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姐姐和宫主(三)[番外]
古老繁复的阵法拔地而起, 无数根光柱聚集而成,顷刻间,天地震颤,遮天蔽日, 乌云层层下压。
云樾嘴角溢出血丝, 捂着小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边有人极快地扶住她, 蓬勃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
“怎么回事?”云樾强忍着咽下喉咙里的腥甜, 五根指节因为过于用力绷起一层浅白。
她离开此地十数米,突然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大力重重打落, 摔落在地,五脏六腑绞合着疼。
再一回身, 一座阵法施加在她们上空,浓重的威慑力让她喘息不上。
这处地界怎么会有如此强横的阵法。
问亦云脸色极不好看,她仰头看了眼乌压压的阵法,周身灵力翻涌:“对不起,牵连到你了。”
当初与她争夺问玉宫宫主之位的一脉虽被处理了许多, 但那脉有几位精修阵法的人借用阵法侥幸逃脱。
她曾命人找寻逃脱的人, 无奈对方隐藏的太好, 加之这两年, 未曾再有过风吹草动, 渐渐的, 问亦云放下戒备,专心沉溺在于云樾的感情中。
如今再看这座困住她们的阵法, 赫然出自那些人之手。
问亦云咬住舌尖, 灵力自体内喷涌而出,直直冲击阵法的上端。
无尽的攻击袭来, 各大元素之力倾尽而下,明晃晃地要置两人于死地。
云樾分出心神帮助问亦云一同抵抗,极速流逝的灵力让她神情恍惚,大脑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红光闪过,她看见一枚纯粹的火元素之力奔向问亦云。
本能地,云樾挡在问亦云身前,支起的灵力屏障不过抵挡片刻便被贯穿。
意识消散,天地间漆黑一片。
直到耳畔边再次传来问亦云声音:“云樾,云樾……”
一声声呼唤似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化为轻呢的倦语落入耳中。
云樾手指无意识地动了数下,长睫颤动,眼皮缓而慢地睁开。
久不见光亮,让她有些不适应这些。
“云樾。”满是惊喜的语调,“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应?”
云樾僵硬地转动眼睛,问亦云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想回答问亦云,但身体好累好累,累到她根本不想说话,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云樾,是我。”问亦云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捧住云樾的手,侧脸贴过去,温声细语,“是我,问亦云,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断续的吐出两个字,足以耗费云樾苏醒后积攒的全部力气。
她眼珠子转动。
入眼皆是白玉。
她的记忆仍旧留存在城池外的阵法内。她们从阵法中脱离出来了?
这里是哪里?
“记得就好,”问亦云悬着的巨石落下,“记得就好。”
见到云樾醒来时的茫然,她生怕对方将她忘记:“要喝点水吗?”
云樾眼睛眨动,是要喝的意思。
问亦云弯下唇,反身去倒水。
趁此时间,意识渐渐清明的云樾这才打量起她住的这间房屋,或者说不应该称之为房屋,而是殿宇。
上顶高耸,白玉瓷瓶摆放在床头,数只花朵插在其中,白玉雕刻的屏风挡住了问亦云的身影,也挡住了她大部分目光。
仅能看见的部分,便能说明此地的不凡。视线下错,那张她给问亦云画的人像画悬挂在屏风斜侧的墙壁,睁眼便能看见。
她眯起眼睛,暗道问亦云速度的快。
她不过昏睡了一段时日,对方不仅将她带到了此处,还将画装裱挂起。
不知她具体昏睡了多久,若是一两日还好,回去哄哄她家的小刺猬,这事便过去了,若是昏睡五六日,憋得满肚委屈的小刺猬许是要哭坏了眼睛。
回去要被小刺猬说是“坏姐姐”了。
恰在此刻,问亦云端着倒好的茶水走近,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问亦云小心地扶起云樾,喂她喝了几口水。
云樾喝得不多,润过喉,她别开头,声音带着哑:“那个阵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再隐瞒身份已经没有必要了,问亦云将她和那些人之间的恩怨详详细细地说了遍:“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想到,他们在那里蹲守许久,布下阵法。”
云樾:“当初你也是被那群人追杀的?”
问亦云:“那次我单独外出,那些人许是觉得有机会了。”
也是她过于自负,想看看那些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却不想被路过的云樾误以为那些人追杀她,带着她东躲西藏。
云樾“嗯”了声,对于问亦云的这些事并不是很感兴趣,她问:“那布阵之人?”
问亦云道:“主要的几人都已经抓住,剩下几个修为算不得高的,逃走了。我已经命人日夜寻找,他们逃不了多久。”
说到这,问亦云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经过阵法之事,她决定斩草除根,可即使派出许多人去寻逃离的几人,这些年下来,依旧毫无线索,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就像是之前的数十年间一般。
定是存在于什么隐匿阵法中。
问亦云道:“先不说这些了,你刚醒,好生休息会。”
她隐晦地将两根手指搭在云樾的体内,感知到空虚的内里后,心脏揪在一起。
不知能瞒多久。
“问亦云,我要回去。”云樾靠在床头,扬起苍白病态的脸颊,说话略有些艰难,“我妹妹还在等我。”
怕什么来什么,问亦云神经紧绷,想办法绕开话题:“不急,你现在身体没痊愈,回去你妹妹定是要担心的,”她余光瞥见那副画,道,“云樾,你看,我将你为我画的画挂了起来,你觉得这个位置怎么样?需不需要……”
“问亦云。”云樾打断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她道,“画的事日后再说,你先将我送回去。届时与我妹妹相见时,你替我施个障眼法即可。”
问亦云舔唇:“云樾,我灵力也还没恢复,许是使不出来,要不等等呢?”
那股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云樾稳住心神:“让我先前见到的那位,来送肉食的人为我施法也可。”
问亦云为难:“可这样,她就要踏足你们妖族的地界。”
越是阻拦,越是有问题,况且问亦云说谎的能力太差了。依照对方的性子,她肯带对方会妖族地界,定是高兴到不知所以,怎么会三番五次地推拒。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她难道昏迷了许久。
久到需要以月,甚至以年来计算。
云樾瞳孔猛缩,薄唇紧抿,扯下问亦云为她擦拭唇角的指:“我昏睡了多久?”
问亦云眼神闪烁。
云樾混乱:“说!”
问亦云:“云樾,你听我说……”
云樾:“多久!”
问亦云舌尖抵在牙尖,痛苦地吐出两个字:“四年。”
“四年……”云樾僵滞,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了般,双目无神,没有聚焦点地落在不知名处,她呢喃重复着,“四年,四年……”
“姐姐会一直在星星身边。”
“不会丢下星星。”
“拉勾。”
云樾头昏脑涨,天地颠倒般让不知所措。她昏迷了四年,一声不吭地缺失在星星身边四年。
四年……她离开一个晚上,小刺猬就能哭得满脸泪花,她不在的这四年……
湿润的棉花堵住喉咙处,云樾喘息不上,她紧紧握着拳,指甲嵌入掌心,渗出点点血丝,她像是感知不到疼痛,死死咬住唇瓣。
“云樾。”
问亦云要去抱云樾,被云樾一袖子甩开。后者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管不顾地下床。
问亦云搀扶住她的身体:“云樾,你现在不能大幅度动作,你的身体受不住。”
“起开。”云樾声音轻到听不清。
问亦云不言不语不让。
云樾气急,一巴掌扇过去,力度不大,清脆的声响让问亦云愣神片刻。
她推开挡在身前的女人,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调动灵力便要回去,可体内的灵力如死了般,毫无动静。
云樾内视灵力,灵海内贫瘠干涸,暗淡无光的灵珠静悄悄地悬浮在灵海上空。
她调动不出多少灵力。
身后是错乱的脚步声:“云樾,别这样,以身体为重。问玉宫内部的疗愈之力会治好你的。”
“送我出去。”云樾很平淡地道。
问亦云:“不行。”
云樾:“问亦云,我说,送我出去。”
问亦云道:“云樾,你现在的状态,不能迈出问玉宫半步。一旦没有疗愈之力的庇护,你的身体会一点点龟裂至虚无。”
“送我出去。”云樾平静到仿佛身体不好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问亦云定着她的眼睛,对峙中,她败下阵来:“你先答应我,只此一次。”
云樾没搭话。
问亦云不得其法,再阻拦下来,她不敢想以云樾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她带着云樾往问玉宫正门而去。
问玉宫极大,云樾支撑着刚醒不久,虚弱无力的身体,摇摇坠坠的身形随时有要倒下的风险。
问亦云去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这里很好,这般走下去,一日也无法到达。”问亦云道,“我带你直接过去。”
因她这句“一日也无法到达”的话,云樾没再拒绝问亦云的接触。两人身形晃动,在一片风声中,她们出现在一座高耸入云的玉石门前。
无暇欣赏其上精致的雕刻,云樾推门欲走,被问亦云抢先一步上前,催动门上的灵珠。
伴随着光点起伏,大门缓缓开启。
门外白茫茫一片。
问亦云圈住云樾的手腕:“云樾,不要出去,好不好?”
云樾能感知到在靠近门时疯狂流逝的生命力,她不怀疑问亦云所言真假,一旦踏出这个门,她的身体或许真的受不了。
可她就是想要试试。
她甩开问亦云,迈步而出。
剧烈的窒息感顷刻间将她包围,肉眼可见的,一层透明色覆盖住整个身体,体内的灵珠疯狂而剧烈地颤动
她膝盖一软,控制不住地往前跌。一直在她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身,一把将她扯到怀中,往她嘴里塞了数枚丹药,汹涌的灵力不要命的流入她的灵海中。
她无力去推问亦云,眼底流转的脆弱化为浅淡的液体,凝结着的水珠挂在眼睫。
被问亦云抱回到醒来的那间殿宇,云樾如同木偶般任由问亦云摆弄,无尽的思绪缠绕在一起。
她怎么会昏睡四年之久。
她的星星还那么小。
“云樾。”问亦云的声音在这时想起,那张明艳张扬的五官中是浓重的心疼,“等会会有人过来给你看身体。”
“我妹妹如何?”云樾突然问。
问亦云顿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生活的那片地界具体在哪。”
更不知道云樾所居住的洞穴是哪里。
云樾忽而不想看见面前的人了,一刻都不想,她甚至连质问都懒得质问了。
一颗心归于死寂。
不多时,冉寻领着一位陌生的面容入内。
云樾头朝向白玉墙面,宛如精致脆弱的陶瓷,一碰便碎。
问亦云:“不计代价,务必将她治疗好。”
“是,宫主,属下定当竭尽所能。”
交谈声时有时无,云樾懒得管这些。
她的手不时被抬起,被覆在脸颊上,问亦云总是会这样对她说话,不管她是否有回应。
她为数不多回应问亦云的话语是:“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问亦云总是让她再等等。
在最后一次问出这话的两日后,问亦云因有事,需外出去其它宗门一趟,特让冉寻待在她身边。
云樾翻阅着问亦云特意给她解闷用的书籍,细长手指点在书页上,在冉寻询问她是否需要茶水时,她问对方:“我昏迷的四年间,问亦云有去过我曾经居住的地方吗?”
冉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云樾道:“但说便是。”
冉寻模棱两可地:“宫主去过数次那座城池。”
云樾道:“你能帮我去看看吗?我给你方位,不需要靠地太近,只需要替我打探那处地界发生过什么便可。”
问亦云不在,冉寻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云樾道:“有什么事,我会担着,她不会归罪于你。”
冉寻拱手:“是。”
冉寻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便是回来了。
她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云樾听,这四年间,那片地界并未发生什么动乱:“云小姐,我当时提取了一位松鼠妖的记忆,”她事先说明,“我观察过,她身无灵力,并不会对她产生任何伤害。”
“这四年间,有一位名为星星的小刺猬,”她垂下眼眸,这位大概率就是云小姐的妹妹,“带领她们,是她们中的话事妖。”
这四年间,星星成长这么多吗?云樾露出在问玉宫的第一个笑容。
她的妹妹过得好好的便好,小妖们懂得种植之道,会有充足的食物,不会像之前那般忍饥挨饿了。
云樾抬眼,却见冉寻眼神闪避,欲言又止。她眉心一跳:“继续说。”
冉寻闭口:“属下不敢。”
云樾道:“你要让我亲自去一趟吗?这件事与你无关,不会牵连到你,问亦云那里,凡事有我在。”
冉寻迟疑地开口:“在你走后,那里大旱三年,颗粒无收,那位星星日日前往人族城池帮佣。”
“啪嗒”。
书籍掉落。
冉寻腰身狠狠弯下:“但在大旱结束的第二年,那里取得了大丰收。”
云樾摁住桌角,稳下声线:“你下去。”
大旱三年,颗粒无收,帮佣。
云樾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翻涌不断的情绪。
*
问亦云是在傍晚十分回来的,刚一进入问玉宫,冉寻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云樾今日可还好?”问亦云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提步就走。
冉寻惶恐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宫主,云小姐今日让我去她所居的地界打探消息。”显注敷
打探消息,那片地界这四年可没发生什么大事。
问亦云挑眉:“然后呢?”
冉寻:“那里大旱三年。”
问亦云猛地止住身形:“怎么可能,那座城池附近都不曾听闻过干旱。”
冉寻:“我后来去了趟那座城池,是那座城池的城主找了大能强行降雨,所以没有被旱情干扰。”
但那片地界的妖族,能修炼的屈指可数,能施阵布雨的更是没有。
面对干旱,小妖们只能硬生生受着,另寻她法。
问亦云眉宇间的散漫散去,汇聚成一座小山,她挥挥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她竟然忽略了这种情况,只知道前往那座城池打探情况,却不曾踏足过那群小妖所属的地界。
她只知道谨记云樾不让她踏足的话,却忘记了灵活变通。
问亦云烦闷地捶了下脑袋,做好被冷脸的准备。
然,在她踏入中心殿宇的刹那,一道剑气毫不留情地斩落下,问亦云下意识侧身,堪堪躲过。
她目光一扫,挥剑的人竟是云樾。
登时所有的脾气和还手皆被压下:“云樾?”
云樾不接话,一剑一剑地发泄心头的情绪。
即使不调用灵力,灵剑依旧可以发挥出极大的伤害。
她招招直抵问亦云命门,下手不留情面,像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斩杀问亦云般。
问亦云一味地躲避,玉石门上划开一道道痕迹,玉石柱被拦腰砍去半截,碎石洒满一地。
长时间的挥剑让云樾力气耗尽,她撑着附近的物品,直起身板,凝视着不远处的红衣女人,脸颊抽动。
“问亦云,”许久不曾唤这人的名字,甫一开口,还有些生疏,“你过来。”
问亦云走过去。
云樾提起剑,剑尖抵在问亦云的心口偏左,稍一用力,便能刺入对方身体。
问亦云一动不动:“你肯和我说话了吗?”她认错,“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失误。”
云樾置若罔闻,薄唇轻启:“往前走。”
问亦云怔愣,继而笑开了:“如果能让你开心的话,”她往前走了一步,剑尖刺入身体,鲜艳的红衣被染上更为艳丽的红色,“你想如何对我,都可以。”
剑身将她贯穿,问亦云走到云樾身前,她想从云樾眼中看见心软。
但对方棕黑色的瞳孔中,风平浪静。
问亦云恍然记起数年前,云樾曾为她包扎腰身的伤,曾说会心疼她。
云樾松手,后退:“我想你死在我面前呢。”
那三年大旱,问亦云可以没有作为,毕竟问亦云没有义务帮助那群小妖,没有义务帮助她的妹妹。
但她现如今,是因为问亦云才成这副样子,无法回去,无法照顾小刺猬。
问亦云就应当承担起她的责任。
问亦云沉默片刻,扯开唇角,握住剑柄,一点点将长剑抽离身体。
黏腻血腥的液体顺着剑身滑动,在剑尖处挂起一滴滴血珠,不多时,形成一小滩血泊。
她低头看了眼伤口,满是血污的手握着长剑,一步步地挪向云樾,她手腕翻转,将剑柄重新递过去:“剑就在这,你想我死,随时都可以。”
“我不会反抗。”
“疯子。”云樾冷眼,“不准出现在我妹妹面前,更不准靠近我妹妹半步。”
问亦云:“好。”
云樾转身要走,被问亦云一把攥住手腕,后者虚弱而小声地问:“你现在还会心疼我吗?”
肌肤上的黏腻并不好受,云樾扯开问亦云的手,手腕处留下一圈浓烈的血腥气。
她转身离去。
“云樾!”
云樾背对着她:“谁来心疼她呢?”
问亦云怔然。
云樾继续说:“我走时,她才多大。问亦云,我本可以不怪你,但你在我昏睡期间,有想过帮我照顾我妹妹吗?”
“当时问你,我妹妹如何,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生活的那片地界在哪,这话你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
“以你的能力,但凡你有想要找寻的想法,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
就像冉寻,不过一个时辰,不仅来回,还将那里的消息打探出来了。
她无意将冉寻扯进这件事。
云樾心力交瘁,她恨不得多捅问亦云几剑,但埋藏在深处的感情让她下不去手。
她突然好痛恨这样的自己,痛恨和问亦云的相识。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姐姐和宫主(四)[番外]
自这日后, 云樾起伏的情绪似乎恢复成原样,她依旧每日坐在殿前,由着暖阳晒在身上,或是阅读各类书籍, 或是绘画书法, 偶尔来了兴致,在身体稍有力时, 进行玉雕。
唯一的不同是, 她再也没有搭理过问亦云,如同面对空气般, 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云樾,需要我做点什么吗?”问亦云殷勤地捧着一沓上好的纸张立在画卷旁, 讨好地说,“我从画宗那新得了一批颜料和纸页,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云樾戳动画盘上的石青,纤长的手指勾动画笔,点缀在画面之上, 旁若无人地挪动位置。
在要画的那块地方被问亦云身形挡住时, 她笔尖顿住, 呆立在原地, 如木偶般一言不发。
问亦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连忙移向别处。
笔尖勾动, 云樾精致流畅的脸部轮廓线落入问亦云眼中。
后者在她收笔后,重新贴过去:“云樾, 累不累, 已经一上午了,休息会吧。”
云樾放下画盘, 就在问亦云以为对方要与自己说话时,只见云樾扯住画卷的一端,往下用力扯动。
纸页撕裂的破碎声在寂静的空气中炸裂开。
问亦云的话语也被这声盖住。
不顾身边人僵滞的神色,云樾将其缩成一团握在掌心,反身坐到桌案后的高凳上,挺直的脊背松垮下。
她疲乏地揉动太阳穴,眼底的倦意显出几分。
问亦云跟过去,两只手柔柔地搭在她的额边,轻而缓慢地揉捏:“这个力度可以吗?”
