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起院长了。无家可归的时候,是她收留了我。”闻晓坦白告诉黎时。
闻晓进福利院有十几岁,是院里最大的孩子。起初院长不想收留她,一是院里能力有限、资金短缺,二是她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可视作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用不着靠福利院生活。
闻晓突然给福利院捐了一大笔钱。她走到正在给孩子喂饭吃的院长旁边,“资金解决了,我可以进福利院了吗?”
院长不解:“为什么?这笔钱足够你用。”
闻晓坐下,“因为我想有个家。”
闻晓和福利院大大小小的孩子一样,都被院长当作亲生的孩子养育。
院长紧盯闻晓的功课,将她管得很严。
学校里那些靠近她的男同学,都被厉害的院长吓跑,院长听到风吹草动就给同学家长告状,班主任常在深夜接到电话。
院长向班主任哭诉:“我焦虑得睡不着,老师,您说闻晓到底有没有早恋?”
班主任吓得找闻晓谈话,“你谈恋爱了?”
闻晓没睡醒,“老师,昨晚我做题到半夜两点多,哪有时间谈恋爱。”
班主任疑惑,“你们的作业有那么多?”
闻晓打个哈欠,“院长布置额外的。”
班主任语塞。
院长毕竟是好心,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劝闻晓:“那你就听院长的话,好好学习,别想其他弯弯绕绕的事情。”
闻晓反过来安慰老师:“老师,我回去劝院长别给您打电话了,我的单人桌位能不能取消?我想跟同学们坐在一起。”
院长看在闻晓稳居第一名、回回都有奖学金的份上,终于允许她提前一个小时睡觉。闻晓沾枕头就睡,院长大力推门进来,“但是在大学毕业之前,你还是不能谈恋爱。”
闻晓直到大一都很听话。自从认识黎时,闻晓释放天性,生了反骨,无视院长的警告。打定主意,这个恋爱非谈不可。
后来跟黎时闹分手,被院长知道后,果断上演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
闻晓记不清是不是怪过院长,但是几年过去,对院长只留深深思念和遗憾。对于像长辈、像老师的院长,她一直不肯喊“妈妈”,直到搬出去独立了仍是喊“院长”。
除了称呼坚持留给真正的母亲,在闻晓心里院长就是母亲。
母女一场,连院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闻晓问:“我不记得院长怎么过世的?”
黎时想了想,“是因为意外火灾,那场大火烧掉整个福利院,所幸其他孩子没有受伤。”
闻晓又问:“她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黎时回答:“让我去查一下。”
闻晓道谢,没有继续追问。
顺着院长线索,亲生父母也许能查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离她而去,现在还活在世上吗?一肚子问题得不到回答。
她既想早点恢复记忆,又想干脆忘记过去算了。就像黎时和许梦都跟她说过:失忆未必是坏事——如果真相难堪,她会不会后悔知道?
闻晓的视线回到电视上。
“大家坚持,山顶的风景更美。”一向瘦弱的梁书仪走到队伍最前面,她脱掉外套系在腰间,不停鼓励同行的嘉宾。
有位中年女士大喘气,一屁股坐到台阶边上,“书仪姐,我坚持不下去了,要不你们继续吧。”
梁书仪将矿泉水拧开递给对方,看了一眼她沉重的背包,“艳子,你的相机跟随你走了几个小时,你确定要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放弃?”
出发前从来不喝冷水的养生太太,接过矿泉水一口干了,抱着相机包自嘲说:“这是我老公的相机,他选了部操作简单的给我,不然我哪儿会拍照。”
艳子的丈夫是摄影大师,极擅长将风景与人物结合,作品情感细腻且富有故事性。
但艳子对摄影一窍不通。
他们认识时,艳子丈夫还不叫摄影大师。他在景区接旅拍生意,与独自旅行的艳子偶遇,风度翩翩的男人主动搭讪:“姑娘,风景照不是这么拍的。”
结婚后,艳子很快怀孕。
在老家的田地边,她的丈夫拍了张大肚子的照片《孕育》,意外收获国内外大奖,自此一炮而红,许多大牌明星找他拍写真。
这部相机还是她的女儿央求得来。按她丈夫的话说:“你妈妈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她拿着相机出去也是浪费。”
所以艳子认为拍不拍都无所谓。
“那就拍给你女儿看。”梁书仪拉起艳子,指了指山顶的方向,“马上要日出了,她一定会喜欢妈妈的照片。”
艳子“腾”一下站起来,用袖子擦干水渍,朗声说:“走!”
