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没料到，几句话就得罪人了。
上班跟同事们问好，大家瞥了她一眼，就低头做自己的事，约定好似的都不理她。闻晓收起笑容，将目标锁定在贺年那边。
贺年移开视线，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闻晓径直走过去，就站在他的工位旁边，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僵持了一会儿，周围的同事看着他俩，时不时嘀咕几句。贺年面子上挂不住，“有事吗？”
闻晓开门见山，“如果我说错什么，我向你道歉，一起工作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别，谁敢说你。”贺年出言打断，“你要是没事，把这些资料送去市场部，交到汤组长手里，你应该知道路，毕竟汤雪是你的好朋友。”
他的重音放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其他同事听他一说，“噗嗤”一声笑出来。闻晓暗自叹气，看来八卦已经传开。
……
市场部吵吵闹闹，很多人大嗓门说话，听着就像吵架，“遂遂，雪姐对你不错吧，打听一件小事而已，你也不肯告诉我们？”
“这不是小事……”贺遂声音低下去，“按规定，我无权公开员工个人信息。”
“没让你公开，只是问问你，有没有叫‘闻晓’的新员工。”说话的人走到贺遂身边，掰着她的肩膀摁她坐下，“上次你没完成俞主任安排的事，被主管指着鼻子骂，是不是我们雪姐帮你说话，这么快就忘了？”
“没忘。”贺遂如坐针毡，犹豫再三，仍然说：“但是我不能违反公司规定。”
“诶，你这人……”
“好啦，别为难遂遂。”
汤雪端来一杯热茶，“遂遂，我和闻晓是朋友，我们想打听她在哪个部门，空闲时间找她聊聊天什么的。”
贺遂捏着纸杯，咬唇不说话。
一群人围着贺遂，施加无形的压力。
“不用打听了。”
有人走进大厅，站在众人身后。大家回头去看，闻晓面带微笑，声线平缓，“想问什么，直接来问我。”
说曹操，曹操到，闹得厉害的几个人哑火，他们打赌闻晓不可能是员工，还提议要去夜市找她的摊位。
话还没说完，曹操突然出现。
气氛安静得异常诡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汤雪，她过来拉起闻晓的手，“晓晓，你来找我的吗？”
闻晓点点头，“算是吧。”
汤雪怀里突然多了一沓厚厚的资料，她踉跄两步，勉强站稳，“这是什么？”
“联合会议资料。”
汤雪抬头问：“你真在优良上班？”
闻晓拍拍手，“如你所见，是的。”
看热闹的同事聊起来，叽叽喳喳的，汤雪的表情不算好看，但也没有彻底垮脸，保持着职业微笑，跟闻晓说：“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
她放下手里的资料，“等秦牧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吧。”
闻晓只说：“他不会回来了。”
汤雪笑容僵住，“什么意思？”
“我的朋友，没人告诉你吗？”闻晓模仿汤雪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犯故意伤人罪，已经被辞退了。”
……
在楼中花园一角，闻晓请贺遂喝奶茶。贺遂嚼嚼珍珠，“谢谢昂，这家奶茶比市场部的红茶好喝一万倍。”
闻晓坐在花坛边，“你怎么在市场部？”
贺遂跟着坐下来，“他们说有事找我。”
结果是为了八卦。
贺遂不太喜欢他们，尤其是汤雪为首的小团队，总是看人下菜碟。她刚进公司也被嘴过，后来哥哥进公司，知道有人给她撑腰，几个人就换了副嘴脸。
贺遂跟闻晓说：“你不用跑腿的，资料一般都是通过办公软件传输。”
闻晓笑笑，“没事，我是刚来的，被作弄几次也是正常。”
贺遂感叹：“我哥就不会被欺负，唉，但是连你都会被作弄，我还能说什么呢。”
闻晓问：“什么话，我有什么特殊吗？”
贺遂反问：“董事长千金还不特殊？”
闻晓一愣，放下手里的奶茶。
贺遂继续说：“豪门世家的相处模式我不明白，姐妹之间跟仇敌一样，不过我觉得，你看着不像俞依依那种人。”
“我没把她当敌人。”
闻晓只说：“我不想跟她抢什么。”
贺遂不理解，“为什么？”
闻晓没有回答。
自从想起让妈妈郁郁而终的那个人，她只有愤怒和恨。画展的前一天，闻砚秋还在画画，闻晓问她：“《深海》这幅要放到画展上吗？”
闻砚秋回答：“这是送给别人的礼物。”
闻晓站在旁边看，这幅画即将完成，但还没装裱，“送给谁，很急吗？”
“很急，因为妈妈有事拜托他。”闻砚秋放下笔，静静看着闻晓，“小小，以后你跟着爸爸生活怎么样？”
闻晓很诧异，“爸爸？他不是死了吗？”
闻砚秋翻出他的新闻，俞海洋荣登“福布斯”富豪榜单，被评为“年度杰出企业家”，是餐饮行业的领军人物。
“爸爸知道你的存在很愧疚，在他那里你不会受委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人都不用放在眼里。”
闻晓很快听懂了。
这位爸爸也是不只是她的爸爸。
闻晓直接拒绝：“不要，我跟你一起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找他？”