不得不承认,问亦云在照顾人方面做的很好,往往云樾一个细微的表情,她便能知晓对方想要做什么。
事无巨细的打理好。
但这只限于云樾本人。
云樾别过头,指腹摁住桌案上,撑着起身,继而又是一声不吭地走进殿宇内,简单地洗漱过后,合衣而眠。
许是生活过于无趣,只能用睡眠打发时间,云樾每日的睡眠时间日益增长,到后来,甚至一日要睡七八个时辰。
即使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都不需要如此多的睡眠,更何况云樾一个修炼的。
长此以往,问亦云总担心云樾的身体会出问题,日日让丹修前来给云樾探看身体。
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宫主,云小姐除却灵识不稳外,身体并无大碍。”
“睡得久,许是因为身体虚弱。”
问亦云烦闷地摆摆手,示意身边人都下去。
她坐在云樾床边,摸到云樾被子中的手,趁着对方尚在清醒,她试探地与对方说话:“云樾,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云樾算不得排斥她的肢体接触,只是不与她说话。她不说话,问亦云便当对方是默认同意,翻身上床,挤入床的里侧。
问亦云侧身揽住云樾的腰身,凑过去,埋首在白衣女人细嫩的脖颈处:“这些年,你都不曾与我说过几句话,就那么厌弃我吗?”
她勾住云樾的手,将弯曲的指捋平,一点点往下带:“我反思过那件事了,也将前因后果讲与你听了。旱情是我没能预料到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派人时常去那处地界查看。”进入的瞬间,问亦云身体忍不住向上抬了些,待适应后,她继续道,“你妹妹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她额间泌出细密,低声问:“好久没有碰过我了,你不想我吗?”
身旁人毫无反应。
问亦云倒也不气馁,牵住云樾,以自身为自己的主导者,脑海中自欺欺人地想的是云樾。
是云樾在与她作乐。
她克制住不断增加的妄念,咬紧下唇,祈求道:“云樾……”
她额头抵住云樾的侧脸。
……
在瞬间,她的半边身体压在云樾身上,以此获得更多的接触。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吻了吻云樾的唇角,依恋地要往白衣女人的怀中钻。
“问亦云。”
久不听得这人的声音,问亦云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她疑惑地抬起头,却见云樾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正看向她。
不带感情色彩的望着她。
但这足以让问亦云欣喜若狂,刚刚得到满足的趣味又变得不知足,她珍视的收敛起念想:“我在。”
云樾淡声道:“把你的东西,清理了。”
……
覆在肌肤上。
夹杂着问亦云身上似有若无的暖香,激得她大脑涨疼。
问亦云一愣,眼巴巴地:“现在就清理吗?”她软软地撒娇,“可是我还想。”
问亦云曲腿。
……
柔软的布料此刻都显得粗糙起来。
问亦云慢条斯理地游移:“云樾,帮帮我。”
云樾头朝向另一侧,闭目,平缓的呼吸渐起。
怎么可能睡得着。
问亦云没想到装睡这种拙劣的方式都能被云樾用出来,她轻笑一声,没有揭穿。
自娱自乐地蹭了几下,给云樾使了个净身术。
那两句话如同昙花一现,云樾又不搭理她了。
每日不是处理问玉宫的事物,就是黏在云樾身边。
渐渐的,问亦云发现,并不是不能挑起云樾说话的兴致,只需要找对方法,云樾是会搭理她的。
好比现在。
“前几日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问亦云叉起一小块切好的水果递到云樾唇边,张扬明艳的姿容上翘着浅浅的笑容,“她告诉我,你妹妹如今已踏上修炼一途。”
“只是没有领路者,进度缓慢。”
果不其然,云樾掀起眼帘,眸子落在她身上。
她伸了伸叉起的水果。
云樾启唇,含下。
问亦云:“她会化成人形,去人族的城池学习。”
但小刺猬毕竟没有钱财,交不了费用,无法正大光明的学习,只能变回本体,利用身体小的优点,躲在一角窥探,等日落结束,回到自己的地界回顾学习。
但这样,并不能将一日所见全部习得。
“我让她在座城池开展免费的教习,针对妖族修炼的方式制定了符合你妹妹的,听她说,你妹妹昨日便去了。”
“她是修炼的好苗子,学得很快,也很认真。”
云樾听得专注。
她想象着自家妹妹化成人形修炼的模样,是否也会像小刺猬时那般,握着那把她用树木制作出,手柄处刻着一枚星星的木剑,摇摇晃晃地摆出姿势。
很可爱的星星。
云樾弯下唇:“然后呢?”
问亦云道:“唯独遇见不懂的,她总是难以启齿,时常需要去问,才肯请教。”
星星自幼与她待在一起,面对熟悉的妖时,热情而活泼,可一旦碰见不熟悉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缩在她后面,悄悄地探出脑袋。
云樾的声音含着哑意:“还有吗?”
问亦云跨坐在她腿上,圈住云樾的脖颈,亲昵地吻了吻白衣女人:“暂时就这么多。”
她得寸进尺地索要奖励:“云樾,我这么听话,你要不要多跟我说说话?”
云樾沉默。
她们之间早已没了共同话题。
问亦云叹息一声:“不想说话,那便亲我一口也是好的。”
云樾看她。
问亦云侧头在她唇上烙下一吻:“收到了。”
两人间好像获得了微妙的平衡,云樾也不再如前几年那般缄言。
但这种微妙的平衡没能持续多久。
问亦云收到她派出的那人传回来的消息:云榆连续数日没有前来修习,妖族地界也没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好端端一只妖,凭空蒸发,消失不见。
一路随着云榆的气息追寻,仍旧无果。
问亦云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将这件事告诉了云樾。
“你说什么?”彼时云樾正在雕刻一件玉石,“不见了?”
经过这些年的调养,云樾的身体相教之以往好了许多,面上增添了许多血色,她似是没理解问亦云话中的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她们生活的地界就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
问亦云道:“她的气息延伸到那片地界的外围,中途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其她人或妖的气息。大概率是她自己决定离开的。”
但这只是她的推测,为了防止意外,她特意让冉寻去了趟那处。
“冉寻提取了几只小妖的记忆,显示你妹妹临走前,与她们提过,说是要拜入宗门学习。”
“具体是哪一宗门,你妹妹并没有说。”
云樾捂住胸口,眉心紧紧蹙起,灵海内不好容易吸入些的灵力被调动起来。在血脉相连的关系中,她细细感知云榆安全与否。
那份纽带仍在。
星星并无性命之忧。
问亦云急忙道:“我会令人去各大宗门查找,只是这一进程定然不可能过快。”
先不说各大顶尖宗门内部防御严明,非本宗之人不可轻易入内,单是小宗门的数量就何止千万,一一排查下来,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
问玉宫身为中立势力,许多年不曾出世,若是因这件事引起较大的动静,势必会引来其她势力的注意。
云樾“嗯”了声。
她素来恩是恩,过是过,云榆离开妖族生活的地界是她自己的选择,况且问亦云拿出了处理方式,她不至于是非不分,将所有的一切都责怪在问亦云头上。
但……
“你会保证她性命无虞,对吗?”她强制性地给问亦云下达指令。
问亦云现如今连小刺猬在哪都不知道,如何知晓小刺猬在拜入宗门的途中会遇见什么,拜入宗门后会遭遇什么。可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是,她会安然无恙。”
悬着的心一直到无意中被遗迹坍塌的巨大动静吸引,从而看见从内里出现的云榆而松下。县驻富
她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云樾。
是为找到云榆高兴,还是因为能获得云樾的奖励而期待,她偏向于后者。
因为在此之前,她和云樾的关系几乎降到冰点。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云樾后,得偿所愿地得到了云樾的奖励。而后,便是因为明越宗在遗迹中对苍焰宗的人出手,苍焰宗寻找问玉宫裁定这件事。
当然,苍焰宗找问玉宫裁定,则是问玉宫主动向苍焰宗那边泄露了即将出世的消息。
她和云樾的关系再一次变得缓和。
可当她坐在高台,看见比试台上,那个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牵动云樾内心的小刺猬时,无形的嫉妒将她吞没。
这么多年,她在云樾面前卑躬屈膝,尊严抛之于外,事事以云樾优先,可云樾少有和颜悦色的同她说话,
巨大的不平衡拉扯着她,那一刻,她竟然生出了不好的想法。
好在,那个想法被及时遏制。
但小刺猬因为她的迟疑受了伤。
这件事,瞒不住云樾。
天长地久的相处中,云樾太了解她了。一眼就将她看穿。
再之后,便是小刺猬深陷阵法,她感知到留给小刺猬的玉佩中的灵识传递来的消息。
重伤的小刺猬和明越宗的几位师姐一同被接到问玉宫。
小刺猬在的一个月,是她与云樾在问玉宫的这些年里,相处的最为融洽的一段时光,为了不让小刺猬担心,云樾主动说她们两人是道侣关系。
在小刺猬修养好准备离开时,问亦云竟生出了挽留的心思。
有小刺猬在,她和云樾才能一直维系着那份和谐。
*
“她们已经抵达明越宗。”问亦云将收到的回音转告云樾,“你不用担心。”
云樾:“嗯。”
问亦云抿了下唇:“你若是想见她,可以随时邀请她来问玉宫。”
云樾瞥了她一眼。
问亦云道:“我不会伤害她。”她哽了下嗓子,“所以,她走后,我们还会是道侣关系吗?”
单独相处时,云樾总是沉默对她,一句话都吝啬于对她说。
她五指虚虚地握起,不止一次想起那日听到的云樾对她的评价。
改变非一朝一夕。
云樾总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改变,只要说出她有哪些问题,她都会一点点地改正。
“云樾,”问亦云轻声呼唤面前人的名姓,她缓缓跪在床上,额头隔着被子搭在云樾的小腹处,“如今你见到了你妹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云樾:“问亦云,重新开始不了。”
问亦云身上僵住。
云樾抬起问亦云的头,她盯着红衣女子那张绝美的面容,皙白的手指点她曾经刺在问亦云心口处的剑伤。
问亦云的自我恢复能力极强,可那处的伤口至今仍然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再如何都无法消磨。
她记得不止这一处,这些年在问亦云身上烙印下的伤痕,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一点痕迹。
她问:“疼吗?”
问亦云:“不疼了。”
云樾又问:“还记得我刺向你时的感觉吗?”
问亦云怎么会忘记。
每一次她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接下云樾的伤害,心都疼痛到无以复加,原没有表面的云淡风轻。
她哽住嗓子:“记得。”
云樾重新问:“疼吗?”
问亦云:“疼……”
忽地,她明白云樾问她的意思了,她身体猛地抖动起来,五指攥紧被子,顷刻间,脸上血色全无。
云樾缓缓道:“所以,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小刺猬走后,她不用再与问亦云扮演道侣间的亲密了,“太晚了,睡吧。”
她侧身而躺,背对着床上的另一人。
这一夜,问亦云没有睡,云樾也没有睡。
在之后的数个白日,云樾都没有看见问亦云,只在夜晚就寝时,对方携带一身冷意钻入被子中,与她保持着一点距离。
“晚安。”这是问亦云每晚都会同她说的话。
算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云樾会回她:“晚安。”
第二日,云樾醒来时,身边人早已不在。她习以为常地起身洗漱,遵循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她的身体日渐养好,过不了多久,便可以自由出入问玉宫。
跨出殿宇的门槛中,出于意料的看见那道红色身影立于雕刻的石墙前。
红衣女人微微仰着头,似在欣赏前方的玉石雕刻,偶尔用指腹抚摸过凹凸不平的纹路,口中发出一声轻叹。
寂寥落寞地让人心疼。
感觉到身后的气息,问亦云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她淡笑着:“对不起,我好像还是放不下。”
云樾歪头:“什么?”
问亦云道:“我想过,如果你不喜欢我了,那我应该和你保持距离的。我尝试了,但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见你。”
白日她用各种事物挤压自己的时间,让她分不出神去想云樾,晚上同眠保持着距离,忍住想要贴近对方的念头。
如此几天,她发现她受不了了。
她无法放下云樾。
云樾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身走到走廊处。
问亦云三步并做两步跟过去。
“我什么时候能出问玉宫。”云樾问。
问亦云面露苦色:“最多三个月便可离开。”
云樾问:“好,我知道了。”
问亦云:“你会离开吗?”
明明在问之前已经有了答案,可她仍旧抱有一丝幻想。
但这盆凉水还是毫不留情地浇了下来。
“会,”云樾看向由她亲手雕刻的玉石墙,玉石柱,绘制在墙面上的山水画,“我早就想离开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做梦,都想离开。”
这处地方困住了她这么多年,她想去外面看看,而不是拘泥于这方小世界。
问亦云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苦笑着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云樾,你就没有一丝对我的留念和喜欢吗?”问亦云问。
云樾实话实说:“我若是不喜欢你,不会替你挡下那道元素之力。”
她心甘情愿,未曾因为这件事怨恨过问亦云,扪心自问,假设重回那时,以当时的心境,她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她当时真的很喜欢问亦云,奔着与对方生生世世的念头。
问亦云扯开唇角:“那就是因为云榆的事情。”
云樾:“是。”
问亦云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激地她眼尾发红,眼眶发酸:“是,云榆委屈,我难道就不委屈吗?”
“我承认,当初是我的失误让云榆受了苦,但后来苍焰宗和明越宗的比试,我没有出手吗?”她单手撑着玉石柱,指腹扣在雕刻的凹槽住,锐利的尖端划破她的手指,“问玉宫身为中立势力,有着裁决的能力,本就不应当偏袒任何一方。”
“我不仅出手了,还将苍焰宗的人处理了,还不够吗?”问亦云道,“对,云榆因为我的犹豫受伤了。但我就不能有情绪吗?云樾,这十多年,你有几次正眼看过我,我就不能有一点儿的情绪吗?”
“再说后来的那次阵法,我没有帮云榆吗?若不是我留在玉佩中的灵识,她能从那座阵法中出来吗?”问亦云咽了下,她少有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冲动。我会去的,我会去帮她的。但凡你当时对我还有一点信任。”
“你明明知道你不能出问玉宫,你明明知道你的身体受不了,你不过是害怕我不去,所以用自己逼迫我。”问亦云指腹的血染红了白玉石柱,“云樾,你有没有一点心。”
她大口地喘息,额头重重靠在石柱上,几乎泣不成声,埋藏在心底的情绪一瞬间被释放出来,胸腔剧烈的起伏,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情绪崩溃中。
云樾只是问:“说完了吗?”
问亦云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
云樾转身要走。
问亦云一个健步冲过去,牢牢锁住要走的人:“你就没有一点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云樾反问:“你想要我说什么?说我没有心,不识好歹吗?”
问亦云哽住:“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紧紧抱住云樾,头埋在女人脖颈间,心底的疼痛止不住地往外冒,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只是控制不住。
她只是想要和云樾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做什么,都不能得到云樾的注意。
明明很久前,她们还曾一同赏花观景,互簪发钗。明明很久前,云樾有言要等春日对她说。
所有的情绪一瞬间不可控。
她说完便已经后悔。
可话语早已收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姐姐和宫主(完)[番外]
微凉的液体侵入衣衫, 黏腻地趴伏在肩头。云樾悬空的手虚虚地扣在面前人的脊背,她眉心紧促,留存在心底的情感撕裂地她心口犯疼。
许是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过于脆弱的一面,问亦云并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肩头不时颤抖, 浸入她衣衫的液体越发多。
漫长到不知过了多久,云樾周身被一层浅薄的灵力覆盖。
是问亦云悄无声息地使用了个净身术, 将遗落在云樾身上的脆弱尽数清除。
再次抬起头, 她神情已是过往那般明艳,看不出半点方才的狼狈。
问亦云张开双臂, 松开对云樾的桎梏,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嗓子中存着些许哽塞的沙哑:“对不起,我失态了。”
云樾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无声地摇摇头,绕开她,按部就班的进行今日的事项。
玉墙上的雕刻还没完成, 她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既然最多三个月她便可以离开问玉宫, 那么在此之前, 她定然要将这块玉墙雕刻完成。
还有先前几幅重新绘制的画卷。
后者倒是费不了多长时间, 三五日便可完成, 玉雕则是件耗时耗力的精细活,稍不留神, 整面墙壁都会被毁。
她捻着专门的玉石雕刻刀, 沿着事先确定好的路线,精雕细琢。
问亦云守在她身边, 与她隔着半个身位,红衣女人双手扶着膝盖,脊背弯曲,视线随着玉石刀的走向移动,可细看之下,并不聚焦。
云樾偏头去寻另一柄刀时,问亦云长而翘的睫毛快速眨动数次,下意识直起身体,话语在大脑前而出:“怎么了?”
