经意和沈昭聊天,问他想吃什么,目光却落在吴珍珍手里那一沓厚厚的纸张里。


    直到吴珍珍翻到血型报告,沈安澜瞳孔骤然收缩。


    “你是A型血?”吴珍珍侧头问沈安澜,“那你也是A型了?不对,我听那个护士说,龙凤胎也可能一个随爹一个随妈,你们知道沈叔叔和邱阿姨的血型吗?”


    “你们全家不会都是A型吧?”


    沈安澜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和弟弟的血型竟然不一样?不,这不可能!


    哥哥和爸爸的血型肯定是没问题的,那自己和阿昭的,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难道是护士测错了吗?毕竟医生也说了现在这种技术还不太成熟,有出错的可能性,今天人又多,错了也正常。


    可她不确定是自己还是弟弟的检测报告出错了,在面对吴珍珍的问题时,她鬼使神差说了句——


    “嗯,我也是A型血。”


    “哇,我也好想知道自己的血型,我哥他们都是AB型血,我爸是B型血。”吴珍珍把报告纸塞给沈昭,“反正下午就知道结果啦,现在咱们先去吃饭吧!”


    吴珍珍抱着沈安澜的胳膊,两人一起往国营饭店那边走,沈昭推着单车在后面跟着。


    姐姐今天有些奇怪,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


    难道是因为转系的事?还是最近学习上又有些问题?


    沈昭不明所以,想问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姐姐最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不想影响到她的心态。


    算了,找个机会单独问下吴珍珍吧。


    姜沅本来下午要等林青颖的,但是张老师找她有事,说想带她见几个人。


    “抱歉啊青颖,我要是快的话就过来接你,不行你就自己回学校,可以吗?”姜沅不好意思地看向正准备去测身高的林青颖。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林青颖摆摆手,示意她赶


    紧去,别让张老师等久了。


    姜沅把林青颖的背包给她,挥了挥手,往张老师那边走。


    “都体检完了吧?”张望津看到她,脸上也带了点笑意,“临时来了几个人,都是物理领域的,正好带你去见见。”


    姜沅心中一动,听老师说了几个人名,眼神里也带着惊喜和不可思议。


    “有一位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名字……”


    为什么记忆会这么深刻,是因为这位曾经也和老师的遭遇差不多,去年平反了。


    当时她在学校的报纸上看到,心里激荡不已。


    这也让她看到了为老师正名的希望。


    “嗯,去年他确实差点成为了名人,后来一直在为国家工作,进了保密单位。”张望津点头,“这次也是因为必先所在的研究所有个课题需要他们帮忙,才有时间露面。”


    姜沅一边听着一边跟着老师的步伐,两人都有单车,一前一后到了研究所。


    检查完证件,姜沅来了很多次研究所,但还是第一次进到有士兵荷枪实弹站岗的那个区域。


    “老张,好久不见啊。”进了一间小屋子,有人主动过来问好。


    姜沅注意到这间屋子和别的屋子不同,窗户都挂着黑色的窗帘布,遮住所有光线。


    桌子上到处都是推导公式的草稿纸,还有各种专业书籍。


    黑板上也写满了解题步骤,姜沅只是稍微看了一下,就收回目光。


    “你们都是大忙人,哪有时间见我。”张望津跟屋子里的三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开始介绍。


    “她是我的学生,姜沅,华大物理工程系的尖子生,去年的高考状元。”


    “阿沅,跟几位教授们打个招呼。”


    “这位留着山羊胡的是方教授,那个戴眼镜有点胖的是丁教授,中间那位看起来有些古板的是叶教授。”


    姜沅没有露怯,微笑着一一问好。


    “这姑娘一看就是你的得意门生啊,”丁教授笑眯眯道,“之前我问必先是不是你的学生,他说不知道,老师让他出门在外别说是张望津的学生。”


    这换了个人就主动介绍了,生怕所有人不知道他有个优秀的学生。


    “不一样不一样。”张望津也松懈下来,示意姜沅随便坐。


    “必先天赋有限,景深那孩子又无心于此,阿沅不一样。”


    “她天生就是学物理的好苗子。”


    这么高的评价让方教授和丁教授都不由侧目,后者更是直接抽出一张草稿纸,随手在上面写下一串题目,然后把纸和铅笔推到姜沅面前。


    “小姑娘,试着做做,不用紧张,错了也没关系。”


    丁教授笑起来和蔼可亲,对姜沅说。


    “你这是在考验她啊。”张望津看了眼题目,属于中上难度的,倒也没制止。


    想让这些人真正把你放在眼里,就得拿出点实力来,而不是说你是谁的学生就能高看你一眼。


    人脉只是敲门砖,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老师的眼神示意后,姜沅微微颔首,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先是看完题目然后才握着铅笔,开始解题。


    “不管怎么说,这份胆量还是值得夸赞的,研究所这些小辈们看到我们就谨小慎微,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方教授和丁教授一唱一和,两人说完也没再看姜沅,而是和张望津聊天。


    太久没见了,也需要叙叙旧。


    只有全程一言不发的叶教授,沉默而又安静地看着姜沅解题,眼神晦暗莫测。


    几位老友见面说了一些近况,又开始研究别的,人手一张草稿纸。


    等姜沅写完了,他们自己还在算。


    “好了?”一直没出声的叶教授伸手,“我看看。”


    张望津皱眉,看了眼叶教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就是去年那个平了反重新回到研究所工作并且又被调到保密单位去的,自从下放回来,性子就变得沉默寡言十分古怪,张望津和他没什么交情,只不过是以前有些许交集。


    经过那一遭,他更加不愿意和人交流搭话了,主动开口确实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就连方教授也不由得抬头多看了眼他。


    “思路清晰,步骤简单,确实不错。”叶教授罕见的夸了两句,“是可塑之才,我有些手稿,你可以带回去看看,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他看姜沅的目光很平和,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天赋高的后辈所以想要提携一把,但张望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姜沅也察觉出来了,但她没有直接发问,而是温声道谢。


    另外两位教授拿过姜沅的草稿纸,看了两行,山羊胡的方教授也露出笑脸。


    “确实适合这个领域,老张啊,让你捡到宝了。”


    张望津有些小得意,没有什么比学生有出息更让他开心的事,直到和姜沅出了研究所,脚步依然轻快。


    “你也算是在他们那里挂了个名了,等毕了业就可以分配到他们所在的研究所,去研究核心课题。”张望津看向姜沅手里的一提手稿,纳闷,“他是早就知道要来见你,所以提前准备好了?”


    “还是说只是无心之举。”


    姜沅只觉得心中有根弦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瞥了眼手里提着的一打写满了推算过程的草稿纸,状似不经意问:“老师,这几位教授也跟您一样是留洋回来的吗?”


    “老方和老丁以前在苏联留学,叶教授是在德国留学吧。”


    回想了一下叶教授下放前的罪名,张望津点头确定道:“没错,他是在德国留过学。”


    姜沅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再问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直觉错了,她总觉得这位叶教授可能和老师有些渊源。


    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应该,就算和老师有关系,也不可能认识自己。


    毕竟老师早就……


    姜沅强迫自己中止思绪,沉默地将手稿绑在单车后座,不想被别人看出是什么东西,她还用斜挎书包放在最上面遮住。


    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还去张老师家吃了饭,所以就没有折返回医院。


    晚上七点多回了宿舍,林青颖和王翠花在讨论自己身高血型,林青颖有一米七二,比王翠花高了半个头。


    林青颖从抽屉里拿出卷尺,再给王翠花量了一下:“没错,和报告上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俺们从小没啥吃的,十几岁的时候还要担谷子,俺估摸着是被压矮了,长不高。”


    林青颖安慰了两句:“你现在也挺好的,一般人也就这么高。”


    “你看吴珍珍,不也和你差不多吗?”


    “瞎说,我有一米六,翠花只有一米五八好吧。”吴珍珍正在照镜子,听见门推开的声音,就知道八成是姜沅回来了。


    扫了一眼,她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


    “怎么样阿沅,张老师带你去哪了?”林青颖很好奇。


    “研究所,见几位老师的朋友。”姜沅将手稿收回柜子里,又放下斜挎包,问林青颖,“下午的检查一切顺利吧?”


    “放心,我和翠花的体质都非常好,特别是翠花,老师一直在夸她,说这样强健的体格才是我们华大学子该学习的榜样。”


    翠花嘿嘿笑道:“俺就是以前经常干农活,没想到还有这好处哩。”


    吴珍珍撇嘴,也懒得再和她们搭话。


    她是发现了,林青颖最近有些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沈安澜因为焦虑,这段时间没有住校了,而是在走读。


    邱映雪发现了女儿的状态很不对劲,于是切了盘芒果去楼上。


    “今天怎么了?还在因为学业的事发愁?”将芒果条喂到女儿嘴边,她笑问,“这么久了,还在举棋不定吗。”


    “……嗯。”沈安澜吃了口芒果就不吃了,“妈妈,我们今天去体检了,我和弟弟的血型一样,你是A型血吗?”


    “不知道,没有测过。”邱映雪温柔笑道,“既然你和弟弟一样,那我肯定也是了。”


    沈安澜看着妈妈的笑脸,有些恍惚。


    弟弟其实是比较像爸爸的,而大哥不像爸妈,跟舅舅家的表哥有三分像。


    她也不像爸妈,小时候有人开玩笑说那肯定就是像舅舅,甥像舅,很正常。


    可她也不像舅舅。


    “妈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出生的事吗?”沈安澜心里的不安愈来愈重,她只想听妈妈再说小时候的事来


    抵消这种感觉。


    “当然。那个时候你爸爸被调去了宣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边境驻防,妈妈生你和弟弟的时候爸爸上了战场,哥哥因为年纪小,我们把他留在爷爷奶奶家,直到后来到了首都稳定下来了,才把哥哥接回来。”


    “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这么一点点大,”邱映雪比划了一下,“生产的时候我昏过去了,等醒来军医就抱着两个洗干净的孩子放在我身边,包被是你们奶奶亲手缝制寄过来的。”


    “妈妈其实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当初生产的环境不好,还有怀孕时补充的营养不够,又过于劳累,可能你的身体就不会这么差。”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和丈夫一直觉得亏待了女儿,导致她小时候因为体弱吃了很多苦。


    邱映雪一想到她小时候喝了很多中药,晚上因为难受不停地趴在自己怀里哭,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也是因为这样,前几年条件慢慢好点了之后,家里人对她都格外宠爱,哥哥更是经常从国外给女儿带东西,哄她开心。


    听着妈妈细数曾经的点滴,沈安澜扑进她怀里,眼眶红红的,闷声道:“妈妈,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我,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小时候过得不好。”


    她知道,每当自己难受,妈妈和弟弟比她更难受。


    邱映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滑落一滴泪。


    沈安澜好几次想说出自己关于血型的疑惑,但是趴在妈妈温暖的怀中,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自己肯定是妈妈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除了检测结果出错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结果。


    沈安澜决定明天去趟医院,问一下医生,检测结果出错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且说不定是阿昭的有问题。


    这么想着,她眉头舒展,窝在妈妈的怀里汲取暖意。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姜沅,我找姜沅,我是她弟……


    而此时,云县。


    姜二宝的工作吹了,对象也没有了,他好几次想去找小凤,都被她家里打了出来。


    自己私下里去找她,她也避而不见。


    家里每天愁云惨淡,爸妈不是吵架就是骂自己没用,他早就忍受不下去了。


    这一天,姜二宝偷偷找到小凤,在她想要躲开时,抢先挡在她前面:“你真的不想再见我了吗?”


    于小凤捏着衣角,故作可怜道:“二宝,不是我不想跟你处对象,你现在工作也没有,成天在街上晃荡,我爸妈都说你就是个二流子。”


    “当初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你说马上要去钢铁厂上班了,可现在呢?”


    “你要是能进钢铁厂,有份正式工的工作,我爸妈肯定不会再阻拦——”


    姜二宝瞬间就垮下脸来。


    他也想有份工作啊,这不是作没了吗?!姜城早就埋了几个月了,他们家剩下的人不是坐牢就是去偏远农场或者沙漠劳动改造,还有谁能给自己一份工作啊!


    去买一个正式工的名额起码得三千块钱,现在家里就他哥一个人在工作,有大嫂金蝶管着,他是不可能出这份钱的。


    他爸妈甚至已经想重新回农村参加生产劳动了,起码还有工分赚,到了这种地步更加拿不出钱来。


    出嫁的二姐就别提了,她那个夫家一穷二白,每个月往家里拿五块钱都是牙缝里省下来的。


    至于三姐——


    要不是她,家里也不能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姜二宝以前对这个老实巴交的姐姐还有些愧疚,现在只剩怨气。


    “二宝,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爸妈也是为了我好,他们给我介绍了一个在食品厂工作的人,月工资三十二块八,你知道的,我没有反抗的余地……”


    被于小凤这么一激,姜二宝脱口而出道:“小凤,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弄到工作!”


    于小凤明显不信,但也还是出口敷衍:“可是我爸妈那边……”


    见他神色不对,立马改口:“好,我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二宝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也很深,可是如果看不到未来,我也只能忍痛割爱放手了……”


    说着说着,于小凤还低声抽泣起来。


    姜二宝顿觉一股无名邪火往脑袋上窜,要不是姜沅,他和小凤也不至于这样!


    现在她倒是好了,去了首都上大学,还上了报纸,以后毕了业就是国家干部,吃公家粮。


    而自己要和爸妈回农村种地,这辈子都配不上小凤了。


    安抚好于小凤,姜二宝跑回家,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仅剩的十五块八毛二。


    他瘫坐在床边,攥着所有的家当,在想该怎么弄到一份工作。


    两个月前他想去找姜沅,街道办说他没有正当理由,不肯给他开介绍信,让他去找工作单位开。


    他哪来的工作单位?!


    这不就是故意不想让他离开云县吗?


    姜二宝也不傻,他知道,这肯定是孙主任叔侄俩的主意。


    从姜城那件事开始他就知道了,姜沅早就和孙家走得近,关系也好。


    孙家……孙家!


