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VIP]
杂乱的风扬起云榆额边的碎发, 眼边起了热意,她掐住指尖的竹签,力度之大,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挤去血色的白痕。
喉咙被棉花堵住, 哽塞酸痛地说不出话, 她用力咽住喉咙,划开般地裂出疼意。
有种原属于自己的东西, 被人夺走的心疼感。
云榆脸皮发麻, “咔嚓”声下,那支竹签折成两断, 成角状夹在她的指上。
折起的无数根竹丝扎在肌肤上。
云榆垂着头,勾动间将竹签折叠几下, 捏在掌心,起着几分轻颤:“不是她吗?我还以为师姐是和她约的饭。”
她想离开这里,控制着情绪和声线:“裴师姐,我……”
“是和她。”裴依宁猝然出声打断。
云榆诧异地扬起头,下一瞬, 眼眶红得越发厉害。
还在骗她。
裴依宁温柔地点在云榆的唇角, 再一放下时, 指尖多了一抹黑色。
是云榆吃烧焦的烤鱼时, 沾染上, 没能发现擦去的。
云榆别开头, 不想和骗妖的裴师姐说话。
某只妖的想法全然摆在脸上,裴依宁启唇:“但她好像不在, 我已经好久不曾见到她了, 方才在剑法阁转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她。”
骗妖。
云榆皱鼻, 含着幽怨:“师姐方才说,那人临时出宗的,她没有和师姐说吗?”
小刺猬现在越发聪明了,裴依宁扫过身前的草地,矮身坐下。
她素来没什么架子,长腿伸直,另一腿曲起,拍拍身边的位置,道:“说来可能会惹得云师妹发笑。我惹饭搭生气了,想去哄她,可又找不到她在哪。”
云榆居高临下地望着坐下地上的人。
只听得她继续道:“在这遇见师妹,总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会有损颜面。”
云榆将信将疑:“真的?”
裴依宁歪头:“云师妹很好奇?”
云榆肯坐下了,双腿盘着:“有点。”
眼眶和喉咙间的涩意褪去些,她悄悄瞥了眼那串烤鱼,上面有一层很淡的,肉眼可见的灵力保护,是以烤鱼的香气和温度被很好的保留。
她的小尾巴忍不住要翘起,刚刚裴依宁说,是要去哄她的饭搭。
那不就是要去哄她吗。
这条烤鱼本就是为她云小刺猬准备的,给她吃亦是理所当然。
她等着裴依宁再次邀请她食用。
裴依宁弯下唇,捏起一点鱼肉填入口中:“只可惜她或许不在宗内,或者不想见我,躲了起来。”眼角的余光扫到云榆目不转睛盯着烤鱼的视线,她微微笑,“本想避免浪费,与云师妹一同解决。”
她叹气:“但云师妹许是不喜欢吃,等会我去问问杜师妹吧。”
云榆瞪大了眼睛,谁说她不吃的。
她急忙改口:“我……我吃,裴师姐,我吃的。”
脸顷刻间又红了。
是本来就是她的。云榆安慰自己。
裴依宁被她转变的态度逗到,捏起一块鱼肉,侧身递到云榆唇边。
云榆盯着她的手看。
裴依宁似才想起,歉意地道:“云师妹有筷子或者可以夹鱼肉的物件吗?”
裴依宁十指纤细修长,修剪圆润,指骨泛着浅淡的粉意,完美的像是工艺品。
就是这样的手,正捏着一块鱼肉,在她唇边来回晃动。
云榆猛地眨眼,揽过垂落的发丝,头一伸,避开裴依宁的手,含住鱼肉的一端,舌尖自下黏住鱼肉,卷入口中。
在她头探来的瞬间,温热的呼吸有一刻落在指背处,酥酥痒痒地勾着心。
裴依宁长睫颤动。
云榆含着那块鱼肉,脸存绯意,欲盖弥彰地掩饰:“谢谢师姐喂我,有的吃就好,我不挑的。”
裴依宁又撕下一片:“我手是干净的,用灵力清理过的,”她有心打趣某只藏起来的小刺猬,“师妹不放心,师姐可以当着你的面再洗一遍。前面就是溪流。”
云榆抿唇,想瞪她一眼,可畏惧师姐的威严,小声地说:“不用的。”
这条烤鱼几乎是被云榆吃完的,裴依宁喂了她几口后,便克制地收手,将整条鱼伸给云榆。
本就十数个月没能尝过好滋味,云榆本要矜持两下,可馋虫被勾出。
在裴依宁面前,她释放天性,埋头苦吃。
偶有几次抬头,会撕下些给裴依宁:“师姐,你不吃吗?”
裴依宁道:“你吃,我不饿。”
“哦。”云榆将撕下的塞入口中。
裴依宁胃口一直很小。
没划开界限前,每每夜间约饭,裴依宁总是只吃几口,便放下筷子,用公筷给她夹菜,盛汤。
裴依宁将小刺猬照顾得很好。
云榆吃到中途,开始怀念裴依宁对她的好。
对方已经主动找她,主动示好,主动低头了。
云榆偷偷看了眼裴依宁,却见女人侧脸靠在曲起的腿上,泼墨长发顺直地贴着那条腿而下。
娴静端庄。
这是云榆对这个姿态的裴依宁的评价。
此刻,娴静端庄的女人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云榆忽而发觉,与裴依宁自持相比,自己这幅颇有种狼吞虎咽的样子,过于不斯文了。
她捧着烤鱼两端的签子,斯斯文文地,小口小口地吃。
她的好形象不会因为方才的样子,荡然无存吧。
云榆心事重重地吃。
都怪裴依宁,这几日,都没有说给她做一顿饭。
让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原谅她了。
云小刺猬自作主张地撇清自己的原因,将其堆积到裴依宁身上,然后心安理得地细嚼慢咽,挽回几乎不存在的形象。
裴依宁拭去她唇边的肉屑和油渍问:“云师妹,好吃吗?”
云榆点点头:“好吃。”
裴依宁笑:“好吃便好,手艺没下降。”她蹙眉为难,“将给饭搭的烤鱼给云师妹吃了,要是被那小动物知道,又要生我的气了。”
云榆挺直腰板:“小动物没那么小气。”
裴依宁不置可否。
云榆有心安慰她:“别多想,说不定哪天回去的路上,那小动物就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了呢。”
裴依宁问:“是这样吗?”
云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镇定自若地夸自己:“自然是,小动物心胸宽广。”
裴依宁深深地望着她。
看来小刺猬是要原谅她了。
时候差不多了。
裴依宁曲起的腿伸直,双掌反撑在草地上,上半身往后倒去,仰头:“云师妹这几日忙吗?”
云榆反道:“裴师姐先说。”
裴依宁道:“过几日灵丹堂宴请全宗,不知师妹是否有空。”
云榆茫然:“宴请全宗?”
裴依宁道:“是。”
云榆咂舌:“那要多少灵石啊。”
峰阁与峰阁之间的差距再一次显现出来。杜师姐每日想着如何从其她峰阁那寻得好处,而别的峰阁的人,已经在想宴请全宗了。
她心疼剑法阁,心疼杜师姐,更心疼自己。
裴依宁淡笑:“几瓶高品阶丹药的事罢了。”
云榆:“……”
够了,心寒。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涵盖了剑法阁的多少心酸。
她很有气势地:“去!”
本打算提前将这件事告知杜师姐等人,可当云榆回去时,剑法阁已是欢腾一片。
云榆好奇地凑到几位同门前。
只听得她们惊喜异常。
“不愧是灵丹堂,财大气粗,我这几天要不吃不喝,等着灵丹堂的那顿饭。”
“对身体不好吧。”
“都是修炼者,一顿饭而已,再怎么吃,也不会有事。”
“杜师姐这么早跟我们说,就不怕我们没心情练剑啊。”
一阵阵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云榆拉过一人:“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道:“杜师姐说,两日后,灵丹堂宴请全宗,你没听见吗?”
云榆:“什么时候说的。”
那人:“方才说的。”
云榆松开她,一个抬眼瞧见不远处与另一位师姐说话的杜寻雁,她几个健步过去。
杜寻雁看见她,对她招招手:“云师妹。”
云榆蹿过去。
杜寻雁问:“怎么才见你,知道灵丹堂的事了吗?”
云榆点点头,好奇:“杜师姐什么时候知道的。”
杜寻雁道:“半柱香前。”
那她比杜师姐知道的还要早。
还是灵丹堂的大师姐亲自告诉她的。
某只妖压着唇角,故作镇定地“哦”了声:“这样啊,我也差不多这个时候知道的吧。嘿嘿。”
杜寻雁嫌弃地睨她一眼。
云榆视而不见,对于两日后的宴请之事极为期待,以至于看裴依宁都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顺眼。
譬如现在,毫无修炼念头地坐在裴依宁身边,下巴搭在灵力构建成的透明桌上。
黏满墨液的笔尖在宣纸上游移,一横一竖间浮满道义。
裴依宁润笔的间隙:“云师妹,今日怎得学会偷懒了。”
云榆摇头晃脑:“如果我说,期待明日的宴请,师姐信吗?”
笔尖悬在纸面,裴依宁一顿,一团墨点落下,晕染出四散的细小丝状:“你说我自是信。”
况且,小刺猬本就贪食,因吃食而忽略修炼,太正常不过。
只一点,裴依宁换张宣纸:“仅此一次,往后不可这般。”
她增添一条:“若是我邀你,自当不用遵守仅此一次之语,只管期待便好。”
云榆:“为什么?”