云樾:“雕刻刀。”
问亦云捡起递给她。
一上午恍然过去,云樾手腕泛着酸,她握着腕部边揉捏边往殿内走去。
问亦云这次没有跟上去,她凝视着云樾的离去的背影,直至那道背影消失在拐角,她回神似地收回目光,枯坐在长廊的长椅上,歪头靠着那根被她血液晕染的玉石柱。
发泄完积压的情绪,内心深处多了怅然若失。
她看见一束光传入走廊,她想伸手去触摸,在触及到光芒的前一秒,瑟缩地收回。
她想到过往的事情。
如果当初,她防备意识再多一点,不那么自负,是不是就不会陷入阵法中,她就能听见云樾在春日的言语。
如果当初,在云樾昏睡之时,她多用点心,会不会就能察觉到妖族地界持续的干旱,从而对小刺猬伸出援手,云樾就不会对她视而不见。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嫉妒支配,提前出手,免掉小刺猬受伤,她和云樾或许已经成了人人艳羡的道侣。
她一步步地将这些葬送在手中。
问亦云仰起头,她好像理解了云樾的那句“一意孤行”是什么意思了。
云樾给了她无数次机会,她都不曾把握住。
她记起小刺猬和裴依宁到问玉宫后发生的事情,记起裴依宁主动像她询问云樾的身体状况,想要为云樾治疗。
记起云樾对裴依宁的放心,放心地将小刺猬交到对方手中。
她记起裴依宁说过,爱屋及乌,因为她是星星的姐姐。
爱屋及乌。
她好像没有做到过这点。
问亦云红唇张合,自嘲地勾起唇角。
*
随着三月之期日渐到来,问亦云越发缠着云樾,那日的失态恍若不曾发生。
她跨坐在云樾腿上,半眯起眼睛,来回轻盈地晃动,指尖勾住云樾肩膀的衣衫,五指陷入。
平整被杂乱取代,她喉咙不断地咽下欲出的声音。
她和云樾在进行这种亲密无间的事时,总是少有出声的时刻。
晶莹剔透凝结,云樾圈住问亦云的腰身,看着对方在她面前自娱自乐。
当清泉汇聚,问亦云含着的声线透出几分:“云樾,云樾,”她呜咽地喊对方的名字,不知疲倦地行进着,“云樾……”
听着她的呼唤,云樾顿了下,许是念及不久后就要离开此地,她好心地送问亦云抵达腾空的点。
面前的人扶住她,紧紧咬住的唇瓣混着血色,艳丽无比。
问亦云不在意地卷起血珠,软声:“还想。”
云樾支起眼帘。
问亦云笑着道:“不给也没关系。”
她呼吸起伏,尚未从那种状态中走出,缓了缓,她道,“但你马上就要走了,不是吗?”
她笑:“我们……快要分开了。”
云樾抽离的念想按下。
……
问亦云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低哼一声:“等会儿,”她勾着尾调,“我还没准备好呢。”
云樾顿住。
问亦云小幅度地调整过位置,挤出声来:“可以了,云樾。”
和谐的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今天你听我的,好不好?”
云樾“嗯”了声。
问亦云轻笑:“那……就这样吧。”
云樾抬头看了眼姿容绝艳的女人:“嗯。”
持续不间断到腕部起了酸意,存着满满的香甜,她靠在后方的物体上,舒缓一部分气力,如此,她能活动的区域变得更多。
在云樾往后仰时,问亦云有一瞬间要从对方身上跌下来的错觉,本能地跟着往前而去,但云樾手臂并未有多余的举动,仍旧摆放在原地。
问亦云这般挤过去,一时间变得更加有压迫感,她胸腔不由自主地堵上一口气,闷在那动弹不得。
云樾淡声道:“别乱动,”过于娇嫩,她有些担心问亦云将自己弄伤了,“在我调整的时候,不要乱动,其余时间,你可以自由发挥。”
经由云樾的嘴一说,竟然显得文艺许多。
问亦云心满意足地:“好哦。”
越到后面,变得越发慢。
……
问亦云的状态有些不多,云樾拉开身距,只见红衣女人眼神模糊,几近没有睁眼的能力,上挑的眼睛眯起一条缝。
云樾:“可以了。”
问亦云喉咙滚动,艰难地稳住声线:“不是说好了吗?”她点过云樾的脸颊,低声提醒,“继续。”
问亦云虽喜欢缠着她做那些事,但不至于不知道节制成这样。
距离她离开的日子一个多月。
云樾明白问亦云如今这样是为何了。
她践行答应的言语,继续。
“云樾,”问亦云细若蚊蝇地开口,“如果,如果我当初,做了另一种选择,我们会是如今这样吗?”
云樾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她抽离:“……”垂眸,指腹前端发白,起皱,“不会。”
得到预料中的答案,问亦云想笑,但她实在没力气笑了,无力地牵了下唇角,发出气音:“嗯。”
“对不起。”问亦云凑在云樾身边低语,“但好像太晚了。”
她整理衣摆,凭空取出两枚丹药塞入口中,脖子一扬地吞下,跳动的美人筋映在云樾眼中。
她从云樾身上下来,待到止住胡乱的心跳和呼吸:“稍后会有人来为你探看身体。”她掐住虎口,“我去换身衣服。”
等她离开后,云樾瞥了眼黏腻的指,内视灵海,悬浮在上空的灵珠缓慢地运转,周围环绕一圈丝丝缕缕的灵气,连通灵海。
原先枯竭的灵海在这么多年的孕养中恢复得差不多,云樾能感觉到体内无限的生命力。
她使了个净身术。
一炷香后,问亦云回来了,罕见的没有穿红色,换了个月白色的衣衫,衬得她气质圣洁,多了几分疏离感。张扬的眉眼含着可窥见的攻击力。
可当女人的视线转向云樾时,冰雪消融般软化。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殿宇内多出两道身影。
冉寻领着一人入内,云樾认识这人,这么多年,一直是以她为首的丹修为她疗养身体。
冉寻两人齐齐躬身:“宫主,云小姐。”
问亦云歪头点了下云樾。
那位丹修心领神会地上前,在云樾伸出手臂后,她将一张手帕搭在女人的小臂处,随后两指点在手帕处。
灵力穿过手帕没入云樾筋脉,顺着血液直达五脏六腑。
片刻后,那位丹修起身。
问亦云掌心攥出汗来:“如何。”
云樾的视线跟着挪动过去。
丹修躬身:“回宫主,云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再修养七日即可。”
“七日?”问亦云低喃,下意识地望向云樾。
这远比她预料的还剩一个月少许多。
七日,再有七日,云樾便可出问玉宫。时间的极速缩短让问亦云陷入窒息的无措中,她听见自己平静到极致的话语:“七日就可以好全吗?”
“是,此处的疗愈之力极强,多养七日会更好。”那位丹修如是说。
云樾又询问了那位丹修一些问题,问亦云听得不清楚,她耳边嗡鸣声不断,杂乱到铺捉关键词。
她五指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深深浅浅的月牙形带来的疼痛犹如感知不到。
满脑子都是七日。
七日后,云樾会离开吗?
七日后,她真的能心甘情愿地让云樾离开吗?
两个问题回荡在问亦云的脑海中,炸裂的太阳穴跳动不已。
“属下告退。”冉寻与那位丹修齐声道。
问亦云没有开口,那两人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辛苦了,下去吧。”云樾道。
冉寻与那位丹修如释重负地离开。
走远后,丹修擦擦额头上的汗:“冉大人,我方才可是说错话了。”
在她说完后,宫主脸色都变了。
在来之前,也没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啊。
冉寻摇摇头:“云小姐身体恢复,宫主应当比谁都高兴,别多想,宫主刚才不说话,许是这段时间累到了。”
丹修认同地点点头,她谨慎地往后看了眼,确定离得远了,不会被中心殿宇内的两人听见后,才是压着声音,问:“冉大人,云小姐来问玉宫十数年了,她和宫主……”
她适时止住话头。
冉寻知她想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她和宫主不曾有好消息传出。
身为问亦云身边人,她知道的自是比其她人多得多。
云樾能对宫主有好脸色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与宫主结为道侣。
她客套地:“宫主的心思,我们这些天让你怎么能明白,你说是吧。”
自知失言,丹修反应过来,打着哈哈道:“冉大人说的是。”
*
“恭喜。”问亦云撑着体面,故作轻松,“时间又缩短了。”
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恭喜的样子。
只剩下七日,即使日日夜夜黏在云樾身上也无法满足。卑劣的心思再度升起,只不过一瞬,就被她狠狠掐灭。
她难道还想让云樾更讨厌她吗?
她不想。
仅剩的几天,又能弥补多少。问亦云不知道。
“你不会在想,”云樾有种事不关已的感觉,她懒散地支起下巴,心情甚好,“不让我离开吧?”
问亦云笑:“什么都瞒不住你。”显朱负
她升起的卑劣心思就是如此。
她蹲下身子,柔软的掌垂在云樾腿上,侧脸贴过去,体会女人身上的温度。她抬手摸到发上的那根钗子,这么多年,这是她唯独不多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
做工算不得精致的物件,被她保存的极好。
瞧见那根发钗,云樾不着痕迹地颤神。
当初问亦云给她簪上的那支,早就被她扔到不知名的角落,再没见过。
问亦云痴痴地摸索着冰凉的钗体,长指划过上方点缀的玉石。
半晌后,她将其递到云樾手边,祈求道:“能再为我簪一次吗?”
沉默片刻,云樾接过。
问亦云膝盖曲起,正对云樾,她垂下头颅,墨色长发柔柔地披在肩后,笑容明媚:“慢点簪。”
捏着那根发钗,云樾指骨绷起一层层白。时隔多年,她仍旧记得变故未发生前,和问亦云的相处。
她挽起问亦云的长发,回忆那日在街道上为问亦云簪发的心情。她发觉,她似乎还记得那时的心境。
无悲无喜地将发钗簪入面前人的发中,她捏住问亦云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打量:“好了。”
问亦云:“不是说,簪慢点吗?我想多感受会。”
让更多的东西保存在记忆中,在无尽的岁月中反复咀嚼。
云樾:“起来吧。”
问亦云笑:“其实,我以为你会将这根发钗刺入我的脖颈中。”
云樾支起眼眸。
问亦云道:“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我受伤你会开心。”
云樾呼吸平缓,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问亦云。
“我也真的很羡慕云榆,”问亦云道,“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很羡慕她。”
“但我好像用错了方法。木已成舟,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云樾,最后的七日,你能稍稍将关注点放在我身上吗?七日就好,就当满足我一个心愿。”
“七日一到,你想去哪里,我绝不阻拦。”
“这七天,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对我好一点。”
问亦云怯懦而小心地:“可以吗?”
心一点点收缩,云樾棕黑色的眸子中溢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问亦云。”
钝痛撕裂拉扯着问亦云,身体发麻到动弹不得。
云樾不愿意。
她有自知之明地保留住最后一丝自尊,不让云樾为难:“我知道了。”
灵力在体内游走,她强撑着站起。
“好。”忽而,一道轻缓的声音自小而来,“七日为限。”
问亦云晦暗的眼神登时亮起。
“七日后,我去哪里,你都不得插手,不得多问。”云樾道。
问亦云弯下唇:“好。”
*
“云樾,”问亦云被云樾握着手,带着雕刻玉石,休息的间隙,她问,“你能变回本体吗?”
云樾似笑非笑地:“本体?”
问亦云抿唇:“不能就算了。”
云樾偏过头:“一炷香的时间。”
话音刚落,一团椭圆形的球体出现在她怀,懒洋洋地抱住她的手,捂住唇打了个哈欠,与云樾平日冷淡的模样判若两物。
知道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
借着云樾是本体,提一些不好的要求,等对方恢复成人形,是会与她清算的。
她将樾小刺猬放在脸边:“亲我一口。”
樾小刺猬:“不要。”
问亦云:“就一下。”
樾小刺猬:“笨笨,不要亲你。”
樾小刺猬的爪子拍在问亦云的脸上,眉宇间拢起一座小山,恶狠狠地揪住问亦云的衣衫:“笨笨,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亲亲了。”
“贴贴。”樾小刺猬没能硬气多久,本性让她喜欢黏着人。
问亦云:“贴贴。”她感慨,“要是能一直这个样子就好了。”
樾小刺猬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贴抱:“但你是坏人。”
问亦云被逗笑:“嗯,我是坏人。那你喜不喜欢我。”
樾小刺猬从她怀中跳下,灵光闪动间,一道颀长的身形重新出现。
云樾不着痕迹地擦过手背:“不要问这种似是而非的问题。”她转身,“本体你见了,这几日,仍旧用人形交流。”
问亦云眼底闪着笑意:“好。”
这七日,她同云樾做了许多事,雕刻,观景,一同阅读,谈天说地地闲聊。将以前想过却不得做的事做了一通。
这七日,亦是她这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七日。
不用绞尽脑汁地吸引云樾的注意。
她们亲密无间,默契十足,往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就连问玉宫的人都时常见到两人手牵手,并肩而行。
个个心觉好事将近。
问玉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可只有两位当事人知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短暂的时光总是快得让人抓不住。
最后那夜,两人相拥躺在床上,问亦云缩在云樾怀中,手臂顺着云樾的腰线滑动。
她们都知道,幻梦即将结束。
“我曾在问玉宫藏书阁的一本古籍中见到有关时间元素的记载,”问亦云回忆书中内容,“据说可以逆转时间。若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元素……”
该有多好。
她便能回到过去改变一切,将这七日的相处,变成她和云樾的日常。
云樾指尖点在问亦云的腰间。
……
天际泛起鱼肚白,光亮透过缝隙钻入殿内。
云樾和问亦云同时看往窗外。
云樾温和地将问亦云的头按在心口:“我抱你去洗洗。”
问亦云喃喃:“洗慢一点。”
再慢也阻止不了温热的水冷却。
问亦云单膝跪在床上,支着酸软的身体为云樾整理着装。
两人一前一后,静默地前往问玉宫的正门处。
七日间的亲昵犹如一场梦。
巨大的白玉门前,凹槽处的灵珠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各色元素之力交织缠绕。问亦云站在门前,像是送走云榆和裴依宁那日般,打开这扇闭合的门。
白茫茫的外景,一座座阵法朦胧可见。
只需踏出,就能被阵法传送离开。
问亦云取出一枚戒指,一枚很普通的戒指,上方只刻着一个“云”字:“出门在外,身上总要带点东西,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她又取出一枚白玉玉佩,递过去:“这里有我的一道灵识,放心,除非你主动驱使,不然这道灵识不会监控你的去向。若是哪日,你想回来看看,随时可以将灵力注入其中。”
见云樾没动,她牵强地扯了下唇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她开玩笑道,“当然,我希望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好歹也算有十几年的情份呢。”
云樾释怀一笑,即将到来的自由让她心情极好:“也是,毕竟十几年的情份,路过的话,兴许会来看看。”
她接过那枚戒指和玉佩:“我收下了。”
“云樾,”问亦云迟疑地:“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云樾:“什么?”
问亦云说:“那年冬日,你说来年开春有话对我说,我能知道是什么话吗?”
云樾唇边的弧度凝下,视线移向别处:“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果然,是她亲手断送了所有。
问亦云苦笑:“让你失望了。”
云樾摇摇头:“都过去了。”
问亦云:“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云樾看她。
问亦云:“我还有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她们的结局,我犹豫了很久,好像停在这里是最好的。
后面是星星和师姐的番外
本章掉落小红包
第114章 星星和师姐(一)[番外]
因着上次执法堂将三大峰阁大肆考核的事情捅到宗主面前, 导致明越宗各个峰阁在未来的一年,无论是正式的例行考核还是普通小考,皆是被取消。
整个宗门陷入前所未有的轻松中。
而为此做出贡献的杜寻雁这些天收获了许多各个峰阁师姐妹们赠送的感谢礼。
“哎,执法堂本就应该秉公执法, 我身为执法堂这届的负责人之一,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师姐妹们太客气了。”杜寻雁笑嘻嘻地和来来往往的人拱手道谢, 客套话一串一串的, “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的义务就是为师姐妹们服务。”
“既然是各位的心意, 寻雁就收下了。她日有用得上寻雁的地方,尽管开口。”
站在她身后准备搬运这些东西的云榆抿着唇, 低着头,笑得两肩抖动不止。
杜师姐这也太假了,表面上一口一个不好意思,客气了,暗地里一早传音给她们, 让她们过来分类搬运到剑法阁的储藏室。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搬啊, ”等师姐妹们走完了, 杜寻雁眼冒金星地搓搓手, “不错不错, 这回赚大了, 器物,符纸, 丹药, 都分类放好。”
云榆:“杜师姐,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收礼物, 不怕被人捅到宗主那?”