闻晓冲黎时笑笑,对着电视竖起大拇指,“虽然我不喜欢‘为母则刚’这句话,但是我看到了母亲为孩子,可以生出无穷力量。”
黎时摩挲着闻晓的手背,“闻晓,谢谢你。我向你郑重道歉,妈妈找到你谈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等她录完节目我让她向你致歉。”
“不用。”闻晓没放在心上,摆摆手拒绝。
“一定要。”黎时捏住她的手,眼神坚定。
闻晓看着黎时,他的眉眼和梁书仪很像。眉骨立体,眼尾微垂,看着无辜又深情。像是与生俱来的共情力,总是惹人忍不住靠近。
闻晓说:“阿姨让我离开你,我没有答应。她不需要向我道歉,我也不会向她道歉。”
闻晓的逻辑很简单。
她拐了人家的孩子,约等于扯平了。
黎时安静几秒,忽然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闻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离开我了?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了?”
手背被捏得生疼,闻晓“咝”了声。
他在偷换概念,她什么时候说了“永远”?
闻晓拙劣转移话题。
“她们到山顶了!
“别管她们,你先回答我。”
黎时捏起她的下巴,生硬地将她转过来。
被迫与他对视,闻晓看见深邃眸子全是迫切。她曾经喂的流浪小狗也是这样看着她,乌黑眼珠是自己的影子。
闻晓心一沉,“别闹。”
黎时的手僵住,“我是认真的……”
闻晓拍开他,“你看日出!”
黎时收回手,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她的意思,他不配得到她的承诺。只觉喉咙发紧,他说不出半个字。
闻晓听到身边人给自己灌茶水,一杯又一杯接着喝,黎时咳了几声,嗓音沉沉,“嗯,很美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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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们坚持到山顶。”
闻晓松了口气,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天际裂开一道缝,云层边缘被金芒撕裂。
艳子的拇指悬在快门键上发抖,指节被凌晨的山风刮得发紫,但脸上笑容不减分毫。她想到曾问过丈夫:“为什么你成摄影大师,再没给我拍一张照片了?”
丈夫正在整理照片,不耐烦说:“我哪有时间?再看看不修边幅的你,我怎么拍?”
女儿听到后安慰:“妈妈,可以自拍呀。”
艳子笑得眼泪快出来,她架起三脚架,拉过梁书仪和其他姐妹,“我们来自拍!”
这期节目尾声,所有人站在观景台合影。
主持人过来清点人数,没有人放弃。
主持人问:“大家谈谈想法,如果把登山当作比喻,你们感觉是什么?”
艳子第一个开口:“就像拍照,开始觉得很难,后来渐渐享受其中。”
有姐妹跳出来开玩笑:“就像婚姻,开始觉得很累,后来还是觉得很累!”
大家哄然大笑。
主持人进行灵魂拷问:“如果再给你们重来的机会,还愿意走进婚姻,与现在的丈夫结婚吗?当然,可以不回答。”
艳子收敛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插科打诨的姐妹们安静下来。
有人铿锵有力回答:“他对我几十年如一日的体贴,我不想要孩子,他就选择丁克。重来多少次,我也愿意嫁给他。”
有人犹豫不决,小声说:“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虽然老公有些小毛病,但是总的来说我还是挺幸福的、挺知足的。”
有人附和她的发言,借机向丈夫表白或者提要求;有人想到糟心事,又不想在镜头前埋怨,于是没有说话。
主持人没有勉强,面向镜头宣布活动成功。口播说到半截,镜头里举起一只手。
梁书仪直视镜头,“我不愿意。”
直到片尾曲结束,黎时都没有说话。
沸腾的火锅早已冷掉、凝固。
包间里的安静和大厅的喧闹形成对比。闻晓很不喜欢这种平静,某人在用无声的抗议质问她,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僵持良久。
“你愿意结婚吗?”黎时还是问出口。
“你知道我的答案。”闻晓微微叹气。
黎时嘴唇微动,压下心底的起伏,带着苦涩和刺痛不甘心追问:“你是不愿意结婚,还是不愿意跟我结婚?”
“有区别吗?”
“当然有!”
黎时眼里的柔软骤然冰封,他停顿许久,嘴角勾出一丝很淡轻笑,“以为你原谅我了……”
闻晓站起来俯视他,“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黎时猛地推开椅子,他的双手发颤,“是我想多了?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闻晓移开视线,“只是约会关系,我们各有所图就行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再来找你。”
闻晓看到他起伏的胸膛,看到额头手臂的青筋,看到攥紧的拳头,她偏偏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以为他会气急离开。
最终只听见哽咽的低语:“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