裴依宁用笔杆点她:“练剑去,问题越发多,越发没了规矩。”
等明日过后,岂不是更加没规矩了。
只是一想那个画面,裴依宁就觉棘手。
小刺猬不会再生她的气吧。
因她事先就知道对方的人形。
有些忧虑。
云榆捂住被敲打的地方,趁裴依宁专注于纸上文字,她口型动动,无声的拉长声音:“越发没了规矩~”
岂料裴依宁又是敲了她一下,头也不抬:“再这般不守规矩,我就让杜师妹单独教教你。若是杜师妹教不了,我便把你带到灵丹堂。”
她一笔拉下,墨色晶润:“让灵丹堂的人教导你。”
此言一出,云榆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等着吧,笨蛋裴依宁。
等明晚她吃完灵丹堂的那顿宴请,就当着裴依宁的面化成小刺猬,吓她一大跳。
让她知晓,敲打的究竟是谁。
区区一个小跟班,怎可敲打她。
太不给她云小刺猬面子了。
云榆幻想明晚,裴依宁的惊愕,忍不住笑出声来。
引得裴依宁又是一个敲打过来:“看来,云师妹很想让灵丹堂的人教导,稍后我便传音于杜师妹,将你带回去。”
云榆心里想得多开心,面上求饶就有多快:“我错了,裴师姐,我现在就去好好修炼。”
说完,老老实实地退去一边。
裴依宁擒着笔,见她当真于修行之事了,在新的宣纸上,写下“云榆”,“星星”四字。
待到墨干,她素手一弹,上方的墨迹消失于无。
她交叠数次,放于桌角。
而后,裴依宁垂目审阅灵丹堂内最近一次考核的师妹们的各项成绩。
其中有两位师妹在炼丹,辨药,提炼等方面尤为突出,在一众新弟子中过于引人注意了。
她翻阅入宗时期的考核,其中一位刚入宗时还是平平,几个月,便是追上并超过了其她人。
另一位则是入宗时表现就不错。
裴依宁将两人的名字画上圈。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裴依宁审阅完手头上的册页,押了口煮好放置在一边的茶杯,好以整暇地守着十数米外的人。
若是早些踏入修炼之途,以云榆的资质定然不止于此。
裴依宁不由得想起云榆提及她姐姐的事。
云榆的姐姐在哪里,云榆每次提及她姐姐时,不乏思念。
她们之间莫不是没有联系了。
裴依宁坐直了身体,不再多想。
云榆从修炼状态中脱出,一睁眼就看见裴依宁定定的目光。
她提剑快步走过去,剑拍在透明桌上。
那张被折叠的宣纸过于惹眼,云榆手一指:“这个不要了吗?”
今日的云榆越发不懂敬重师姐,前两日分明还会一口一个师姐,克制有礼。
这样也好。
云榆与她有亲近之意。
裴依宁两指夹起,投掷而出。
两人之间距离过近,云榆下意识抬掌握住。她不明所以地打开一开,空空如也,只是一张普通的纸页。
裴依宁淡淡道:“明日宴请结束后,上方会显出字来。”
云榆左看右看,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稀奇的,但对于裴依宁的话,她自是会听:“好的,裴师姐,明日我会随身携带,努力在文字显出那刻看见。”
她朝气蓬勃,裴依宁迟疑片刻,用笔杆戳中云榆的脸颊。
挤压一侧的软肉。
云榆不反抗,只问:“裴师姐在灵丹堂,也是这么对待众多师妹的吗?”
裴依宁道:“不会。”
云榆轻咳两声:“只对我这般?”
裴依宁拿昔日的话回她:“云师妹,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说过,和你相处我很开心。”
“我很喜欢你。”裴依宁字字清晰。
*
今日云榆的心情更是好到每一位路过的同门都能感受到。
应滟和卞凝交头接耳,神神秘秘地偷说什么,云榆看见了也不管,不好奇。
等她们说完了,云榆懒洋洋地道:“在说什么,给我听听?”
应滟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给你听。”
云榆耸肩,不放在心上,多半是猜测她今日为何这般开心。
一想到马上就要在裴依宁面前化形,在脑海中,将各种裴依宁的神情和可能说的话语过一遍后,云榆就止不住的激动。
许是整个宗门都被灵丹堂宴请一事感染,皆是喜气洋洋。
宗主和各大峰阁的阁主亦是睁一眼看闭一只眼,让这群弟子去折腾了。
宴请当日,各种吃食送往各大峰阁,云榆喜滋滋地捧着裴依宁给的那张空白宣纸,浑然没注意到周围的人。
忽地,她被人撞到。
云榆踉跄几步,“哎呦”过后,两位正抬着东西的女子焦急扶住她,一个劲地道歉。
都是同门,况且她也没有看路,云榆摆摆手表示没事。瞧着她们抬着的东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女子道:“灵丹堂送来的食物。”
云榆道:“不是去灵丹堂吗?”
女子道:“是这样,但顾及到有的同门不喜与生人一同,裴师姐让我们各个峰阁都送些过来。在自己峰阁内,或是去灵丹堂都可以。”
云榆:“原来如此。”
裴依宁考虑地极为周到,她都想留在剑法阁,和几位熟识的师姐妹一起了。
但想归想,倒不可能真的不去,她可是裴依宁亲自单独邀请的人。
全宗有同样待遇的,想来没几个。
“云师妹?”一道温柔的声音插入。
云榆扭头。
风浅念和原以诗并肩而行。
云榆拱手:“原师姐,风师姐。”
风浅念一袭白衣,银发飘逸,不像平日束起得规整:“云师妹拿着的是?”陷驻夫
她和原以诗远远就见云榆捧着那张宣纸,时不时露出让人看不懂的笑。
今夜灵丹堂的宴请,其余人或许不知,但风浅念和原以诗自是知晓,甚至她们此番来剑法阁,也是因某人的请求,过来确保云榆会去灵丹堂。
云榆道:“一张纸,”她补充,“裴师姐给我的。”
她的语气过于骄傲了,风浅念隐约从中看出谁的影子,她不动声色地侧头。
是了,原师姐也曾这般过。
捕捉到风浅念投来的目光,原以诗淡漠的神情柔软许多,身体悄然往风浅念靠去些,垂下的手一碰即逝地擦过风浅念的手。
风浅念温声问:“云师妹现在可是去灵丹堂?”
云榆道:“是。”
云榆走后,风浅念轻笑声,斜侧过身,打趣某个神情淡漠,耳根却染上点点绯红的人:“原师姐?”
原以诗护着她的侧身:“别摔到了。”
她别开目光,两根手指滑到风浅念的手腕处。
风浅念本以为原以诗要牵她的手,纵容地没有多动。
但原以诗蹲下身,不知何时出现的手帕捏在手中,擦过风浅念鞋边的一点泥渍。
片刻后,原以诗起身,牵住风浅念的衣袖:“走吧。”
风浅念怔愣一瞬,无声地弯唇,反手牵住原以诗,眉宇间的温柔尽显:“原师姐,我们要快些了,不然赶不上好位置了。”
话音刚落,她牵着原以诗加快步伐。
云榆刚踏入灵丹堂峰阁,来不及感概今日的人多,迎面撞上纳兰然。
今日碰到认识的师姐的次数太多了。
云榆又是拱手,恭敬有礼:“纳兰师姐。”
纳兰然等她许久,与她客套两句后,引着云榆直往灵丹堂内部而去。
穿过重重殿宇,内里的人越来越少,陌生的场景越来越多。
是她潜入灵丹堂偷吃时未曾进入过的。
纳兰师姐与杜师姐关系极好,云榆自不担心对方会引自己去不知名的地方。
她规规矩矩地跟着,不多问。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被引道某处连接前后殿宇的中央空地处。
那里聚集的人多是她认识的。
裴依宁,杜师姐,卞凝,应滟都在。
在看见后面三人时,云榆疑惑,这三人怎么来得比她还快。
不久后,原以诗和风浅念等人相继到来。
云榆本想和杜寻雁等人坐在一起,正要往杜寻雁那走,却被纳兰然拦住,径直安排在裴依宁身边。
云榆只好传音给杜寻雁:【杜师姐,其实我是想和你们坐一起的。】
杜寻雁给她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传音:【没事,混口吃的,在哪都行。对了,别忘了今日趁裴师姐心情好,问她要点丹药。】
云榆:“……”
这个时候还想着丹药,云榆要被杜师姐的精神感动了。
云榆:【我努力。】
杜寻雁:【不愧是我最器重的师妹之一。】
整个剑法阁的师妹,她都器重。
云榆和杜寻雁传完音,笑容还没散下去,察觉到身边的视线。
她表面恭敬:“裴师姐好。”
裴依宁温柔如旧:“云师妹……好。”
宴会已开,香味四溢。
她另一边坐着的是风浅念,风浅念旁边是原以诗,两位师姐凑在一起。
原以诗不时将烤好的食物放到风浅念碗中,风浅念亦是如此。
云榆不敢多看。
她起先还故作矜持,可见周围无人在意她,都自顾自地吃食,与身侧人聊天,云榆渐渐地放肆了许多。
更关键的是,无需她自己动手,刚吃完手头上的,身边就会再递来一串。
默契极了。
没出息地多吃了几串裴依宁递来的烤好的肉串,云榆舒服地眯起眼睛。
裴依宁笑:“好吃吗?”