杜寻雁翻了个白眼,不在意地摆摆手:“谁会捅过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们不用考核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宗主那说。至于裴师姐她们,就更不可能了。”
云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和一众同门将其分门别类放入空间储物中,随后送到储藏室。
做完这一切,正是日头高照,云榆抹了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传音给裴依宁。
【师姐,忙好了吗?】云榆。
前两日,藏书阁的弟子在整理书架时,无意中从一本药典古籍中翻到一张土黄色的纸片。
上面文字保存完好,从纸张用料来看,年代久远,发现的人不敢耽误,第一时间送到了灵丹堂。
这件事很快被纳兰然告知了裴依宁,而裴依宁在拿到丹方,仔细看了遍后,便是直接让人按照丹方上的内容准备药材,开始炼制。
一连两日裴依宁都泡在炼丹室内,可见这次炼制的丹药难度并不低。
云榆没有打扰,直到今日早晨,裴依宁传音告诉她:【快要完成了,午时来灵丹堂。】
如今时间已到,保险起见,云榆在去之前给裴依宁传了个音。
【刚结束,正要传音跟你说。】裴依宁温润的声音荡在云榆的灵识内。县住福
云榆忍不住弯下唇,急于和师姐相见的人直接御剑而行,直冲灵丹堂。
她和裴依宁是道侣的关系人尽皆知,畅通无阻,直抵灵丹堂的主殿前的空地,云榆从剑身上跳下。
“云师妹,”浅绿色的身影飘到身前,纳兰然含着笑地,“来找裴师姐的吧,杜师姐在你之前来找她了,现在两人正在偏殿内。”
云榆眨巴眼睛,杜师姐怎么比她来得还快,难道比她先一步知道师姐炼制完丹药出来了?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纳兰然道:“杜师姐比你早来一炷香,听闻丹药快要炼制完毕,就一直等在了这。”
纳兰然边说边领着云榆进入殿内,拐入偏殿。
偏殿的门半开着,里面的谈话声清清楚楚地传出。
“裴师姐,这不得了些好东西,想着你可能喜欢,就给你送来了。眼下没别的事,师妹我就先走了。”
杜寻雁谄媚的话语字字入了云榆的耳,她扶额无语,只觉无奈。
余光一瞥,身旁的纳兰师姐唇边亦是噙着无可奈何。
两人相视而笑。
为了避免杜师姐看见她尴尬,云榆贴心地转过身,掩耳盗铃地朝着正殿走了几步,而后再转过身,佯装刚到的模样。
此刻杜寻雁正从偏殿内而出。
云榆故作惊讶:“杜师姐?你怎么……”
杜寻雁“昂”了声,脸不红心不跳地,“我来裴师姐送礼,以免她举报到宗主那。”
云榆:“……”
杜师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实诚。而且之前是谁说,裴师姐她们更不可能和宗主说的,结果你转头就跑来贿赂上了。
“我还要去趟器物堂和阵灵阁。”杜寻雁嘀咕了声,“不知道今日收到的茶叶,得不得原师姐喜欢。”
云榆:“……”
杜寻雁瞧见她无语的样子,眼睛一亮,扒住侧殿门,扯住云榆露过去:“裴师姐,我把云师妹给你送来了。”
被扯得踉跄,还没反应过来的云榆:“……”
纳兰然偏过头,不忍去看。
裴依宁把玩着杜寻雁送来的两样小东西,顺手放入空间储物中。
她迈步过去,皙白的指按在杜寻雁的掌上,向外一扔,轻柔地护住云榆,将其带到身后,笑意不达眼底:“多谢杜师妹送的,我很喜欢。”
云榆抬起眸子。
杜寻雁嘻嘻哈哈地告辞,拉着纳兰然就走。
侧殿门被关闭,云榆揉了揉方才被杜师姐抓过的地方:“杜师姐手劲真不小。”她好奇地,“师姐,那丹长什么样。”
她丝毫不担心丹药有炼制失败的可能。
裴依宁长指点了下,空气震荡,一方泛着莹莹微光的白玉瓷瓶凭空显现,浮现在两人身前。
女人曲指勾动,瓷瓶自觉飞到女人手中。
裴依宁将瓶塞打开,倒出那粒丹药。
丹药表面覆盖一层裂纹,内里似有青绿色的液体流动,闪烁着点点生命力。这些裂纹汇聚到一点,是更为纯粹的一点绿色。
云榆惊奇地望着这枚丹药,试探性地伸出手。
裴依宁将丹药滑入她的掌心:“这丹药兴许能救治黑虎前辈。”
云榆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真……真的吗?”
裴依宁颔首:“这丹药能修补残魂,虽不能立刻让黑虎前辈恢复如初,但让她醒来,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她小幅度的晃动药瓶,“我炼制了两枚,先看看效果,再做后续的决定。”
云榆虽不曾说过,但到底记挂着遗迹内的黑虎和遗迹外的一白二白。
那两只被小刺猬收为小跟班的白毛小刺猬。
裴依宁晃动的手一顿,扫了眼面前惊喜溢于言表的小妖。
不轻不重地:“还有一白二白。”
云榆接道:“对,我得给她们带点吃食过去。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那两只小刺猬修为如何了。”
掌心的丹药被人拿走,云榆不解地看过去,只见拔下的瓶塞被塞了回去,那丹药也被一并放了回去。
以为师姐是不想药效流失,云榆没有所想,眼巴巴地凑过去,下巴怼在师姐的小臂上,侧脸歪头,双目无辜地转动。
纯真懵懂的让人生不出气来。
“师姐,”云榆点点往师姐怀中挤,她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墙壁,她步步紧逼,裴依宁不得不往后退,直到腰身与墙面亲密接触,退无可退,“这两日炼丹途中,有想我吗?”
云榆故意眨动眼睛,她清楚自己的优势,明白师姐吃的点是什么。
结为道侣后,她在裴依宁面前越发放肆。
她轻轻地覆住师姐的手背,取过那只白玉瓷瓶,小心地抽身放好,旋即跟个小弹簧似地弹回原位,脑袋撞到师姐的额头。
她瘪嘴:“师姐,疼的。”
分明只是轻微的触碰,相互力下,裴依宁知晓这只小妖在装可怜。
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活像是被欺负了的小表情着实让她心软,说不出半句不好。
她哄:“师姐给你揉揉。”
云榆:“不要,我要师姐吹吹。”
裴依宁轻笑,扶住她的脑袋,探头吹过。
得逞的人嬉笑,扎入裴依宁怀中,膝盖挤进两条腿间,不紧不慢地绕着圈,警惕地回头望了眼闭合的殿门。
“师姐,这间偏殿,平日有人来吗?”云榆问。
裴依宁不着痕迹地侧回头,忽而感觉有些口渴了,她的两条手臂自然垂落在身旁两侧,眸色因被光亮遮住,幽深而暗沉。
女人向下滑动些许,小妖的影子落在她的头顶,那条卡住她的腿老实起来,却也因位置关系,让裴依宁不便从左右离开。
云榆:“师姐,你在紧张什么。”她坏心思地将手臂怼在师姐脖颈两边,犹如禁锢般,更是无法逃脱,“这间偏殿,平日里会有人来吗?”
小妖的本性,越发显露,原先本体时的肆无忌惮传染到了这只小妖的人形。
放肆到尊重师姐这件事都做不到了。
只对她如此。
裴依宁:“有时会有人来。”
云榆浅笑,一瞬不瞬地望着师姐数秒,她双掌一撑墙壁,身体后仰,那条腿顺势收回:“这样啊。”
她隐晦地点了下自己的唇角,拥住师姐:“这两日,我可想师姐了,师姐想我吗?”
她诉说自己的思念:“师姐不在,星星睡不着觉,整宿整宿的失眠,好可怜的。”
前面那点还算正常,后面的假的过于离谱。
裴依宁从方才的感觉中挣脱,玩味地重复:“整宿整宿的失眠,你?”
云榆一本正经地:“嗯,就是我这只可可怜怜,委委屈屈,无人疼,无人爱,缩成一团,还会被人踢上一脚的小刺猬。”
裴依宁:“杜寻雁来时说,昨夜还同你一起去吃烤肉,直至天明。”
云榆:“……杜师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明明答应我不告诉你的。”
裴依宁点她的小脑袋瓜子:“所以,是因为想我睡不着,还是被烤肉香得睡不着。”
云榆从善如流:“当然是想师姐想的睡不着,只能和杜师姐去吃烤肉,转移注意力。”
小妖现在越来越能说会道了,裴依宁在想,要不要让小妖和杜师妹保持点距离。
杜师妹不仅教小妖剑法,如今将口舌功夫也一并传授给小妖了。
念想一闪而逝:“星星,你想什么时候去遗迹。”
云榆笑容收敛,垂眸深思。
她当然希望越快越好,但师姐炼制完丹药不久,需要休息。
左右就这两日。
权衡之下,云榆道:“明日出发,今日师姐休息休息,我伺候师姐休息。师姐可以尽情使唤我。”
她笑:“把我当成师姐的小跟班。”
裴依宁挑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的确略有疲惫,拖着这样的精神状态去见黑虎前辈有失体统。
明日也好。
从偏殿内而出,正殿内有几名灵丹堂的师姐妹正在忙碌。
云榆恭敬地同几人招呼。
在外对待其她同门,她依旧保持原样,有礼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出了正殿,念及灵丹堂内部不便御剑,云榆偷偷瞄了眼身旁人,摇身化回本体,娴熟地爬到裴依宁身上。显祝福
还没在女人身上呆两秒,小刺猬火箭似地蹦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她又变回人形。
裴依宁被她来回切换状态逗道:“在想什么坏点子?”
云榆幽怨地晃动身体,哼哼唧唧地:“我可没有,我是好刺猬。”
在下意识爬上师姐肩头的刹那,小刺猬想到师姐的疲惫,她舍不得让师姐更累。
她道:“师姐,你化成小小的,就跟在我老家那般,我捧着你走。”
裴依宁歪头:“嗯?”
云榆牵着裴依宁晃:“师姐,变么变么。”
裴依宁纵容地吐出一口气,四下无人,她的身体被一层灵力笼罩,肉眼可见的,光晕包裹着里面的人,在一点点缩小。
缩小到与小刺猬一般大。
“好可爱。”云榆忍不住心软软,小小的师姐差点要把她萌翻了。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小小的东西,真的好可爱。
云榆理解为何当初她变成小刺猬时,那群同门眼底泛滥的软。
她双手几乎贴到地面,生怕说话声大,吓到这只小小的人:“师姐,上来。”
裴依宁翻上她的掌心,学着小刺猬惯常在她掌心的样子坐下,靠在云榆曲起的手指上。
云榆缓而慢地起身,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行走在灵丹堂的小路上。
馥郁的花香浮在空气中,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云榆拢起掌心,裴依宁的世界依旧充满光亮,只是周身全是云榆的气息。
清淡的气息。
云榆视线时刻观察掌心小人的变化,瞬间的满足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与师姐亲密无间。
灵丹堂本就大,在云榆刻意放慢速度下,这段路程漫长无比。但一人一妖都不着急。
小小的人躺在,闭目睡去。
等小裴依宁再度醒来时,已过去大半个时辰,云榆正要推开裴依宁洞府的门。
“走了这么长时间吗?”裴依宁打趣她,“星星是用爬的吗?”
云榆用手肘拐开洞府的门,另只手拎起裴依宁的后颈,将小小的人提到眼前,她板住脸,去吓唬小人:“大胆,乱说什么呢?”
裴依宁手脚垂落,被拎得毫无脾气。
这小妖就是在等着这么对她呢。
裴依宁来来回回地晃悠,双腿勾住云榆的小臂,倒挂在小妖手臂上。
这也是学的小刺猬。
云榆提着攀附住她的人进入洞府,衣料不经意的移动中,与另一处摩挲。
裴依宁眉心跳动,不动声色地改变位置。但这个时候云榆走动的速度不慢,不利于她有所动作。
生生挨到云榆坐下。
小妖将她提到桌面上,双手叠放,下巴磕手背上,悠哉悠哉地:“睡醒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面前的小人倒了杯:“师姐,先不准变回来。我想看看这么小的你,是怎么喝水的。”
裴依宁拿她没办法,素来惯着这小妖,导致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
女人扒住茶杯,往下按动。
茶杯倾倒,茶水溢出。
小人来不及喝,生生被呛了几下。
云榆眼神一变,慌忙将小人拿起,自责而心疼的顺小人的背。
“没事。”裴依宁咳嗽几声。
云榆内疚不已:“对不起,师姐。”
裴依宁踩在她的掌心,碰了碰云榆的唇角,她翻身而下,身形变大到原样。
女人擦了下唇边的茶水,呼出气:“不是什么大事。”她挑起眼帘,“你方才在偏殿内想要做什么,为何用问会不会有人来?”
心照不宣的事,裴依宁不会不知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因为,她想这只小妖了。
心灵和身体都想。
云榆将溢出的茶水处理过,见裴依宁面上因呛到而染上的红晕消退,她长腿伸出,恰恰好好从裴依宁两条腿间穿过。
她曲膝:“因为……”
她停顿住。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怎么的,云榆的念头有一瞬间的游离,视线不自然地看向外面。
她发现,她和师姐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白日。
夜晚才应该是主场才对。
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了。
云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裴依宁扬眉:“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云榆指了指外面。
透过半开的木窗,外景一览无余。无需多言,默契让她知道云榆所说的是什么。
裴依宁也笑了:“那要等到晚上吗?”
云榆笑着说:“或许可以……一直到晚上。”
斜阳渐下,将天地人晕染成相同的绯红,延伸出无穷无尽的红意,顺着天幕降下大地。
在霞光中,一道芒直冲而过,突如其来到措手不及,红霞剧烈震动,伴随着夕阳普照的,愈加的红和柔。
云榆靠在窗边:“师姐,你看外面,”她触手可及晚霞,“远处的天与地好像连成了一片,都是红色的。”
“师姐也是红色的。”
裴依宁下颌绷着,无暇顾及外面的景象,素来极具耐心的人,带着淡淡的心急和难以启齿的困顿:“星星。”
云榆抚摸着,陷入沉沦的美景中:“师姐,你喜欢星星,还是喜欢此刻的晚霞。如你一般的晚霞。”
裴依宁心跟着颤了颤:“星星……”
在日与夜的交替中,密集的繁星占据,晚霞被星星穿透。
星星被晚霞包裹。
雨水也想凑个热闹,降下一场和煦轻缓的小雨。
雨缠绵连续,星星不畏惧雨水。
可裴依宁畏惧。
云榆不紧不慢地,合在师姐耳边,空闲的手卡住师姐的下巴:“师姐,天黑了。”
裴依宁混沌的思绪让她做不出更多的回答,连续两日的炼丹,耗费无尽的精力。
云榆用另一种方式安抚师姐,却也将裴依宁带入到另一场困倦中。
云榆在那处粗糙的点,抹复挑,她轻轻地摁住师姐的肩膀,念动间,木窗“啪”地一声闭合。
也震碎了裴依宁紧绷的神经,挺直的脊背变得松松垮垮。她靠在身后人怀中,凝视前方的一点:“星星。”
云榆环抱住她,将遗失的安全感尽数给足:“我在的,师姐,我在的。”
夜色昏沉,洞府内用来照明的灵珠并未开启,在微末的光亮中,隐约可见模糊的轮廓线。
物体的轮廓线,人的轮廓线。
静谧美好到让人不忍出声打破。
裴依宁闭目舒缓,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云榆的手腕处,凸起的腕骨让女人流连忘返。
她顺着云榆的手摸去,在食指和中指处摸到湿润的黏,自然而干后,不舍离去地贴着肌肤。
裴依宁白皙的面容缀上绯红,灵力涌动间,给小妖使用了个净身术。
那份黏褪去。
云榆动了下,揉动裴依宁的腿,体贴地:“是不是很酸,是这里吗?”
裴依宁:“嗯。”
云榆耐心地揉捏,谁也没提要将灵珠打开,就在这沉沉的夜色中,木窗再度被打开。
借助星星的亮光,足以视物。
为师姐梳洗完毕后,云榆抱着师姐上床休息,劳累了两日的身体,只是在回来的路上睡那会时间定然是不够的。
裴依宁突然道:“星星,明日给一白二白的东西想好了吗?”
云榆:“想好了,除了吃的,还有一些修炼之物,对她们日后有帮助。”
“嗯,的确要准备这些,”裴依宁似在确定,忽而道,“你只有我这一个跟班吗?”
云榆:“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裴依宁似笑非笑。
云榆陡然间想起遗迹处发生的事,她当初差不多是当着裴依宁的面收下两只白毛小刺猬当小跟班的。
明日故地重游。
今夜师姐这是在同她旧事重提。
云榆心思百转千回,大脑极速运转:“不一样。”
裴依宁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怎么不一样?”
云榆察言观色:“师姐是我收的第一个小跟班,含金量自是要比后面的高许多。”
裴依宁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是吗?”
平淡的话语莫名让云榆察觉到危险,她立刻道:“是的。”
“不止于此,师姐是我想相伴一生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星星和师姐(二)[番外]
第二日一早, 趁着裴依宁前往灵丹堂处理事物的功夫,云榆溜到膳食堂。
她一早打听过,纳兰师姐每日这个点都会过来一趟。有纳兰师姐在,她会顺利很多。
蹲守了半柱香的时间, 云榆瞧见那道浅绿色的身影, 她隔着一段距离小跑过去,停在纳兰然身前一米处, 恭敬地拱手:“纳兰师姐, 早啊。”
纳兰然一路看着她跑过去,原以为是裴师姐在她身后, 几度回头,离得近了, 方才确定云师妹的目标是她。
她顿步:“云师妹,”停下片刻,看了眼不远处的建筑,恍然想到许久前裴师姐对膳食堂的关照,以及那夜在膳食堂内被抓住的小刺猬, 她隐约猜到, “云师妹要与我一同吃点吗?”
云榆自是应下:“好。”
两人一前一后, 中间隔着半个身位。
云榆道:“不瞒纳兰师姐, 我还有一事相求。”
纳兰然:“云师妹但说无妨。”
云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做足心理建设道:“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从膳食堂内取一部分食材。”
算不得什么大事,纳兰然自可以做决定:“当然可以, 云师妹不必与我这般客气, 毕竟……我们很熟了。”
整个灵丹堂,除却裴依宁, 纳兰然是与云榆打交道最多的人。同时,因着几位好友的关系,她与剑法阁关系颇为亲密。
得到纳兰然的话,云榆顾虑少了许多,挑选了数株药株塞入空间储物,到时给一白二白补身体用。
又端了两锅药膳,用灵力封存。
纳兰然好奇地:“不拿点别的吗?”陷驻负
只是这点东西,云师妹未免过于客气了。
云榆满意的内视空间储物,加上家妖给的食物,以及这段时间她或多或少特意储藏的一些,足够一白二白很长一段时间不愁食物。
“够啦,多谢纳兰师姐,”云榆拱手,“师妹告辞。”
从膳食堂出来,云榆又溜到器物堂,从器物堂那弄到些趁手的武器,再转去剑法阁寻了些功法,最后,她停留在阵灵阁的峰阁前,踌躇不前。
她在阵灵阁并无认识的人,只和那位白师姐有过几面之缘。
犹豫半晌,云榆选择放弃,转头从杜寻雁那捞了几张符纸,赶在杜师姐揪住她之前,如同滑溜的小泥鳅,从对方手下逃脱。
满载而归,云榆心情不错地回到裴依宁的洞府,清点今日的收获,分门别类,思考哪些适合一白,哪些适合二白。
她不清楚两只白毛刺猬修炼的是什么,只能从短暂的相处中猜测一二
她清点的过于认真,以至于洞府石门被打开,颀长的身形落在她身后都不曾发觉,口中嘟嘟囔囔地:“一白沉稳,二白活跃……”
裴依宁倾听云榆细小的声音,在听见一白二白的名字后,她俯下身,手搭在云榆的肩膀:“然后呢?”
