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初无言以对，这、这也行？
去锦衣卫和犯人那里找簪子？
那头，锦衣卫把人贩子按住之后，便道：“我们千户真敢！”
贺少瞻已经成千户了，不过他没有什么官架子，做事也认真，冲在前头，大家便真心服他，且一直与他关系不错，才会这样说。
贺少瞻不管那人贩子死活，上前将自己的绣春刀从人贩子身上抽了出来：“怕他跑了。”
这绣春刀不是锦衣卫人人都有的，那是皇帝特赐的，一般得到赏赐绣春刀的锦衣卫都会把刀都当成一种荣誉，对绣春刀很爱护。
更不会在那老远的距离直接扔出去。
若是中了还好，若是没中，丢了面子不说，万一被谁趁乱捡走，说不定还得治个罪。
大家都以为贺少瞻胆大妄为，敢把绣春刀不管不顾扔出去。
倒是贺少瞻并不太担心，他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射中人，只是不确定射中之后，人是死是活。
万一偏点，这人贩子连现在疼得嗷嗷叫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偏嘛，那就是人贩子运气好，暂时死不了，能多活几天。
不过当着同事的面，贺少瞻没有拿大，只道是怕人跑了。
过年时人贩子抓住了，谁知道才半年多，又出了人贩子。上一次贺小侯爷可是在人贩子上立了大功，这次大家便以为他吃了甜头，便更急于立功，才敢如此。
贺少瞻这一刀抽出来，人贩子肩膀处跟拔了塞子的水管似的，血往外开始哗啦啦地流。
人贩子一边嗷嗷叫“杀人了”一边又嗷嗷喊“我腿断了”。
眼看百姓过来围观，几个锦衣卫连忙去赶人，一边赶一边道“锦衣卫抓人贩子，闲杂人等回避”，主要是防止周围百姓听人贩子说“杀人”会乱，也防止传出其他谣言来。
贺少瞻大概擦了一遍刀，便收了刀。
一低头，发现人贩子跪在地上不起来，膝盖也流血了，翻过来一看，只见人贩子膝盖上插了一根银色的簪子。
那簪子深可见骨，不像寻常人手法。
贺少瞻若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斜后方。
围观人群正在向外疏散，只有一男一女并一个小女孩逆着人群。
正是雪蘅与姜玉初抱着桃桃，齐齐朝锦衣卫他们走来。
两人皆是上等相貌，连那小女孩都长得粉妆玉琢，一齐走入锦衣卫围的圈内时，即便不认识也知道雪蘅等人非等闲之辈。
其中一个锦衣卫问是何人，但问得很客气，也没有阻止他往前来。
雪蘅还未报姓名，这头贺少瞻便道：“请礼部尚书雪大人过来。”
那锦衣卫一听，便知这是雪蘅了，眼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雪蘅的名字如雷贯耳，雪夫人在戏本上还没下来，贺少瞻的事迹也人人皆知，但这小女孩是谁？
其他几个锦衣卫有的认识雪蘅，只觉得新奇，这是什么场面！雪蘅怎么带着夫人来找贺小侯爷了？
贺少瞻这次只看了一眼姜玉初的头发，随即目光便盯着雪蘅了。
他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盯着雪蘅看，好像第一次认识雪蘅一样。
刚才他并未看见雪蘅，雪蘅离这人贩子肯定不算近，能远距离用一根簪子射中膝盖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这簪子插进去几乎一半，这样远的距离射过来，力度不减，足以证明射出簪子的人力气不小，角度也把握得好。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雪蘅——如果这簪子是雪蘅射出来的。
下一刻，便见雪蘅淡淡问道：“我和夫人逛街，丢了一根银簪子，小侯爷可曾见过？”
他语气平和清冷，没有半点威胁恐吓，像是再正常不过地路过，询问了一句。
贺少瞻听了，心中仍旧吃了一惊。
这样问，十有八九是雪蘅射出来的，只是没有明着说自己的功劳而已。
不说自己射出簪子，只问簪子在哪里，大概是怕姜玉初的簪子落到了别人手里，也可能是不想参合此事。
但，真是他吗？他有这等功夫，怎么一点都没露出来？
贺少瞻心中莫名有些烦躁，扫了一眼人贩子，半蹲下来。
那人贩子不知为何，莫名生出一点恐惧心来，只觉得这两个人都是要他命的。
他才知道射中他的绣春刀是这个唇红齿白的看起来一点没有威慑力的锦衣卫的！
下一刻便知道射中他膝盖的是个抱着小娃娃的漂亮清冷的男子！
哪个看起来都不像能要人命的，却是最要人命的！
他爬着往后退，却被贺少瞻按住了脚踝，一拉拉回来了。
“啊——”
他那膝盖上还插着簪子，本就疼得要命，被这么一拉，瞬间觉得自己要升天了。
可下一刻才是真正升天的时候，贺少瞻把他膝盖上的簪子拔了出来。
利器留在血肉里，只是疼，拔出来那一刻，简直要疼昏过去！