云榆心情大好:“好吃。”
小跟班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裴依宁:“那还能当你跟班吗?”
云榆笑容僵硬,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裴依宁,眼底的震惊溢满:“你说什么?”
裴依宁缓而慢地重复:“还能当你的小跟班吗,星星?”
云榆:“……”
她不是人形吗?怎么被认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云榆:???
来晚了
本章掉落五十个小红包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VIP]
火光映在云榆不知所措的脸上, 橙黄色的焰火在她身上跳动,与之交相呼应的,是裴依宁倒映在她眼底虚影。
捏着的那串烤肉因无力而掉落在地,其中一块脱离了竹签的控制, 在地上滚动两圈, 横立在那。
云榆唇齿蠕动,一句话都没能说出。
裴依宁面上云淡风轻, 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 她指骨绷紧,五指紧扣掌心, 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榆的表情。
云榆是否会像上次那般,数月不理她, 或者是,再也不见她。
她无法猜到云榆的想法。
漫长的时间下,两侧的人注意到她们间不正常的氛围。
风浅念稍一偏头,身边的两人正对视相望,却都不发一言, 无言的诡异弥漫开来。
她轻轻拽住原以诗的衣衫, 扯动两下。后者自然而然地循着风浅念的示意看去过。
片刻后, 她往另一侧挪动些许:“往我这坐坐。”
风浅念睨她一眼, 两人皆是收回目光, 只当不清楚云榆和裴依宁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云榆捡起掉下的肉串, 探身接过一杯白水,顺着竹签上端往下淋。
是在简单清洗肉串上沾到的草屑。
就着湿漉漉的肉品, 她咬下一口, 肉汁与水流在口腔中碰撞,味道减淡了许多。
云榆在口中含了会:“你把方才的那话再说一遍。”
那晚被小刺猬发现身份时, 小刺猬表露的情绪浮在眼前,远比现在激烈得多。
云榆此刻平静淡然得让裴依宁越发心慌。
裴依宁虎口压在杯沿边,藏着几分惴惴不安:“还能当你的小跟班吗,星星?”
云榆捏下一块肉粒,填入口中,微微颔首:“嗯。”
很轻很淡的回应,在裴依宁脑中轰然炸裂。
她预料的,云榆得知这件事后,最好的结果是晾她几日。而今,云榆这种平淡的反应远超她原先的预计。
没有质问,没有冷脸,只是轻飘飘地一个“嗯”字。
云榆咽下最后一块肉粒,竹签扔进火堆:“再给我递一串,多放点辣,烤焦点。”她停顿下,“裴师姐,麻烦你了。”
裴依宁定定地坐在那,片刻后,遵循着云榆的要求,捡出一串给她。
她小口吃着,矜持有加。
身侧的视线长久落在她身上,云榆头也不抬,捧起不知是谁给她倒的果酒,抿口润唇:“裴师姐,你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显驻富
现在人多眼杂,又有这些美食相伴,云榆不太想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事上:“等结束后,我们私下再聊这些事。”
云榆含着咬牙切齿的笑:“届时,还请裴师姐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样子,不是会生气的样子。
“好的,星星,”裴依宁悬起的心一点点落下,她温声道:“还想吃什么或者喝什么吗?我给你取。”
云榆道:“都行,但别叫我小名。”
裴依宁:“那我唤你什么?”
云榆皮笑肉不笑:“裴师姐自是唤我一声师妹。”
这点事情还需要她教吗。
她真是要被这人气笑了。
云榆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尤其是在众多师姐在场的情况下,她更要保持住应有的姿态。
裴师姐的目标太大,另一边又是原师姐和风师姐,话音扬高点便能被听见。
更不方便的是,在这里,她不好施展拳脚。
裴依宁了然:“知道了,云师妹。”
宴请持续了一个半时辰,而后是各峰阁的人一同将灵丹堂收拾干净,三三两两离去。
云榆跟着剑法阁的人一同离开,离去前,她给裴依宁传了个音。
【裴师姐,我最多两刻钟便回来,还请师姐在灵丹堂峰崖边等我。】云榆。
裴依宁回:【好的,师妹。】
怀中抱着一酒坛的果酒,云榆跟着杜寻雁而行。
耳边是杜师姐喋喋不休的话语。
杜寻雁今夜显然是过于高兴了,喝得不少,醉醺醺的,走路都需要人扶才能走稳。
她摇摇晃晃地按住云榆的肩膀,大半个身体的力量压在云榆身上。
她身上的酒气并不难闻,混着果香。
云榆本想将杜师姐体内的酒水逼出,可灵力刚涌动,就被昏沉的人桎梏住。
杜寻雁咧咧嘴,不在意地说:“没事,让我晕一会。”拽开被风吹进口中的发丝,她问:“你今夜和裴师姐提丹药的事了吗?”
云榆心虚地没有回答。
杜寻雁见她这样就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以后还有机会,我也忘记磨纳兰师妹了,稍晚点,我给她传个音,坑点出来。”
“你们纳兰师姐,豆腐嘴豆腐心,最是……”杜寻雁眉心一皱,本能地感知到危险,话音一转,“最是好了。”
云榆应着:“是是是,杜师姐,我先送你回洞府。”
等送杜寻雁回洞府后,她就想办法逼出对方体内的酒水,以免出什么乱子。
两刻钟,当是来得及回来找裴依宁的。
云榆估算时间。
“云师妹。”一人叫住了她。
是纳兰然。
云榆收起抱着的果酒,扶在她肩上的女人身体一斜,差点摔倒。云榆手忙脚乱地扶住她,为难地喊了声:“纳兰师姐。”
纳兰然瞧见杜寻雁的醉样,无奈至极,她凭空取出一枚解酒丹,塞入杜寻雁口中。
药性发挥得很快,杜寻雁意识逐渐清明,只是额头泛着疼,喉咙亦是干涩无比。
纳兰然接过她,柔和的灵力注入杜寻雁体内:“杜师姐,感觉好些了吗?”
杜寻雁晃晃头,总算是明白方才醉意浓重时,那股危险从何而来,好在她改口改得快,不然日后都不好去问纳兰然要丹药了。
她忍着清醒的头晕脑胀,笑嘻嘻地道:“有纳兰师妹的丹药在,感觉自是甚好。”
纳兰然收手,笑得明媚:“那便好,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喝得过多的师姐妹,为她们递上一枚解酒丹。”
杜寻雁道:“师妹向来仔细。”
眼尖的从人群中看见某两人,她眼睛一亮,留下一句“多谢师妹替我解酒”后,一个健步迎着那两人而去。
云榆来没来得及喊她,杜寻雁的衣衫从她伸出的胳膊上滑走,几下淹没在同门中。
云榆:“……”
纳兰然看了会,低喃自语:“看来杜师姐又要去磨别人了。”
云榆不解:“纳兰师姐?”
纳兰然下巴微扬,点向十数米开外,被一众同门让出几分距离的人:“杜师姐是准备去要符纸了。”
云榆:“……”
杜师姐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剑法阁谋福利。
云榆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师姐被她缠上,但转眼间,杜师姐和被她缠上的人消失不见了。
晚风浮动,云榆没再关注这个小插曲。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灵丹堂恢复到原先的静谧,别的峰阁的同门皆是离去。
云榆从峰阁上下去,等了半刻钟,确定无人后,她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飞至高空。
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一道颀长的身影直直地撞入眼中。
是裴依宁。
裴依宁在等她。
云榆没有走过去。
裴依宁朝她走来:“云师妹,现在可以叫你小名了吗?”
云榆反问:“裴师姐想好如何解释了吗?”
她要知道裴依宁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人形的。她从未在裴依宁表面表露过,即使在自以为裴依宁在装师姐时,也是恭恭敬敬地喊师姐,并无半分逾矩。
在不久前的宴请上,她边接受裴依宁的投喂,边思索可能的情况。
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原因。
若说是杜师姐告诉裴师姐的,云榆不相信。
她相信杜师姐的人品,在不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不可能向裴依宁透露这些。
月影晃动,云层遮挡了绝大部分的光。
裴依宁道:“知道星星的人形吗?”她回忆,“是那位应师妹受伤,你送她来灵丹堂那日,那日,我知晓了你的人形。”
云榆自是记得,甚至印象极深,当时就是纳兰然叫了裴依宁一声师妹,她才对宁依的身份深信不疑。
原是那么早就暴露了吗?
她化形已经很成功了,怎么会被察觉。
知她心中疑惑,裴依宁继续道:“丹修对气味的感知极为明显,我对此更为敏感。那日刚靠近你,便是感知到你身上的气息,与我前一夜遇到的小刺猬一模一样。”
“如此,确定了你的人形。”裴依宁道。
云榆呆愣,竟是这种原因。
属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那她夜夜约饭时,在裴依宁面前说的那些话,对方岂不是早知是假。
云榆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她小刺猬的脸已经丢完了。
“星星,”女人唤她小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榆:“……没了。”
她自言自语:“我早应该想到这点才对。”
裴依宁何以对她一个别的峰阁的人那么关注,何以会主动给人形的她做饭,何以会对人形的她那么关照……
从始至终,都因她是她而已。
潜意识中,她或许对此有所怀疑,只是没有深层次的单独思考过这些。
裴依宁不确定她在想什么:“星星,你会生气吗?”