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云榆犹如惊弓之鸟,猛地缩起身子。
待反应过来,她挂上苦瓜脸,故作不满地:“师姐学坏了,故意吓我。”
裴依宁侧身坐在她身旁,端起温凉的茶水抿了口,神情淡然:“是你太专注了。”她睨了眼满是心虚的小妖,“去给一白二白准备了别的?”
云榆将今日的轨迹说了遍,总结道:“她们初入修炼,无人引导,不知情况如何。总要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她凑近裴依宁,下巴尖磕到女人的手臂,“不像我,我很幸运的有很多师姐教。”
裴依宁抬起手臂,掌心摊开,云榆自然而然地转移阵地,挪动师姐掌上。
下巴被很轻地挠动,云榆莫名生出一种师姐在逗弄她的错觉。
师姐这是把她当成宠物了吗?
云榆蹙眉,口中含着气,脸颊两侧鼓鼓的。就在这时,另只手卡在她的脸颊上,挤动,含着的气泄出。
云榆:“……”
裴依宁面不改色:“起来了,我们该出发了。”
云榆盯着师姐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什么,可她的道行太浅,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跟上师姐的步伐。
裴依宁弯唇。
经由传送阵,一人一妖很快出现在那座遗迹附近。
因着先前坍塌的缘故,这处地界破败不堪,到处是碎石残垣,却也因少有人来,周围植被郁郁葱葱一片。
云榆化成小刺猬,趴在地上嗅闻两只白毛刺猬的气息,她边走边嗅,小小的眉头越拢越紧。
怎么感知不到一白二白的气息,莫不是两只白毛刺猬离开这里了。
又或者是……
小刺猬重重摇头,将这个想法移出。
不可能的,一白二白不可能出事。
裴依宁蹲下身,灵识将整片地界包围搜索,不忘安抚小刺猬:“别急,说不定是有事出去了。”
话音刚落,地底的泥土轻微耸动,坍陷一块,探出两只差不多的小脑袋,她们扒在坍陷的洞沿边,四处张望。
裴依宁的灵识顷刻间露出的两只生物锁定。
小刺猬听见声响,下意识扭头。
“老大,”二白惊喜地叫了声,甩甩身上沾到的泥土,闪身出洞穴内钻出,几个健步蹿到小刺猬前,爪臂张开,将小刺猬锁在怀中,“真的是老大。”
一白略显沉稳,可眼底的激动不少。
小刺猬被她锁的呼吸不顺:“二白!”
一白拍拍二白的爪子,前者后知后觉地松开,懊恼地:“老大,看见你没控制住。”
裴依宁退到两米外,将相聚的氛围留足给三只小刺猬。
小刺猬和一白二白抱了抱:“我方才没嗅到你们的气息,以为你们离开了。”她庆幸,“还以为遇不见你们了。”
一白解释道:“遗迹坍塌后的几日,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我和二白那时刚可以化形,不敢显露在人前,仍旧以本体躲藏在洞穴内修炼。”
她指了指延伸到无尽地下的洞穴,“后来无人再来,但我们习惯了住在深处,加之有黑虎前辈传承的灵气,很难被发现。”
二白认可地点点头:“就是就是,我们是在下面听见地上来人,心生好奇想来看看,然后我们就嗅到老大的气息了。”
二白越说越激动,作势又要抱小刺猬,被一白一把推开,没好气地道:“老大这么小,哪里受得了你的重量。”
小刺猬默默低头,她的本体在一众刺猬前小小的,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
本体好难养啊。
她的人形看上就很健康。
对了,一白二白在接受到黑虎前辈的传承后,就可以化形了。
小刺猬道:“让我看看你们的人形。”
一白二白为难地对视一眼。
小刺猬:“怎么,在老大面前还害羞啊?”
一白道:“老大,我们维持不了多久人形。今日已经化过形了,暂时化不了。”
她们没有那么多的灵力支撑人形的长久。
小刺猬记起为她们带来的东西,从空间储物中摸出两只类似于手镯的圈环。
这是师姐给她的。
小刺猬不由自主地看向裴依宁,后者眉目温柔,双眼含笑地对她对望。
小刺猬连忙收回视线,耳尖蔓上一层红意。
为什么感觉本体与师姐对视,也开始羞涩了。
都是师姐的原因,害得她道心不稳。
小刺猬心安理得地将缘由归结到裴依宁身上。
她注意力重新转向两只白毛小刺猬,在她们茫然不解的目光中,将手环带到她们的爪臂上,手环有灵性,可以自由更改大小:“这是一种空间储物,可以将东西放在里面随身携带,很方便。”
她细心地告诉两只白毛小刺猬该如何使用这样物件。
“好神奇。”二白欣喜地打量这只手环,爪子摸来摸去,满眼都是星光。
小刺猬傲娇地扬起脑袋:“也不看看你们老大是谁,身为我的小跟班,好东西多多。”
说到小跟班时,小刺猬余光扫到裴依宁,她主动介绍道:“那位也是我的小跟班,她是我的第一位小跟班。”
被点到的裴依宁眨了下眼,长而翘的睫毛颤动,投射下的一小团阴影在下眼睑处小幅度地游移。
在三位小跟班打完招呼后,小刺猬直奔主题:“本星星今日来,除却看你们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数秒,“本星星的大跟班,找到了唤醒黑虎前辈的方法!”
一白二白怔在原地。
小刺猬戳戳不言不语的两只白毛小刺猬:“你们……怎么没点反应。”
忽地,
“啊!”二白爆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呜呜呜……”
小刺猬被陡然升起的音浪炸得脑袋疼,她捂住双耳,半垂下头,扯起嘴角。
二白胡乱地抹着眼睛,泪水糊得她满脸都是。
一白虽不如二白表现的明显,可眼眶中,亦是泪水涟涟。
“好啦好啦,”小刺猬安慰她们,“别叫啦,我们现在进遗迹,心态要平稳,能不能学学本星星,处变不惊。”
二白被忽悠到:“二白记住了,老大好厉害。”
遗迹的进出口被堵住,但两只白毛小刺猬身为这里的原住民,自有别的方式进出。
裴依宁缩小到与小刺猬一般大小,跟着一白二白跳入她们的洞中,从挖出的一条暗道直通遗迹内部。
中途,小刺猬鬼鬼祟祟地:“师姐,你想不想骑小刺猬?”
裴依宁:“嗯?”
小刺猬趴下身:“上来吧,大跟班专属服务。”
裴依宁笑了笑,爬上小刺猬的脊背,柔顺的刺贴合脊背,并不会扎到她。
等到她坐好,小刺猬昂首挺胸地往前跑,与白毛刺猬并肩而行。
二白注意到小刺猬身上的小人:“老大对我们真好。”
给她和一白手环,让这只小人坐在自己身上,她从前可没见过对待跟班这么好的妖。
小刺猬被夸得飘飘然,昂首挺胸:“那是,老大从不亏待你们。”
裴依宁拍拍小刺猬后背,身体往下滑了些。
七七八八拐了数个道,终于进入遗迹内部,小刺猬趴在地上,方便身上人下来。
裴依宁从小刺猬脊背滑落时,无意间瞧见小刺猬短小的尾巴,只一点点,很可爱地翘着。
女人盯着那点看了会,收回目光:“一白,你知道黑虎前辈在哪吗?”
相教之二白,一白明显靠谱许多。
一白道:“跟我来,小人。”
遗迹内很好,正欲变回原貌的裴依宁听得这声小人,生生止住了变回去的念想。
小人比大人听上去好听些。
穿过幽深的通道,拐到一处池边,池内并没有水,在池的底部,印着巨大的痕迹。
是黑虎的。
黑虎仅剩不多的残魂窝缩在此处,裴依宁单手撑着池边物体,翻身越入池内,小刺猬紧随其后。
“师姐,可看出什么?”小刺猬问。
裴依宁凭空取出那只白玉瓷瓶,微微颔首,挑开瓶塞,倒出一枚丹药。
残魂难以吞食,况且黑虎还在沉睡中,常规方法行不通,只能借助阵法,将黑虎唤醒,再与黑虎建立沟通。
她抽出数只符纸,取出一根半米长的,通体金色的灵棍:“可通过这个,让人远程替我们绘制阵法。”
说罢,她闭目传音于给她这根灵棍的主人。
“星星,”裴依宁拎起小刺猬,送到池边高台上,“你在这等着,不要靠得太近。”
小刺猬老实应下的同时,将跃跃欲试想下去的二白拦住。
裴依宁手握灵棍:“清凡,可以了。”
下一秒,一道灵光自棍内钻入裴依宁体内,女人身形微不可见地颤动。
那抹灵光顺着筋脉游走到女人的手腕,竟是夺走了女人对这条手臂的控制。
紧接着,小刺猬看见裴依宁不断移动的身形,根根灵线被勾勒出,逐渐凝结着阵法的形状。
小刺猬惊奇地望着这一幕。
这难道就是远程绘制阵法吗?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那过往考核,可有人远程替别人参加考核。
小刺猬摇摇头,敢在各个峰阁师姐眼皮底下做这种小动作,怕是不要命了。
“咻”地声。
无数根灵线转动,阵法成型。
裴依宁身形倒退,退出阵法覆盖的覆盖。
小刺猬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被抽调一空,无数灵点汇集到阵法内。
一只庞大威武的黑虎缓而慢地出现在阵法内。
“是黑虎。”二白伸着爪子道,“老大,是黑虎。”
一白:“安静。”
二白:“哦……”
黑虎巨大的身体卧着,虎头搭在爪臂上,眼睛虚虚睁开,虚弱至极。漆黑的瞳孔转动,在看见那三只小刺猬时,她的目光停留片刻,重重闭上。
小刺猬心提起来。
裴依宁双腿盘坐,身形随之变大,掌心那枚丹药散发出浓重的药香,她另只手腾出两指,银金色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丹药中。
丹药融化成水,在化成一缕缕烟气,被灵力裹挟,带入阵法中,与漫天星点共同流入黑虎体内。
小刺猬屏住呼吸。
在最后一缕烟气进入,裴依宁素手一挥,阵法破碎。
黑虎的身形若隐若现,随时有要消失的趋势,裴依宁双腿撑起,长指在半空中勾动,无数枚符文随之升起,定在黑虎周身。
小刺猬看得胆战心惊。
她一边关注黑虎的状态,一边关注裴依宁的神色。
巨量的灵力消耗让裴依宁脸色越发苍白。
小刺猬爪子握拳。
“呼。”
裴依宁吐出一口长气。
黑虎的身形虽依旧呈现半透明状,但已稳定下来。
裴依宁咬住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一连吞下数枚丹药,她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小刺猬急不可耐想要去探看师姐的身体,但这个时候,她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一个不注意,让师姐的付出前功尽弃。
黑虎闭合的眼睛睁开,魂力的增强让她的身体缓慢凝结。
但她的身体过于庞大,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如初。
“你们……”黑虎的声音沉而哑,“我的身体,”虎眼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自己的身体,“你们做了什么?”
裴依宁拱手:“晚辈裴依宁,见过黑虎前辈,上次前来,多有冒犯,还请黑虎前辈,莫要怪罪。”
黑虎对眼前的人族有印象,上次来的不止这一位人族,还有两位人族。
自己如今这副样子,多半是因为面前这位人族。
黑虎:“已过之事,无需再提。”
裴依宁转身,示意小刺猬们可以过来了。
小刺猬率先跳过去,一白二白紧随起来。
小刺猬快步爬到裴依宁身上,心疼地瘪起嘴,怜惜地蹭蹭女人的脸颊,她吸吸鼻子,传音:【笨蛋师姐。】
裴依宁懂她的心疼和未说完的话,她回音:【没关系的,星星,很快就好了。】
一白二白扑到黑虎爪边,二白哼哼唧唧地哭着。
黑虎头疼地拍开她,板着脸:“你们俩的修为,为何还是这么低。”
二白抽动:“黑虎前辈……”
裴依宁揣着小刺猬来到黑虎前,将白玉瓷瓶递给一白,嘱咐:“黑虎前辈,瓶内还有两枚丹药,过几日,您的身体再凝结些,便可直接吞服。半月一枚,一个月后,您的身体便可恢复如初。”
她顿了下,继续道:“但您体内的灵力,短时间内……”
她适可而止。
黑虎听得明白。
身体已然恢复,剩下的,便不是什么难事。
黑虎道:“多谢。你可有想要的,我这里虽已坍陷,但里面存物尚有许多,你可以随时取用。”
裴依宁笑了笑,搓起怀中的小刺猬:“我已经收到黑虎前辈的谢礼了。”
黑虎:“什么?”
裴依宁传音:【您先前留给小刺猬的传承。】
原是如此。
黑虎了然。
这位人族和小妖的关系竟如此之好。她行走世间这么多年,自是知晓想要修复自己的残魂要耗费多大的精力。
眼前的这位人族只是因为上次的传承……
虎眼落在小刺猬身上,半晌后转到一白二白身上,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三份传承,你二妖缘何与我沉睡前毫无二致。”
她道:“那只与你们同族的,修为跃升,你们还在这不知所谓。”
二白被训也不难过,颇有与有荣焉之感:“那是我们老大,比我们厉害是应该的。”
黑虎一爪下去,二白四仰八叉地压爬下:“毫无进取之心。”
二白眼泪汪汪。
小刺猬从师姐怀中跳下,抱爪:“黑虎前辈。”
黑虎点点头:“是个可造之材。”
刚苏醒的黑虎精神并不是很好,小刺猬等人没有过多打扰,在裴依宁二次检查过黑虎的身体情况后,三只小刺猬和一只小人与黑虎告辞,钻通道出去。
二白委屈地摸摸自己的小身体,可怜地对一白道:“黑虎前辈为什么不拍你。”
一白:“我安静。”
二白:“哦。”
小刺猬教过两只白毛小刺猬简单的招式,叮嘱一白二白好好修炼后,没再过多逗留。
“老大,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下次你来时,二白一定会把老大教的都学会!”二白信誓旦旦地伸出爪子,认真道。
另只白毛小刺猬:“一白也是。”
小刺猬咧嘴:“嗯……本星星要偷偷来,说不定哪日,你们一回头,便能看见我。”
“好啦,时间不早啦,本星星要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黑虎前辈。”
小刺猬记挂裴依宁的身体,也放心不下两只白毛小刺猬,但好在一白较为沉稳,她勉强能安下心。
一白二白:“老大再见。”
站在小型传送阵内的小刺猬:“再见,小跟班。”
阵法启动,小刺猬身形变动,化为人形,她揽住裴依宁的腰身,轻声道:“师姐,传送还需要一段时间,靠在我身上休息会。”
裴依宁“嗯”了声,歪头靠去。
藏在符纸中的小型阵法在非阵法师手中更为不稳定,云榆用灵力支稳身体,以免摇晃幅度过大,影响到裴依宁。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裴依宁的洞府中。
云榆扶着师姐坐下,站在师姐身后为师姐按捏肩膀,她心有愧疚,却不知从何说起。
师姐不会喜欢听她说这些。
云榆:“师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依宁道:“头有些疼,”知她的内疚,女人转身道,“星星想不想为师姐治疗。”
云榆垂目:“我不是丹修。”
裴依宁:“可师姐是啊,师姐可以教你,不是什么很难的。”
云榆试探:“那……试试?”
在师姐的指导下,云榆缓缓将灵识抽出,一点点地去引裴依宁的灵识。
交织融合。
裴依宁低哼:“轻点,星星。”
小妖把握不住度,灵识交缠的感觉来的如此剧烈,让她险些分不清方向。
揪着师姐便要更加贴近。
作者有话说:
下面是灵识互换的番外
裴师姐版小刺猬and小刺猬版裴师姐
第116章 星星和师姐(三)[番外]
灵识海内掀起惊涛骇浪, 无尽的水滴汇聚其中,不分彼此
两道虚无的灵识在脑海中你来我往,云榆缠绕,不舍得分开半点。她遨游在师姐的灵海中, 肆无忌惮地寻着各个方向。
不仅是灵识, 小妖已经拥住裴依宁,方寸之间, 女人退却不了半步。小妖的灵识在她面前并不强势, 柔和的过度。
裴依宁不敢有太大的举动,连推拒都做不得, 灵识被分割包裹,与小妖相伴, 被动的承载着汹涌无法预控。
云榆孜孜不倦的探索新奇的知识,第一次知晓灵识相合有这等作用,她压着喉咙,忍着继续的念头:“师姐,我该如何为你治疗。”
裴依宁的灵识被锁住, 面容浸染上久不透气的红, 双手撑着云榆的肩膀, 原比身体接触的感触还要深, 她咬住唇说不出话。
小妖的灵识不觉间竟然穿透了女人的灵海, 无边无际的浩瀚让小妖渺小到极致。
她惊叹师姐的包含, 也沉溺在师姐的包含中。但师姐的包含,换来的却是她一次次不知感恩的顶撞。
两道灵识共同滚入无尽的灵海中, 云榆压着念想:“师姐, 师姐……”
她不安地呼唤女人:“怎么办,我好像不会。”
小妖换了个方式, 努力静下心,灵识牵着师姐的灵识,寻得一处干燥之地。
可不消片刻,那处干燥之地亦是被灵海波及,润成一片。
小妖放弃克制的念头,比以往强烈千百万倍的念想吞噬住她极力遏制的混乱。
于是,她强压在师姐灵识,知晓灵识受损的危害,师姐的抵御微乎其微:“师姐,还教我吗?”
