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在接待室等待，许梦没回消息。
她用手机搜索公司官网，无非是集团的基本介绍，没有看到相关负责人信息。与公司体量相比，官网设计过于简洁而显得冷冰冰。
如果让她修改，首先颜色就得调整，餐饮行业用深蓝不妥，红橙黄更能与品牌形象一致；其次主推产品、餐厅场景等都要加上；最后就是技术问题，页面尺寸、加载速度……
但凡是位专业设计师，都能看出来不对，却任由问题摆着。果然如黎时所说，这个公司外表风光无限，内里沉疴积弊。
闻晓将初步想法记录下来，预备向宣传部负责人汇报。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去请教黎时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偏不问他。
闻晓单手托腮，掌心盖住上扬的嘴角。
固执地想要自己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一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总有一天，她会与他并肩而立。
“闻晓，久等了。”苏越推门而入。
“负责人来了？”闻晓站起来。
将椅子往边上挪了挪，伸长脖子看向门外，从苏越背后走来一位年轻人。闻晓愣住，僵了半天才说：“领导好。”
苏越“扑哧”笑出声，“这是你的搭档。”
闻晓跟他对视，“啊？”
年轻人戴着圆框眼镜，身穿松松垮垮的工装夹克，他不紧不慢伸出手，朝着闻晓温和一笑，“我叫贺年，很高兴认识你。”
闻晓回握，自我介绍，“我是即将入职的设计师，以后多多指教。”
苏越补充：“闻晓的实习期你来带。”
贺年扶扶眼镜，“好的苏总。”
好熟悉的长相，好熟悉的动作，但他看着不像是互相认识的关系。闻晓干脆说出来：“你看着好眼熟。”
贺年嘴角勾勾，“刚来的同事都这样问。”
他掀起碎发，露出铮亮的额头。
“贺遂！人事部贺遂跟你是……”
“我的双胞胎妹妹。”
闻晓“哦”了声，尾音拖得老长。
苏越拍拍她，“我先去忙了，你可以随贺年去看看办公室什么的，提前熟悉下环境。”
闻晓赶紧问：“我不跟负责人汇报了吗？”
苏越说：“他临时有事，以后还有机会。”
贺年带闻晓来到工位，靠墙角的位置有套落灰的桌椅，“我们部门人满了，只剩这个位置你先坐着，实在觉得挤再想办法。”
“没关系！”闻晓应下，新人不好提要求。
“同事在开小组会，要不要我带你进去打个招呼？”贺年的脚步停下，只指指小会议室的方向，“他们在讨论双节活动的工作。”
闻晓听懂了，就是不方便。出于礼貌笑笑，“今天就不打扰，等正式入职再认识大家。”
贺年点点头，“本来应该带你去公司转一圈，去各个部门认认路。不过听说董事长的女儿来了……”
闻晓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是公司管理层？”闻晓问他。
“现在还不是，将来说不准。万一她代表董事长来视察工作，我还是待在宣传部比较合适。”贺年继续问：“你就自己去逛逛……”
“不逛了！”闻晓猛然截断对话，扯起勉强笑容，“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
“她走了？”
“我不清楚，刚刚还在的……”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面对气场迫人的行政部同事，贺遂不由自主变得结巴。其实她不认识站在最前面那人，直觉告诉她那不是普通员工。
贺遂捏着闻晓的资料不敢报上，一个叫闻晓，一个叫俞羲和，如果她认错人，那不是“谎报军情”，还得被行政部一通训话。
黎时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谢谦察觉他的不耐烦，忍不住替老实人贺遂捏把汗。行政部接到通知，那几个实习生着急忙慌找到黎时，说得有板有眼。
谢谦一直认为闻晓就是俞羲和，只不过没有实质性证据，黎时不敢贸然带她去见老俞，也诧异凭空冒出来的俞羲和是谁。
黎时径直赶到人事部。
却扑了个空。
唯一见过俞羲和的人，现在支支吾吾不知道所云。黎时对贺遂没有好脸色，只是不愿意在公众场合发脾气。关于闻晓的事，他不想放过一丝线索。
谢谦忙问：“她长什么样？”
贺遂抠抠手指，“嗯……蛮漂亮的。”
谢谦扶额，“说详细点！”
贺遂瞪着他，缓缓摇头。
谢谦气得大喊，让贺遂叫主管来。这一喊直接把小姑娘吓哭，周围相熟的同事四面八方涌上来为贺遂说好话。
场面一度混乱。
黎时在吵闹中听到微弱手机提示音。
「晚餐有约吗？」
「没有」
顿时心情舒展。
黎时速速打字：「等你约」
弹出个傲娇表情：「谁要约你了？」
谢谦从人堆里挤出来，发现黎时盯着屏幕低头傻笑，完全从刚刚的状态抽离。