    姜二宝猛然起身。


    他知道了!


    他要去首都找姜沅,哪怕是软磨硬泡,也要让她给自己弄一个钢铁厂的工作。


    以姜沅和孙家的关系,她肯定能办到的!


    要是她不答应……那就别怪他不讲姐弟情谊了,她也别想再留在华大上学,一个人享福!


    反正她又不是我亲姐!


    而且姜沅一个人在首都举目无亲,孙主任一家又在云县,还不是任他拿捏吗?


    打定了主意,姜二宝找了个理由和家里人说最近想去朋友家住一段时间。


    姜母懒得管他,姜二宝平时什么样她也知道,一群狐朋狗友,凑在一起也是乌烟瘴气。


    只要别在家添乱,他不回来正好,还能省点口粮。


    就这样,姜二宝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去黑市找朋友刻了个假章,伪造了一封街道办的介绍信,揣进兜里打算关键时刻用。


    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拿出来的,这玩意太容易露馅了。


    姜二宝跟在别人后面,主动和别人搭话,还帮忙提了下东西,假装是来送家里人出行的,混进火车站。


    他压根就没想过去买票,买票也要出示介绍信,他才没这么傻。


    等跟着人群混进火车上,火车要开动了,乘务员要来检票和介绍信了,他就到处躲。


    蜷缩在座位下面闻着别人的臭袜子味儿或者躲进火车厕所,一路上到处换着来,就这样吭哧吭哧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早,别的旅客还在熟睡,姜二宝白着脸从座位下爬出来,找到一个窗户边上,用力推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绿皮火车的窗户是可以打开透气的,不然车上的味道能把人憋死,姜二宝嘴唇发白,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趴在车窗旁边缓了好久。


    他想吐,但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水都没喝,什么也吐不出来。


    火车快要进站前行驶得很缓慢,姜二宝抓住机会从车窗翻了出去,他没什么优点,就是身手矫健,这也是成天走街串巷到处溜达锻炼出来的。


    在铁道旁的石子地上滚了两圈,姜二宝躺在那儿呲牙咧嘴,许久才缓过神,又咬牙爬起来沿着另外一条小路往下走。


    他知道这是在首都站附近,只要自己不进站,出站的时候查介绍信和车票就查不到自己,等下随便找人问一下华大在哪儿,他走过


    去也就那么回事儿。


    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一问,差点把自己的腿给走废。


    到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多钟,天刚蒙蒙亮,等他找到了华大,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门口保卫科的赵大爷一听他是来找姜沅的,又看到他这一身邋里邋遢的样子,跟以前那群在华大门口蹲女学生的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没回应。


    “我真是姜沅的弟弟,亲弟弟,你就放我进去吧!”姜二宝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招人嫌,身上一股馊味儿,嘴巴因为太干了还发白起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要饭的。


    “介绍信呢?你说你是来探亲的,把介绍信给我看看。”赵大爷伸手,“探亲的介绍信上面会写你的姓名和地址,还有街道办的章,你要真是姜沅的弟弟,介绍信上也会填她的名字。”


    一听介绍信,姜二宝怂了。


    别看眼前这大爷是个看大门的,保卫科的人可不是一般看门的。


    他们的头头一般都是在公安局兼任两职,就和钢铁厂那个胡科长一样,又是保卫科科长又是公安局局长。


    要是知道姜二宝没有介绍信,转头就能把他扭送到附近派出所。


    “没有?你不会是从农村里跑出来的盲流吧?”赵大爷一脸凝重,正要继续盘问,一错眼的功夫,好嘛,人跑了。


    这乌漆麻黑的,赵大爷也没完全看清楚那人长啥样,想追也没法追。


    姜二宝捂着怦怦跳的心脏,躲在不远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眼门口。


    只要这老头在,自己都不能再去大门那边了。


    他可不想被带走,没有介绍信出门被抓可是要送去集中劳改一个月才能放回去的!


    姜二宝就在距离大门口五十多米的大树底下蹲着,他寻思姜沅总要出门吧?


    于是就这么从周一晚上蹲到了周三,还是没见人影。


    这几天他晚上都是睡公园,而且怕被巡逻的抓到都不敢睡熟了,眼底一片乌青。


    因为没有粮票身上只有十几块钱,也买不到吃的,只能去黑市跟人家换。


    一块五换了一兜玉米面窝窝头,就着公园那边水龙头的水,就这么过了三天。


    姜沅平时都是周一早上和那个研究所的办事员在传达室见面交稿,要不就是周五才会出来,所以这几天姜二宝都落了空。


    等到了周五,赵大爷见到了姜沅,立马把上次的事跟她说了——


    “那男的说是你弟弟,听声音蛮年轻的,大概这么高吧。”赵大爷比划了一下,“穿的破破烂烂的,我也没看清模样,让拿介绍信他就跑了。”


    “小姜同学,你最近得注意点啊,乱七八糟的男青年是越来越多了。”


    赵大爷可不认为姜沅有什么弟弟,他见过姜沅的哥哥,相貌英俊一身正气,还是个军人,和姜沅站在一起时的气质莫名就很像是兄妹。


    这可和那天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不同。


    再加上之前有人跟踪过姜沅,虽然后来被京大的同学送去派出所了,但赵大爷可留着心眼呢。


    别看现在治安好了很多,心思不正的人还是有。


    大学生多金贵啊,谁不想眼巴巴凑上来,要是使了什么手段成功了,以后的日子也不用愁了。


    所以赵大爷对学校女同学们的安全问题十分注重,平时在学生们周末回家或者返校期间,他都会拎着警棍在附近溜达,看有没有不长眼的。


    “弟弟?”林青颖嗤笑,“我们阿沅就一个哥哥,哪来的弟弟,这人编瞎话也不打草稿。”


    姜沅却想到了什么,在离开学校之后,和林青颖解释了自己来首都之前家里发生的事。


    “什么?”林青颖无意识拔高声音,她坐在单车后座,抱着好友纤细的腰身,恼怒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家人!难怪你从来不提家里的事,暑假也没打算要回去,原来是这样!”


    姜沅也是把林青颖当成特别要好的知心好友才跟她说的,捏着车把手的指尖有些泛白,抿唇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二宝找过来了。”


    “青颖,我要打电话回去问一下。”


    “行,咱们去邮电所。”林青颖知道轻重缓急,要是真的是她家里人找来了,那肯定没好事。


    姜沅轻轻点头,踩单车的速度快了一些。


    姜二宝就是去尿了个尿,就错过了见到姜沅的机会,不过他看到校门口有很多人出来,一双眼睛就没挪开过。


    最后眼睛都看花了还是没看到姜沅,他不得已,只能等远处的同学走近了,上前去问。


    而且他还特意选了个女同学,看起来比较面善一些。


    “干嘛?”吴珍珍看他突然窜出来,下意识挡在沈安澜面前,没好气道,“再过来小心我直接报公安。”


    “我们学校保卫科的大爷就在那呢,你可别乱来!”


    姜二宝已经换了身衣服,又在公园洗了澡洗了头发,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


    就是这几天太憔悴了,下巴冒出了青茬,脸色也不太好,就像是从哪逃荒过来的。


    任谁看了都会下意识躲开。


    姜二宝心里暗骂了一声,泼辣的女人,谁让你自己跳出来的,又没找你。


    他只能挤出笑容,视线越过吴珍珍看向沈安澜:“同学,是这样的,我来探亲,但是找不到人,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


    “要是不认识就算了,别动气嘛,我没有别的意思。”


    沈安澜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他挺顺眼的,朝吴珍珍微微摇头,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你找谁?说说名字吧。”


    吴珍珍撇撇嘴,只能让到一边。


    这人一脸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正要劝沈安澜别搭理他,免得被骗,就听这个相貌不怎么样的人说——


    “姜沅,我找姜沅,我是她弟弟。”


    吴珍珍骤然扭头,看向沈安澜,两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邮电所。


    姜沅挂号排队,等话务员用交换机转接。


    没过多久,拨通了孙厂长办公室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你好,哪位,这里是云县第一钢铁厂。”


    这声音明显不是孙厂长。


    “您好。”姜沅没有拐弯抹角,温声道,“我是姜沅,是孙厂长家里的晚辈,有事需要和他联系,麻烦您帮忙转告一声,让他接电话。”


    虽然女孩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年纪不大,但她一开口就说明了身份,而且又是首都来的电话,秘书不敢怠慢。


    “好的小姜同志,请稍等一下,厂长在开会。”秘书看了眼腕表,“十分钟后你再打过来可以吗?”


    姜沅说了声好,挂断电话,让出位置给后面的人,重新去排队。


    孙厂长刚开完会,听秘书说有个叫姜沅的女同志找他,还说是他家的亲戚。


    “是,这是我们家的小辈。”经过上次的首都行,孙厂长那可太喜欢姜沅了,一提起她就眉开眼笑,还夸侄子和侄孙女运气好,有福气,认识了姜沅。


    在众人茫然不解的疑惑目光中,这个一向不紧不慢的厂长快步匆匆进了办公室,而电话恰好这时响起。


    “是我,阿沅。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你的意思是姜二宝去了首都?这不可能吧,你孙叔叔让人注意街道办那边,没有动静啊。”


    “好,你别着急,我让你孙叔叔去打探一下,现在不


    早了,你那边接电话不方便,我明天给你回复好吗?”


    再过一会儿邮电所就要下班了,就算他想联系姜沅也找不到人。


    等挂断电话,孙厂长用座机给厂里接的孙主任办公室的分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姜家那小子可能跑首都去了,你赶紧去查查怎么回事,阿沅还在等回复。”


    孙主任也悚然一惊,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行,下了班我就去家属院看看。”


    过了一会儿,他阴沉着脸,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看着手表时间等下班。


    他打了好几次包票,对姜沅说这事肯定能办得妥当,一定盯紧了姜家人。


    这要是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他颜面何存?!


    一到下班时间,孙主任黑着脸气冲冲离开钢铁厂,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有人不长眼又招惹到他了。


    因为担心姜沅的安危,林青颖不让她回大杂院,带她回了自己家。


    姜沅柳眉微蹙,她并不担心姜二宝来了首都,只是想确定是不是真的,提前排除安全隐患,这样自己也会有对策。


    而且有孙主任那边看着,姜二宝不可能有介绍信,他不敢过于张扬。


    想到这,姜沅展眉,陪着林青颖去了厨房。


    她只是不知道,姜二宝要是来了首都,想从她这得到什么。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什么?她自己在首都找了个未婚夫?我们怎么不知道!”


    “周末不住校?那她住哪?”


    “军属大院……”


    那两个女同学已经离开了,听完她们的话,姜二宝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三姐竟然自己找了个男人?还是个当兵的?没跟家里知会,这可不行!


    除非给他五百块钱彩礼还有钢铁厂的工作!


    不然他非把这婚事还有姜沅的学业搅黄了不可。


    那谢家能看上她什么?不过是相貌好还是华大的学生,要是没了华大学生这层身份……


    嘿嘿。


    姜二宝已经想到怎么拿捏姜沅了。


    之前在云县她仗着有孙主任一家撑腰,所以才硬气起来,现在孙主任一家鞭长莫及,再加上她本身也是个绵软的性子,只要自己找到她连哄带吓威胁一下,她肯定什么事都能依着自己。


    心里打定主意,姜二宝又在愁这两天的住宿问题了。


    继续住公园?


    他愁眉苦脸。


    那两个女同学不知道姜沅周末去了哪,说有可能是军属大院,这他也不敢去啊!


    还好最近天气好,舒服,不然他非冻死不可。


    脚步沉重地往公园那边走,姜二宝臊眉耷眼,十分心累-


    “那人真是姜沅的弟弟吧,不过看长相和姜沅也差太多了……”


    吴珍珍纳闷:“你说姜沅怎么会是个这样的人啊,到了首都这么久都不和家里联系,还自己偷偷找了个未婚夫。”


    刚才姜二宝见吴珍珍不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一些姜沅的事来证明他就是姜沅的弟弟,还说姜沅自从考上华大,心气也高了,不愿意和家里联系了。


    他和父母都很着急,怕姜沅在这边遇到什么事才赶过来看看。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姜沅的不是,而他和父母对姜沅那是掏心掏肺关怀备至,甚至他连书都没读,就为了省钱让姜沅念书。


    现在很多家庭重男轻女,姜家这是对女儿非常好了!