怎么教,如何教。
裴依宁颤颤巍巍地缩起手指,虚弱地垂在云榆肩膀:“进入我的灵识。”
“已经在里面了。”小妖抖着声线,低喃,“师姐的灵识,我感知到了。”
“喜欢。”小妖道。
裴依宁眼神虚幻,喃喃地下发指令:“帮我抚平。”
小妖:“嗯?”
怎么抚平?
裴依宁难以启齿:“用你的灵识,修补我的灵识,”她别过头,灵识被缠得越发紧,“就这样。”
小妖了然:“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丹修的她,也可以做得很好,做得让师姐很满意。
她托举着师姐,在得到师姐的话后,越发不顾忌。
“师姐,我曾听闻有一种修炼方式,”小妖的声音在灵海内响起,旖.旎的温度点点升高,“叫双……”
“星星,”师姐的灵识发出微弱的制止声,她叫停小妖未出口的话,“不许……不许乱说。”
裴依宁道:“我们这是……治疗。”
后两个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小妖控制着灵识,大脑在极速中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卷起师姐的灵识,贪婪地吞食。
师姐的一切,在贪吃的小妖眼中,都美味无比。
小妖闷哼声,在灵海的深处,她被一道无形的力度挡住,前进不得。她不甘心止步于此,强行往里入。
灵海掀起狂风巨浪,小妖的灵识摇晃动荡。她的挑战欲被激起,势必要将那股看不见的力度挡回去。
悬停在灵海前的那枚灵珠周围包裹的灵气与灵海交织,在这场动荡中,灵珠上下弹动数次,坠入灵海。
“星星,慢点。”裴依宁未想到小妖想要进入海洋的深处寻宝,她膝盖软下,眉心拧成的小山拢起又舒展,舒展又拢起,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莽撞的小妖终于推开那道阻拦的力度,在灵海深处,她看见另一个小小的师姐虚影。
“师姐,我在为你修补灵识。”师姐的灵识适应了她的横冲直撞,她穿行而过,“是你说的。”
在灵识再一次被包裹,温热席卷,裴依宁抑制不住地探头,狠狠咬住小妖的肩。
灵识得到片刻松懈,裴依宁正欲放松,下一秒,更为不容置啄地逼近她。
似在回应裴依宁咬下的那口,小妖下手更不知轻重。
在无数次云端的松软中,裴依宁一次次坠入海面。
大汗淋漓。
小妖朝着灵海深处的师姐虚影冲去,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裴依宁下意识揪住小妖:“别,星星。”
为时已晚,小妖的灵识直直入了师姐的那层虚影中。
崩塌在下一瞬而来,灵海中心出现漩涡,顷刻间将小妖的灵识吸入。
小妖逃无可逃。
裴依宁缩在小妖怀中,身体轻颤,全身发软到毫无力气,后知后觉支起的抵御近乎忽略不计,一颗心尽数落在身前人怀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识在被挤压,被另一道漩涡,一道她目前没有力气做出逃脱动作的漩涡吸引。
身体轻飘飘的,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灵识脱离身体,在向着另一道身体而去。
荒谬而有趣。
两人的灵识被迫分开,裴依宁眉宇间是纵容而无奈:“星星,好像出错了。”
小妖不知道哪里出错,她只知道,她的灵识已经不再受她的控制,慌乱中,小妖惊恐的声音传出:“师姐,怎么办,你的灵识被我弄坏了。”
含着慌不择乱的恐慌和哭音:“师姐,你的身体……”
裴依宁微微怔愣,这个时候,小妖想的不是自己的灵识飘向何方,只一门心思的关心她的。
本就软成一滩的心,刹时间能凝出水来,她存心要逗弄这只无法无天的小妖:“不知道呢。”
小妖还要说什么,但师姐的灵识彻底消失不见,她的亦是如此。
好在慌乱感没有持续多久,小妖猛地颤动,从灵识世界中脱离出来。
她立刻抱紧身前的人,补足那刻的失落和紧张,低声唤:“师姐,吓死我了。”
裴依宁道:“嗯呢,的确是要被吓到了。”
“嗯?”云榆埋在师姐颈间,不明所以。
师姐身上淡淡的药香怎么没有了。
平日只是贴近就能嗅到的药香,如今抱紧成这般,都没能闻到,翻到有一股淡淡的,微甜的暖香。
就连惯常的触感都变得不同。
“我们遇到麻烦了,星星。”女人缓缓道。
师姐的声音也变了,音色竟与她颇为相似。
她抬起头,待到瞳孔中挤满面前人样貌的瞬间,将出的话语卡在喉咙间,她不可置信地张唇,撒娇的软态凝结。
她的脸,怎么出现在了师姐的脸上。
不对,一定是她的灵识在极剧的快乐中没能反应过来,出现了幻觉。
她重新埋入面前人的怀中,用力揉动几次眼睛,随后再度睁开眼睛。
没变。
她的脸还是在师姐脸上。
小妖瞳孔睁大:“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摸摸自己的脸,脸还在。
急忙用灵力幻化成一道影像,她怼上去一瞧。
她的脸怎么变成师姐的了。
小妖欲哭无泪:“师姐,完蛋了。”她眼睛一亮,“师姐,你有没有办法换回来。”
盯着云榆的脸,女人摇摇头,深沉中透着的表情在云榆这张脸上新奇无比。
小妖嘴角抽搐:“那岂不是要一直这样。”
她顶着师姐的脸,师姐顶着她的脸。
好可怕,好……刺激!
云榆用了半柱香接受这个事实,她双手圈在面前人的腰身,身体往后靠。
怪怪的,揽住属于自己的身体,对着自己的脸。
奇怪。
真的太奇怪了。
裴依宁很好地接受了,她歪头,眉梢挑起,挣开前人的束缚,看着自己的手:“短时间内,许是换不回来的。”
小妖:“……没关系。”她笑出声,想到要用这具身体做些师姐平日里万不可能做的事,她就想笑,“师姐,不对,师妹。”
某位师姐淡淡地看她眼:“这段时间,我们只能先互换身体,你这般唤我,倒也合理。”她似笑非笑,“满足你做师姐的梦了,如何?”
这小妖与她初见时,便装作老成的模样,现在真的能被唤做师姐,岂不是很有趣。
小妖思索:“我现在是裴依宁,你现在是云榆。”她两掌一拍,故意道,“云师妹,叫声师姐听听。”
女人从善如流:“师姐。”
记起这人当年骗自己时,一口一个叫别人师姐时的顺溜模样,小妖轻捶了一拳。
女人:“你为何打自己。”
小妖:“……”
对哦,面前的是她的身体,她为什么要打她的身体,她应该打师姐的身体。
小妖反手一圈打在手臂上。
“好疼。”小妖泪眼汪汪。
女人提醒:“我们是互换灵识状态。”
小妖不动了,她哼哼地“切”了声,往凳子上一坐,双腿交叠,脊背弯下,手肘支在大腿上,掌心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盯着面前的人。
女人被她含笑盯着,心知对方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果不其然,小妖指她:“云师妹,能变回本体给你亲爱的裴师姐看看吗?”
女人:“……”
小妖撒娇:“变嘛变嘛,我想看看。”
她还没抱过自己,想顺顺自己身体的刺,用别的视角戳戳自己的小肚子。
看着自己的脸在朝自己撒娇,裴依宁别开头,不忍直视。
太违背本性了。
她怎么可能用这种甜腻的语气撒娇。
女人觉得新鲜:“如何变。”
小妖道:“放松身体,想着变回本体即可。”
女人静下心来,按照小妖说的,将所有的念想清空,渐渐的,一只小刺猬的身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女人的身体一点点缩小,她的视野中,面前人的身形变大,变高。
直到定格,她垂眸,手臂变成爪臂,矮小的身体距离地面不过些许距离。
这就是小刺猬眼中的世界吗?
裴小刺猬探爪摸摸脊背,柔顺的刺贴合,并不扎手。记起云小刺猬喜欢四仰八叉趴着的姿势,裴小刺猬想要试试。
她爬上属于自己的身体,与云小刺猬的灵活相比,她的动作稍显生疏。
“师姐,你好可爱。”小妖忍不住捧起裴小刺猬。
裴小刺猬:“星星是在夸自己吗?”
这具身体是小妖的,小妖夸现在的她可爱,岂不是变相的夸自己可爱。
小妖笑:“我可没有。”
她提起裴小刺猬,心痒痒地拎住裴小刺猬的后颈,裴小刺猬如以往的她般,四肢垂下,无助可怜。
更加可爱了。
怪不得师姐从前总是喜欢拎她。
经过这次,她也想时常这么拎起自己的身体。有趣。
裴小刺猬温声道:“星星,乖一点,放我下来。”
小妖傲娇不改:“大胆,现在要叫我师姐。”
裴小刺猬:“……”她叹息,服从,“师姐,请问能放我下来吗?”
小妖师姐得意洋洋:“可以哦,师妹。”
她颇有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将裴小刺猬放下。那张清冷的眉目因着她变动的神情,灵动鲜活许多。
裴小刺猬不免想到小妖在本体上做出这种表情的样子。
她无声地弯下唇。
裴小刺猬学着云小刺猬的模样,四仰八叉地趴下。
嗯,的确很舒服,怪不得小刺猬喜欢这个动作。
但没多久,小妖师姐将她翻了个面,细长手指点在裴小刺猬的肚子上。
小妖:“弹弹的。”
从前摸自己都不曾有这种感觉,这就是换视角的好处吗?
等今后变回去,她定然要收费让别人摸。
不对,不能让别人摸她,裴师姐会不开心的。小妖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仰面而躺的裴小刺猬忽而坐起,小小的五官凝重起,似乎在倾听别人的话。
小妖师姐好奇地:“怎么了?”
过了会,裴小刺猬道:“我收到纳兰的传音,现在需得去趟灵丹堂。”
她和云榆互换灵识,总不能顶着小刺猬的身体,或者是云榆的身体去灵丹堂和一众师妹们商量事情。
太过匪夷所思。
届时传到堂主或是宗主耳中……裴依宁头疼。
麻烦来得这般快。
裴小刺猬道:“星星,你替我去。”
小妖指了指自己:“我?我去?”
裴小刺猬:“我同你一起,有什么,我传音告诉你。”
别无她法,如今只能这般。
小妖认命地起身,揣着裴小刺猬就要往灵丹堂而起,谁知刚一起身,她腿一软,膝盖一弯,差点跌倒。
好酸,身体好酸。
先前还没注意,现在一动,哪哪都是酸的,尤其是两条腿,酸胀无比。
她承接了这具身体的一切触感。
事后的酸意让她站不稳。
裴小刺猬耳尖泛红,视线移向别处,掩饰地遮盖:“缓缓吧,等会再去。”
“我当时让你轻点了。”裴小刺猬道。
小妖自行揉捏双腿,等到缓解地差不多了,她再度揣上裴小刺猬。没走两步,裴小刺猬要趴在她的肩头,小妖自是顺着对方的意。
等她们二人赶到时,纳兰然已然在殿前等了许久,见到裴依宁的身形,她遥遥地走过去:“裴师姐。”
小妖下意识:“纳兰师姐。”
纳兰然怔然,神情恍惚。
裴师姐这又是在做什么,怎么又叫她师姐了。
她悄悄看了眼趴在裴依宁身体上的小刺猬,按理说,小刺猬知晓裴师姐的身份,这般,又是在玩什么。
她在想要不要应下裴依宁的这声师姐。
小妖发现不对,急忙改口:“纳兰师妹。”她学着裴依宁惯常说话的方式,“发生了何事。”
纳兰然心有疑惑,裴师姐这不断变化的称呼。她顿了顿,道,“师姐,昨日栽种的几株魂草不知怎么的,呈现出枯萎的趋势。”
魂草种下后不能离土,她们一众人不知如何处理,生怕不注意让魂草直接枯萎,只能寻得裴师姐亲自过来探看。
小妖在等裴小刺猬的传音,没有冒然回答。
但裴小刺猬没有传音。
纳兰然左右等不到话,心中好奇更甚,但面前人的气息确是裴师姐无疑,她不起疑心,只当裴师姐在想方法。
小妖传音:【师姐,我该怎么回答。】
裴小刺猬传音:【去看看。】
小妖呼出一口气:“不急,纳兰师妹,带我去看看。”
她可不知道魂草种在哪里,也不知道等会该如何处理,等会要找个机会让她们离开,然后让师姐处理。
小妖按按脑袋。
在见到所谓的魂草后,小妖的脑袋更疼了。她左看看,右看看,四面八方的药田内种着成百上千种药材。
有些药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非是田前的小牌写着的药株名字不同,她压根分不清。
丹修好辛苦。
竟然要记这么多东西。
好可怕。
还好她是剑修,虽然穷,但不至于受这些苦楚。
小妖一时间竟然有些庆幸。
纳兰然道:“师姐,您看。”
面前数十株药材看上去恹恹的,叶片垂着,一副枯萎之态。
小妖一头雾水:【师姐!】
裴小刺猬懒洋洋地传音:【没事,让她不用担心。这魂草刚种下不久,还没适应。过几日便可。】
小妖将裴小刺猬的话原话送出。
纳兰然松下一口气:“那就好。”她这才有心思逗弄趴在师姐肩膀上的小刺猬,笑着道:“云师妹。”
裴小刺猬:“……纳兰师姐。”
小妖抿住唇,想笑又不能笑,让她憋的属实有些难受。
裴小刺猬不动声色的坐下,故意用脊背的刺去扎小妖。
纳兰然继续道:“许久没见到云师妹的本体了,”她真心夸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她可没勇气当着裴师姐的面说要摸小刺猬。
裴小刺猬:“谢谢纳兰师姐夸赞。”
小妖接道:“她本来就很可爱。”
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己,这也太好了吧。
纳兰然直应是。
在灵丹堂待了会,小妖晃动在各个殿宇间,在一声声的“师姐”中飘飘然,不知所以。
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叫师姐。
裴小刺猬跟着她,同样受到许多同门的瞩目,只不过,与以往的敬畏不同,更多的是渴望。
渴望摸她。
裴小刺猬默默地缩起身体,传音给某个正大光明,顶着她身份装师姐的某只小妖:【星星,我们回去。】
小妖晃动好了,也想回去逗弄某位裴小刺猬,一口应下:“走啦,可爱的小刺猬。”
路过的纳兰然听见这句,脚步一顿,不禁感概裴师姐在云师妹面前的欢脱。
与平日清冷温柔不同的姿态。
回到洞府,小妖捧起随性的小刺猬,笑意不减:“师姐?”
裴小刺猬不想理她。
裴小刺猬想变回人形。
但想到变回人形,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低叹,现在就很不对劲。
要不要换回来。可看小妖挺喜欢的。
再等等吧。
裴小刺猬:“嗯?怎么了?”
小妖道:“没什么,就是想要喊喊你。”
裴小刺猬“嗯”了声。
小妖戳戳裴小刺猬脊背的刺,捏捏裴小刺猬的小肚子,拉拉裴小刺猬的爪子,最后亲亲裴小刺猬的脸颊。
妖族的身份让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自己亲自己而已。
裴依宁双爪挡住她的脸,道:“在没换回来之前,你不准亲我。”
小妖不解:“为什么嘛,就要就要。”
裴依宁:“不可以。”她补充,“撒娇也没用。”
小妖:“哦。”
不给就不给,她才不是很想亲。
她只是被自己的本体可爱到了。她就是一只很自恋的小刺猬。小妖傲娇地想。
她下巴磕在桌案上,想到什么:“师姐,我现在是你的身体,那我是不是也继承了你的手艺。我现在做饭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她说干就干,捋上袖子就要尝试。
裴小刺猬默默出声:“你现在会炼丹吗?”
小妖:“不会。”
裴小刺猬:“那你觉得,你的手艺会上升吗?”
小妖:“……师姐,你好会打击我。”
裴小刺猬:“实话实说。”
她顶着小刺猬的身体,转身,抱起桌案上的茶杯,里面蕴着大半杯温凉的茶水。她爪子用力,艰难地举起茶杯。
片刻后,放下。
她不太想被茶水呛到。
用小刺猬的身体,喝茶都变得麻烦了。
还是需要磨合一段时间才可以。
小妖笑眯眯地:“来,我喂你。”
小妖一手捞起裴小刺猬,另只手捏起水杯,将杯沿抵住裴小刺猬的唇边。
裴小刺猬认命地张嘴。
“对啦,”小妖兴致勃勃地从空间储物中取出两样吃的,“你馋吗?”
裴小刺猬:“……不馋。”
小妖:“啊,怎么会,我以为继承了我的身体,师姐会想的。”
裴小刺猬:“不想。”
小妖皱眉:“可我能感受到师姐这具身体一点点想法。”
裴小刺猬问:“炼丹?”
小妖摇摇头,笑得狡黠:“我能感觉到,师姐有时会想让我亲你。”
“所以,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亲呢?”
“师姐不想吗?”
裴小刺猬:“不准顶着我的脸,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星星和师姐(四)[番外]
被裴小刺猬扇了一爪子的小妖揉着被拍红的手背, 弱弱地将揽在怀中的小刺猬丢回桌面上。
她瘪瘪嘴,故作哭唧唧的模样,晶亮的眼底蓄上一丝水汽:“师姐变得凶凶的,打的好疼。”
裴小刺猬属实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这张脸会说出这种话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 泪水说来就来,含糊不了半点。
小妖装模作样地抹眼泪:“师姐。”
裴小刺猬抬爪:“云榆!”