闻砚秋浅浅一笑，温柔又美丽，“妈妈不想活啦，未成年人的小朋友需要监护人呢。”
“妈妈别开玩笑了！”闻晓咬咬牙，脸蛋涨得通红，“我不是小朋友，也不需要爸爸，再说这些话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好了，好了，怎么急哭了？”闻砚秋放下画笔和颜料，搂过闻晓拍拍背，像她小时候那样哄，“小小，别哭，妈妈一直都在。”
闻晓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跟妈妈聊天，朋友只能给闻砚秋立下衣冠冢，闻晓在葬礼上没等到俞海洋，只等到面容憔悴的俞太太。
“这是你的弟弟妹妹，小的那个还在念幼儿园。”俞太太拿出全家合影，“我不在乎我的丈夫到底爱谁，我只在乎孩子们能不能得到完整的父爱。”
闻晓脸上还有泪痕，“跟我有关系吗？”
俞太太递上银行卡和房产证明，“这是我的积蓄和婚前房产，你拿着出国留学也好，跟着其他亲人生活也好，只要离我的孩子远远的，你让我给什么都可以。”
闻晓不想见到俞家任何一个人，收下东西，买了俞太太的安心，“我姓闻，我是闻砚秋的女儿，跟俞家没有半分关系。”
……
结果兜了一大圈，她还是来到优良，走到俞依依身边，变成俞太太最害怕见到的局面。可事已至此，闻晓既不想报复性认亲，也不想装模作样地逃避，走一步看一步吧。
闻晓收回思绪，跟一脸好奇的贺遂说：“因为我不是俞太太生的，在被其他同事发现之前，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贺遂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没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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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过来。
“那你真的是……”
“没错，我就是俞羲和。”
“我就说我没认错人！”贺遂站起来，“闻晓，我喜欢你的坦诚，发誓绝不告诉别人！”
闻晓点点头，“好遂遂，不用发誓，我相信你。我们回办公室吧，我想再完善一下汇报的ppt。”
*
三天过去，大雪停了。
为了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苏越要求会前彩排，她领着同事到三号会议室，五十人以上的会议通常在这里进行，但是会场有个缺点，媒体设备有些陈旧卡顿。
所以苏越让大家提前做准备。
一群人走进会议室，闻晓已经在台上调试，看到苏越冲她笑，她放下电脑跟众人打招呼，“苏总早，伙伴们早。”
苏越走过来，“你怎么样？”
闻晓指指ppt，“根据您的建议，我把饱饱ip都放上去了，可光是海报和玩偶不太够，我还做了投放社交平台的动画。”
“什么动画？之前没跟我说啊？”
“昨晚赶出来的，您看看，合适再汇报。”
苏越瞄了一眼会议室，还有其他部门的在场，“行，我们到茶水间去聊。”
看完视频，苏越连连夸她，“你是平面设计毕业的，怎么动画也会做？”
闻晓嘿嘿一笑，“大学时什么东西我都想去试试，以前替社团做了很多宣传动画。但这只是小样，完整的视频要慢慢做。”
苏越说：“没关系，没做好的也可以谈谈计划，黎总喜欢创新，你大胆汇报吧。”
闻晓点点头，“好的。”
听到“黎总”两个字，闻晓不由得紧张。她好几天没见过他，隔三岔五听到同事提及，只说他好像身份不一般，除了宣传部负责人，还有其他重要职务。
闻晓微微走神。
突然有同事冲进茶水间，“闻晓，不好了，你的ppt出问题了！”
……
ppt报错，死活打不开。苏越请技术部门来帮忙，那同事检查后双手一摊，“会场电脑有病毒，别说这个ppt没办法，就连优盘里所有东西都打不开，现在我只能帮忙格式化。”
闻晓闭眼，“那你弄吧，麻烦了……”
苏越比闻晓还着急，“你还有备份吗？”
闻晓抿抿嘴唇，“备份在优盘里。”
苏越：“……”
“这么重要的资料，你不多准备几份？”苏越气得原地打转，然后狠狠戳了戳闻晓的额头，“亏我还一直夸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闻晓只有道歉。
苏越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开始，重做也来不及了。以前有相似的ppt吗，赶紧拿出来改改，把动画加进去，汇报时说详细点。”
闻晓赶紧说：“有有有……”
闻晓走到电脑前愣住，苏越不停催，“动作快点，没时间让你慢慢弄。”
闻晓转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苏越急得跳脚，“又怎么了？”
闻晓回答：“以前的ppt也在优盘里。”
苏越：“……”
苏越差点爆粗口。
贺年抱着自己电脑走上台，“闻晓刚来，不知道会场的电脑有问题。你们别着急，我这里准备了ppt。”
闻晓灿烂一笑，迎着他走过去。
贺年却越过闻晓，直直走到苏越旁边，“苏总，让我来汇报吧，我参与了全程的饱饱设计工作，也许比闻晓更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