    而他不远千里从云县坐火车到了首都,只为了看一眼姐姐。


    吴珍珍对姜二宝已经有点改观了,她承认自己有点以貌取人,所以把知道的姜沅的事都告诉了他。


    沈安澜看到姜二宝哭,动了恻隐之心,也愈发不喜欢姜沅。


    “这姜沅……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还好我最近没怎么跟她讲话了,就林青颖那傻子,眼巴巴凑上去,到时候被人家骗了还不知道。”


    见沈安澜没说话,吴珍珍叨叨了一路,到了军属院门口才收了声。


    林青颖担心姜沅晚上睡不着,所以非要跟她一个房间。


    听她温声细语说完家里的事,心疼得不行:“他们竟然还想把你嫁出去换给你弟弟彩礼?天呐,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


    “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林青颖靠在姜沅胳膊旁边,眨巴着大眼睛:“你爸妈听起来都是那种很重男轻女的人,为什么会让你读到高中?一般最多读完小学可能就不让读了。”


    这一点姜沅也想过,温软的眉眼带着些许无奈:“可能是因为我从初中开始就有奖学金不用他们交学费吧?并且没有耽误帮家里干活。”


    “抬高身价再卖个好价钱?”林青颖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不对,赶紧道歉。


    “阿沅,我不是成心的。”


    姜沅轻声笑了笑:“我知道。”


    她回忆在家的日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不知道为何,妈妈看她时,偶尔会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是因为藏了她的录取通知书以及拿她的婚事换彩礼所以觉得对不起她吗?好像又不是,在以前,小时候,妈妈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林青颖伸出手轻轻环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道:“睡吧阿沅,不要害怕,我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要是阿沅那个当军人的哥哥在就好了。


    林青颖闻着姜沅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眼皮子发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姜沅盯着头顶上的灯,一双眸子黑又沉。


    她在想,姜二宝能去哪里。


    他没有介绍信,不可能去招待所这些地方,只能在外面露宿,而且会优先选择离华大近的地方。


    这样方便他每天去大门口蹲守。


    虽然上次他没有从赵大爷那里得到自己的行踪,但姜二宝这人不会那么轻易死心的,他肯定会在摸透了学校休假的规律后,在周一去门口蹲自己。


    姜沅并不害怕,只是在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最为妥当。


    张老师带她见了三位物理学方面的教授,而且那位叶教授是核物理专业的,上次见面其实就是张老师为了她的以后铺路。


    如果把姜二宝送去派出所,这也会影响到她。


    不行。


    她努力了这么久,不可能因为姜二宝就功亏一篑。


    姜沅在脑海里思索最佳对策,过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


    长舒一口气,姜沅偏头看了眼旁边睡得正熟的林青颖,伸手拉了拉她那边的被子,盖住她因为侧身而空荡荡的后背。


    第二天一早,姜沅在和孙厂长约定的时间去了邮电所,现在人少,不用排队,她刚到没有两分钟,电话就响了。


    “阿沅,你说的没错,姜二宝偷偷溜去了首都。”孙厂长头疼道,“是你孙叔叔没看好人,现在怎么办?需要帮忙吗?我给你孙叔叔买张票,让他去首都把人带回来!”


    “暂时先不用麻烦您,”姜沅看了眼旁边守着的话务员,捂着听筒轻声道,“如果到时候解决不了再打电话给您。”


    “好好好。”


    长途电话是一块钱一分钟,姜沅交了钱,载着在外等候的林青颖,径直去了红星机械厂。


    “小姜同学,你来啦?厂长说了你不用登记,直接进去吧。”门口保卫科的看到她满脸笑容,摆摆手示意她直接骑进去就行,不用下车。


    姜沅回以一笑,神色松弛,看不出任何异常。


    林青颖知道她之前来红星机械厂帮忙翻译设备安装手册的事,但不知道她竟然人缘这么好。


    一路上有见过姜沅的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而且特别和善。


    把单车停在专门的区域,姜沅带着林青颖,按照记忆去了上次蔡老师带她去的钱主任办公室。


    也是来得巧,钱主任正好在里面喝茶。


    “叩叩叩——”


    姜沅抬手敲门。


    门没关,钱主任下意识抬头,看到她,颇为讶异,随即笑开:“姜沅同学,又是跟蔡老师来的?这位同学是?”


    林青颖太面生了,他没见过。


    “不是,蔡老师没来,这是我的朋友。”姜沅进了办公室,伸手关上门,林青颖也主动向钱主任问好。


    看到她的动作,钱主任就知道,姜沅有正事找他。


    放下手里的搪瓷杯,钱主任示意她们坐:“姜沅同学,我说过,只要你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现在依旧算数。”


    没等姜沅开口他主动说了出来,为的就


    是不让姜沅有心理负担,觉得自己是在求人办事。


    “谢谢您,我确实有事需要您施以援手,而且,这件事还不能闹大。”姜沅简短说了一下自己遇到的事,又提了几句自己来首都上学前的波折,并且希望钱主任帮自己保密。


    之所以不找张老师和虞必先,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适合参与进这件事里来,张老师和研究所有些课题上的合作,而师兄又是研究所的人。


    他们的动向时刻都有人注意。


    至于谢宥川那边,她更加没有想过。


    姜沅并不希望去找谢家人帮忙解决这件事,在她看来自己和谢宥川的关系本来就是假的,不应该去麻烦他的家人。


    思来想去,只能找到了钱主任这里。


    她很清楚钱主任对自己的态度,他是肯定会帮忙的,并且很乐意自己来找他。


    因为钱主任觉得自己欠了姜沅一份人情,不让他还清的话,他心里一直不得劲。


    果不其然,钱主任听完之后就直接答应了:“这事简单,你不想闹到派出所去,但想要把人吓走是吧。”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解决。保卫科有我几个老熟人,保管嘴严严实实的。”


    姜沅颔首:“麻烦您了,他应该就在学校附近,晚上很可能就住在公园。”


    “好。”钱主任记下她说的特征,“这事包我身上。”


    “你们要不要留在机械厂吃个饭?龙门刨床的运行十分稳定,和以前那群洋人装的没差。”


    “你是不知道,那几个德国技术员,克什么玩意儿,第二天还来了我们机械厂,被我骂走了。”


    现在提起来,钱主任依旧觉得通体舒泰,一个字,爽!


    姜沅笑着摇头:“不了,这件事就麻烦您了,到时候我再来感谢您。”


    “行,随时欢迎你来。”钱主任目送两个小姑娘离开办公室,等她们走了,又端起搪瓷杯,琢磨怎么解决这件事。


    不能把事情闹大了,就是只能想办法把人赶出首都,看来只能上点手段了。


    到了晚上,保卫科几个人从厂里出来,有人斜叼着烟:“哥几个,走着?”


    “走着呗,正好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别介,钱主任交代了,尽量别动手,免得闹出来动静不好收场。”


    “那行吧,听你的。”


    他们几个人去了华大附近,到处按照钱主任说的模样,目光四处巡睃,最后看到公园的长椅上躺着一个年轻人。


    “老五,看看。”有人一甩头,示意旁边的人过去。


    那人点点头,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大步流星走过去,杵了杵躺在那的人的后背。


    “起来起来,谁让你在这睡觉的,介绍信呢?”


    姜二宝迷迷糊糊醒来,一扭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旁边。


    他吓了一跳,立马清醒了。


    “叫什么名字,介绍信拿出来。”老五语气不善,手里的棍子戳在姜二宝脑门上,“别想跑,不然我动真格的了。”


    “……”


    姜二宝本来想跑的,但是一看他们人多,瞬间怂了。


    现在这个时间不应该有查介绍信的啊,公安早就下班了吧?


    他在公园睡了好几天了,也摸清了那群公安的行踪。


    “磨叽什么,快点!”老五厉声呵斥道。


    现在晚上只有点月光,公园里也没有路灯,看人也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模模糊糊的。


    老五也拿不准这人是不是钱主任说的那个。


    “有有有,介绍信在这呢。”姜二宝摸出贴身放着的假介绍信,在老五面前晃了一下。


    老五伸手夺过来,一看,还真是介绍信,上面还有公章呢,就是天太暗了,看不清字儿。


    “叫什么名字?”


    “王富贵。”姜二宝撇嘴,“我就是为了省点钱才没去招待所,同志,这你们也要管啊?要不我去你家睡?”


    “呵,你倒是想得美。”老五随意扫了一眼,把介绍信扔给他,“行了行了,赶紧滚吧,大晚上的在这也不怕吓着自己。”


    “对了。”在姜二宝走到一半的时候,后面突然有声音,“这公园最近就你一个人睡这儿?”


    姜二宝冷汗直流,他尬笑道:“哪能啊同志,这不是还有很多返城的知青大半夜也在这溜达吗,不信你们去那边看看——”


    他随手指了个地方,在老五他们错神之际,赶紧开溜了。


    跑到华大门口,姜二宝弯着腰扶着膝盖,扭头往回看了眼,见没人追过人,这才瘫坐在地上。


    差点把他吓死!


    他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心想这地方是不能呆了。


    靠着树坐了会儿,姜二宝想起昨天下午那两个女的说的话,心一横,抓着随身背着的小布袋,往军属大院那边走。


    姜沅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多,不是学校就是她那个未婚夫家,只能去碰碰运气,大不了他隔远点,别让岗哨发现就行。


    就这么抹黑走,姜二宝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方向感不错,根据那女的说的大概位置,也差不多找到了军属院附近。


    实在是太累了,他随意找了个地方一窝,就这么睡着了。


    隔天吴珍珍约了沈安澜去看电影,两人刚从军属院出来,骑车骑了几百米,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眼熟的人蹲在那儿啃窝窝头。


    “姜沅她弟?”吴珍珍问沈安澜,“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安澜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还没找到你姐啊?就在这蹲了一宿?”吴珍珍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不敢置信,同时也有些嫌弃。


    沈安澜也拧着眉头,语气不太好:“你要进去找她吗,我们可以帮你。”


    “不不不,不了。”姜二宝看了眼岗哨的位置,连忙摆手。


    别说这种地方进去要登记,就连一般的国营厂都得检查身份,他哪敢露面啊。


    吴珍珍实在有些无语:“那你就打算一直在这等?”


    姜二宝没说话,只是挠挠头,看起来憨态可掬。


    沈安澜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底的心虚,有些明悟:“你不会是偷偷跑来首都的吧。”


    姜二宝瞳孔微颤,沈安澜和吴珍珍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什么?”吴珍珍拔高声音,“你这样要被抓去采石场劳改的!不行,我得去喊人——”


    姜二宝急了,赶紧拦在她前面:“不是,我有介绍信,不信你看。”


    从兜里掏出来在吴珍珍眼前过了一下,姜二宝说:“就是介绍信只给我七天的逗留时间,周一再没见到我姐,我就要回家了。”


    “而且我身上也没有粮票,只能吃这个……”


    “这姜沅真是太过分了!”姜二宝越卖惨,吴珍珍越觉得气愤,“走,我带你去谢家找她!”


    沈安澜也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姜二宝的眸色也愈发柔和。


    “算了吧,”姜二宝神色黯然道,“她不联系家里肯定有她的原因,她应该是不想见我,也不想我和她未婚夫家见面。”


    “毕竟我只是一个累赘,一事无成,没有工作,也不会读书。”


    “我就在这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了。”姜二宝抬头,苦笑道,“能看见她过得好我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你没有工作?”吴珍珍脱口而出道,“姜沅手里有一个首都机械厂的名额啊,你是她弟弟,她不给你给谁?”


    “而且你说当初为了让她上学,你自己没读了,她也该知恩图报吧!”


    吴珍珍越说越觉得自己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越看姜二宝越觉得他可怜。


    “什么?”姜二宝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惊呼出声,“真的吗?!”


    “我姐有一个首都机械厂的名额?”姜二宝从狂喜中回神,差点就要仰天长笑了。


    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能来首都机械厂上班,谁还在意一个小小的云县钢铁厂。


    小凤爸妈要是知道了,那肯


    定会眼巴巴贴上来求着自己娶小凤!这么扬眉吐气的事,想想就觉得兴奋。


    姜二宝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晕了,浑身止不住颤抖,看在吴珍珍眼里就是他被伤透了心。


    也是,一家人一心一意对姜沅,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看到沈安澜同情的目光,吴珍珍语气笃定道:“明天是周一,你去学校门口,我带姜沅来见你。”


    沈安澜看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从随身的斜挎布包里拿出一张八两的粮票还有两块钱给他:“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了,晚上你去找个招待所住一晚吧。”


    姜二宝逐渐回神,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吴珍珍还有一脸无奈的沈安澜,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


    同时对姜沅的怨气更深了。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都对他这么好!她可是他姐!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她真不是我姐!她是我妈抱……


    姜沅收到钱主任的消息,说人没找到,还会继续找,让她别担心。


    结果到了周一,就看到了她那个不远千里奔赴而来的弟弟。


    还有阴阳怪气的吴珍珍:“姜沅,我以前算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自己日子好过了就巴不得把家里人甩开。”


    “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了!”


    吴珍珍是个脾气性格很直的人,藏不住事儿,她信了姜二宝的话,现在姜沅在她眼里就是那种背弃亲情的人。


    大早上进了宿舍就跟姜沅说她弟弟找来了,见不见随她。


    姜沅心中微动,跟着她出了校门。


    “姜二宝,你姐在这,你自己跟她说吧。”撂下这句话,吴珍珍气哼哼地走开了。


    林青颖去食堂吃完早饭回来就听翠花说了这事,她放心不下姜沅,赶紧跟了出来。


    看到擦肩而过心情颇好,仿佛做了天大好事的吴珍珍,她怒骂一句:“蠢货!”


    不等吴珍珍反应过来,快步就往校门口那边走。


    “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姜二宝眼珠子一转,打量起姜沅来。


    她比在家时气色好了很多,身量也没那么清瘦了,好像还长高了些。


    穿的衣服也是新的,看起来不像是小县城出来的。


    越看姜二宝越觉得忿忿不平,凭什么就她一个人在首都过好日子。


    “没想到你会来。”姜沅看到他,也不意外,而是笑着问,“爸妈身体还好吗?”


    “你还好意思问!因为你,爸妈工作都没了,现在成天在家吵架!”姜二宝一阵抱怨,见她脸色如常,又说,“姐,你可是我亲姐,我的工作没了,你是不是得帮忙?”


    “我可听说了,你在首都有个当兵的未婚夫,他家条件也好,只不过是个残废。”


    “姐,你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遇到事也没人能帮你,要不你想办法把我弄首都来吧?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那谢家人要是想欺负你,也得思量思量不是?”


    “有家里人在身边总是要好一些的。”


    姜二宝在街上跟那群人混久了,早学会了油嘴滑舌,在家的时候就因为甜言蜜语吧姜母哄得找不着北,他做事不靠谱,但说话特好听。


    不知道他本性的人听了这话十有八九会感动得无以复加。


    但姜沅早就看清了他的秉性。


    “我有未婚夫,你从哪听来的。”她语气始终温和平静,微笑地看着姜二宝。


    姜二宝之前有段时间有些怵她,觉得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看到她又恢复了小时候熟悉的模样,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就是你那个室友说的,还有她那个朋友,叫什么安澜。”姜二宝故作委屈道,“姐,我们才是亲姐弟啊,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我知道。”


    姜沅笑了,示意他去另一边说话:“怎么会呢,你是我亲弟弟。是最近比较忙,来不及给你写信。”


    “对了,你怎么来的首都。”


    姜二宝心里冷笑,终于提到这件事了。


    他脸上却可怜兮兮道:“我有个朋友家里亲戚在街道办,我求他帮我开了封介绍信。姐,为什么我之前去街道办别人都不给我开?”