小妖急急地起身, 往后退两步, 细长的手指卡在桌沿边,灵活地躲掉裴小刺猬的这一下。
但裴小刺猬的速度比她还要快, 就着小妖伸出的那根手指,蹿过去, 爬上小妖的胳膊。
小小的身体划出一道残影,快到即使是继承裴依宁身体的小妖都无法铺捉到具体的影像。
等小妖反应过来时,裴小刺猬双爪已经怼在她脸颊两侧,揪住,向外一拉。
小妖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倒吸凉气:“师姐三思, 疼得虽然是我, 但这毕竟是你的脸, 你对你的脸温柔点。”
裴小刺猬泄下一点力量, 但并不收手:“你是笨蛋。”
话音刚落, 裴小刺猬和小妖同时愣住了。
这句口头禅是云小刺猬的,她怎么会说出来。就连她此刻的举动, 都是过往的裴依宁不可能做出来的。
她受到了小刺猬这具身体的影响。
小妖率先反应过来, 没忍住笑出声,单手拎住裴小刺猬的后颈, 另只手轻轻扯下裴小刺猬的双爪。
她缓而慢地将裴小刺猬举高高,看着小刺猬本能地踢蹬下肢,要努力从她手上挣脱下来的姿势。
这样的师姐好可爱。
她从前这样被师姐举起时,师姐看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吗?她记起师姐曾经不止一次夸过她可爱。
小妖捏住裴小刺猬的爪子,柔声道:“想不想下来?”
裴小刺猬不理她。
连傲娇的性子都继承了一小部分,小妖想笑又不敢笑。毕竟只是灵识互换,师姐的修为还在,若是把师姐惹生气了,依照裴小刺猬现在的脾气,说不定真的要把她修理一顿。
小妖放弃想象那种画面,定然不是很好看。
她将裴小刺猬放下,与自己平视,探身凑过去,额头抵住裴小刺猬的额头,暖声询问:“师姐,我想亲你。”
她低声诉说:“怎么办,这具身体让我去亲你。”
裴小刺猬身体一僵。
“但这具身体更想让你亲我。”小妖继续道,“你想不想亲我。”她对自己的身体足够了解,“一定也想吧,师姐每次这样对我时,我都会忍不住去亲你。”
裴小刺猬咽了下,的确如小妖所言,她想亲面前的人,想要拥抱面前的人。
但理智拉扯她,让她做不了这般主动的事,裴小刺猬只能避开小妖灼热的目光,将视线偏向别处,当做没听见小妖的问话。
小妖引诱道:“师姐,有没有想过,用我的身体,同我亲吻。”
“亲吻自己的这张脸,一定会有不同的感受吧。”小妖鼻尖挨上裴小刺猬的鼻头,哄着问,“师姐,你不想要试试吗?”
裴小刺猬摇摆而心动。
小妖再接再厉:“师姐,幻化成人形就可以。”
小妖贴靠得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缠绕,暧昧气息不间断地上升。
裴小刺猬快要被说动,她双爪自然垂落,浅浅地握成拳。
小妖的唇快要触碰到裴小刺猬的唇,她适可而止地停住,等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双耳发红的裴小刺猬轻声道:“放我下来。”
小妖弯唇,知道师姐这是同意了。
她弯身将裴小刺猬放到地上。
灵光闪过,一道修长的身形出现在小妖眼底。
裴小刺猬打量这具属于云榆的身体,角度的变化让她除了新奇外,更多的是绵软的爱意。
她珍视小妖的身体。
从刺猬形幻化成人形后,独属于小刺猬的小性子和傲娇尽数褪去,裴依宁抬眸,对上那张熟悉至极的脸庞。
小妖顶着她的脸,弯唇浅笑:“师姐。”
裴依宁上前半步,被云榆这具身体骨子里的占有欲感染,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眼前的小妖束缚住,细长的指摩挲在小妖的锁骨处。
“星星,”裴依宁唤小妖的名字,单膝跪在自己身体的腿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想要什么,两指捏住自己身体的下巴,“抬起头。”
小妖被这股气势压制住,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住地迎合,听话地仰起头。
裴依宁满意地拍拍那张脸:“好乖。”
小妖心觉不对,可身体不住翻涌起隐秘的兴奋。
师姐原来喜欢这些吗?
裴依宁没有急着亲小妖,毕竟那张脸让她仍旧有些迟疑,她一遍遍地揉捏小妖柔软的唇瓣,一根手指滑入小妖的口中:“咬住。”
小妖牙齿轻合住,面上是求夸夸的表情。
裴依宁不禁想,她会做出这样表情吗?
好像不会。
指尖被柔软轻触,带着点湿。
裴依宁支起眼帘,长而翘的睫毛颤抖,似是接收到她的信息,小妖舔舐的更加柔和,眼尾上挑,含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裴依宁神经跳动。
小妖真不愧是妖族中人,这眼神妖里妖气的。若非确定自己是人族,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这具身体是不是有妖族血脉了。
她眯起眼睛,空闲的手卡在小妖的脖颈,向上一抬,小妖受不住地轻咳声,裴依宁顺势将沾染液体的手指点在小妖唇上。
那张红润的唇染上晶莹的亮色。
小妖咳出泪水:“师姐,你对你的身体一点怜惜都没有吗?”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一下,不怕将喉咙卡断吗。
小妖抹了下唇角,眨了下眼睛:“师姐,这样对自己,是不是很刺激。”
小妖扶住裴依宁跪在膝盖上的腿,另只手揽住裴依宁的腰身,声线含着几分沙哑:“看着自己的脸不断靠近,我好期待。”
她凑到裴依宁耳边,想着过往师姐可能会做的举动,唇贴在耳边:“这个时候,我应该叫你师姐还是……星星。”
裴依宁指骨绷紧,半晌后,失笑地扶住小妖,长腿放下,反身坐在小妖身上,勾住小妖的脖颈,捏住小妖脸颊,迫使小妖不得不止住声音。
“星星,只是互换灵识而已,该叫师姐时,还是要乖乖叫师姐,知道吗?”裴依宁眯起眼睛。
小妖得到片刻喘息,她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怕师姐面对自己的脸,下不去……”
未说话的话语连同所有的声音一并被吞下,小妖眼睛点点睁大。
她被自己的身体亲了。
不是,是师姐的身体被她的身体亲了。
不对,还是不对,好混乱。
唇齿相碰,裴依宁含住小妖的唇,用云榆的身体感受亲吻自己身体的触感。
原来云榆每次亲她时是这种感,带着点点药香和暖香混合在呼吸间,浅浅的甜意充斥在口腔中。
裴依宁被两股不同的力量拉扯,一股在告诉她,自己亲自己是不对的,另一股告诉她,没关系,用的是云榆的身体,是在和云榆接吻。
头皮被激得发麻,裴依宁扣住小妖的脑袋,五指陷入发丝中。
互换灵识,在互相身体本能的应召下,她们都只能自己的身体想要的是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安抚,这场亲吻绵长而和谐。
几近缺氧,小妖满面绯红地别开头,晶润的唇被映衬地越发妖艳。
裴依宁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眼底蕴着晶莹剔透的水光,朦胧地看向面前的人。
“师姐变得好会,”小妖喃喃自语。
诚然有她身体因素的诱导,但更多的是师姐自身掌握的快。
她受不住这般只停留在亲吻的层面,但让师姐自己弄自己,师姐定然是不可能同意的。
她也不愿意。
小妖抱住腿上的身体:“师姐,能不能变回来。我想用自己的身体,和你做别的事情。”
裴依宁尾指缩起。
不久前还同小妖说没办法,现在变回,岂不是明示小妖,自己先前是在骗她。
但,她也想……
裴依宁闭上眼:“如我们互换灵识时做的事,便可换回来。”
灵识交织缠绕,一来一往带来的激烈反应让小妖战栗。那种灵魂与身体一同欢愉的事,轻易让要沦陷。
小妖应下:“那我们……变回去。”
她抽调出灵识,透明的灵识缓缓自头顶升起,悬浮在半空中。裴依宁顿了顿,才是调出灵识,接受奔袭而来的云榆的灵识。
云榆的灵识顷刻间将裴依宁的灵识卷起,接触的瞬间,裴依宁就险些因受不住而要逃离。
却被另一道灵识紧紧缠住,灵识的主人不紧不慢的声音荡漾在裴依宁的灵海中:“师姐,方才用我的身体,亲你自己身体时的强势呢,怎么现在就要逃了?”
她连上那道灵识:“不准跑,师姐。”
灵识在出体的同时,便有一部分回到原先的身体,裴依宁坐在云榆腿上,坠落感来得又快又急,她无意识地推动云榆的身体,想要分开。
但她的灵识被缠绕的太紧。
不仅是灵识,身体给出的反应更是真诚无比,她腰窝泛着酸与疼。
黏得沾染上衣衫,汁液流淌。
裴依宁眼尾含住一滴泪光,优美的天鹅颈扬起。
不止是灵识,云榆不放过她的任何一处。
一心二用被云榆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面夹击,不给裴依宁喘息的时机。
在短暂的驻扎在云榆身体时,她就发觉到小妖隐藏在身体深处的恶劣。平日里乖巧地一口一个,脆生生地叫师姐。
可一旦那恶劣被激发出,便成了师姐叫。
就如同现在般。
咬紧牙关已经抑制不住那种剧烈的刺激。
断断续续从喉咙中溢出,被修建成破碎的,凌乱的美。
裴依宁阻止云榆:“星星,慢点,慢一点。”
她隐约带着哭腔:“放开点……”
云榆笑得和煦,阳光明媚到让人难以想象她会对受人敬畏的师姐做出这种事。
可她不仅做了,还做的很恶劣:“师姐会喜欢的,”她轻声,“师姐分明不久前,还很强势地对自己的身体。”
她呼出气,灵识被不知名的液体染得水淋淋,灵海内的风浪一波接着一波,好像永远都无法止歇。
就像师姐的那里,被她搅和的,亦是无法止歇。
水到处都是。
再这样下去,师姐真的要受不了了。
云榆适可而止地收回灵识,待到灵识彻底回归身体,她揽住师姐,探过来的手护住师姐的腹部下,轻柔地挤压存于其中的两指。
裴依宁刚经历过灵识的刺激,又被拽上新的云端。
她混乱的说不出话。
她想哭。
现在的云榆过于强势了,她应该早点换回来的,就不会让云榆发现她隐匿在那副绝色皮囊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裴依宁:“星星,星星……别……”
云榆哄着她:“师姐不哭,师姐喜欢的。”在一阵阵的来回中,小师姐胶着不让她离开,“师姐,你在挽留我。”
裴依宁无助地摇头,不愿让云榆看见她脆弱的一面,脸颊埋在云榆的肩上,簌簌的泪水将云榆那处衣衫打湿。
云榆顿住,上半身后仰,想看看现在的师姐是什么样子。可她往后,师姐跟着往前,只有肩膀上不断加深的湿意告诉她,师姐哭得很惨。
她心疼地放手:“师姐不哭,星星出来了。”
她顺着师姐的脊背,被师姐的泪水浇溉的没了脾气:“对不起师姐,不哭不哭。”
裴依宁摇摇头,她只是那种感觉太强烈了,本能地控制不住落泪。
云榆的声音漾入耳中:“对不起师姐,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互换身体时,师姐那般强势,让她误以为师姐喜欢强势,下手便没了轻重。
她懊恼地想扇自己两巴掌。
“喜欢的。”就在这时,细若蚊蝇,糅合着淡淡哭腔的声音响起,“不用说对不起。”她重申,“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这个时候,师姐还不忘安慰她,云榆更加内疚自责。凭空取出一条手帕,小心翼翼地盲擦师姐脸上的泪水。
凭借感觉地在师姐脸上擦拭。
缓和了好一会儿,裴依宁逐渐从那种错乱感觉中挣脱出来,眉宇间的神情倦怠无比,是累狠了的缘故。
云榆又等了会,待到师姐肯将头从她肩膀上抬起后,她心疼地捧起师姐那张精致的脸庞,轻轻吻了下因失水而显得干涸的唇瓣。
“师姐,要不要喝点水。”云榆端起白水,径直喂到师姐唇边。
裴依宁不想说话,只轻轻地点头或者摇头表示内心所想。
喝了半杯,裴依宁摇摇头,示意不喝了。
云榆将茶杯放回去,怜惜地曲起手指点在师姐白皙红润的脸颊上。
裴依宁拉下她的手,放在双手中无意识地把玩,她捏着云榆的指,从指根捏到指尾,再从指尾捏到指根。
她玩得不亦乐乎。
云榆少见到这般幼稚孩子气的师姐,弯唇:“师姐。”
裴依宁动作顿住,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来:“嗯。”
云榆笑:“好喜欢师姐。”
裴依宁:“嗯。”
云榆继续:“超级喜欢师姐。”
裴依宁:“嗯。”
云榆被逗笑了:“怎么一直嗯啊,师姐是不会说别的了吗?”
裴依宁:“……”
女人薄唇张合:“不想说话。”她停顿了下,害怕云榆多想,慢吞吞地补充上一句,“太累了。”
云榆被师姐可爱到:“嗯,是我太过分了。师姐好好休息会,等会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裴依宁摇头:“不吃,你也不准动,就这样,被你抱在怀中。”
她难得做出这种幼稚到极致的举动,云榆珍惜这样的师姐,更舍不得拒绝这样的师姐。
她下巴搭在裴依宁的发顶,哼着轻柔的小调。
裴依宁睡意袭来,在云榆的哼唱中,缓慢地闭上眼睛,在彻底睡着前,她呢喃地回应云榆前面的话:“我也好喜欢你。”
云榆哼唱的音调慢了拍,旋即恢复成原样,哄入睡的人。
洞府内的气息过于明显,云榆念动起,牵引灵力打开洞府的木窗。
暖黄色的光线洒落在洞府的一角。
云榆发现,外面又是一个夕阳沉落之景。
她和师姐好像总是在白日做这种事情。
她垂眸,入目的是师姐乌黑的发顶,呼吸间,竟是师姐的气息,怀中感知的温度,亦是师姐。
全部都是师姐。
她的世界被各种各样的师姐占据,而师姐的师姐,也被她占满。
妖族的占有欲在师姐身上得到很好的抚慰。
云榆扬起唇,闭目养神。
裴依宁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天际掀起鱼肚白才醒来。
女人意识逐渐归拢,一睁眼,晨光而起。她失神地望了几眼窗外之景,再一动脑袋。
发生头顶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经由她那么一动,头顶压着的东西小幅度地动了下。
是云榆。
裴依宁记起昨日的荒唐,平缓的心不住地跳动,重重撞击在心口。
她昨夜被云榆抱着睡了一夜。
这小妖乖巧听话到不成样子,她说想让云榆抱着,这小妖便抱了她一整晚。
身体不会酸吗?
“早啊,师姐。”正想着,云榆刚睡醒,略带着哑意的声音响起。
裴依宁温声:“早,星星。”
见她醒了,裴依宁别开头,歪头靠在云榆的心口,仰头亲了亲小妖的下巴,她从小妖的身上下来。
她问:“还能动吗?”
云榆还未完全苏醒,意识处于懵懂的阶段:“什么?”
裴依宁在她腿上按了下。
“嘶,”腿似乎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般,酥麻到动弹不得,压迫的麻占据全身,小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终是明白了裴依宁那句话的意思,“好麻。”
她尝试将腿伸直,麻意更甚。
云榆龇牙咧嘴,五官扭曲的不成样子,呼吸都不敢。
她哭丧着脸:“师姐,怎么办,好麻。”
裴依宁脊背靠在桌案,双手环抱看着小妖的求助,旁若无人地捏起茶杯。
并不喝,只是用四根手指,懒懒散散地拎着。
小妖哭唧唧:“师姐,你不能不管我,这可是你压的。”
裴依宁歪头:“嗯呐,然后呢?”
小妖控诉:“你想办法,有没有什么丹药可以解除这种情况。”
裴依宁好笑:“星星,丹药可不是这么用的。”
云榆无法,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却发现被麻意拉扯地连走路都成问题,一瘸一拐地,有种随时会踏空的感觉。
可这明明是平地。
艰难地往前挪动两步。
她腿发软,一头跌入裴依宁的怀中,裴依宁稳稳接住她。
云榆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抱住师姐不肯松手:“师姐,完蛋了,我连走路都走不了,你能扶我去床上躺会儿吗?”
小妖撒娇地道:“求求你了,师姐,你最好了。”
裴依宁抿唇,不回答。
云榆不知道哪里让师姐不高兴了,一觉醒来,师姐竟然对她这么冷酷无情,小妖内心受到伤害。
她以为师姐清醒后,对昨日发生的事情接受不了。
毕竟昨日她的做法的确太过分了。
虽然师姐原谅她了。
她立马道歉:“师姐,昨日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会错了意,等我麻意结束,我任由你处罚。”
裴依宁:“……”
“不是这件事。”裴依宁道,“你怎么总喜欢道歉?和谁学的?”
那还能是什么,她还做了什么事情!
裴依宁闭上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腿,含着的声音满是难以启齿的涩意:“我也走不了。”
她从云榆身上起来时,亦是险些跌倒。
身体无力至极,否则,她也不至于一直靠在桌案边一动不动。
腿酸涩无比,灵识都缩成一团,若是这个时候有人传音给她,可能都无法传过来。
云榆:“……还是我的错。腿麻是我的报应”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星星和师姐(五)[番外]
云榆俯下身, 小心翼翼地揉捏自己的小腿,掌心灵力闪过的温暖注入肌肤中,一点点平缓那份难以动弹的麻。
小妖深呼出一口气,舌尖舔在牙齿上, 慢慢地支起身, 等待那股麻意褪去大半,她轻轻踩了两下腿, 朝前走了两步, 扶进师姐的怀中。
“师姐,没那么麻了, 你呢?”云榆无辜地抬起小脑袋,笑意入了眼, 让人挪不开视线。
裴依宁望进那双棕黑色的瞳孔,从中映出自己小小的身影,她贴住云榆,轻声道:“你猜?”
