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被屋外的嘈杂惊醒。
她听见爹爹的怒吼,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茫然地下了榻,揉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
然后她怔住了。
院落里的景象超出了一个年仅六岁的女童能够理解的范围,她不明白阿爹为什么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动,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娘为什么会被那位仙人拿剑指着眼睛。
但人天生会对危险有本能的直觉,在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阿芜就先忍不住害怕地哭了出来。
女童尖锐的哭声不仅唤回了妇人的神智,同时也令寒春剑微微一顿。
温琼枝转头看向她,目光里含着被打扰的不悦。
妇人看见她的动作,猛地挣扎了一下,大叫道:“不!别杀她!她只是个孩子!”
但已经晚了。
凛冽的剑气再度出现,与杀死猎户时一样迅疾如风,直奔阿芜的心口而去,然后穿透了她小小的心脏。
女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在胸口骤然传来的冰冷剧痛中软软倒地,泪水还挂在脸上,眼神却渐渐变得空洞起来。
妇人彻底崩溃了。
在接连目睹丈夫和女儿被残杀的场景后,她悲痛欲绝,认清了面前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崇敬的仙人,而是披着仙人画皮的恶鬼!
刺骨的寒意再次锁定她剧痛的左眼,但妇人已然不再畏惧。
“畜生!狗屁的仙人!你不得好死!!!”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咒骂,用尽了毕生所知最恶毒、最污秽的词汇,唾沫混着血泪喷溅,“我诅咒你!诅咒你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怨毒尖锐的诅咒直冲云霄,让温琼枝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区区蝼蚁,也敢发出恼人的蚊蝇嗡鸣。
她带着几分被冒犯到的怒意,终于将寒春剑狠狠地刺进了妇人眼眶里。
在这个过程中,妇人惨叫着,咒骂着,扭曲的面庞形状凄厉,但温琼枝全部都不为所动——她的眼里,只有有助于自己修炼的机缘,而且若不是取此等生于血肉的天地灵物需要活取,她早就一剑杀了这聒噪的凡妇了。
不过,她也叫唤不了几句了。
温琼枝漫不经心地想着。
片刻后,她抽出了寒春剑,端详着剑尖挑出来的那颗冰蓝色灵种。
而被剜烂了左眼的妇人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坚强地咒骂着温琼枝不得好死。
她的眼神中燃烧着无尽的恨意,落在被诅咒的对象眼里十分刺眼。
温琼枝刚得到灵物的好心情都有点被破坏了,她索性就着拎着妇人的姿势,收紧了自己掐着她脖子的手,然后用力一拧。
妇人的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身体瞬间僵硬,随后便被温琼枝随意地丢在了脚下的雪地上,顺便还给自己碰到妇人脖子的手施了个清洁咒,就好像是刚才碰到了一件令人厌烦的垃圾。
山间又重新恢复了静谧,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曾经祥和安乐的三口小院,如今遍地血腥,满门横尸。而造成这一切的杀人凶手却满怀着收获的喜悦,身姿轻盈地御剑升空,就这么潇洒地离去了。
冰冷的尸体在雪地中慢慢冷却,可消失在天际的温琼枝并没有看到,那倒在屋门口的小小女童大睁的双眼中,还在不停流泪。
雪又下了起来,天色在风雪中逐渐昏暗。
直到最后一丝光线也即将被夜色吞噬时,一阵阴风突然刮过山间,有个枯瘦的黑袍人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了阿芜身前。
那是一个路过此地,被新鲜死人气味和好风水吸引来的鬼修。
鬼修的黑袍下是一张阴鸷苍白的脸,他俯下身,枯槁的手指捏住阿芜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心道这小丫头的资质倒是不错,凑巧还有一口气,捡回去养一养,不管是做伥鬼还是做修炼材料都很合适。
打定了主意,鬼修便从袖中摸出一枚青色的丹药,强行塞进女童的嘴里。
刺骨但逼人清醒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阿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原本模糊的意识开始在痛苦中被唤醒。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鬼修沙哑而阴冷的声音传来,“不过,你可要好好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若是敢忤逆我,我随时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阿芜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感觉自己被人提着领子拎起,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不知道这个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她还惦记着自己倒在雪地中的父母,记得那个“仙人”的容貌,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些化作了对她缠绕不休的噩梦,在正式随鬼修踏上修行之路后,懂了许多事的阿芜在鬼修询问自己姓名时,沉默了半晌,最后用尚且稚嫩的嗓音回答道:“我叫……厉无渡。”
阿芜已死,从今往后,她只是为了复仇而逗留在人间的厉鬼。
——厉鬼无渡,无法渡,也无需渡。
……
回忆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而实际上厉无渡以温琼枝的身份告诉少女厉无渡的“真相”比这更少,只到温琼枝杀人夺宝为止。
而终于得知了当年真相的少女厉无渡已经恨红了眼睛。
她紧紧握着拳,指尖深陷入掌心的肉里,溢出一串串血珠。
“你这个畜生,温琼枝。”她一字一句地道,声音宛若从被咬碎的后槽牙里挤出来,带着泣血般的恨意。
“只是,只是为了我娘眼眶中的一粒灵种,你便出手杀人……”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声,“明明以我们一家当时对你的尊崇,只要你开口说一句,我娘即便舍了眼睛也会将灵种供奉于你的!你又何必非要杀了他们!!”