    “是不是你还在恨我?可藏你通知书是爸的主意,后来嫁人的事也是你自己同意的,我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姐,我们是亲姐弟,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不应该拉我一把吗?”


    “说的什么混账话!”林青颖怒气冲冲过来,打断他装可怜,“你们家里人做的那些事还好意思说,阿沅,别理他,跟我走!”


    林青颖作势要把姜沅拉走,姜二宝挡在她面前:“你干什么,这是我姐,我亲姐!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呵,是吗,你们感情这么好?”林青颖目光上下扫了他一圈,抓着姜沅的手不肯放。


    “她从来首都就借了我两百块钱,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的,这钱你来还?”


    姜二宝退后半步,有些犹疑不定。


    这也是他最不解的地方。


    是啊,姜沅哪来的钱?她之前去姜城家,杨英也就给了二十块钱,他和姜沅一人一半。


    后来坐火车到首都还有交学费这么久的生活费,几个月了,肯定早就用完了。


    之前有怀疑过是她那个未婚夫给的钱,但这还没结婚,人家能给多少?


    姜沅身上这衣服布料都得用好几尺了。


    不对,不对,她那个机械厂的名额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一点那个吴珍珍没有详细说,他现在有些分不清林青颖说话的真假。


    姜二宝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我哪来的钱啊。”他嘴角耷拉下来,“要不你找我姐夫要?他是个军人,家里都是军人,他有钱。”


    “……”林青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同时还扭头看向姜沅,小声问,“他哪来的姐夫?之前给你换彩礼那个?”


    姜沅抿着唇,轻轻摇头。


    听到姜二宝的话,谢宥川也沉默了


    他是什么冤大头吗。


    “二宝,我要上课了。”姜沅看了眼校门口,温声道,“你在这等我,晚上再见,可以吗。”


    “你别躲在学校里不出来,姐,我来一趟不容易,要是你躲着我,那我也只能找你们学校领导了!”


    姜二宝语带威胁道。


    要是姜沅躲着他,又要见不到人了。


    “好。”姜沅却面不改色应了,“下午六点,我肯定出来,你在这里是住招待所吗?或者我过去找你也可以。”


    “……就在校门口见吧。”姜二宝一想到那个首都机械厂的名额心里就痒痒,不拿到他誓不罢休!


    姜沅颔首,轻轻拉着林青颖的袖子,示意她回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姜二宝才转身离开。


    姜沅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嘛,性子还是那么软。


    姜沅并没有去教室,而是和赵大爷说了一声,借用传达室的电话。


    之前打电话给孙厂长是长途,必须去邮电所专用的电话亭,现在市内只需要总机这边转接一下就行了。


    因为是华大打给红星机械厂的,所以很轻易就接通了。


    “喂,哪位。”钱主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我,姜沅。”她把情况简短地说了一遍,想到青颖之前的说辞,顿时有了想法。


    钱主任听了她的计划,沉吟片刻,说道:“行,


    那就试试吧。”


    中午回到宿舍,看到吴珍珍,姜沅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我的事是你说出去的。”她语气平静道。


    “干嘛。”吴珍珍莫名有些害怕,双手环胸才有些底气,“我又没说别的,那可是你亲弟弟!难道你的情况他不应该知道吗?”


    “姜沅,你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为了攀上高枝,宁愿和谢家那个伤了腿的人订婚,还不是贪图他家的家世背景?又怕别人议论你要嫁给一个瘸子,所以一直瞒着。”


    在她看来,姜沅的行为就是又当又立。


    林青颖气笑了:“你知道什么?脑容量只有杏仁大的人就别去掺和别人家的事了,行吗吴珍珍?”


    “是谁爱慕虚荣?那个眼巴巴要和姜圆圆当朋友的人是谁?凑过来挨着阿沅的又是谁?”


    “和全国高考状元是朋友说出去让你很有面子对不对?”


    王翠花呆愣愣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最近宿舍氛围有些紧张,但没想到会这么剑拔弩张。


    “你们别吵了,俺……俺……”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看向一言不发的姜沅。


    姜沅只觉得失望。


    纯净剔透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吴珍珍,直到她不自在别过脸,才说:“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关于我未婚夫的消息,是前段时间吗。”


    难怪她最近很奇怪。


    姜沅声线依旧温和:“我一直觉得你只是骄傲了些,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你说你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是军人,既然知道谢家的事,应该也清楚我的未婚夫是在战场上伤了腿。”


    “这种为国家立下过战功的人,你不应该用瘸子来蔑称他。”


    “要是你父兄知道了,想必也会对你很失望。”


    她一口一个未婚夫,谢宥川有些不适应。


    他对吴珍珍的说法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在意。


    姜沅第一时间不是为自己辩驳,而是替自己说话,谢宥川五味杂陈。


    见吴珍珍脸色发白想要辩解,姜沅继续道:“我并不觉得我的未婚夫只是伤了腿就拿不出手了,相反,我认为那是他的荣耀,和他在一起,也是我的荣幸。”


    “还有,吴珍珍,在你眼里,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而在我眼里,你对别人的私事说长道短,缺乏教养。”


    姜沅伸手:“我们不适合做朋友,请把我的德语书还给我,谢谢。”


    吴珍珍羞愤欲死,恼怒地把抽屉里的德语书拿出来扔到她床上,转身跑了出去。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门被甩上,王翠花从瞠目结舌中回神,茫然地看着姜沅,有些傻眼。


    姜沅向来都是温和的,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讲话也是柔声细语,毫无攻击力。


    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会说出这么诛心的话。


    林青颖也是头一次见到姜沅这一面,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姜沅收回手,弯腰拿起床上的德语书,沉默地抚平书页的褶皱。


    “阿沅。”林青颖有些担心她的状态,眼神透着怜惜。


    姜沅抱着书,朝她们笑了笑:“我没事,希望没有吓到你们。”


    王翠花一个劲地摇头,对她说:“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阿沅,你是个好人。你和青颖经常带俺去食堂,从自己的口粮里省饭菜给俺,俺都明白的!”


    可吴珍珍是个坏人吗?王翠花觉得也不是,吴珍珍会经常以各种名义给自己一些碎布边角料或者各种毛线彩色丝线,嘴上说着给她缝衣服,其实次数很少。


    她也知道吴珍珍是想让她做些小孩子的衣服寄回去,用这种方法在帮她。


    只是珍珍太骄傲了,不肯承认。


    所以王翠花很纠结,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两人相处,所以心里难受得紧。


    姜沅没有耽误下午的课业,午休了一会儿就去上课,林青颖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受到影响,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个吴珍珍!真是个大傻子!


    吴珍珍午休时间跑去沈安澜的宿舍大哭一场,抽抽噎噎和她控诉姜沅,沈安澜皱着眉柔声安抚好友的情绪,心里却有些异样的痛快。


    可能是觉得终于有人和她一样不喜欢姜沅了,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善妒的人,确实是姜沅的问题,所以心里释然了。


    所以下午看到姜沅和没事人一样继续上课,她开始替好友鸣不平。


    “你对珍珍说的话太重了。”


    下了课,沈安澜走到姜沅课桌前面,挡住一大片光线。


    瞥了眼姜沅正在演算的动能公式,她挪开目光。


    “是吗,我不觉得。”姜沅抬头,眸光温和地看向她,仿佛要将她看透,“沈安澜同学,好心也要分场合,不然就是害人不浅。”


    她一语双关,沈安澜却没有听懂。


    推演出公式,姜沅起身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沈安澜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紧攥,陷入掌心。


    快到了姜沅说的时间,姜二宝没有等来姜沅,反而被人堵在了大树后面。


    “姜沅的弟弟?”那人狞笑道,“你们姜家都是祸害,我妹妹一家可是被你们害惨了。”


    “云县是孙家的地盘,我不敢去,没想到上天眷顾,让我在这堵到你了。”


    “就因为你,我妹妹一家彻底毁了。”男人袖子里滑落一把弹簧刀,在姜二宝脸上轻轻滑动,目光凶狠就像一条黏腻的蛇。


    “说说吧,怎么赔偿。”


    姜二宝直接尿裤子了。


    他是真从这人眼底看到了杀意,腿抖个不停:“你……你是……”


    “姜圆圆的舅舅。”男人啧了一声,“就你们这种货色,竟然害死了我妹夫。”


    “不是我不是我!是姜沅!都是姜沅!是她勾结孙家,是孙兴想当车间正主任才害死了姜城!不关我的事!”


    “是啊,是姜沅,她现在可了不得,天天躲在学校不出来,我也等她很久了,没想到,在这等到了你。”


    “你是姜沅的弟弟,她的罪你来担着吧。”


    锋利的刀刃冷光晃了下姜二宝的眼,他想跑出去喊人,学校保卫科的就在不远处,可他嗓子被刀尖抵住了,根本不敢动。


    闻到尿骚味,男人皱眉,姜二宝以为他要杀了自己,“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我不是姜沅的弟弟!我不是!她根本就不是我妈生的!我跟她没关系!”


    “你放过我吧,我立马滚,滚得远远的,滚回云县!”


    “你去找姜沅,找姜沅,她等下就来了,我帮你把她骗过来!”


    他大爷的竟然是个软蛋!


    男人暗骂一声,本来就想吓唬一下让他滚回云县,现在就差尿他鞋子上了。


    “骗谁呢,不是你亲姐能给你换工作换彩礼?这是哪来的菩萨,给我老实点。我也不多要,当初说了你姐姐嫁给我外甥,就给三百块钱彩礼,现在你掏了这个钱,滚回云县,事就了了。”


    “她真不是我姐!她是我妈抱回来的呜呜,不信你给我妈打电话,你问我妈!我没钱,我真的没钱!”


    姜二宝哭爹喊娘,指天发誓赌咒。


    男人半信半疑,余光随意一瞥,看到了树后面站着的姜沅。


    女孩安静地站在那儿,脊背清瘦笔直,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双眸微敛,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姜二宝下意识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激动道:“她来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吧!她就是姜沅!”


    “姐,对不起。姜家的人就是你害死的对不对?跟我没关系!你快跟他说啊!都是你!”


    姜二宝从小欺软怕硬,他是真的害怕了,他才十几岁,他还没有成家,小凤还在等他!


    他脑海里一片混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首都。


    “姜沅同学。”男人却笑着收起弹簧刀,嫌弃地在姜二宝肩膀上擦了擦,“接下来怎么处理?”


    姜二宝闻言,呆呆地扭头看向姜沅,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


    麻木的大脑里有根弦突然崩断了,他从惊恐中回神,瞪大眼睛:“你们是一伙的?你根本不是姜圆圆的舅舅!”


    “我是她大爷!”男人嗤笑,随口回


    了句。


    “姜沅!你又骗我!”姜二宝气急败坏,想扑过去问个究竟,被男人拽住衣领拉了回来。


    原来如此。


    姜沅缓缓抬眸,看向不停挣扎怒骂又转而求饶的姜二宝,眼底带着怜悯和嘲弄。


    还有一抹窥见真相的无措和释怀。


    难怪。


    想起妈妈偶然看向自己时的闪躲和愧疚,她无奈弯眸。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上天给她的,最好的生辰礼……


    姜二宝见形势不对,一下子又反了口,说这只是他受了惊吓为了保命瞎说的。


    他笃定了姜沅没办法查明真相,妈也不可能告诉她。


    这件事他一开始只是偷听到,还不确定。


    后来姜沅来了首都上大学,父母丢了工作,爸妈天天吵架,爸骂妈说她抱回来一个别人家的祸害,才导致家里现在这样。


    也是这个时候开始,他才相信姜沅并不是他的亲姐姐,更不是爸妈亲生的。


    可现在姜沅过得这么好,有个当军官的未婚夫,又是华大的学生,手里还有机械厂的工作名额,他怎么可能不认这个姐姐!


    妈也说过,绝不能让姜沅脱离这个家。


    所以他反过来责怪姜沅:“你是我姐,你竟然和别人联合起来骗我?姜沅?你还有没有良心!”


    姜沅眸光平静,任由他在男人手里挣扎。


    姜二宝越来越心虚,最后梗着脖子,心想反正姜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哟,这不是王富贵吗。”虽然那天没看清容貌,但是凭借大概身形和轮廓还有说话的声音,老五听出了是他。


    “敢耍我,你真是好样的。”


    两个钢铁厂保卫科的人由远及近,从男人手里抓住姜二宝,在他脸上拍了拍。


    “姜沅同学,你想怎么办?还是按照之前的,把人送火车站让孙厂长在云县那边接?”老五捏着姜二宝的下巴,偏头问女孩。


    介绍信的事好办啊,钱主任就能给解决。


    姜二宝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看吧,最多也就是乖乖把他送回去,他才不愿意!


    “机械厂的工作不给我也行!我要五百块钱,你给了我就走!不然我就在你学校门口闹,去军属院闹,咱们鱼死网破!”


    “姐,你是个聪明人,怎么选最好你心里清楚!”


    姜二宝其实不敢,他就是吓唬姜沅的,特别是知道她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更加有恃无恐。


    “不,”姜沅眉眼温和,语气轻柔,看向姜二宝,“既然你不是我弟弟,那么有些事我也不需要顾忌了。”


    老五听出了她的意思,挑眉问:“这家伙没有介绍信,把他送去派出所,让他去采石场待一个月?”


    见他们来真的,姜二宝终于知道害怕了:“姐,我之前那是乱讲的!你就是我亲姐!不信打电话问妈,我们去打电话问妈!”