完蛋，他已经被气疯了。
谢谦凑过来请示：“我去调监控吧？”
黎时抬眸，“什么监控？”
谢谦：“……”
黎时反应过来，“不用，我还有事。”
谢谦嘴角抽搐，“那这里……”
黎时作最后安排，“无论真假，她还会露面，提醒他们，下次留下联系方式。”
谢谦留下来交代工作。
黎时独自驱车离开。在公司不远处的路口，看到她的身影。
“你是不是忘了欠我的火锅？”
“没，你把我拉黑了。”
闻晓晃晃手机，“这不就拉回来了？”
黎时嘴角上扬，“好，知道了。”
闻晓系上安全带，“我要吃变态辣。”
*
服务员端上锅底，“您好，请慢用。”
红油香味往鼻腔里钻，闻晓咽了咽口水，双眼亮晶晶盯着锅，“这是推出的新品？”
黎时将涮好的碗筷摆到她面前，“嗯，也叫三合一火锅，火底料是重庆的，辣椒是江西的，螺蛳粉是广西的。”
“那你会辣成香肠嘴！”闻晓笑出声。
“辣着了我就吃你的冰淇淋。”黎时说。
闻晓端起冰淇淋碗躲开，“你自己不知道点饮料？还是你想喝酒？我可以陪你喝点。”
黎时叹了口气，“别，到时候你喝多了再给我来一口，两边肩膀就对称了。”
闻晓举起筷子要打他，“不许开玩笑。”
黎时假意投降，“好好好，我闭嘴。”
黎时盯着她笑了会儿，指了指闻晓身后的电视，“今晚有《太太们的旅行日记》，第二期正式开启旅行，你想看么？”
闻晓扭头，正好在放那个频道，“你知道吗，你妈妈是郑姨的偶像。上次的节目就是郑姨拉着我们看。”
闻晓摸出手机，“我当然要看。”
黎时问：“给郑姨打电话提醒吗？可以稍等会儿，现在还是广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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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晓说：“不是，郑姨一定比谁都准时。我打给许梦，顺便问问她在家没。”
“她不在D市。”黎时抢答。
“你怎么知道？”闻晓想到他们是同事。
“许梦请假了，听说陪妈妈回老家。”
黎时用了“听说”两字，因为许梦的假条没交到他手上，她从办公软件报的请假，走得很急从今早就没见到她。
闻晓放下手机，“难怪不回我信息。”
黎时追问：“什么信息？有什么事问我。”
“没什么。”闻晓又转过去看电视，“广告时间好长，还有多久开始？”
“十分钟。”黎时将荤菜倒进锅里，拉开旁边的椅子，“你坐过来，这样不方便看电视。”
闻晓眉梢一扬，回头跟他对视。
黎时继续说：“也不方便吃饭。”
他的表情看不出来问题，闻晓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僵在原位不动。黎时也不着急劝，提起一片烫好的毛肚，“来尝尝？”
闻晓：“……”
勇敢承认自己败给毛肚，闻晓端起碗筷坐到他身边。微卷的毛肚放进碗里，闻晓双眼眯起来，像弯弯月牙。
黎时笑意加深，递上纸巾，“慢点儿，我给你烫虎皮猪脚和肥牛卷。”
闻晓边嚼边说：“你也吃。”
一碗满当当的螺蛳粉嗦完，闻晓拿纸擦嘴，“快看快看！节目开始了。”
黎时递上冰淇淋，服务无缝衔接，“别着急，片头还要插播赞助广告。”
“她们第一站去哪儿？”
“登顶峨眉山。”
“第一站就是体力挑战？”闻晓放下筷子，她知道节目规则，如果完成不了挑战，允许自己提出放弃，退出节目录制。节目组也不能保证到最后一站还剩多少人。
“看着是最难，其实是最容易的。”黎时说节目组安排合理，旅行往往是刚开始的时候最有激情。
闻晓看着电视里的梁书仪，她素颜出镜，摘掉首饰，换上冲锋衣，比上次见面更精神，“我相信梁阿姨会挑战成功。”
黎时点点头，“我也相信。”
当嘉宾们走到半山腰休息，气喘吁吁摸出包里的补给，东西还没到嘴里，面包和水果都被猴子抢去。有些人吓得尖叫连连，有些人试图从猴子手里抢回口袋。
“不能抢，野生猴子厉害得很。”闻晓随口说：“上次我去也遇到很多猴子，如果不是有人帮忙驱赶，差点被它们咬了。”
闻晓没等到回应，看向沉默的黎时，以为他在担心妈妈，安慰说：“一般不会攻击游客，东西给它们就行了。”
黎时问：“你去过峨眉山？”
闻晓愣住，记忆如泉水涌入脑中。
她去过。
在大学毕业的暑假，她和院长一起出去做公益宣传，活动结束后两人临时决定去爬峨眉山，闻晓除了一背包零食什么也没准备。
走到半路累得直喊要休息。
院长还劝她：“提示牌说附近有猴群。”
闻晓撕开零食袋，“我还怕小猴子？”
话音刚落，一只成年藏酋猴跳到闻晓的背包上。院长想也没想，直接扑过去护住闻晓，紧接着七八只猴子从树上跳到院长身上。
景区工作人员用弹弓驱赶。
所幸院长只是有点轻微擦伤。
闻晓后悔自己的盲目自信，她红着眼眶道歉，“我应该听话，你不该保护我的。”
院长粗糙的手掌抹掉泪珠，“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