可贺少瞻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知道这人铁定跑不了，拔出簪子便站起来，递给雪蘅：“这根吗？”
簪子半边都沾了血迹，毕竟从人身上刚拔下来的。
他不知为何，有意要试探雪蘅，希望他这种人怕血怕脏，希望不是他射出来的，希望能恐吓到他，希望……
雪蘅有没有被带血的簪子吓到不知道，他只把桃桃的脑袋偏过去，压着不让她看。
倒是姜玉初被吓了一大跳，也不是多恐怖的场景，可这种事锦衣卫干干还正常，这带血的东西怎么能往雪大人面前递呢！
而且多不吉利！
姜玉初心念一动，便拉了一下雪蘅的胳膊，把他往后拉了一点：“算了，别要了。”
贺少瞻手指收紧，要是根玉簪子，只怕要被捏碎了。
显然，姜玉初害怕，她害怕可以躲雪蘅身后，可是她却把雪蘅往后拉，这小小的一个动作，让贺少瞻心如刀绞。
原来她竟护他如此！
可是他这个拿血簪子的人呢？她就不觉得他也应该避讳避讳吗？难道他就可以做这些带血的事情？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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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瞻心里一时难受极了，却没再把带血的簪子递过去，而是自己摸了一下怀里，准备擦干净再还给姜玉初——如果是雪蘅的簪子可以扔了，但姜玉初的，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好好对待。
却摸了个空，想起刚才擦绣春刀，帕子早扔地上了。低头一看，那帕子上都是血。
他想了想，又走到人贩子身边。
人贩子脸都吓白了，这个看起来长得俊朗的少年郎，心可比什么都狠！
贺少瞻低头，用人贩子漂亮的宝蓝色衣料擦干净了簪子。
人贩子：“……”我作孽！我活该！
贺少瞻沉默地认真地擦簪子——虽然知道这小女孩不是他们的女儿，但看到他们三人默契亲密的样子，越看越难受，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了。
这时，突然听到雪蘅道：“我看他这衣服料子挺不错的，你认识吗？”
贺少瞻还以为他问自己，不免奇怪，抬头看过去，原来雪蘅只是与姜玉初话家常，大概是看到不错的料子准备给姜玉初也来一套？
他觉得雪蘅可能故意说的，故意说给他听，让他知道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吧？不然怎么突兀地在这种场合聊衣料！
姜玉初：“看起来像是妆花纱，用了云锦妆花工艺，确实是好料子，不过他袖口的纹样怎么偏金色，有点像是……”
姜玉初也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谈一个人贩子的衣服料子，雪蘅问起来，她倒也认真答了，但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疑惑地看了一眼雪蘅。
这人贩子袖口有一处很不显眼的金色纹样，像是用金银缕线织出来的，也就是用黄金锤成薄片捻线织出来的。
可这普通人不能用啊！那是皇家专用，当然，有时朝臣贵妇也会被赏赐。
但怎么着，这也不该穿在人贩子身上吧？
听到这里，贺少瞻也猛然顿住了。
别的锦衣卫不一定知道，但贺少瞻从小穿的便是绫罗绸缎，样样都是顶好的面料，一看一摸，便知道衣服料子是不是好。
他刚刚用这人贩子的衣料擦簪子，只觉得是好料子，但见得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现在听二人对谈，贺少瞻也意识到，一个人贩子怎么可能用这种皇家专供面料！便忙把人贩子的袖口翻过来看。
那人贩子显然也懵了，怎么都没想到大家会突然提到他的衣服，脸色立刻就变了，一边想要挣脱贺少瞻，一边大声道：“我就是拐了几个女的，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你们能拿我怎样！我就是先奸后杀……”
他宁愿认罪，宁愿赴死，都不想让贺少瞻关注他的袖子，所以才用激将法，想激怒这些人。
贺少瞻直接给了他一拳，让他老实了，仍旧把他衣袖拽过去看了一眼。
一看，再一摸，果然是黄金捻的线织就的！
而且这纹样的手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贺少瞻猛地抬头看向雪蘅。
雪蘅静静立在那里，抱着桃桃，身旁是姜玉初，像是无关路人，只等着他将簪子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