    在他以为姜沅不会答应时,姜沅应了:“好。”


    她也很想知道,妈妈会说些什么。


    姜二宝心惊胆战,跟着一行人来到邮电所。


    现在才五点多,距离下班还有段时间,姜沅先给孙厂长打了个电话,告知情况后说:“麻烦您和我大哥说一声,让他立刻回去带我妈妈去邮电所接电话。”


    “二十分钟后我会打过去的。”


    那边听了也没耽搁,还顺道问了她:“姜二宝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人去火车站接他,你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姜沅简单说了下现况,孙厂长讶然道:“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难怪姜家人会这样对你。”


    “那现在反而好办了。”震惊过后,孙厂长迅速冷静下来,“姜家对你来说就是桎梏,如果能甩掉他们这些累赘,你以后的路也会更轻松些。”


    真要说起来,这算是好消息。


    但他能听出来,虽然女孩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语气还是有些低沉。


    挂断电话,孙厂长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为她欣喜还是难过。


    他通过内线给侄子打了个电话:“阿兴,你去找姜大宝,让他赶紧回去喊上他父母,去邮电所打电话。”


    “就跟他说有姜二宝的消息了。”


    “行,那阿沅那边?”孙主任有些不放心,姜家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那根搅屎棍到了首都,还不得可着劲折腾姜沅么。


    “她没事,赶快去办吧。”


    孙主任有些搞不懂叔叔在打什么哑谜,想了一会儿就去车间找姜大宝了。


    现在整个姜家就姜大宝一个人还在钢铁厂,这也因为当初姜沅想用他来钳制姜家。


    姜大宝一听到孙主任的话,心里忐忑不安,不仅跑回家喊上了父母,连在供销社的媳妇儿也一并叫上了。


    钢铁厂离家属院近得很,他们前脚刚到邮电所,后脚电话就打来了。


    “找姜德胜的。”话务员示意他们过来接听。


    姜德胜搓搓手,在得知儿子去了首都后,心里只想着他有没有从姜沅那里捞到什么好处。


    要是想重新进钢铁厂,以姜沅和孙家的关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要知道现在钢铁厂可是姓孙的当家。


    “爸,是我,我妈来了吗?”姜二宝语气蔫了吧唧的,“你让我妈接电话。”


    姜德胜听他语气不对,看了眼身后的姜母,又把电话递给她,自己支着耳朵在旁边听着。


    “喂,二宝,你在哪?找到你姐了吗?”


    “你这孩子,跑这么远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你要急死我跟你爸啊!”


    虽然最近看姜二宝不顺眼,可姜母还真以为他只是去狐朋狗友家玩了,还是昨天才从孙主任嘴里知道真相。


    当时孙主任看他们的眼神可怕得很,就像是要吃人。


    姜母瞬间觉得完了。


    二宝肯定是没拿到介绍信,偷溜出去的!


    但心里也期望着二宝能找到小女儿,以他的嘴甜程度,再加上这么久女儿也该消气了,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不想家,肯定能哄住她。


    她其实一直想不通,她那么乖巧的一个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后来想明白了,肯定是孙家怂恿利用她对付姜主任。


    不然一个女孩儿哪来那么重的心思?出手还这么狠。


    这和她印象中的女儿不符。


    之前因为丢了工作恨毒了姜沅,但想想姜沅以后前途无限,她没办法,只能好好修补母女亲情。


    所以她又说:“二宝,找到你姐了问问她在首都过得好不好,有什么想吃的妈给她寄过去,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听见没,二宝。”姜母语气殷切,一副慈母模样。


    其实她早就知道姜沅肯定在旁边了,不然孙主任不可能去通知大宝接电话,这也是故意给姜沅听的。


    姜二宝应了两声,随后小心翼翼问:“妈,三姐是你亲生的对吧?”


    这话一出,姜母下意识看向姜德胜,随后故作不悦道:“说什么二宝,你不能因为你姐害你没拿到钢铁厂的工作名额就这样讲!你们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姜大宝傻乎乎的没觉得有什么,金蝶却一眼看出了婆婆眼底的心虚。


    不是亲生的?


    怪不得呢!


    她就说这小姑子怎么姜家人没有半点相似,不管是脑袋瓜子还是相貌,都是个顶个的出挑,姜家人最多算是个清秀。


    至于别的方面,姜家人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姜母还在一个劲打感情牌,细数从小对姜沅多好,比对二女儿姜叶还好。


    “她要不是我女儿我能让她读到高中?你二姐连初中都没读完呢!那按这么说你二姐更应该不是亲生的!”


    姜母有些急,语气也有些仓促,姜二宝暗自松了口气,妈是个聪明的,没有透露出半点不对。


    姜沅抬手,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电话给我。”


    有高大的男人还有老五他们两个在旁边盯着,姜二宝老老实实递过去,嘴里还嘀咕:“我不过就是瞎说一句,你还当真了,真是白眼狼,恨不得立刻跟我们撇清关系……”


    老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闭嘴,王富贵。”


    姜二宝顿时没吱声了。


    “二宝?刚才说话的是你姐吗?二宝?”喊了半天喊不应,姜母察觉到什么,试探道,“阿沅?”


    “是我。”姜沅想要叫出那声妈妈,却发现怎么也喊不出口。


    “阿沅,你不要听你弟弟


    胡说八道,他就是心存怨气。我们是一家人,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你是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录取通知书的事是我和你爸做得不对,你爸现在也知道错了。”


    “阿沅,你能原谅爸妈吗?我和你爸的工作都没了,这个家就靠你大哥撑着,我们这日子过得实在是……”


    姜母说着说着就哭上了,她还想博女儿同情,重新去上班。


    可姜沅却置若罔闻,柔声道:“我都知道了,妈。”


    听到这声妈,姜母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不是您的女儿,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姜沅温声细语,一如从前,“您如果不愿意说出真相,就让大哥也在家陪您一段时间吧。”


    “二宝在我这,我会送他去采石场好好改造。”


    “阿沅!你别生气!”金蝶听到一半急了,不等姜母说话,她直接夺过电话,“你大哥对这些都不知情,他要是没了工作,我和他真的过不下去了。”


    “我之前还帮了你对不对?你答应过大嫂的,会帮我培养我的弟弟上大学。”


    姜沅说的话也做到了,她跟孙小麦说过,把自己寄回去的学习资料也给金家一份。


    因为这一点,金家虽然不喜欢姜大宝这个女婿,且在得知亲家都失去工作后,也没有让女儿和姜大宝离婚的原因就在这。


    姜沅是姜大宝的亲妹妹,不管怎样,她总归是向着亲哥哥的,以后儿子或者外孙想去首都,也有人脉在。


    更何况儿子也快要高考了,姜沅可是全国状元,有她让孙家那小姑娘捎来的东西,儿子就比大部分强。


    “大嫂,此一时彼一时。”姜沅无奈道,“如果我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大哥那边我也无能为力,还有你弟弟的学业。”


    姜沅停顿片刻:“要不然你劝劝爸妈,让他们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想糊涂地活着。”


    “妈!”金蝶被逼急了,“您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电话费贵着呢!”


    “这事要是说不明白,我立刻和姜大宝离婚,反正他马上也要没了工作了,到时候你们一家子回去种地,姜二宝就去采石场矿场劳改,这样总合你心意了?”


    姜德胜和姜母不怕自己的儿女,反而很怵这个儿媳。


    她家条件好,性子又燥,儿子又事事都听她的,姜母还经常讨好她,生怕她以后不给自己养老。


    听到这话,姜母有些犹豫,姜大宝却憋不住了。


    “妈,小蝶怀了你的孙子,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婚啊,现在咱们家就我有工作了,要是都回了村里,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还有二宝,你可是最疼二宝了,他现在在首都,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也没办法,你知道小妹的能耐,连姜主任她都能送去打靶!”


    “妈!不能说!”姜二宝急眼了,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姜沅黑漆漆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自己,看得他心里发毛,后脊背发凉。


    “孽障!你就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带回来这么一个祸害,我们家都要被她折腾散了!”


    姜德胜早就后悔当初听到媳妇说出真相的时候没有把这么个赔钱货扔了。


    他最开始是想着反正生的都是女儿,一个病殃殃的还要掏钱治病,说不定治到一半人还没了,另外一个身体健康,除了能帮家里做事,养大了嫁出去还能换个彩礼,怎么看都划算。


    没想到竟然养出这么个玩意儿!


    “对,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女儿!你妈当初生了个死婴,怕回来被我骂,又捡了个别人不要的!”


    “姜沅,你就是个弃婴!如果不是你妈把你捡回来,我们把你养大,你早就被野狗叼走了!还有机会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姜德胜恶狠狠道:“是我们瞎了眼,错看了你,你这辈子就是个没人要的东西,狼心狗肺!活该!”


    他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怒气全部发泄了出来,家属院的人都嘲笑他,活了一把年纪被亲生女儿算计了。


    还联合厂里的人要把他从家属院赶出去。


    现在厂里没有收回房子还是因为姜大宝依旧是厂里的职工,不然他们一家子早就打包回村里种地了。


    想当初从村里到县城来上班,那是多少人羡慕嫉妒,都说他们老姜家风水好,后来他在城里稳定了又想办法托关系把媳妇儿孩子都弄进城。


    他们一家有三个在国营厂工作的,这在村里可是头一份,爹娘在村里都挺直了腰杆子。


    现在又要灰头土脸回村了,姜德胜想到村里人到时候奚落的眼神,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事已至此,姜母也没办法,她知道男人是已经忍到极致了,还有儿媳妇在旁边一个劲威胁让她实话实说,不然就离婚。


    想到大儿子的工作小儿子的安危还有大儿媳肚子里的孙子,姜母只能沉沉叹气,顺着姜德胜的话说——


    “你爸说得对,阿沅,当初我的女儿没了,又在路边捡到了你,就把你带了回来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养。”


    “妈妈自认以前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录取通知书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们家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为家里付出一点都不肯吗?”


    “如果没有我们,你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她才不会把姜沅真正的身世说出来,先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再者凭什么让姜沅这么顺心?


    把家里折腾成这样,姜沅也别想好过!


    金蝶却越听越不对劲。


    公婆会是这么好心的人?她可不信!


    连姜叶她们都嫌弃,如果姜沅不是从小乖巧温和好拿捏,再加上相貌出众,可以嫁个好人家多换点彩礼,她们可不会把她养到现在。


    看到婆婆闪烁的眼神,她更加确定了这件事。


    姜沅看了眼旁边失魂落魄的姜二宝,语气平和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登报说明,以后我和姜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大哥的工作就当你们养我的补偿,答应大嫂的事我依旧会做到。”


    “不行!你还得给我们三百块钱!”姜德胜在旁边跳脚,“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想轻轻松松甩开我们?休想!”


    “您还没有明白吗。”姜沅叹了口气,“现在是我不想放过你们。”


    “您的威胁对我来说没有用,您连出云县都做不到,拿什么来要挟我呢。”


    “大哥的工作我不会动,他以后会留在金家,给大嫂父母养老,至于二宝——”


    姜沅嗓音轻缓道:“一个月之后,我会给他买票,让他回家,您身边总要留个可以养老的儿子。”


    姜德胜大惊失色:“你想对二宝做什么?他可是你弟弟!和你朝夕相处十七年的弟弟!”


    “姜沅,丧天良是会天打雷劈的!”


    姜沅没有再说,挂断了电话,又拨出了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赵记者,是我,姜沅。”


    她语气温和,听不出喜怒:“我想请您帮一个忙,登一份断亲书。”


    “不,不是以我的名义。落款人写姜德胜,他们会同意的。”


    报社办公室内,赵静敏脸色凝重,听完姜沅说的始末后,点头:“你放心,明天早上我会在宣城日报上以你父亲的名义刊登断亲书,并且说明你和姜家并无血缘关系,以免别人议论纷纷,坏你名声。”


    “烦请您注意措辞,用词不能太激烈,只能平和。”姜沅感谢道,“麻烦您了,赵记者。”


    “不麻烦,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只是……算了,下半年我会调到首都,到时候见面再说吧!”


    赵静敏其实很为姜沅开心,但她敏锐感知到姜沅现在情绪低落,所以不敢多说。


    放下电话后,赵静敏拿起笔,用词斟酌,开始拟草稿。


    姜沅说得对,确实只能以姜德胜的名义来登报,如果用她的口吻  ,那么别人只会说她考上大学了就忘恩负义,有了好的前途连养父母都不认了。


    这样以后也会影响她的政审以及别人对她的观感。


    任何人都不会想和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共事。


    思及至此,赵静敏瞬间有了想法,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


    她把断亲书写成解除非亲生子女关系声明,同时把姜沅放在低位,强调她是被动接受,而非主动抛弃养父母。


    并且以姜德胜夫妻的名义阐述自己作为养父母的失职和愧疚,并且加上曾经动过念头要拿养女去给亲儿子换彩礼的事实,并且写上是他们卖了姜沅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又写上经家庭慎重考虑,决定和姜沅断绝关系,以后不再往来,且免除一切赡养责任。


    之前写全国高考状元那篇报道不加上这些是因为姜沅再怎么样都是姜家人,父母做的事对她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可磨灭的,哪怕她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可如今不用顾及这些了,要想彻底摘清关系,就得把这些都公诸于众,让看报的人都同情姜沅,并且站在她这边。


    姜沅做错了什么呢?她什么都没错,受了那么大委屈她从来都没说过,多么孝顺的孩子。现在也是姜家人主动把这些事捅出来,是姜家人自觉羞愧幡然悔悟,主动跟她断绝关系。


    多好,多完美,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写完这些,赵静敏又重新润色了一遍,看完后十分满意,等待明天发表。


    姜二宝觉得姜沅太陌生了。


    十几年的亲情,她竟然能如此果断。


    “姜沅,你是不是预谋很久了?这一切都如你所愿了是吧!”