伴随着这声嘶吼,玄渊牢里本就冰冷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一些。
厉无渡看着这一世的自己同样对着“温琼枝”吼出了这句熟悉的话,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当年自己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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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坑杀温琼枝的那一刻。
她也是这么质问的,而当时,那已在阵中求饶不成,自知再无活路的老贱人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呵,区区凡人,与蝼蚁何异?取灵种的时候顺手杀了而已,难道你踩死碍事的蚂蚁之前,也会征求它的意见吗?”
当时的厉无渡怒不可遏,直接催动了大阵最后的杀招。
而那个已经彻底疯狂的女人还在临死前高声尖笑道:“蝼蚁……就是蝼蚁!即便你如今杀了我,你也还是蝼蚁!哈哈哈哈哈……厉无渡!你不过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可怜虫,就算报了仇又能怎样?你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被我杀死了!哈哈哈哈……”
前世那声声尖锐的诛心之语犹在耳边,而厉无渡看着这一世年轻的自己,却只有沉默。
她到底不是温琼枝,她也不愿再让这一世的自己再经历一遍自己曾遭受过的诛心之痛。
于是在少女厉无渡充满杀意和仇恨的注视下,她只是平静地道:“想报仇吗?我等着你来杀我。”
“我!”少女厉无渡被汹涌的仇恨冲昏了头,愤怒地召出双刀冲上前去,想要割下温琼枝的首级,却在半途中被玄渊牢冰寒的结界狠狠击了回去。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结界上冰冷的寒气瞬间侵袭全身,让她忍不住发抖。但在这样冰冷的、像极了那日她和父母一样倒在雪地里的痛苦中,少女厉无渡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嘴角却勾起一抹充满报复欲的弧度:“不……只是单纯地杀了你,简直太便宜你了。”
她死死盯着对面的温琼枝,以目光凌迟着自己的仇人。
“我会让你后悔的。”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你不是喜爱你那好徒弟吗?百里忍冬,你的心头肉。”
厉无渡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盯着少女,听见年轻的自己缓缓道:“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受尽折磨,死在你前头的。”
听见这话,厉无渡心底一沉,但她很快便作出了反应,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轻笑道:“你拿他来威胁我?哈……”
她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样,不屑地道:“一个有点天赋便不知天高地厚地蠢小子罢了,平日里不过是我用来发泄情绪的打骂工具而已,你爱杀便杀。”
少女厉无渡闻言仔细盯着“温琼枝”观察了一会儿,想要从她的表情神态中找出破绽来判断这话的真假。
厉无渡平稳地维持着自己的表情,没有露出一丝表演的痕迹——姜还是老的辣,前世那么多风风雨雨,她对自己历经磨练出来的演技有信心。
但结果却未遂她的愿——
只见少女厉无渡端详了一会儿后,突然又恶劣地笑了起来,说道:“没关系,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那百里忍冬到底是你的心头肉还是泄愤工具,都不影响我杀他呀。”
“宁杀,勿放……”她带着几分狰狞地道,“这,也是跟你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