云榆支起眼睑,磨磨牙:“会。”
裴依宁脊背绷紧。
云榆握拳,愤愤道:“我本就打算宴请结束告诉你身份,吓你一跳,可你先吓到我了。你给我道歉!”
裴依宁一愣,从善如流:“对不起。”
云榆:“……”
小跟班道歉这么快,她再多说,显得咄咄逼人了。
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干巴巴地道:“没事,你今日主动告诉我了。不算是骗我。”
裴依宁纠正她:“昨日就告诉你了。”
云榆狐疑:“昨日你哪有说。”
电流连通大脑,云榆猛地想到那张宣纸,她立刻取出,展开。
原本空荡荡的纸页上多了四个字——云榆,星星。
云榆睁大眼睛。
似在心底积压了许久,裴依宁呼出一口气:“对于欺骗你的事,星星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她望着云榆那双晶莹的眸子,“我认罚。”
听闻此言,云榆咬住下唇,双手撑着那张宣纸,全身都在发抖。她三两下将宣纸按照原有的折痕叠好,放入空间储物中。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云榆憋着气,身形一点点变矮,化身成小刺猬。
她四肢着地,跑到裴依宁身前,跳到对方的鞋子上,身体立起,两只小爪子握成拳,捶打裴依宁的小腿。
在小刺猬有心拉开的距离下,她的每拳皆是落在裴依宁的衣衫上,不疼,但足够小刺猬发泄一番。
裴依宁低头,就见小刺猬踩在她鞋面上,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被小刺猬幼稚的行径逗到,但裴依宁明智地没有笑。
这个时候笑,小刺猬或许就真的要打她几下出出气了。
“笨蛋裴依宁。”小刺猬仰头大叫,“把本刺猬捧起来。”
裴依宁弯身,捧起小刺猬:“星星。”
数月未见小刺猬,裴依宁拇指挑起,戳戳小刺猬柔软的肚子。
“住手。”小刺猬气呼呼地拍开裴依宁的指头,“你真是大胆,本刺猬大人还没跟你算账,你竟然如此不经过本刺猬大人的同意,擅自触碰本刺猬。”
小刺猬左看右看,抓住裴依宁的手指,往她掌心一趴,头一低,嘴一张,咬下去。
小刺猬总是雷声大,语言上说得多么严重,行为上就有多轻飘。
指节被咬在小刺猬上下齿间,被来回磨动几次。
温热的痒意。
小刺猬小心地拔出裴依宁的手指,用爪臂擦擦,满意地看着上方浅浅的牙印,短短的尾巴快要翘起:“这就是骗我的下场,看你还敢不敢。”
如果是这样的话,裴依宁想,她还是敢的。
这种算是惩罚吗?
裴依宁不知道。
但表面老实地表示:“不敢了,星星。”
小刺猬双爪环抱,坐在她的掌心,两条短小的下肢伸直,歪着头,只睁着一只眼睛看女人:“现在,本星星要跟你算账了。”
裴依宁:“嗯,好。”
小刺猬傲娇:“明知道我的人形,还故意来逗弄我。”
裴依宁:“我的错。”
小刺猬:“你在我面前当两面人。”
裴依宁:“我的错。”
小刺猬:“你在本星星不见你后,不主动来找我。”
裴依宁:“我的……”
“打住。”小刺猬伸出抓住,做出禁止的意思,“我当然知道是你的错。我现在问你要理由。”
小刺猬捶她手:“你那几个月为什么不来找我。”
裴依宁苦涩:“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当时她去剑法阁,云榆躲避她躲避得过于明显了:“我不想让你更讨厌我。”
小刺猬心虚:“我没讨厌你。”她小声问,“那你为什么又突然用丹药换我每日的时间。”
裴依宁笑:“我想试试,时隔几个月,你会不会还不想见我。”她忍不住又去戳小刺猬的脸颊,“但好像试对了。”
小刺猬抓住她的手指:“暂时不准戳我。”
裴依宁应了声“好”后,又戳了两下。
小刺猬:“……笨宁依,”她补充,“笨裴依宁。”
小刺猬捏裴依宁那根不老实的手指:“以后不准骗我。”
她的气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裴依宁那么用心的弥补两人的关系,她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太有损小刺猬的肚量了。
那几个月没吃到小跟班的手艺,她馋得不行,好在昨日与今日吃到了,缓解了她的馋意。
不对,还有一个账没算。
小刺猬腾地站起,在裴依宁掌心走了几步:“往你脸上移动点。”
裴依宁听从她的话。
小刺猬张开爪臂,捏住裴依宁两边脸颊,但由于她的爪子过短,只能抓住唇两边的皮肤。
她往两边拉:“你都知道我的人形了,为什么相处的这几日,不给我做饭。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刺猬越想越觉得委屈。
她这几个月饭都没怎么好好吃过。
她用额头抵了下裴依宁的鼻尖:“罚你日日给我做饭。”
裴依宁认罚:“嗯,好,给你做饭。”
小刺猬松开她,女人唇两边的皮肤微微发红。
是被她捏的。
她有点过分了。
小跟班这么好看的脸,她怎么下得去手。
浑然不知道小刺猬生出愧疚之心的裴依宁想了想,道:“其实我是故意的。”
小刺猬:“……”
她一点都不过分,她就应该再用力点。
她就知道,她的小跟班底子里就是黑色的,表面的温良只是她的伪装。
裴依宁捏捏小刺猬脊背上的刺,轻声道:“因为我想知道,星星会不会忍不住,主动告诉我,你的人形。”
她捧着小刺猬蹲下去,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模糊中蒙上一层如水的柔和气质:“可我先忍不住了。”
但星星控诉她的第一条,就是自己抢先戳穿了她的人形。
星星是打算今晚告诉她的。
裴依宁发现,小刺猬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将她哄好。
“裴依宁……”小刺猬轻轻唤她的名字,心疼地揉揉女人的唇角,“还疼吗?”她道歉,“我也有错。”
裴依宁点上她的爪背:“有点疼。”
她低声道:“星星化回人形给我揉,好不好?”
她想将与小刺猬的亲密,延续成和云榆的亲密。
星星摸着女人的脸,方才能说会道的小刺猬安静下来,漆黑色眼睛望着裴依宁红润的唇瓣:“变回人形,我可能不能再这样了。”
裴依宁捏住她的小爪子:“为什么?”
小刺猬低头:“我会不好意思的,”她说不清那种感觉,别捏地道,“会很奇怪。”
所以,她会变成刺猬形和裴依宁算账,若是让她以人形和裴依宁算账,她恐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刺猬皱巴着脸:“总觉得,变成人形,面对的是裴师姐。但刺猬形时,面对的是小跟班。”
分明是同一个人,可就是感觉不一样。
小刺猬抱住她的手,安抚性地蹭蹭:“可能是我的人形和你不太熟。”
裴依宁动动:“可不都是你吗?”
小刺猬说不出原因:“反正……反正就是怪怪的。”她顺着裴依宁的手腕,爬到对方的肩膀上,然后搂住女人的脖颈,“但我会努力适应的。”
她能感觉到本身对裴依宁的亲近。她昨日不还用人形和裴依宁开玩笑吗。
她说:“很快的。”
裴依宁舍不得为难她,不过一些时日而已:“嗯,不急的。”
她护着小刺猬:“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小刺猬自觉掉落到她的腕部:“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裴依宁:“嗯?”
明明是某只小刺猬单方面和她划分的界限。
小刺猬抿抿唇:“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以后还是我的小跟班。”
灵丹堂大师姐甘心当自己的小跟班。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我的小跟班啊。”小刺猬好奇。
她自觉身上没有太多的闪光点,足以吸引到裴依宁。
“因为……你最好啊。”裴依宁笑道。
小刺猬被夸,忍住骄傲:“我知道我好。说原因。”
裴依宁收起笑意:“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初见小刺猬时,为什么那么耐心十足,答应当对方跟班,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云榆。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在支配着她,什么在吸引着她。
毫无条件的喜欢上。
无意深究其中的原因,裴依宁问:“星星,今晚去我那里吗?”
小刺猬爪子蜷缩在肚子上:“都这么晚了,我一只妖回去不安全。”
裴依宁弯唇,捧着小刺猬往自己洞府而去。
许久没有被裴依宁这般照顾了,小刺猬懒洋洋地趴在女人柔软的掌心,抱住其中一根指头,侧脸贴在上面,不时蹭动两下。
直到裴依宁洞府,小刺猬使了个净身术,蹦跳到裴依宁床上。
她颇为自来熟地躺在以往的位置,靠着墙面,一床叠好的小被子落入眼中。
是她盖的。
小刺猬爪子一拽,盖到自己身上,满足地卷着被子翻滚两圈:“还是这里睡得舒服。”
裴依宁端了叠洗好切块的水果过来:“要不要解解腻?”
小刺猬踢开被子:“要。”
她终于又要过上日日被投喂的好日子了。
“星星,变回人形给我看看,好不好?”裴依宁叉起一块水果,在小刺猬唇边转着圈,就是不给小刺猬吃。
小刺猬眨眨眼。
裴依宁道:“不是说要适应吗?你一直是刺猬形,怎么适应呢?”
她将蓝莓填入小刺猬口中:“我们现在就尝试适应,好吗?”