    姜二宝忍不住问出口。


    姜沅没有回答。


    她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最初想的也只是远离姜家人,并且请孙主任帮忙盯着,防止他们闹事。


    她不想因为姜家人的污点,而影响到自己档案的政审。


    现在得知自己并不是姜家人,不存在血缘上的羁绊,有机会做切割,她当然不会心软。


    她也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就像当初被杨英母子带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怎么赌命把杨英母子送进去,彻底摆脱他们。


    很庆幸,有谢宥川的存在,她赌对了。


    而这次,姜沅虽然有些难过自己只是一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但她并不会因为姜父姜母的话就一蹶不振。


    相反,能在十八岁生日前得知真相,她认为是上天给她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自家的都是蠢货


    没有理会姜二宝的质问,姜沅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着。


    老五他们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想问她还在等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金蝶和破口大骂的姜家人出了邮电所,等姜德胜和姜母走远了,她把丈夫推开:“你先回厂里上班,你们今晚不是要加班吗?以后晚上你就回你爸妈那里住。”


    “媳妇儿,不是……我爸妈不是已经说了实情了吗?你还要跟我离婚?”姜大宝都快急哭了,“我不回去,我要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


    金蝶虽然有时候看不上姜大宝这软包样,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真心对自己好,也凡事都听自己的,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有怨言。


    单凭这一点,金蝶就不会真的和他离婚。


    “不想离婚也行,回去盯着你爸妈,把他们一言一行都记住了,每天来供销社告诉我,不然……”


    “好好好,老婆,我都听你的。”姜大宝依依不舍看了眼媳妇儿,在她的连声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往钢铁厂那边走。


    金蝶轻哼一声,想到什么,又转头回了邮电所。


    “喂,同志你好,姜沅还在旁边吗?请让她接电话。”


    话务员把电话给了姜沅。


    姜二宝就这么听着大嫂和三姐在商量怎么从姜家人嘴里套出更多的话,并且还有登报的事,她让姜沅放心,肯定不会影响到姜沅以后。


    而且是当着他的面,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姜二宝就想不通了,大嫂是姜家人,姜家得了好处难道她没有份吗?为什么要和姜沅搅和到一起。


    金蝶却心知肚明,姜家是斗不过姜沅的,她很清楚往哪边站才是最正确的。


    眼看着弟弟就快高考,自己也怀了孕,她该好好为自己的孩子提前打算,和姜沅打好关系。


    “老四,”老五杵了杵旁边人的胳膊,“这姜家竟然还有聪明人啊。”


    “可不是么。”老四嘴里叼着烟,没有点燃,懒懒地看了眼姜二宝。


    “聪明的都是别人家的,自家的都是蠢货。”


    到了第二天,姜二宝就知道为什么姜沅完全不避讳他了。


    他被送去了派出所。


    因为他没有工作四处流窜,还伪造姓名和街道办介绍信,私刻公章,所以要发往采石场劳动改造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内,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外界,更别说联系姜家人了。


    姜二宝满怀希望来到首都,以为能从姜沅这里得到钱和工作名额,甚至是首都的工作名额,没想到希望这么快就破灭了。


    他甚至开始怨恨起那个帮他把姜沅叫出来的吴珍珍。


    如果没见到姜沅,他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等口袋里没钱了自然而然又会爬火车灰溜溜地回去。


    而不是在采石场日夜劳动,手上都是血泡。


    他从小到大懒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姜二宝一边凿着石头一边骂,吴珍珍在宿舍喷嚏打个不停。


    姜沅和林青颖晚上出去跑步了,王翠花也去了图书馆,只有她在宿舍。


    “我要换宿舍!我一定要换宿舍!”吴珍珍找到沈安澜,瘪瘪嘴,“林青颖这两天就跟吃了火药一样,见我就呛声,我又没招惹她。”


    “她就是姜沅的狗腿子!”


    沈安澜按了按眉心,放下笔,不知怎么忽然想到那天姜沅说的话。


    害人不浅……


    是指自己吗。


    沈安澜回去就翻出来当初写姜圆圆冒名顶替姜沅上大学的报纸,她看了好几遍,发现一件事——


    报纸上并没有写明姜沅的通知书是怎么到姜圆圆手里的。


    思来想去,这可能和她的家人有关,不然姜沅不会说那样的话。


    可即便如此,沈安澜依旧对姜沅有些许意见,觉得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从她对珍珍以及自己的言辞来看,就能知道,她并不完全温和。


    “姜沅那个弟弟不知道是去了机械厂上班还是回去了,这两天也没见姜沅出去,她看到我跟没看到一样。”


    吴珍珍双手捧着脸:“安澜,我在宿舍待不下去了,要不我申请调来跟你住吧。”


    “好呀。”沈安澜点头,“正好我可以跟你做个伴。”


    周末姜沅带林青颖回了大杂院,之前托师兄给她买的宣城日报也拿到了。


    “这位赵记者文采是真好啊,责任全部都推到了姜家人身上,而且还用他们的名义承认对你一直都有苛待,特别是拿你通知书换钱换工作并且要拿你换彩礼的事,让人看了就义愤填膺——”


    “我真的拳头都硬了!”


    煽动情绪是赵记者的专业,姜沅看完也不由笑了,以后她和姜家人是彻底没有关系了,也不用担心受他们牵累。


    “这报纸哪里有买?我也要去买一份。”林青颖看了又看。


    “地方报纸,这里


    很少有卖的,再加上又是前段时间的事,过了日期很难找。“姜沅放下书包,看了眼坐在自己床上的好友,去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你拿回去吧,我也不是很想看。”


    “行。”林青颖点头,“虽然我拿着也没用,但比你放在这看了堵心强。”


    想起那天姜二宝说的未婚夫的事,林青颖好奇道:“你这些事你对象知道吗?他要是知道了不得心疼死你啊。”


    姜沅默了片刻,点头:“嗯,他知道的。”


    至于心疼,那必然是不会的。


    就和姜家人一样,父母是假的,未婚夫也是假的。


    姜沅现在周末没有去研究所了,这段时间也没有接翻译稿件,她有了很多的时间学习。


    而且因为七月下旬就要高考了,


    林青颖悄悄看了眼报纸上的时间,距离阿沅的生日也近了,她还在想该给好友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特别是得知姜沅在那个家并没有过过生日,心里更气了。


    很快,到了六月十七。


    沈柏聿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按照部队的规定,未婚干部探望父母一年有一次假,为期二十天,而因为战备任务当年没有探亲的干部,可两年给一次假,为期四十五天。


    他去年因为工作任务没有回去,今年组织给他批了四十五天假,刚好到七月三十一号归队。


    当天上午沈柏聿就踏上回首都的火车,他买的是卧铺,第二天早上就到了家。


    六月十八,星期天,晴。


    沈安澜刚睡醒,正要下楼去洗漱,在楼梯间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瞌睡顿时醒了,趴在楼梯栏杆上往下看,而沈柏聿正好抬头望着她笑。


    “大哥?你回来啦!”


    沈安澜脚步急促,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跑,邱映雪今天休假在家,看到女儿的样子生怕她摔了。


    “慢点,怎么和阿昭一样了。”


    邱映雪十分无奈。


    沈昭在厨房煮早餐,今天吃青菜鸡蛋面,他偏头看了眼外面,唇角也露出笑容。


    “你回来都不提前跟我说,写的信也不回!”沈安澜坐在大哥身边,眼睛里仿佛带着小星星,“我都以为你不会回来陪我过生了。”


    “怎么会。”沈柏聿温柔地看着她,“最近状态不好吗,看起来很憔悴。”


    “……有点小烦恼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姜沅,沈安澜有些别扭。


    等她再看向哥哥时,面对他温润的眼眸,脑海里不自控又浮现姜沅那双温和的眸子。


    在某一个刹那,沈安澜竟然觉得两双眼睛重叠了起来,都是那么温和清润。


    她无意识抓着沙发,笑容有瞬间凝固。


    对上哥哥略带疑惑的询问,只是摇头:“就是我在考虑要不要转系,我好像并不怎么喜欢物理学。”


    沈柏聿笑了:“我不懂这些,不能给你建议,自己决定吧。”


    沈安澜点点头,和沈柏聿说了一些最近的事,又对自己的生日礼物表示好奇和期待。


    沈柏聿没有告诉她,只说到了生日那天就知道了。


    沈安澜说了一句“好嘛”,又不知道该和大哥聊什么了。


    大哥从小在爷爷奶奶家长大,后来又去了部队,很少住在家里,她和阿昭形影不离,感情更深些。


    有时候想亲近大哥,但总觉得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雾。


    阿昭的情绪她一眼就能看穿,可大哥她却总是看不透,不知道那双温柔宽和的眸子后面到底藏着什么,总归是没有那么自在。


    所以上次去部队探亲的时间也还没有在外公家住的久。


    不过想到阿昭和大哥相处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她心里又好受了些。


    “吃面了。”沈昭从厨房端出来两碗面,又折返回去端了两碗,“大哥那碗多加了个鸡蛋,就当接风了。”


    沈柏聿轻声笑了笑,起身走到桌前:“那我先谢谢阿昭的接风宴。”


    大儿子回来了,邱映雪也开心:“就是不知道你们爸爸什么能回来。”


    “总归这几天肯定回的,还有舅舅。”沈昭看了眼沙发上慢吞吞的沈安澜,催道,“快点,姐,面要坨了。”


    沈安澜应了一声:“马上。”


    她跑去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好像确实有些状态不佳。


    原本娇嫩的脸上长了几颗痘痘,眼底也有些许青色。


    她最近成绩进步了一些,但也只是卡在九十分了,再往上走对她很吃力,特别是现在课程紧,而且学的东西也越来越深奥。


    她也是咬牙才勉强跟上。


    只能坚持完这个学期再看了。


    这段时间过于焦虑,加上珍珍状态也差,所以她忘了要去医院再验一次血型的事。


    上午正好有空,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又没有时间,她打算等下就骑个单车过去。


    这次她想换个医院。


    等洗漱完到了餐桌,她下意识挨着沈昭坐,大哥沈柏聿坐在她对面。


    可能是因为和弟弟相处久了,所以两人递醋或者辣椒酱的行为就很自在,口味也很相像。


    而沈柏聿只是吃着原味汤面,并没有加任何东西。


    “你这次假期长,到时候要不要回海城祖宅看看?外公也很想你们。”邱映雪慢条斯理用勺子喝了口汤,而后笑问。


    “好,我和阿昭一起过去吧。安澜上次去部队探亲,还在外公家住了半个月,这次不去也可以。”


    沈昭点头:“我没问题,下个月十八号就要放暑假了,正好大哥可以在家住一个月,去外公家待十来天。”


    “又不带上我!”沈安澜不满道。


    “你学业重啊,不想影响你。”沈昭耸肩,“我无所谓。”


    “好吧,我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去。”


    邱映雪对此并不参与,儿女们大了自己有主意,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去或者不去。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见沈柏聿面有倦色,邱映雪让他回房间休息。


    沈昭开始收拾桌子和面碗,沈安澜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就骑着单车出去了。


    “安澜最近好像有点失眠。”邱映雪看了眼洗碗的儿子,“你大哥不是有个朋友在医院中药房上班吗?待会儿你跟他说一声,让他醒了去医院帮妹妹开两副中药,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焦虑。”


    “妈妈工作上还有点事,要去书房,中午你也别叫我吃饭,我饿了自己会出来的。”


    “……好。”沈昭无奈道,“你们搞科研的没几个能按时吃饭的。”


    邱映雪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们学校有没有可以调钢琴的老师?能不能请到家里来帮一下忙,我可以支付酬劳。”


    沈昭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看向客厅最角落那架施坦威三角钢琴。


    “您不是说不再碰了吗。”


    邱映雪沉默片刻,想到一些不好的记忆,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也不是时候。”


    “没事了阿昭,就当妈妈没说过。”


    说完,她就上了楼,去了书房。


    只不过到了楼梯拐角处时,眸光不经意停留在那架被布盖上的尘封已久的陪嫁上,眼底有些怀念和惋惜。


    沈昭下意识看向那架钢琴,因为体积很大,占据了很多的位置,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挪动过。


    而且因为遮挡住了,所以他们也会下意识忽略这架钢琴,如果不是刻意提,一般都想不起来。


    想到刚才妈妈欲言又止的眼神,沈昭知道她可能想重新试试,但他确实一时之间想不起有哪些音乐老师。


    他根本就没上过音乐课。


    不过吴珍珍说过,姜沅也会弹钢琴,要不下次问问她会不会调音?


    可姐姐好像对她有意见。


    算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沈柏聿没睡多久就下楼了,虽然只休息了半个小时,但状态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听到弟弟说的话,他颔首:“好,我去一趟医院。”


    他给安澜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株从山里猎户手里买到的五十年野山参,正好可以去问问旧友,怎


    么配药用价值最大。


    沈安澜到了医院,找到了验血型的科室,在对方问她名字时,她想了一下,说了吴珍珍的。


    “B型血。”医生签了字,把报告纸给她,见她半天不走,“还有什么事吗同志。”


    沈安澜犹豫半天,问:“这个出错率大吗?”


    “小同志,怎么说话的呢,这么简单的东西哪那么容易出错。”医生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这小姑娘,看起来挺有气质的,没想到说话这么气人。


    这不是质疑她的专业水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安澜又问,“如果一个家里父母其中有一个是O型血,三个孩子有O型血A型血和B型血,那么……”


    “那么肯定有个不是亲生的啊,哪有这样的,除非像你说的,出错了。”


    沈安澜脸色煞白,过了一会儿才回神,匆匆说了句谢谢,捏着报告纸往外走。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来找茬的?也不像啊。”医生摇摇头,自言自语,看了眼门外,也不再想这事了。


    沈柏聿正往中药房那边去,就看到妹妹低着头往外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下意识跟过去,沈安澜已经骑着单车离开了。


    看了眼她之前出来的方向,沈柏聿微不可察蹙眉,随后又去了中药房。


    “那边是什么科室?”他问好友。


    “做体检的,你弟弟之前来过,他们学校组织的。”好友给他抓了两副药,“让安澜先试试吧,没效果我再调整。”


    “好。”因为担心沈安澜,沈柏聿没来得及问人参的事,就提着牛皮纸装着的两包中药跟了过去。


    直到在院子里看到她在帮沈昭给花草浇水,沈柏聿才放下心来。


    进了屋子,他放下中药包,步伐微顿,先去厨房喝了口水。


    等他出来时,沈安澜说:“大哥,我想去找珍珍玩。”


    “好。”沈柏聿颔首,温声道,“去吧,记得回来吃午饭。”


    沈安澜若无其事出了院子,往吴珍珍家那边走。


    看着她的背影,沈柏聿若有所思道:“安澜的体检没问题吧?”