语调温润,好像在说道侣间的情话, 纵容小妖的肆意妄为。
她揉揉云榆的发顶, 暖声道:“好酸。”
云榆眨眨眼, 乖巧地蹲下身, 掌心放在师姐的大腿下侧, 仰起头问:“这里吗?”
裴依宁点点头, 又摇摇头:“全身都酸。”
云榆道:“那我抱师姐去床上躺着,给师姐全身都按按, 可好?”
裴依宁:“好。”
小妖有分寸, 已经放肆过头一回了,自不会在她没缓和过来之际, 再来一遍。
被云榆拦腰抱起,裴依宁小腿自然垂下,侧头靠在小妖的心口,聆听小妖不断跳动的心脏。
她轻声道:“星星,你心跳得好快。”
云榆道:“因为在抱着师姐啊,心跳得自然快。”
裴依宁:“越来越能言会道了。”
云榆弯下唇,手臂往上一抬,裴依宁的身体跟着向上了些。
小妖将她揽得更紧了。
到床边,云榆缓而慢地将师姐放入床心,将师姐双臂刚在两侧后,她侧身坐在床边,从肩膀往下,认真为师姐按摩。
云榆手法算不得生疏,按压力度控制地很好,每每裴依宁一个表情,云榆就知道是否要加重或者放松力度,是否需要换个地方继续按摩。
“小时候姐姐总是喜欢奴役我做这些事。”云榆趁着某只樾小刺猬不在,偷偷告起状来,“不过得亏如此,让我能为师姐缓解疲惫。”
嘴上说着奴役,可神色轻松自然,笑意融融,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和姐姐分开没几天,她又开始想姐姐了。
云榆问:“师姐,我手法如何?”
裴依宁斜她眼:“尚可。”
云榆口中的气拐向一边,一面脸颊鼓鼓囊囊的,另一面脸颊瘪瘪的,不服气地:“只是尚可吗?”
裴依宁抬手,云榆了然地将脸伸过去。
女人细长的手指曲起,点在云榆鼓起的那半边脸颊。
气体流出,云榆失笑:“师姐,你好幼稚。”
裴依宁挑眉:“安静。”
云榆:“哦。”
师姐太过分了,用过即丢,连话都不让她说了。
正面揉捏好,裴依宁翻身,脊背朝上。云榆膝盖在床上转了圈,虚虚地跨坐在裴依宁的腿上,双手按压在师姐的后颈。
按摩了大半个时辰,裴依宁侧头:“好了,星星。”
她身体内蓄上一圈云榆的灵力,在对方按摩时,注入她体内,为她缓解疲倦之用的。
云榆倒到一边。
裴依宁双掌撑起,靠坐在床边,刚选择了个合适的位置,一团软物滚进她怀中,蹭蹭她的下巴,又在上面落下一吻。
云榆一条腿弯曲裴依宁腿上,头枕在裴依宁心口,勾住师姐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师姐今日有什么安排?”
裴依宁道:“这段时间事情不多,怎么了?”
云榆道:“问问嘛,突然想到回宗门后,我们都没怎么正经去修炼过。”
裴依宁不置可否:“杜师妹这些天没抓你?”
云榆耸肩:“许是杜师姐这几日也在忙吧。”
自从杜师姐成为执法堂新一代的执法者之一,来回转轴在执法堂和剑法阁间,平衡二者的关系。
云榆都有些害怕若是哪日杜师姐选择完全投身于执法堂,都无人可继承杜师姐的衣钵。
阁内好像无人能如杜师姐那般,和各个峰阁的师姐们都认识,想方设法地从各大峰阁抠东西。
今日灵丹堂弄点丹药,明日器物堂寻些器物,后日再跑去阵灵阁混点符纸。
没了杜师姐,剑法阁该怎么办啊。云榆忍不住想。
想起杜师姐的称职,云榆将矛头指向不作为的师姐:“裴师姐,你怎么不日日去灵丹堂看着师姐妹们修炼,你这太不称职了,小心哪日执法堂再捅到宗主面前。”
就像是不久前因为频繁考核,被执法堂上了一本。
裴依宁顺着她的脊背,似有若无的触感游走在肌肤中,云榆有种灵魂被抽走,又被放下的来回感。
裴依宁眉目柔和:“我若日日去,她们该要胆战心惊了。”
一想到灵丹堂的同门见到裴依宁与老鼠见了猫没多大区别的样子,云榆默默收回方才的话。
她不能害了灵丹堂的同门。
日光移动,云榆摸摸肚子,该到吃饭的时间了。
裴依宁含了枚丹药入口,云榆眼尖地看见了,她下意识问:“师姐不是说,丹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等精神好了些,裴依宁淡淡道:“没说不能用。”
云榆:“那治疗麻意的丹药。”
裴依宁:“没有主治这种的,但总有丹药有这方面的作用。”
云榆:“……”
她知道了,是她不配吃。
云榆委屈地吸吸鼻头:“坏师姐。”
裴依宁无所谓地歪下头,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她当然是故意的,就连昨晚窝在云榆怀中睡一夜都是故意的。长久压迫,血液流通不畅通,自是会发麻。
小惩大诫,云榆将她欺负得那么惨,她总要还点回去。
裴依宁下了床,曲指抵在云榆鼻息间:“好了,不准装可怜了。”
云榆小声反驳:“我没有。”
裴依宁顺着她:“嗯嗯嗯,没有,没有。”她整理衣袖,内视空间储物,里面食材不多。
回到宗门后,她没怎么下厨,和小刺猬多是吃的膳食堂。
今日来了兴致,裴依宁道:“好点了吗?给我打打下手。”
听到师姐要下厨,云榆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小妖的厨艺虽不好,但胜在听话,裴依宁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乐呵呵的。
洗完一份大白菜,云榆甩甩占满水珠的手,缓步来到裴依宁身后,下巴怼在师姐肩膀,双手拢住师姐的腰身,视线定格在锅内颜色渐渐加深的菜品上。
裴依宁侧头和她碰了碰:“要学吗?”
云榆笑:“我在这方面天赋太差,怕师姐嫌我笨。”
之前有一次裴依宁教她,不过转身拿点东西的时间,她就将菜炒成碳色,好不丢妖脸。
她的音色坠着上扬的调,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
火苗攒动,香气浮动。
裴依宁抄起锅内菜品,示意云榆端到桌面去。
又做了几样菜,荤素皆有,配之一汤。
午饭过后,云榆和裴依宁去了趟灵丹堂,随后云榆本着不能太过分的念头,在杜寻雁主动找过来之前,她前往剑法阁的练剑之地修炼。
裴依宁一如既往地待在安全区内,寻着一本丹药古籍翻阅,时不时会抬头看看前面舞剑的人。
岁月静谧美好,裴依宁眉宇间尽是一片柔和之色,两根手指拧着书页,恍惚间,她好像许久没有闭关了。
最近的一次出关是在膳食堂遇见小刺猬那次。她指腹无意识的揉弄纸页,素来在她手中整洁到极点的纸页出现点点褶皱。
裴依宁回神,盯着那处小褶皱,合上书页,凝视不远处的小妖。
身形飘逸灵动,与未曾表明身份前的剑法有气势许多。
她的星星,是在她的见证下,一点点成长的。
裴依宁有种未完的成就感。
额前碎发忽地被掠起,是小妖故意将剑气引到了她这边。
见吸引到裴依宁的目光,小妖洋洋得意地笑了笑。
裴依宁又记起曾经一次,小刺猬背着被身体大许多的剑在草丛中行走。
她想再看看小刺猬那副样子。
待到云榆一式结束,裴依宁对着小妖挥挥手。
云榆快步而去:“师姐。”
长剑挽在身后,她蹲在裴依宁身前,趴伏在女人膝盖上,灵动的眸子转来转去。
裴依宁抬眼,那柄长剑伸直小妖头顶上方,剑锋折出更冷的芒。
她接过云榆的剑,食指挑起云榆的下巴,眼神描摹小妖的五官和脸部轮廓线。指腹忍不住顺着滑动。
“星星,”裴依宁道,“变回本体。”
云榆一愣,继而翘起唇角:“师姐,怎么回事啊,从前我常用本体时,你要我化为人形,现在我常用人形,你又要看我本体。”
裴依宁道:“总要有新鲜感。”
云榆:“那她日师姐把我人形和本体都看腻了呢?”
裴依宁道:“对你,永远有新鲜感。”
云榆低眸浅笑,侧脸贴上师姐的腿,闭目,念动,身体被一圈灵光覆盖。下一瞬,一只小刺猬出现在女人的腿上。
小刺猬颇为神气地叉起腰,短小的脖颈连着身体,不仔细看无法分辨出,漆黑圆溜的眼睛炯炯有神。
脊背的刺略微扎气,是在有点小脾气的样子。
小刺猬的脾气比云榆人形大一些,可心是一样的柔软。
“看吧。”小刺猬骄傲地摆弄自己的身体,“本星星的身体,今日让你看个够。”
好傲娇的小刺猬啊。
裴依宁摊开掌心,小刺猬一爪子拍过去:“本星星记仇。”
裴依宁:“嗯?”
小刺猬哼哼唧唧地:“经过一圈,是不是发现,还是本星星大人的本体最好看,最可爱,最精神!”
裴依宁若有所思,本体的小刺猬更有活力。
她应下:“是。”
她将灵剑递给小刺猬:“星星,背上它。”
小刺猬看着那柄比她长许多的灵剑,嘴角抽搐:“你要看它压死我。”
裴依宁温声道:“怎么会,你是这把灵剑的主人,她受命于你,只听从你一妖的话。”
小刺猬被说动,双爪环抱,歪头,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眉心拧着,嘴巴微微歪着,一副不情不愿,却又憋不住高冷样子,嘴角忍不住翘起,再被小刺猬强行压下。
不能笑。小刺猬在心底默念。
小刺猬的形象不能丢,她高冷地丢下一句:“谁让我是一只好老大,愿意满足小跟班的愿望。”她哼哧哼哧,“能当我小跟班,你真是幸运。”
裴依宁听着小刺猬自卖自夸,只一个劲地“嗯嗯嗯”,“是是是”。
见小刺猬脊背的刺越炸越开,裴依宁适可而止地停住简单的敷衍,认真地敷衍起来:“能成为星星大人的小跟班,是我最大的幸运,感谢星星愿意收我当小跟班。”
小刺猬:“那是。”
小刺猬滚成球,从女人腿上落下。圆溜溜的身体在地上转了几圈才停下。
小刺猬站起身,拍拍身子,爪子一伸:“剑给我。”
裴依宁将剑扔给小刺猬。
小刺猬连忙抬起爪子,左摇右晃地接住下坠的灵剑。
然而,灵剑比她的身体大太多,灵剑仅在小刺猬爪子上停留半秒,就势不可挡地向下压去。
小刺猬直接被压趴,大半个身体被灵剑压住。
小刺猬:“……”
裴依宁身体向前探去,本能地要去捞小刺猬,但脚尖刚动,她重新坐回去。
小刺猬已经自己坐了起来。
裴依宁当做没看见。
不然小刺猬的自尊心又要没了。
“我看见了。”小刺猬悠悠地。
裴依宁笑出声:“抱歉。”
小刺猬攥紧爪子,气得一连往空气垂了七八次,愤愤不平地表示:“你不是说灵剑只听从我一人的话吗!”
裴依宁迟疑:“灵剑可能误会你的意思了。”
小刺猬暗声道:“可恶。”
她拎起灵剑,双爪牢牢握住灵剑,询问:“只是背着吗?”
裴依宁:“嗯嗯嗯,是的。”
小刺猬按照裴依宁想看的,将灵剑背在身上,但她立着,长剑距离地面太低,剑尖抵在地上。
小刺猬不得不像过往那般,半弓着背,让剑体从她的头顶伸过去,几乎与她的脑袋相贴,剑尖垂下,与地面相差无几。
小刺猬低着头:“这样吗?”
裴依宁道:“背过身去,往前跑。”
小刺猬:“小跟班,你要求有点多了。”
裴依宁抿唇:“不可以吗?”
小刺猬认命:“可以!”
谁让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星星大人呢。
小刺猬调转身形,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因为剑体的原因,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灵剑在她身上亦是晃晃悠悠,随时有将小刺猬再度压倒的可能。
隐约间,裴依宁看见小刺猬后面的一小点,翘翘的,若不仔细,难以窥见。
是小刺猬的尾巴。
上次她便注意到了。
星星哪里都是可爱的。
小刺猬跑得气喘吁吁,等跑到这间练剑之地的尽头,她转过身,往回跑。
小刺猬的正面露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刺猬的小肚子,而后是不断摆动的四肢。小刺猬有时会抬起小脑袋,估测前方的距离。
等跑回来,小刺猬翻身将灵剑别下来,微微喘息着,单爪撑着小肚子,笑眯眯地等待夸奖:“怎么样,小跟班,看完满意吗?”
裴依宁点点头:“嗯。”
小刺猬道:“好了,我现在要休息会。”
裴依宁道:“星星。”
小刺猬慢悠悠地爬上裴依宁的腿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以标志性的四仰八叉的动作趴着:“说。”
裴依宁道:“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小刺猬没听清:“摸什么?”
裴依宁重复:“摸摸你的尾巴。”
听清的小刺猬瞬间炸毛,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裴依宁:“你说什么!”
裴依宁顿了顿:“可以吗,星星?”
小刺猬咬紧牙关,脸颊在抽搐。
竟然要摸小刺猬的尾巴,她这个老大是不是对小跟班太好了,让小跟班敢肆无忌惮地和她提这种要求了。
笨蛋裴依宁,她知不知道刺猬的小尾巴不能被轻易触碰。
那是她云小刺猬的尊严。
小刺猬从裴依宁腿上爬起,气势不减:“可以……”
没办法,她宠她家小跟班!
裴依宁扫过小刺猬脊背炸开的刺,沉默片刻,道:“不摸也没关系。”
星星睁大眼睛,她都同意给小跟班摸了,小跟班为什么突然不摸了。
是在挑衅她云小刺猬吗?
云小刺猬恶狠狠地:“不行,必须摸。”
裴依宁被小刺猬陡然拔高的声线惊到,她停了下,眼底存着暖:“好的,谢谢星星大人,星星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刺猬。”
小刺猬喜欢听的,在日久的相处中,裴依宁已熟记在心,简单夸赞的话语张口就来。
和小刺猬学坏了。
小刺猬的毛被捋顺些,炸开的毛发肉眼可见地软下。小刺猬慢慢趴回去,不动声色地转动身体,用脊背对着裴依宁,将短小的,难以窥见的小尾巴露出来。
她小而轻的声音落在裴依宁耳中:“摸吧。”
裴依宁指尖点在尾巴偏上方的刺上,顺着一点点往尾巴的方向滑动。
小刺猬禁不住颤动。
温热的指尖触及到那点,小刺猬身体瞬间僵滞住。那一小点被两根手指捏住,很柔和地捏了两下。
小刺猬耳朵通红一片,一言不发。
裴依宁:“星星的尾巴,只有一点点。”
小刺猬脸颊发烫:“嗯……”
裴依宁:“好可爱。”
小刺猬:“要你说!”
小刺猬脸颊越来越红,藏在刺下的肌肤亦是滚烫无比,她觉得自己被扔进了沸水中,快要被煮熟。
裴依宁满足地叹息:“我能拎着尾巴将星星提起来吗?”
小刺猬:“……”
师姐也会这般得寸进尺吗?
但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过往也不是没有被师姐提着脸颊或者是爪子拎起过,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即使是尾巴……
即使是尾巴也没关系!
小刺猬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弦著副
她弱弱地开口:“嗯。”
裴依宁故意逗她,装作没听见般:“星星,可以吗?”
小刺猬本就脸红心跳,又被一再追问,化羞耻为声音,大声道:“可以!不准再问了!再问就不给你摸了!”
她云小刺猬不要面子的吗?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她云小刺猬还如何行走江湖。
这可比她过往所犯过的蠢事还要跌面。
但在师姐面前,她早就没有形象了。
说完没听见裴依宁的声音,小刺猬以为是吓到小跟班了。
她一时间忘记羞涩,转身去看裴依宁的脸色,女人怔怔地注视她,呆愣愣的。
小刺猬心下懊恼,忽略了裴依宁身为灵丹堂的大师姐,这么多年,什么风浪不曾见过。她们的关系又有多么的亲密,怎么会被她吓到。
“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拎,怎么拎都可以。”她主动将小尾巴怼到裴依宁两指间。
她的尾巴太短,难以放到小跟班的掌心:“拎吧,我做好准备了。”
裴依宁回神,她不过是在想捏着这点尾巴将小刺猬拎起,会不会让尾巴承受太多的重量,继而受到损伤,不想却被小刺猬误解了。
小刺猬依旧是初见的那只心容易软到不行的小刺猬。
灵力包裹住小刺猬,承接住小刺猬身体大部分重量,随后裴依宁捏住小刺猬短小的尾巴,将其拎起。
小刺猬脑袋朝下,双爪抱头,下肢本能地一蹬一蹬的。
那点尾巴也因主人的羞意而染上绯红。
裴依宁感受到了,她温柔的将小刺猬放到掌心,拎着小刺猬尾巴的手松开,该放到小刺猬的脊背上。
小刺猬睁开眼:“师姐方才被星星吓到了吗?”
裴依宁摇摇头:“没有,只是在想星星对我太好了,什么都任由我。”
小刺猬道:“你不仅是本星星的小跟班,是我的道侣,而且,师姐对我也很好。我们是相互的。”
裴依宁点点小刺猬的额头:“星星,想要你化为人形。”
师姐想亲你。
小刺猬化为人形。
裴依宁曲指点在唇上,云榆了然,凑上去,碰了碰师姐的唇。
“师姐,在外面,等回去再亲你。”云榆安抚道。
裴依宁失笑,她有那么急不可耐吗?
她正欲说话,灵识内突然收到一道传音。
【明越宗进来一位临时弟子,名为云樾。是云师妹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四处游玩的姐姐到宗门逛逛【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