小刺猬犹豫,几秒后,下定决定。
她身形一变,头枕在裴依宁腿上,长腿弯曲蹬在床面,脸开始一点点变红,姿态声音都没了小刺猬的任性,紧张地:“裴……裴师姐。”
裴依宁捏捏她的脸,俯下身。
瞳孔中,女人的脸无限放大。云榆腿无意识地伸直,双手抓紧床单,纹路以此为中心向四周延伸:“裴师姐……”
快要触及之际,裴依宁别开脸,脸颊擦过。她揽住云榆的腰身:“太外面了,会掉下来的。”
裴依宁提起云榆的手,抚平褶皱之地:“星星,你在紧张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羞涩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VIP]
握着她的手, 揽着她的腰身,反问她在紧张什么,云榆大脑中一片空白,凝神在贴得过近的女人身上。
清淡的药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息间, 云榆呼吸中尽是这种气息。
上半身往下挪动, 膝盖曲起,头快要从裴依宁的腿上滑落。
没能偷偷挪动多久, 揽住她腰身的手穿过后背, 将她往上一提。
挪动下的几公分又被恢复原样。
裴依宁恍若什么都不曾发觉,像点小刺猬般, 点在云榆的额头:“真如星星所言,你的人形和刺猬形差别怎得如此之大。”
她掐了个指诀, 在云榆的腰处垫下柔软物,护着动弹不能的人的头,空闲的手捏着竹签叉起一粒蓝莓:“私下里,我们仍旧维持熟稔的相处方式。星星答应我会尽早适应的。”
那粒蓝莓在云榆唇上点动,表皮被签子戳破, 紫红色的汁液浸润到云榆的唇上。
云榆不得不张嘴含住, 囫囵嚼了几下咽下。
她开始后悔今夜宿在裴依宁这边了, 更后悔答应裴依宁化成人形。
太不自在了。
她的心处在剧烈跳动的状态。
舌根都是蓝莓的酸甜, 云榆咬住舌尖, 在裴依宁投喂新的水果块时, 不肯张嘴了。
她紧紧抿着唇,别开头:“我不吃了。”
裴依宁慢条斯理地调转签子, 填入口中, 数秒后,她温声问:“怎么了, 今夜的水果不合星星的胃口吗?”
云榆掐着掌心,眼一睁就是裴依宁的面容,尝试不去看对方,可别开眼,都是裴依宁的痕迹。
更何况头下面枕着的触觉,根本无法忽视。
今晚总不能用人形和裴依宁同床共枕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榆头皮发麻,哪里还有胃口:“不是,晚上吃多了,肚子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裴依宁不置可否,只是略可惜地揉揉云榆的发顶:“星星困吗?”
云榆闭眼:“有点。”
她侧过身,脸埋在裴依宁的小腹处,双手揪住裴依宁的衣衫:“裴师姐,我……我们一起睡吗?就是,我觉得两个人睡,会挤,我用刺猬形的话,会好很多。”
刺猬形只占据床的一点位置。
裴依宁五指插入她的发根,温湿的触觉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指头不由得在云榆发丝中揉弄。
那根发簪摇摇欲坠。
裴依宁索性抽下,更为方便地玩弄云榆道发丝:“挤吗?可你有两次,在夜里变回过人形。”
云榆猝然抬起头,裴依宁腰间的衣衫被一瞬间抓紧,浓密的睫毛颤动,眼底写满了惊惧。
裴依宁按回她的头:“所以,不会挤的。星星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瞬间被抽调全身的力气,云榆认命地躲在裴依宁的小腹处,鼻腔中哼出一个简短的“没了”。
等慌乱的心情缓和许多,云榆耳尖微红地挣脱而出,跪在床面上,将一开始扯乱的小被子叠好。
这是小刺猬的她盖的,短短小小,人形的她盖不了。
云榆内视空间储物,里面并没有生活用品。
她的空间储物内部空间本就不大,若非外出,里面不可能存放无关紧要的东西。
自然是没有被子的。
云榆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方桌边,姿容优雅地处理剩余水果块的女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依宁支起眼睑,顿了半秒:“星星?”
云榆默默绷着神经,很小声地道:“裴师姐,你这里有多余的被子吗?”
裴依宁捡起最后一块灵果,捏在两指间,走过去,抵到云榆唇边。
云榆被迫张开唇,咬住。
裴依宁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叠好的那床被子上:“怎得了?”
云榆支支吾吾,为难道:“我……我没有被子。”
裴依宁笑:“原来是这样,”她摸摸被子的厚度,思考地说:“如今的天气,我们二人盖一床被子正好。”
语落,她回云榆前面的问题:“星星,我这好像只有一床被子。等明日,我再去找一床,今夜先跟师姐将就一下,可以吗?”
她眉宇间融着点点笑意,半是玩笑打趣地说:“如果星星不愿和师姐一同,今晚你睡床,我在外打坐也可。”
在别人的地盘,将别人赶出去,云榆自认为做不出这种事情。
但和裴依宁同床就罢了,连被子都盖一床,一时间属实难以接受。
裴依宁是怎么能够做到这么云淡风轻的。她现在可是人形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半个活生生的人。
裴依宁半点都不觉得不适应吗?
不愧是灵丹堂的大师姐,见过的世面比她云小刺猬多许多。
说不定原先做任务或者是和同门师姐妹在一起时,就经常同床而眠,以至于不觉得有什么。
云榆好似发觉了不得了的东西:“裴师姐,你以前经常和别人睡在一起过吗?”
她问得过于直白,一点迂回没有。
裴依宁“嗯?”了声,才是道:“我没有和别人睡在一起过。从幼时就不曾过。”
这样啊。
刚冒出头的,不知名的情绪烟消云散,云榆都没发现,她的内心顿时轻松许多:“我见裴师姐这般熟稔,以为裴师姐有过很多经验。”
裴依宁:“……”
她忍不住笑出声,单膝跪在床面,优越的身形衬得她威压极高,云榆往后倾了点。
裴依宁缓而慢地逼近她,直到一只手臂搭在云榆的肩膀上,轻车熟路地捏上云榆的侧脸:“我是你的小跟班,我们之间,本就很熟稔才对。”她叹息,略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幽怨,“什么时候,你的人形和刺猬形一样,都对我无比熟稔。”
云榆回答不上来,只低垂着头,刻意地无视。
肩膀上的胳膊移开,投射到身上的阴影消失。
是裴依宁退了下去。
云榆咬住上唇的一边,追随离开人的背影,以为女人真的如所言那般要出去打坐修炼,她急忙叫住:“裴师姐。”
裴依宁扭头。
云榆用力咬住舌尖,后槽牙咬合,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觉羞涩的话语吐出,汇成一句更奇怪的话:“我们睡吧。”
裴依宁:“……”
怎么会有妖能这么纯情地说出这么不纯情的话。
裴依宁曲指点了下只剩下些许汁水的盘子,道:“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就来,星星可以先睡,”她笑,“或者,一起睡。”
云榆脸发烫:“我……我等你一起。”
裴依宁笑笑,将盘子清洗放好。随后,她开启洞府内的阵法,将这处空间禁锢,隔绝内里与外界的声音。
做完一切后,裴依宁褪去外衫,挂在一侧的横架上。在横架上,云榆的外衫已经挂好。
裴依宁回头看了眼,云榆扒着被角,只露出一双眼睛,似担忧似警惕地盯着她。
裴依宁心中好笑,一身白色里衣走到床边。
云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身边久久无人入内,云榆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女人正端着一透明杯子,在喝水。贤驻复
云榆口干舌燥,她渴了。
裴依宁放下杯子,一道细小的声音插入:“裴师姐,还有水吗?”
裴依宁拿了新的杯子,倒了杯水给她。
云榆坐起,双手接过:“谢谢裴师姐。”她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即使不说话,那双眼睛好似随时都在笑。
温和至极。
给人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性格好,脾气好。
裴依宁掀开被子,清凉的空气钻入,将被子捂热的云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云榆喝了几口润喉,因睡在里面的原因,不方面探身放杯子。她让灵力圈着杯子,放到方桌上。
而后,她往里面挪动,身体隔着被子,贴上墙面。
裴依宁坐靠在床上,她不好直接躺下,局促不安。
她什么时候能像裴依宁那般,应对自如。
等两人躺下,室内的烛灯还在尽职尽责地进着自己的任务。
光亮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余光能看见身边人的肌肤,耳朵能听见女人微弱的呼吸,以及自己不断跳动的,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跳。
她和裴师姐睡在一张床上。
脑子里,这一信息循环往复。
忽而,手臂被柔软触碰。
是裴依宁牵住了她。
女人音色轻缓,泠泠泉水般清润:“星星,还在紧张吗?”她不愿云榆过于煎熬,“暂时不能适应的话,可以化成本体。都没有关系的。”
云榆抓住自己的里衣,她身体在躺下时又往下缩了缩,眼睛也被遮上,从外面看,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云榆喉咙滚动数下,在做挣扎。
最终,羞耻心占据主导地位,她掀开被子一角,再次出来时,已经是小刺猬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大口喘息数次,难掩轻松地在横过身体,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身心愉悦:“终于能正常说话了,憋坏我了。”
裴依宁坐起身,将那床小被子盖到小刺猬身上,托着小刺猬睡到小枕头上,隔着被子拍拍小刺猬的后腰:“人形的限制这么高吗?”