    “她的体检单我看过,很正常。药开回来了?”


    “嗯。”沈柏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问沈昭,“刚才安澜也去医院了?”


    “是啊,我上次去的那家,她说我有个指标看起来不正常,所以想着拿报告单去帮我问问,回来就和我说了。”沈昭疑惑道,“怎么了,哥。”


    “没事,要知道她也去医院,就让她自己抓药了。”沈柏聿笑道。


    “那下次让她自己去,多运动运动也好。”


    沈安澜走了一段距离,才缓缓出了口浊气。


    看到大哥提着中药包进了院子,她问了阿昭两句,才知道大哥也去了那个医院,大哥很有可能看见她了,不然也不会一前一后回来。


    还好她找了个借口和阿昭提前说了,不然要是说谎,大哥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沈安澜脑海里乱乱的,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阿昭的检验报告不对吗?


    她想不明白,脚步也沉沉的,不知不觉走到了吴珍珍家门口才回神。


    想起那个医生说的话,沈安澜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痛。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可它想活呀


    姜沅说周末会来军属大院,她也没有食言。


    徐姨和她的儿子早就习惯了,看到她打声招呼就让她自己上楼。


    姜沅轻车熟路推开房门,现在天气已然不错,男人身上也换了薄被,被罩是那种蓝色的老棉布。


    姜沅看到放在一边的搪瓷盆,里面有半盆凉水,她拿起旁边的暖水壶,往里面添了一些热水。


    试了下水温合适后,才拿过一边的毛巾浸湿,慢慢拧干。


    她坐到床边,看着男人刚毅的面容,问:“谢宥川,你现在有感觉吗。”-


    “没有。”


    姜沅颔首,湿润的毛巾轻轻在他手背上擦过,男人的手比她的大上不少,她敛眸认真擦拭着。


    温热的触感代表男人目前一切正常,她神色温和平静-


    “……你难过吗。”


    “还好。”姜沅知道他在问什么,笑了笑说,“有一点点。”


    视线看向他被遮盖住的腿,姜沅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不用顾忌。”


    姜沅又摇摇头:“没事,吴珍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她知道,吴珍珍说完也后悔了,但确实有些人不适合做朋友。


    如果是青颖亦或者翠花姐,哪怕再怎么样也讲不出这样伤人的话。


    吴珍珍对自己的看法虽然让她有些惊讶,但她其实并没有太伤心,有误解和不喜很正常,而且她也没想过让所有人都要喜欢自己-


    “嗯。”-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谢宥川说-


    “我并不在意。”


    姜沅笑了,她点点头,放下毛巾,眸光下意识落在男人俊朗的面容上。


    但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又赶紧挪开视线。


    窗台上有一盆兰花,已经有叶片枯萎了,姜沅之前来的时候没注意。


    她起身,走到窗户前,抱起那一盆兰花,放在书桌上-


    “救不活了,不要白费心思。”


    见她认真拨弄叶片,谢宥川语气冷淡道。


    这盆君子兰是他负伤回来后养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除了看书,就是给兰花浇水。


    这几个月没人照顾,迅速枯败了下来。


    他既是在说兰花,也是在说自己。


    姜沅抿唇,坐在书桌前,拿起一边的剪刀,细心修剪枯萎的叶片。


    最里面的叶子还是嫩绿的,叶面平滑,脉络清晰可见,周围都是枯叶,但它还在顽强地生长着。


    “可它想活呀。”姜沅温声道,“一支独放藏乾坤,独芳自赏几度春。”


    “它已经坚持这么久了,我们不应该放弃它。”-


    “……”


    谢宥川能感觉自己躺在床上的那具躯壳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强健而有力。


    他哼笑-


    “那你弄吧,养不活到时候别难过就行。”


    姜沅其实也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养,只是觉得窗户那边太阳太大了,它可能不喜欢。


    修剪完叶片,又在浅绿的叶子上撒了点清水,姜沅发现盆里的土已经结块了。


    她又用剪刀一点一点的撬动土块,弄成细细的土壤,同时也要注意不伤到根部。


    它现在太脆弱了,需要细心呵护。


    虞黎华听说姜沅来了,所以上来看看,想问一些她在学校的情况,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而且得知她是物理工程系的学生后,更加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阿沅。”进了房间,虞黎华先是看了眼床上的儿子,神色黯淡,又转而恢复正常。


    走到姜沅面前,见她在给兰花松土,虞黎华叹了口气:“这盆兰花是宥川回来养伤后,托人买的。”


    “最近几个月我们疏于照顾,没想到已经枯萎了。”


    姜沅抬头看向她,虞黎华脸上有些许忧色,明显心里藏着事。


    “黎华阿姨,您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虞黎华点头,先是询问了一些姜沅的近况,在学业方面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她可以引荐一些核物理领域的前辈。


    见姜沅温声婉拒了,知道她看似温和,实则性子倔强,也就没再提,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


    “宥川的爸爸要回来了。”


    姜沅动作微顿,随后放下剪刀,看向坐在对面的虞黎华。


    原来是在忧心这个。


    “阿姨,您应该让叔叔知情的。”


    “他是一名军人,心理承受能力不差,而且您这段时间一直在独自承受,已经很累了。”


    “医生不是说了吗,宥川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随时有可能会醒过来。”


    “您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叔叔也不会是。”


    虞黎华和姜沅聊了一会儿,心结也疏解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院里那么多人喜欢女儿,因为实在是太贴心了。


    虞黎华的心里一片滚烫,也敞开心门,和姜沅说了一些她的心里话。


    “阿沅,等宥川醒过来之后,不管你是决定当我的儿媳妇还是和他分开,我都会把你当做女儿看待。”


    虞黎华是真的很想认这个干女儿。


    更何况姜沅很多见解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这一点是那两个只知道行军打仗的男人比不了的。


    以前谢宥川听到他妈想收姜沅做干女儿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隐隐有些烦躁。


    他自己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抗拒。


    姜沅笑


    着应好:“不管我和宥川最后会怎么样,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您的。”


    虞黎华开心了,等姜沅放好兰花,又整理完书桌上的枯叶,她招呼姜沅下楼,去试试她之前托人缝制的衣裳合不合身。


    徐姨很少见到虞大姐这么高兴,特别是这段时间,她一直有些沉闷,饭量也削减不少。


    而姜沅来了,虞大姐又好像重新焕发生机,中午胃口也好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俩人在楼上说了些什么,不过虞大姐能想开些,总归是好的。


    虞必先提着水果过来,正好看到她们在吃饭。


    “姑姑,我妈让我给您带的荔枝,还有山竹,都是南方那边火车带过来的,趁新鲜赶紧吃,不经放。”


    “小师妹?你怎么也在这?”


    虞必先还不知道姜沅的存在,他这段时间很少过来,就算来了也只有徐姨在家,她愣是什么也没说。


    “阿沅是宥川的未婚妻,”大院都知道的事,虞黎华也没想瞒着侄子,“你们认识?”


    “不过也是,阿沅在华大上学,你也是华大毕业的,而且还是张望津的学生,应该会有交集。”


    虞必先呆呆愣愣地看着朝他笑的姜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小师妹成他弟妹了?


    “可宥川现在……这不合适吧!”虞必先下意识把自己代入姜沅娘家人的位置,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如果是以前,他甚至可能会主动介绍小师妹和表弟认识,两人年纪相仿,宥川今年二十一,也就比小师妹大三岁多一点点。


    但他现在不仅腿受了伤,还昏迷不醒,这,这怎么可以!


    小师妹的优秀有目共睹,而且老师昨天向他透露了上面的一个重要决定——


    过不了多久,校领导就会正式宣布华大将会派遣一部分优秀学生出国留学,去学习国外先进的科研技术,促进中外交流合作,为国家培养国际化人才。


    而小师妹,肯定在这第一批名单里。


    这件事老师只跟他提了,想在小师妹生日的时候再说,给她一个惊喜,他现在也不好说出来。


    虞黎华也不介意侄子的话,示意徐姨添一副碗筷过来。


    她微微叹气:“我也觉得不合适,宥川现在的状况你们都知道,对阿沅来说就是拖累。”


    “可阿沅这孩子就是太重感情了……”


    姜沅沉默听着,过了一会儿还开始安慰起虞黎华来。


    她不是不能答应虞黎华说的,放弃和谢宥川的婚事,而是现在不行。


    如果放弃了,她虽然还能以看望虞黎华为借口过来,可是来了之后就不能再往谢宥川房间里进了。


    比虞必先那句不合适更加不合适。


    现在她还有合理的身份,作为谢宥川的未婚妻,她可以自由出入谢家任何地方,谢宥川的房间更不用说。


    如果没了这层身份,别说要碰谢宥川想办法让他归魂,就是想见他也要找很多理由,并且没有这么方便。


    所以一切只能等谢宥川醒了再谈,她现在不能答应。


    谢宥川被表哥的话气笑了。


    他倒是挺会站在娘家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毫不犹豫就替姜沅趋利避害。


    不过想到还有人这么关心姜沅,他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起码能弥补一下姜沅得知自己真实身世后,姜家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吧。


    她并不是没有人在意的。


    所以想通这些,谢宥川甚至对表哥多了一丝感激。


    虞必先坐了下来,接过碗筷时,还不忘向徐姨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


    如果不是瞒着自己,他早就知道了,肯定也会好好劝劝小师妹的。


    姜沅歉意道:“师兄,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嗯嗯,我知道,我没怪你。”虞必先拿起筷子,“你肯定也想不到我和宥川有这层关系,也怪我,是我没说。”


    “我爸爸和宥川的妈妈是亲兄妹,这位是我的亲姑姑,宥川是我的亲表弟。”


    “真没想到,我们这样也能成为一家人。”


    姜沅有些心虚地挪开目光。


    有谢宥川在,她自然是知道两人的关系,只不过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虞黎华将两人的事和侄子说了,得知宥川因为在云县边境驻扎时,放假出去采购见过小师妹一面,并且一见钟情,他下巴都合不拢。


    “这……这真是我那面冷心冷的表弟吗。”虞必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扭头看向姜沅。


    “你那个时候才十六岁吧?应该还没满十七岁?我表弟这也,这也太……”


    如果不是谢宥川昏迷了,自己亲姑姑又在这,虞必先肯定会毫不犹豫痛骂一顿。


    虽然现在早婚的多,十六岁怀孕生子的也不少,可谢宥川你再怎么也是教养不错的人,阿沅才十七岁就给她写求亲书?要知道现在国家规定了,十八岁女方才到法定结婚年龄!


    虞必先痛心疾首,只觉得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这么被人哄骗去了。


    他想问问小师妹,是不想因为年纪小,又见表弟长得好,所以被忽悠了两句就动心了。


    但转念想想,她去留学的名额就快定下来了,出国起码也是一两年才回来,最少也是一年多,到时候也差不多二十岁了,在感情方面思想会更成熟些,说不定会改变想法。


    所以虞必先只是一个劲地叹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更何况表弟现在还昏迷着呢,说这些不是往姑姑心上扎刀给她添堵吗。


    所以虞必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专心吃饭。


    吃完饭,虞必先帮着徐姨收拾碗筷,又把带来的荔枝和山竹装了一份到盘子里,放到姜沅面前让她当饭后水果吃。


    自己则是去和姑姑说说话,给她解解闷。


    结果发现他姑姑心情挺不错,反倒是得知小师妹成了表弟媳的他自己,有些郁闷了。


    下午他去楼上看了眼谢宥川,看到书桌上那盆被修剪过的,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君子兰,不由想到表弟的境遇。


    他看向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心情也不由沉重起来。


    表弟原本年少有为前程大好,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意外,再也不能上战场,他也不会意志消沉。


    许多医生来看过了,都说他身体状态很好,甚至比清醒的那段时间还好,可越是这样,虞必先越担心。


    他之所以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想醒过来。


    走到床边,虞必先和他说了会儿话,最后又道:“你知道阿沅对你有多深情吗?如果你真的是个男人,就担起你应有的责任,让大家看到你的担当,别再这样自暴自弃了。”


    “行吗,宥川。”


    门外的姜沅悄悄下楼了,她本来是想把搪瓷盆里用过的水倒去卫生间,现在看来还是等兴邦去收拾吧。


    谢宥川也有些无语又好笑。


    所以姜沅听到了脑海里男人轻微的,无奈的,极浅的叹息。


    她不由得微微弯了弯唇。


    第70章 第七十章阿沅,来许个愿望吧……


    很快到了六月二十号,周二。


    课间张老师已经提前和姜沅说了,让她晚上去家里吃饭。


    “你师母昨天就计划好今天晚上做什么菜了,我也要早点回去帮忙,你放了学直接回来,也可以带朋友来家里。”


    张望津对她的事特别关注,也知道她和建筑系那个小姑娘关系好。


    “好,谢谢老师。”姜沅知道他肯定是知晓了自己的生日,这些学籍档案上都有,很好查。


    到了下午五点,课程结束后,姜沅往宿舍走。


    她刚到走廊,就看到吴珍珍风风火火跑下楼梯,嘴里还一直喊着沈安澜的名字。


    “等等我呀安澜!马上来~”


    整个楼梯间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等姜沅进了宿舍,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沈安澜今天生日,珍珍赶着和她一起回家。”王翠花解释道。


    “咦?”林青颖看向好友,“这个沈安澜和你同一天生日啊?”


    “啥?今天是阿沅生


    日?俺不知道呀!啥也没准备。“王翠花在自己的柜子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双鞋垫,有些窘迫道,“阿沅,俺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这双鞋垫本来打算等放暑假再送给你,因为俺还没来得及量你鞋子尺寸,不晓得要不要改,要不你先垫进去试试?不合适俺立马改!”


