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少女厉无渡走后,厉无渡又和百里忍冬仔细商量了一下让“辛夷”成为主祭者的计划,而后没几天,百里忍冬就利用自己身为族长“子昭”的权力,开始为她铺路。
子亥氏部落的大长老似乎察觉到了族长的意图,于是在一日议事结束后,他刻意留了下来,试探着询问起百里忍冬,是不是想让有辛氏的人担任此次“天火祭”的主祭者。
……
子亥氏的其他高层早已退去,眼下除了几个守卫,议事大帐里就只剩下百里忍冬和大长老。
天色暗了下去,守卫很有眼力见地燃起了油灯,亮起的火苗在枝形青铜灯架上跳跃成一棵火树,照亮了大长老脸上的沟壑。
“族长,这几日看您操劳祭祀之事,甚是辛苦。只是老朽心中有一事,思虑再三,总觉不妥,斗胆想问问族长的意思。”
百里忍冬猜到他想要问什么,不过这也正常,本来他这几天就没有特意遮掩自己的意图,此时见终于有人憋不住前来探听口风,不如说反而是正中下怀。
于是他便笑了笑,抬眼道:“大长老请说。”
大长老枯瘦的手整理着面前散落的骨筹,巫姜死后,部落大祭司的职责就一直由他担着。
“不知是不是老朽的错觉,族长近来似乎颇为关注有辛氏那位‘辛夷’姑娘?而且此次‘天火祭’,您是否……有意让她做主祭者?”
这话算得上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试探。
在老人浑浊却精明的目光下,百里忍冬直接承认道:“不错,我确有此意。”
闻言大长老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沟壑般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没料到族长会如此干脆地承认,更没想到他居然真想让一个被当成礼物送来的年轻女子住持祭祀。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不再掩饰自己的忧虑,再开口时甚至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族长,老朽并非质疑您的决断,只是‘天火祭’非同小可,万一未能成功引来天火,甚至……出了意外,搞砸了祭祀,触怒了上天,那后果恐怕搭上他们整个有辛氏都承担不起,我们子亥氏更是首当其冲,威严扫地不说,未来一年的风调雨顺也没了着落。依我看,不如还是由咱们自己的祭师来办,他们经验丰富,也信得过,不会拿族中的大事当儿戏。”
百里忍冬看着老者忧心忡忡的眼神,能够辨别出这位大长老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在为部落利益担忧,若是换了真正的子昭在此,面对老臣如此直白的警告,恐怕很难能坚持住不动摇。
然而,现在坐在族长石椅上的,是后世的修士百里忍冬,而非久远时光前的子昭。他心中清楚,这些部落祭祀的所谓天火其实只是纯粹的自然天象,甚至连修士渡劫的雷劫都算不上,何谈影响什么风调雨顺、触怒上天?
何况,如今师尊已找到可能的破局之法,别说是想办法给她安排一个主祭之位,即便是让百里忍冬利用“子昭”的身份将整个子亥氏部落都拱手让给她,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他现在还扮演着“子昭”的角色,自然不能将这些真实想法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于是在大长老的恳切眼神中,百里忍冬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您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我也有我的考量。”
青铜枝架上的灯花噼啪了一声,大长老看见年轻的族长微微侧首,视线似乎穿透了议事大帐外厚厚的兽皮,望向了祭坛的方向。
“历年来,我们子亥氏为了举办‘天火祭’,送上了许多出色的祭师,”百里忍冬淡声道,“可上天的喜怒难测,自来引天火之举,能成功的只有十之六七,其中能平安无事落入祭坛的天火又要再降一半,而剩下的那一半,全都劈到了祭师身上。”
“大长老,我们因此葬送了多少族人,您应该比我记得清楚。”
此话一出,议事大帐里顿时陷入了沉默,就连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守卫们也微微动容,露出了黯淡的神色。
对上“族长”看过来的眼睛,大长老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夹带着某种沉如山岳的东西,压在大长老的心坎上,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后,他才闭了闭眼,涩然回道:“记得……自我有记忆以来,共七十三场天火祭,其中因天火加身而死的祭师,有……二十一人。”
这个数字一报,大帐里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见状百里忍冬便接着说服道:“既然您记得,那您应该能够理解,身为子亥氏的族长,我实在不忍再看到族人于仪式中丧命的心情。所以,比起让我们自己人去住持祭祀,不如让送上门表忠心的有辛氏去,他们既然将自己的族女当做礼物送来,我们‘物尽其用’,不是正好吗?”