小刺猬踢开被子,站起,视线被挡住些,后知后觉现在的身高过低。她四肢并用地爬上裴依宁的被子,坐在女人的小腹处,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会很害羞,很不好意思。”
她捏住脸皮,皱皱眉:“可能是本体的脸皮比较厚。”
裴依宁无奈地挑开她的爪子:“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小刺猬认真道:“真的,本体的脸皮比人形的厚好多。”
她前爪趴在被子上,裴依宁能感受到小刺猬的重量,她有意逗弄小刺猬,小幅度地颠动小刺猬身下的被子。
小刺猬一起一伏,起先还不注意到,可随着幅度越发大,小刺猬被颠来颠去,险些从被子上掉下。
某只小刺猬按住被子,龇牙咧嘴做出凶恶状:“笨蛋裴依宁,我现在可是星星大人。”
裴依宁若有所思地停下。
小刺猬以为这句话起效果了,自傲地摆出姿势,准备教育自己的小跟班。却不料,身体下的被子以更快的频率和幅度抖动起来。
她触不及防,一个没趴稳,从拢起的被子上滚落,缩成球。
小刺猬:“……笨笨裴依宁,你在做什么!你真是大胆。”
她后肢蹬床面,弹跳到原位,爪子勾住被子,快速往前爬到,拽住被角,往下一拉。
被子从裴依宁上半身滑落。
小刺猬张口,扒开裴依宁衣领,对着锁骨就是一口:“让你知道本星星大人的厉害。”
她这次下了力,那处肌肤本就细嫩,裴依宁轻吸一口气。
小刺猬听见吸气声,松口。
上下一排牙印,小刺猬满意极了:“让你让本星星出丑……”
话还没说完,她脸颊两侧,靠近刺的位置被人捏住,紧接着,身体悬空。
小刺猬四肢自由垂下,毫无尊严可言的被人提了起来。
小刺猬:“……”
小刺猬觉得耻辱。
小刺猬要闹了。
小刺猬已经开始闹了。
小刺猬四肢踢打空气,恼羞成怒:“你在做什么!你竟然敢这样提起我,你快给我放下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等她被放下来,她一定要再咬裴依宁几口,不对,是十几口,让她满身都是自己的牙印,让她知道这样对小刺猬的下场有多么严重!
“星星,现在的你,好鲜活啊。”裴依宁晃动小刺猬,使得小刺猬下半身不断摇摆,弹性十足,“人形的你,在我面前,也这般鲜活就好了。”
小刺猬警惕:“你想做什么?”
莫不是让她现在变回人形。
小刺猬不闹了。
小刺猬能屈能伸。
小刺猬求饶:“裴小跟班,你愿意把本星星放下来吗?本星星保证,本星星不与你计较你的无礼。”
裴依宁头一次在一只小动物脸上,看见谄媚的神情:“你还是本星星唯一的跟班。”
裴依宁听她说完:“唯一的跟班吗?”
小刺猬点点头,义正言辞:“只有你才配当我的跟班。”
裴依宁微笑:“遗迹中的那两只白毛刺猬呢?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星星好像也收她们为跟班了。”
小刺猬狡辩:“有吗?没有。”
翻旧账,人族果然喜欢翻旧账,她之前就对人族翻旧账的事有所耳闻,不曾想,今日她遇上了。
裴依宁不与她计较这些,将她放回到被子上:“星星说得,我自是相信。”她拎起小刺猬放到身侧,“不逗你了。”在小刺猬发难前,为她戴上一顶高帽,“星星大人有大量,不会与小跟班计较方才的无礼吧。”
小刺猬:“……”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当然!”
小跟班有两幅面孔怎么办,小刺猬入睡前想的是这个问题,醒来时,想的仍旧是这个问题。
以至于第二日清晨,变回人形的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望着女人熬煮药粥的背影,还在思考。
其实不止是她,面对小刺猬的本体时,裴依宁也会变得幼稚许多,浑然没有宗门内,人人敬仰的师姐形象。
她想得失神,一只白皙的手在她眼神晃动几下,她方回过神。
裴依宁将一碗药粥放在她面前:“早上吃得清淡点,中午再给你做别的吃。”
云榆恢复到面对师姐的那份腼腆:“都可以,裴师姐决定就好。”
有的吃就行,她从来不挑剔。
况且,就算是药粥,在裴依宁手艺的加持下,都好吃许多。
饭至中途,裴依宁用公筷夹了样小菜入云榆碗中:“星星,你想要的六品丹药是什么?”
在她还是宁依的时候,小刺猬就向她提起过,前几日,在她问云榆第一个七日想要的丹药时,对方犹豫着一直没说出。
如今两人互明身份,无需再遮遮掩掩。
云榆正埋首于碗中吃得津津有味,闻声:“啊?”
唇边沾着一粒米粒,被她胡乱擦去,意识到裴依宁问的什么,她正襟危坐,道:“裴师姐,我想要一枚固形丹。”
固形丹,顾名思义,能够帮助妖族更好的稳定人形,等级越高,对妖族的效果越好。
“固形丹?”裴依宁重复出声,她自是知晓这丹药的功效,“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你会需要这种丹药。”
云榆茫然地眨眨眼。
裴依宁托举着下巴,慵懒随性:“不是说了吗?你有两夜,变成人形了。”
“那时我猜你是因修为或是梦境中遇见了什么,导致你突然化形。”裴依宁道。
但不能确定,加之那时她不方便多问,只好作罢。
这种丹药的炼制,对她来说不难:“过两日有外宗人前来,等结束后,我再为你炼制,可好?”
她打算为云榆炼制更高品阶的固形丹,如此需要的药材品阶亦是要高些。
而其中一种药株尚未完全成熟。苍焰宗人过两日便会来,她身为在场人之一,不可冒然离宗,只能麻烦宗内师妹帮忙。
两日而已,云榆不着急。
她道:“多谢师姐。”
裴依宁:“你要是有小刺猬的脸皮就好了。”
云榆:“……”
裴依宁的这句话,不仅说了人形的她,还说了刺猬形的她。
有点过分了。
但云榆反驳不了:“……我努力。”
早点过来,云榆先一步回到剑法阁。
她住在裴依宁洞府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在准备前往练剑之地与裴依宁汇合前,云榆先去了趟杜寻雁的洞府。
敲了三下门,等了会,里面没动静。
杜师姐昨晚吃了纳兰师姐的醒酒丹,不可能还没醒。
总不能现在就去指导众位同门修炼了吧。
依杜师姐的负责任,很有可能。
云榆身形晃动,来到地方。
应滟和卞凝正在对打,两人皆是没有用剑,单纯的灵力碰撞,以身体为武器。
云榆等在一边,等两人交战结束,三步并作两步而去。
应滟看见她,激动地招手:“云榆,这里。”
卞凝擦着汗,呼吸不稳,没有说话。
应滟喋喋不休:“我新学的掌法,你方才看着如何。”
云榆想想,给出中性评价:“尚可,第几层了?”
应滟道:“刚学会第一式,没忍住拉着卞凝陪着练了会。”
云榆道:“只学会了第一式,能来得如此有来有回,可见你对掌法的熟悉。”
当然,她看出卞凝放的水。
主要来此的目的没有忘记,云榆环顾一圈,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杜师姐莫非不在这里。
云榆直问道:“你们看见杜师姐了吗?”
卞凝气息稍缓,跟着往四周看去,“咦”了声:“方才还在,怎得突然没影了。”
应滟一屁股坐下,边捶腿边道:“许是被别的同门叫去了吧,哎,来了,在那呢。”
只见杜寻雁托着脖颈,表情奇奇怪怪的,周围有师姐妹关心询问,她也只是摇头,快步路过,并不回答。
云榆有心探究,几步过去拦住杜寻雁的路,关心:“杜师姐,你这怎回事,一夜不见,你这脖颈?”
杜寻雁见是她,停步:“没事,扭到了而已。云师妹有事吗?师姐还有要事处理,耽误不了。”
云榆拿出数瓶丹药:“嗯……杜师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事。”
“丹药?”杜寻雁眼睛发亮,也不捂着脖颈了,欢天喜地地抱住那几瓶丹药,顾不得脖颈的疼,一个个打开嗅闻。
丹香肆意。
骨头摩擦声,只是听,云榆就觉得疼。
她有心道:“杜师姐,要不你去灵丹堂看看?”
杜寻雁不在意:“过会就好了犯不上去。有这精力,我多去磨磨师姐妹们,多弄点丹药符纸器物什么的。”
云榆:“……杜师姐,我们剑法阁真的那么穷吗?”
杜寻雁沉默了会,道:“总不能让峰阁内的师妹拉下脸去求取这些东西吧。我与众峰阁的师姐妹们关系不错,能多弄点就多弄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她叹息,一副师姐无能之样:“我总归是你们师姐。”
云榆有所触动:“杜师姐……”
杜寻雁吸吸鼻子:“若是心疼你杜师姐,日后,多问裴师姐要点丹药,杜师姐也算是没白培养你。”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她:“杜师姐已经老了,剑法阁的未来,靠得是你们。”
云榆回抱她:“杜师姐……”
杜师姐:“云师妹!”