    鞋垫是王翠花自己做的,她是打算给宿舍里所有人都做一双,现在还只纳出来一双。


    宿舍里的姑娘们都对她很好,王翠花心里也时常感激,并且想为她们做点什么。


    “很合适。”姜沅将鞋垫垫进没穿过鞋子里,尺寸正好,她笑着说,“谢谢你呀翠花姐,你太有心了。”


    “这都不算啥,俺也没啥钱给你们买好的……”


    “怎么会,这个已经够好了好吧!”林青颖凑过去,拿起那双垫了鞋垫的鞋子左看右看,还伸手进去摸,“好翠花,我的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呀?我都迫不及待了!”


    “阿沅,我也准备了礼物,晚点再给你哦~”林青颖朝姜沅眨眨眼。


    姜沅笑着应好。


    “快了快了,才刚开始纳,还得要两天。”见她们是真的喜欢,王翠花也放心了。


    “翠花姐,你可以教我纳男款鞋垫吗?”姜沅柔声问,“我多给你一些纳鞋垫需要的料子作为拜师礼。”


    给钱不合适,翠花也不会收,粮票她也不会要,这些她用得着的东西最好。


    “那没问题,你啥时候想学知会一声,俺随时可以教你。”王翠花答应得很爽快。


    “你要给谁纳鞋垫?你那个未婚夫?”林青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劝告,“阿沅,我妈说了,对男人不能上赶着,也不能太好,不然他会轻贱你的情意的。”


    王翠花十分认同:“俺以前还给俺男人缝衣服补裤子做鞋垫,他根本没把俺当回事,事事都听他老娘的,还不让俺来上学。”


    “还好俺跟他掰了,对男人可不能太上心嗷。”


    谢宥川高兴了一瞬又被她们给说沉默了,他想自己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吧。


    但很快,又发现一件事——


    姜沅不可能是给他纳鞋垫。


    他根本没机会穿。


    想到这,更阴郁了。


    果不其然,姜沅温声解释道:“我想给张老师和师母做两双鞋垫,还有我哥哥。”


    “下个月就要放暑假了,我不是要和青颖去海城那边吗,想顺道过去部队探亲。”


    霍青淮每个月会给她写一封信,并且附带一些全国通用的军用票和钱,姜沅觉得自己也该过去看看他。


    干妈在老家身体不方便,老师又……


    这么多年肯定也没有人去探过他的亲。


    “那我也要和翠花学!我也想给我爸妈缝两双鞋垫。”林青颖赶紧道。


    “都好都好,俺都教。”王翠花咧嘴笑,“你俩聪明得很,肯定一学就会。”


    姜沅和林青颖相视而笑,又和王翠花聊了会儿,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张老师家吃饭。


    之所以只带林青颖,是因为姜沅觉得青颖是她的好朋友,可以带回去见家长见长辈的那种,但是翠花就只是普通朋友,是室友。


    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所以她没提,王翠花也很识趣的没有问。


    推着单车出了校门口,和赵大爷笑眯眯打了招呼,姜沅示意林青颖上车。


    林青颖麻溜地跨了上去,抱住好友的细腰,在她身后问:“阿沅,咱们要不去国营饭店打包一份烧鸡回去?今天你生日,咱们多吃点肉。”


    “我出钱票!”她拍着胸脯豪横道。


    “不用你出,我有钱,票也还有很多没用完。”姜沅踩着单车调转方向,如果不是没有酒票,她还想去国营商店买瓶酒带给张老师。


    师母今天应该会愿意让他喝上一两口酒的。


    “唉可惜没有点心票,不然我就去给你买个蛋糕了,这个要提前订,很麻烦。”


    姜沅听到蛋糕两个字,思绪有片刻恍惚,单车把手也晃了一下。


    但很快,她回过神来,语气温和道:“能有你们陪我过生日,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青颖又抱紧了她一些,姜沅没看到她眼里的心疼,但也猜到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国营饭店。


    “您好同志,请帮我打包一只烧鸡,一只烤鸭。”姜沅走到柜台,对服务员说。


    “要这么多?烧鸡两块烤鸭十块,总共是十二块,还有三点五斤的肉票。”


    服务员疑惑道:“小同志,你们是单位派过来买的吗?”


    姜沅不想过多解释,只是笑着点头:“是的,麻烦您帮我打包一下。”


    说完,她从挎包里拿出钱票交给服务员,对方给了她一张手写单。


    “行,你们找个地方坐着等吧,烧鸡和烤鸭都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出炉。”


    看姜沅长得漂亮,说话又客气,服务员态度也很好:“需要茶水可以自己倒,等好了我喊你们。”


    “好,谢谢您。”


    姜沅和林青颖看了眼饭堂大厅,人不算多,但也有一半桌子满了。


    “他们都是附近搪瓷厂和日化厂的,你看他们的衣服。”


    林青颖笑嘻嘻道:“蓝色灰色的是搪瓷厂的,料子是纯棉的劳动布,又厚实又耐磨。日化厂道衣服比较轻薄透气,颜色也浅,日常穿着工作方便舒适。”


    “你观察真仔细。”姜沅赞叹道,“我一直觉得你的观察力很出众。”


    “那是,也不看看姐们儿做什么的。”林青颖得意的不行,过了一会儿又说,“这种工服穿起来真的很舒服,我爸以前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件机械厂的工服,十分耐磨,到处爬也不容易勾烂,我眼馋很久了,现在我妈工作的时候在穿。”


    “外头做衣裳的都做不出来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制的。”


    姜沅笑着说:“这个简单呀,到时候我问问钱主任,能不能用布票在他那买两件给你。”


    “好呀好呀。”林青颖笑容狡黠道,“我就是在等你这句话哦~”


    姜沅莞尔,视线下意识看向柜台那边,看到沈安澜和吴珍珍,见沈安澜也看到了自己,她微微颔首,随后挪开视线。


    沈安澜也看到了姜沅,正在犹豫要不要装没看见时,就见她朝自己点头示意。


    沈安澜愣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好像只要遇到和姜沅有关的事,就有些沉不住气。


    沈安澜自认为自己一直是个落落大方的人,对谁都能保持基本礼貌。


    可看到姜沅,她却总是犹豫,失了礼节。


    跟姜沅一对比,就显得她好像气量特别小一样。


    这也让她十分苦恼。


    吴珍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偏头和林青颖说话的姜沅,撇嘴:“她们现在真的不怎么和我说话了。”


    说要换宿舍也没换成,宿管老师没批,说要过完这个学期。


    所以这段时间她除了睡觉回宿舍,别的闲暇时间都和沈安澜待在一起。


    见沈安澜半天不说话,她有些纳闷:“你还在因为成绩的事烦恼?还是那天帮我说话被姜沅说了,所以不开心?”


    吴珍珍遇事从来不往心里搁,气完了发泄完就算了,和姜沅的事经过那次其实也忘的差不多了。


    但沈安澜不一样,她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导致心思敏感又细腻,喜欢多想,思虑重,


    吴珍珍怕她钻了牛角尖出不来。


    “都不是。”沈安澜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酱牛肉打包好了,我们走吧。”


    “哦哦。”吴珍珍不疑有他,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没过多久,服务员喊了声姜沅,让她过去拿东西。


    到了家属院,姜沅停好单车,和林青颖一人拎了包用防油纸包好的烤鸭和烧鸡,笑意盈盈进了屋子。


    “张老师,我也来蹭饭啦~”林青颖喊完这个喊那个,穆云锦非常喜欢这个嘴甜又活泼的姑娘,还让她帮忙试菜。


    张老师在切配菜,师母亲自掌勺,姜沅和林青颖都在旁边陪着聊天,又或者递一下调料。


    “这酱油怎么又用完了?阿沅,你帮师母去打一瓶酱油回来,我拿钱给你——”


    话音没落,林青颖就抢了这个活儿:“今天阿沅是寿星,我去打酱油,一斤酱油才八分钱,您放心,我自己掏得出来。”


    说完,她一溜烟的就跑了,惹得穆云锦连声笑道:“难怪她父亲总说她是个皮猴儿。”


    姜沅这回讶异了:“您认识林叔叔?”


    “是,他们夫妻俩在建筑行业都很有名,祖祖辈辈都是做这个的,民国以前,他们家有几代先辈是都料匠,擅长建造多层宝塔和楼阁,家学渊源。”


    穆云锦笑着说:“我和凌萱有点交情,也见过她父亲几次。”


    “这父女俩的相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姜沅也弯眸:“那确实是巧了。”


    “也不巧。”穆云锦状似无意却意味深长道,“每个圈子里最上面那批人基本上都互相认识,哪怕没见过也有所耳闻,以后你就知道了。”


    姜沅点点头,若有所思。


    “不说这些了,”张望津插话道,“阿沅,周五学校就会下发内部正式文件,派遣一批留学生赴美,原主任的意思是必须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对于这一点,你有意见吗?如果不想去,我也可以和原主任商量。”


    他自己是希望姜沅去的,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望津原本是想着等好友的事平反了,姜沅作为他的干女儿再去留学赴美,到时候获得的资源又不一样。


    国外的学术门阀比早期国内有过之而无不及,姜沅作为一个外国人去美国留学,能接触到的也只是一些不重要的课题。


    但她要是有了好友干女儿这层身份,又不一样了,对那些人来说她就是自己人。


    好友那些师兄弟们会主动把她带进实验室研究核心课题,而且他们手里的科研项目、雄厚的经费以及各种学术期刊的发表渠道以及庞大的人脉网这些资源都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


    她在美国留学的这段时间会飞速成长,这些都是好友积攒下的东西,姜沅能从中获益。


    但现在好友还没平反,姜沅也不能主动暴露自己和他有关,她也最多只能和霍青淮母子俩扯上关系。


    毕竟她最终还是要回国的,张望津怕好友的事会在她身上再重演一遍。


    所以张望津其实觉得现在时机不对。


    但又不希望姜沅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姜沅也轻拧眉头:“张老师,学校有明确表示是什么时候派遣第一批留学生赴美吗?”


    “初步拟定明年六月。”张望津正色道,“还有一年,八月份开始选拔留学名额,当然也有可能提前。”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只要在十二月前做出决定就行。”


    姜沅颔首:“我知道了,谢谢您。”


    穆云锦听着师生俩的对话,也明白丈夫的忧虑,但她也是从心眼里希望姜沅能去。


    如果想在这个领域深入精进,就必须去接触那些最核心的东西。


    显然,现在国外的发展已经领先世界了。


    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


    她相信姜沅也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过了五分钟,林青颖骑着单车回来了,没多久虞必先也来了。


    见他手里提了个奶油蛋糕,林青颖惊喜道:“阿沅!你快来看呀!”


    张望津也有些意外:“好小子,这次办的事还算漂亮。”


    他确实没想到给姜沅买生日蛋糕这一出,上次吃这个还是和老友留洋时,在国外同学请吃的,而且上面还有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说是巧克力。


    “不是我买的。”虞必先有些尴尬,“这是新来研究所帮忙的那个叶教授让我转交的。”


    “我估摸着他上次对阿沅印象非常深刻,又从研究所登记本上看到了她的档案,所以知道了她的生日。”


    “叶教授?”张望津蹙眉,“这老小子能这么好心?他可不是会随便对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释放善意的性子。”


    这位叶教授是德国留学回来的,性格也往德国人那边靠拢,十分严谨。


    有了之前特殊时期的经历,他性子更加谨慎了,不会主动友善地去对一个不熟的人。


    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小辈。


    “难道是看中了小师妹的天赋想收徒?也只有这个说法了。”虞必先从包里拿出一支包装精美的英雄牌钢笔,递给姜沅。


    “这是师兄送你的,不用谢。”


    “我姑姑知道你今天生日,托人买了台收音机,说让你多听听新闻关注时事,晚点我给你送到大杂院去。”


    “好。”姜沅心里暖洋洋的,双手接过钢笔,“谢谢师兄。”


    “不客气不客气,也就是宥川现在……不然最应该出钱出力的就是他。”


    虞必先过了下嘴就不再提这件事,免得惹她伤心。


    张望津也觉得学生说得对,姜沅的天赋有目共睹,那天方教授和丁教授也对她的事颇感兴趣,叶教授所擅长的领域更是和姜沅的学习方向一样,想收徒也能理解。


    听到谢宥川的名字,他又问了几句:“上次去的医生怎么说?对了,为什么你小师妹生日,他要出钱出力?”


    “呃。”虞必先看了眼姜沅,见她没反对,把原委都说了出来。


    张望津皱眉不语,满脸的不认同,而穆云锦却开始忧心:“那以后阿沅该怎么办?她年纪还小,不能就这么耗在一个人身上吧。”


    虞必先又忍不住为表弟说了两句好话,虽然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如果表弟能醒,他觉得这桩姻缘再合适不过了。


    “老师,您也和我姑父见过几次,谢家是什么样的人您都清楚,人品绝对是上乘的。”


    “师母,您放心,如果一年内宥川还没能醒过来,我们绝对不会让阿沅就这么干等着……”


    姜沅没怎么注意他们说的话,目光一直落在桌上的奶油蛋糕上。


    林青颖嘴里一直在惊叹:“这个蛋糕好漂亮呀,比一般的蛋糕好看多了,这得用多少点心票啊!”


    姜沅闻言,心中一动,蓦然想起初见老师那年,过的第一个生日。


    还有上次,叶教授看向她时,意味深长而又复杂的眼神。


    是巧合吗?


    姜沅凝眉不语。


    在她愣神之际,饭菜全部端上桌了,还有师母亲自煮的长寿面。张老师把烧鸡和烤鸭都装了盘,还悄悄摸出来一瓶酒。


    师母瞪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又去拿来几瓶汽水。


    虞必先也把蛋糕摆在最中间,林青颖插上红色的细条蜡烛。


    所有人都围在桌前,笑着看向她。


    林青颖点燃蜡烛,站到好友旁边,语气欢快道:“阿沅,来许个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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