“您……您的意思是,”大长老闻言迟疑道,“让有辛氏的人为我们挡灾?”
其实不是,但为了能说服大长老、助师尊拿下主祭之位,百里忍冬只能顺着大长老的话继续圆。
只见少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不错,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我想通过这次祭祀,试一试有辛氏的能力和忠心,是不是真有他们自己说得那样好。”
大长老闻言若有所思,随后表示愿闻其详,于是百里忍冬便继续开始扯:
“有辛氏攀附而来,其心究竟如何?是真心归附,甘为我子亥氏臂膀,还是另有所图,包藏祸心?光靠所谓‘献礼’和发些空口无凭的誓言,如何能够取信?”
说到这里,他微微前倾身体,沉声道:“‘天火祭’,恰好就是上天赐予的试金石。”
“让他们的人主祭,正是借上天的手给予有辛氏考验。若他们真有能力且心怀至诚,那上天自会垂怜,使主祭者安然无恙地引下天火,届时我子亥氏才可相信他们。”
“反之——”他顿了顿,“若有辛氏的人能力不济,心不虔诚,甚至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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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雷霆天火之下,便是她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之时!同时,上天降下的任何不祥之兆,都是对有辛氏虚假与不忠的直接昭示,那我们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或驱逐,或惩处,用有辛氏的血和资源,来弥补我们子亥氏的损失。”
说这话的时候,百里忍冬正端坐于宽大粗糙的石椅上,面色平淡,仿佛根本不是在说什么要对他族出手的危险话题。
大长老心头微震,满脑子都盘旋着族长话中的深意:用最小的代价(推出一个外族女子),换来本部落族人的生机时,又能彻底验明依附者的虚实,这分明是一石二鸟的阳谋!
百里忍冬看着大长老脸上变幻不定、最终化为复杂敬畏的神色,知道对方已接受了这个提议,便放缓了语气,趁热打铁落定了让“辛夷”主祭的事:
“长老,上天洞察秋毫,心怀叵测者必遭神谴,但若有辛氏当真别无二心,那么即便由他们的人主祭,也未必全无生路。但‘天火祭’的日子就快到了,定下主祭人选之事不能再拖,否则若是耽误了祭祀,那才叫大事不妙啊。”
大长老被彻底说服,他站起身向着百里忍冬弯腰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深吸一口气道:“族长思虑深远,老朽不及。但您所谋之事老朽已经明白了,一切,但遵族长之命。”
百里忍冬微微颔首,温声道:“您明白就好,既然这样,之后还要辛苦您和其余长老们,多多辛苦,筹备好‘天火祭’。”
“是,那老朽就先回去了,明日,我会将您的意思传达给其他人。”大长老道。
“嗯。”
百里忍冬应了一声,看着大长老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大帐门帘后,少年才缓缓放松了挺直的脊背。
然而下一瞬,帐帘却被再度掀开,露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百里忍冬看清走进来的人是谁后便条件反射地重新坐直,心底的警惕也重新提了起来。
少女厉无渡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紧绷起来的神色,红润的唇角立刻勾起一个玩味的、带着恶意的弧度。
她故意模仿着从大妖辛夷那里学来的三分做派,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前,一直走到百里忍冬身前才停下,而后微微俯身,目光直勾勾地锁住少年清冷的眼睛,问道:“怎么,怕我坏了你送你那好师尊去当主祭者的‘好事’?”
百里忍冬冷眼看她,并不接茬,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少女厉无渡扬了扬手中的饭篓,然后将它稳稳放在了百里忍冬面前,微笑道,“身为族长夫人,我当然是来给入夜还在为全族‘殚精竭虑’的族长送饭的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饭篓往外拿食物,还特意夹起一块烤肉要往百里忍冬嘴边送:“来,‘子昭’,吃一块。”
少年面色一变,立刻偏头避开,同时伸手格开了她夹着烤肉的手,隐怒道:“即便是扮演,也无需做到如此地步,厉道友,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