路过熟悉杜寻雁本性的剑法阁师姐正听见这几句话,扶额,不想多看:“又是老几句。”
云榆:“……”
她就知道。
强行和杜寻雁演了回,云榆回到平日修炼的地方,裴依宁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她,云榆表情登时收拢,干咳两声:“裴师姐。”
裴依宁看向她,对她勾勾手。
云榆几步挪去。
裴依宁扫过她的两臂,神情低落,语气中压着几分难耐:“星星。”
云榆:“裴师姐不开心吗?”
明明她从对方洞府离开前还是好好的。
“嗯,不开心,”裴依宁道,“星星,抱抱我。”
“安慰你的小跟班。”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星星,抱抱
云榆:等我化成小刺猬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VIP]
云榆摇身化为小刺猬, 几个蹦跳踩在裴依宁的鞋面上,顺着女人的腿一路爬到女人的肩膀,随即张开爪臂,搂住裴依宁的脖颈, 脸颊贴在女人的下巴处, 来回揉捏。
小刺猬道:“抱抱。”
裴依宁护着小刺猬的后身,点上小刺猬柔软的小肚子, 轻呢:“不是这样抱的。”
小刺猬分开些距离, 茫然地看向裴依宁,爪子搭在后者的肌肤上, 她复又垂头看看自己的爪子。
半秒后,她顺着裴依宁的衣衫往下滑, 一直来到女人的小腹处,而后,又张开爪臂,抱住女人不染纤尘的衣衫。
她艰难地仰起头,即便这样, 也只能看见裴依宁的下巴。
小刺猬攥紧裴依宁的衣衫, 爪臂努力地张开:“这样可以吗?”
裴依宁闭闭眼, 脑海中是一幕幕云榆和杜寻雁相拥的景象。
为何到她这, 小刺猬只愿用本体拥抱她。
裴依宁牵住小刺猬的爪子, 小刺猬自觉松手, 安心地让裴依宁拎着她的两爪让她提起。
女人戳戳她的脸颊,眉宇间凝着几分不解:“星星, 只有这两种抱的方式吗?”
她歪头, 转身将小刺猬放到透明长桌上,双掌撑过去, 将小刺猬禁锢在身前半圈之地:“我方才来时,无意中……看见你和杜师妹抱在一起。”
她顿住,浅色瞳孔中倒映出小刺猬的五官:“我想要那样的安慰。”
小刺猬了然,下肢交叠放一起,嘟嘟囔囔地:“你说安慰小跟班,我以为是你要我本体出现。”
她爪臂弯曲,从桌沿边滑落。
裴依宁后退数步。
一团灵光在眼前晃动,一道人影似在蠕动,地下的那团影子越来越大。
云榆脚一点地,就着下盘的力直起身。后腰自然而然地斜依倚在桌沿,她张开双臂,迟疑地蹙起眉心。
总有几分羞涩。
是面对杜寻雁时不可能出现的羞涩感。
面前的女人靠近两步,云榆打消念头,上前半步,如先前抱杜寻雁那般,拥住裴依宁。
她的手臂虚揽住裴依宁,隔着些许间隙,看上去有几分生硬。她更为生硬地拍拍裴依宁的后背,不太擅长安慰人:“裴师姐,别不开心。”
她侧耳与裴依宁脸颊相碰:“裴师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无法可能无法帮到你。但我可以当个倾听者,可以努力安慰你。”
云榆想哄她,可裴师姐需要她哄吗?她不确定。
除了前几次刻意地打着练剑之名,以及夜晚,小刺猬变成人形,不老实地抱住她外,这是裴依宁第一次名正言顺的和云榆近距离相处。
她圈着云榆的腰身,贴着云榆的肩膀,恍惚中,她听见云榆陡然加快的心跳,感受到怀中不断增加的温度,她看见云榆耳尖泛着红。
絮絮不休的话语荡在耳边,裴依宁圈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灵力顺着云榆的脊背遍布全身,清除覆盖其她人的痕迹。
当灵力无形地绕成一个圈,裴依宁掌心一握,依稀中听见空气中爆裂的细小之音。
声音很小,被云榆说话声覆盖。
裴依宁浅声:“心事,突然而来,不知缘由,兴许等会就没了。”
既然是突然而来,没有缘由,云榆不知该如何安慰了。她知晓人会在午夜中心情低落,偶尔妖也会有。
这种情绪转变无法追根溯源。
没想到裴依宁也会这般。
云榆学着自幼姐姐安抚她的方式,轻拍女人的后肩,哼唱轻柔的,不知名的调子。
她的声线本就偏软,如今柔下来,听起来毫无攻击力。
一曲哼完,云榆问:“裴师姐,好点了吗?”
裴依宁问:“云师妹以往这么对过其她人吗?”
云榆想了想:“没有,好像只有你一人。”
裴依宁:“好点了。”
她克制地主动放开云榆,指一点,一侧架上的铁剑自动飞入掌心,她握住,冰凉的触感激得她蜷缩了下手。
天生的火属性灵珠让她对于冰凉之物尤其敏感。
本着认真教导的念头,裴依宁从适才的怀抱中缓出:“星星,今日的修炼切莫忘了。”她撑了下桌面,拖着懒意的调子,“我不久前与杜师妹传了音,在你修为达到青灵前,修炼之事,由我监督。”
意料中地看见云榆逐渐破裂的神情,她眉梢一挑,得了些乐趣:“星星会好好听小跟班的话,不会让小跟班在杜师妹面前颜面无存吧。”
云榆浑身发寒,无神地对上裴依宁,唇齿微动,几个字从牙缝中蹦出:“你是以裴师姐的身份,还是以小跟班的身份,跟我说这话的?”
裴依宁:“自是小跟班,我言语中有不明确的指向?”
当然没有,裴依宁字里行间的自称都是小跟班,云榆此番不过是多此一举的询问。
可既然是小跟班,云榆丧下去的胆子壮大,咬着后槽牙,忍住人形面对裴依宁时缭绕不止的情感:“你是我小跟班,理所应当听我的话。修炼一事,哪有被小跟班监督的,太过逆反。”
在小跟班面前,她需要保留几分颜面。当初刺猬形在宁依面前扯出的话,全部狠狠打回到脸上,每一想起,云榆只觉火辣辣地疼。
早知道今日,当初就不应扯得太过。
裴依宁好以整暇:“星星想如何?”
云榆舔下唇,试探地说:“正常修炼,无监督一说。”
还是要面子的,裴依宁已坐至长桌后的椅子,双腿交叠,毛笔架悬着几根平稳不动的毛笔。
她素手取下一只:“可以。”
云榆见她正磨墨,几张纸页压在镇纸之下,好奇地凑上去,指尖点在砚台中央,墨条从她肌肤上划过,带出黑色痕迹。
她捻捻手,墨色晕染,指纹被染成深色。
她点评一句:“好墨,好砚。”
裴依宁捏着毛笔顺过墨汁,在砚台边缘润过:“星星识得?”
云榆理所当然:“当然……不识得。但裴师姐用的,应该不会是差的。”
裴依宁暗自发笑,笔杆稍抬。
云榆眼疾手快地护住脑袋,脖子一缩,踉跄地往后跌了几步。
裴依宁揽住垂下的袖口,疑惑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余光瞥见笔杆,后知后觉知晓这是怕被敲。
“站那做什么?”裴依宁翻出灵丹堂的一本册页,仔细比照上放的文字,临摹于宣纸上,“以为我要敲打你?”
云榆被敲出阴影,生无可恋地点点头:“裴师姐,以后能不能不敲我。她们说,会被敲笨的。”
裴依宁终是抬眸看她一眼:“我只那日敲过你。”
云榆扒着桌沿半蹲着,冒出半个小脑袋,可怜兮兮地:“那日就已经把我敲笨了。”
裴依宁翻过册页,上次圈的两个人名露出。
黑润的汁液横在页面,想不注意都难,云榆盯着那两个人名,再一转眼,裴依宁将上面圈出的两人人名誊写在宣纸上。
裴依宁:“你是在对我提要求吗?”
云榆颇为委屈,她都这样说了,笨蛋裴依宁还在反问她。
若是她是刺猬形,这个时候已经蹦起来,拎着毛笔杆敲在裴依宁头上,然后气势汹汹地来一句:“不准敲本星星。”
云榆眼睛一亮,然,对上裴依宁,扬起的气势衰弱,磨蹭着,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硬气的话:“不准敲我,裴依宁。”
毛笔尖吻过纸页,裴依宁顿住:“这话有几分你本体的感觉了。”
她运笔:“好的,星星,以后不敲你。”
竟然这么奏效,云榆不可思议地将脑袋垫起,尝试地指着裴依宁写下的两人名:“为什么写她们的名字。”
裴依宁从善如流:“新弟子中,她们二人天资聪颖。”
云榆瘪瘪嘴:“那为什么不写我的名字。”
昨日从宣纸上见到自己的名字,第一眼除了震惊外,便是对裴依宁字迹的赞扬。
旁的还不觉得,但云榆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写出来能这般有美感。
裴依宁新取了张宣纸,笔尖游龙地在纸上漂浮,一横一竖中蕴着灵力道义,力透纸背。
“云榆”两字映入眼帘。
数秒后,笔尖又舞动起。
“星星”二字紧随其后。
裴依宁放笔,举起宣纸,日光照射之下,通透灵动。
裴依宁微微一笑:“写了,分明早两日就写了星星的名姓。”
云榆偷偷对比,一番计较之下,的确是自己的名字写得要好看。
其实写另两人名姓时,裴依宁公事公办,而当某只妖提出要求时,自是不可再用公事公办的态度。
偏向性不觉中指向出。
“那次的有折痕,不及这次的好看。”云榆小心接过,满意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无艳羡,“你的字真好看。”
相比较之下,她的字,和乌龟爬最大的区别,约莫是能认出。
脸颊被捏住,上下拽动。
云榆咧嘴,下意识跟着拽动的方向而去,没心思感怀:“你为何捏我脸。”
她被磨得半分脾气没有。
裴依宁:“虽答应没有监督之说,但你现在可是在磨洋工。何时开始修炼。”
云榆:“……笨蛋裴依宁。”
有了点进步。
人形敢说笨蛋裴依宁,敢稍有硬气地提要求了。
裴依宁松手,顺势揉揉。
云榆本只是想看看她用的墨,几句间耽误了修炼。
但裴依宁越发过分了,对她从一开始温和有礼的云师妹,到现在一言不对,就敲打她,捏她,简直是个双面人。
哦,她忘了,裴依宁对她的人形和刺猬形,一视同仁。
反观她,无法适应。
等她适应了,白天刺猬形敲裴依宁,晚上人形敲裴依宁。
她云小刺猬极为记仇,此仇不报,枉称星星大人。
心里愤恨不平地想着,面上乖巧师妹:“今日练剑。”
转身背对女人,云榆一拳握起,立在身前:“今天云小刺猬被捏了吗?”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被捏了。”
裴依宁修为高深,耳力极好,闻声不由得宠溺摇头,专注于手边之事。
处理至一半,她分出神给十数米外的人。
只听得剑鸣声不绝于耳,四散的剑气在使剑者的控制下,仅至裴依宁身前两三米处便溃散。
云榆舞剑的身姿极为漂亮,身轻如燕,剑法飘逸,灵气十足。虽仍有她先前所说的问题,可今日已然改去许多。
只是不经意间,还会忘记。
裴依宁记下她的问题所在。
一个时辰后,气息略显不稳的人靠在墙角,抱着双膝往下滑,偷看远处坐姿端正,姿容绝艳的人。
看了会,她调整呼吸,运转灵珠,双腿盘坐,屏息静气,吸纳空气中的灵气。
又过了一个时辰,云榆从打坐中收神。
原先裴依宁在的位置,空荡无物。
桌椅,人,都不见了。
裴依宁离开了。
没有跟她说一声就离开了。
裴依宁是怕打扰到她修炼才一声不吭地离开的。
知道原因,可云榆心还是受不住地一沉。
“笨蛋裴依宁。”云榆低声控诉。
“怎得我又做错事,让星星不高兴了?”声音自身后传来。
裴依宁慵懒地靠在云榆打坐前蹲着的墙壁处,双手怀抱,一只腿微微弯曲,眉眼间软成一片:“打坐结束就提我。”
云榆没想到被抓包,尴尬至极地站在那,无理还要辩三分,“我……我没有,裴师姐听错了。”
说了又能怎么样。
裴依宁总不能教训她吧。
“裴师姐,”裴依宁吐出一口气,重复云榆话中的称呼,似笑非笑,“既然当我是你师姐,那便罚你抄写十遍灵法口诀。”
云榆:“……”
以权谋私,她要告诉杜师姐,把她从裴师姐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不行,杜师姐说不定不仅不会同意,还会抓她向裴依宁换取灵药。
云榆第一次觉得自己竟这样值钱,都可以用来换那么多高品阶的丹药了。
本着能屈能伸地意念,云榆改口:“裴依宁,我不抄。”
裴依宁:“话都出口了,怎么改?”
云榆:“那你帮我抄,”她咽了下,“反正你是我小跟班,我被罚,你连坐,跟着我一起抄。”
自己罚自己,看裴依宁以后还敢不敢继续这样对她。
不知道跟谁学的,还学会让人罚抄了,杜师姐这么不正经,都不曾罚过她。
裴依宁是笨蛋。
云榆默默补充。
裴依宁好笑,却也不可奈何,某只妖启用身份能力,她身为小跟班,若是拒绝,某只小刺猬现在就能过来咬她。
咬她。
昨晚小刺猬就咬了她。
裴依宁:“星星,能不抄吗?刚刚写了许多字,手有些疼了。”
云榆内心颤颤,一脸正经:“不可,这是灵丹堂大师姐罚抄的,你若是不愿陪我,你去与她说,免去我的抄写。”
知不知道这些话,她说出来费了多大的劲。
裴依宁凭空取出一只毛笔,塞到云榆掌心,低声浅笑:“星星,那我们开始吧。”
云榆:“……”
不情不愿地跟在裴依宁身后,一张长桌浮现,两把椅子并排而放,上方是两叠厚度相同的纸页。
云榆重重阖上眼,只当是一场梦境。
再一睁眼,东西原封不动的在那。
“一切都是真实的。”裴依宁按住她的双肩,将满脸抗拒的人推到椅上,往下一按,“开始吧,我看着你写。”
云榆:“您真是一位好师姐!”
阴阳怪气,有了鲜活的气息,裴依宁坐在她身边,撑头斜坐,投射的影子落下一小截在纸页上。
裴依宁:“多谢星星夸奖。”
灵丹堂的师姐妹们知道裴依宁私下是这个样子吗。
云榆磨牙,恨恨地落下一笔,落下两笔,落下三笔……
一个字体成型。
云榆做错事地偷看裴依宁。
裴依宁眉头紧锁,紧紧盯着那个成型的文字。
云榆踌躇着,迟迟不敢落笔写第二个字。
之前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可今日仔细看了裴依宁的笔迹,那种由内而外地羞意在体内升腾起伏。
她的字真的很丑吗?
丑到裴依宁都不忍多看的程度吗?
“怎得停了。”裴依宁道,“继续写。”
云榆正要说话,身旁的人已经起身,绕过椅子。
云榆心凉半截。
下一秒,手背被温热包裹,裴依宁抽出她指尖的毛笔,捏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放到该放的位置:“这般拿笔,”她握着云榆的手,“先不使力,感觉一下如何运笔的。”
云榆收力,完完全全地由裴依宁主导。
裴依宁带着她自上而下地写完一行字,换行时,云榆歪了下头,女人叠在她衣领的一卷发丝滑落,漂浮着吻上她的侧脸。
痒痒的。
周身被裴依宁的气息包裹,云榆的心亦是痒痒的。
她在裴依宁研墨时微微扭头,女人神情认真,容貌昳丽,脸部线条转折处饱满流畅,五官精致,不笑时,有种清冷,只可远观之象。
裴依宁身上香香的。
比那些吃食还要香。
云榆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她一惊,急忙避开眼,打散这个念头。
她怎么能把吃食和裴依宁放在一起。
裴依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不知她在想什么,竟一瞬间害羞至此。
“差不多就是这样,”裴依宁带着云榆写了几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好,慢慢来就好。”
总归是认字的。
字慢慢练就好。
只是,云榆在认字时,无人教她练字吗?还是说,妖族人不注重这些。
怀中的人有了反应,裴依宁腹部虚靠在云榆后腰,见状退回至云榆身旁坐着。
“师姐,我的字很难看吗?”云榆有气无力地攥着毛笔,以纸页为枕,侧脸倒在桌上。
裴依宁道:“不难看,只是没有根骨,看着绵软无力。”
云榆笑:“这话,我姐姐也说过。”
云榆又一次提起了她的姐姐。
云榆自言自语般:“不过我姐还没来得及教我,就去别的地方了。”她想到什么,问,“师姐会作画吗?”
裴依宁略一点头:“幼时学过,多年不曾作画,或有生疏,星星想让我作画?”
云榆自豪:“我姐姐画画超好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你看看。”
她趴在桌上,像她的字一样绵软:“姐姐要是知道,我收了你这么厉害的人当小跟班,一定会很为我骄傲的。”
她与有荣焉,忘记了这个时候是人形在与裴依宁说话:“小跟班厉害,本星星脸上也有光。”
她这个样子太可爱了,裴依宁忍住揉她的念头,问:“星星也很厉害。”
云榆扯扯嘴角。
这么多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在那等了好久,连封姐姐的信都没有收到。她入宗的这些时日,不知道姐姐回去没有。
万一回去了,找不到她怎么办。
但她离走前,给松鼠姐姐留了一封信,麻烦她在姐姐回去后,将信转交给姐姐。
信里她写明了前往明越宗拜师一事。
云榆直起身,捏住毛笔,边写灵法口诀边道:“有点想吃姐姐做的糕点了。”
处处是白玉雕刻而成的建筑内,一白衣女子正揉捏着面团,在一侧的笼子中,雾白色的烟气升腾,模糊了人脸。
身后,一红衣女子环抱住她,脸埋入白衣女人的后颈,贪恋地嗅闻吸气:“今日怎么有兴致做这些?”
白衣女子手中动作一顿,恰逢糕点出锅,就着不断的热气,她端过笼子放置另一侧,而后,继续原先的事。显诸负
“云樾?”习惯被忽视,可今日这人这般主动地做糕点,问亦云唇角是压不住的弧度,“是为我做的吗?”
云樾手肘往后一拐,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不带起伏:“松开。”
问亦云听话地放手。
云樾洗了手,捡起一块还热的糕点,掰开一点,填入口中。
太久没做,以至于味道太淡了。
她放下,蒸第二锅。
问亦云去拿云樾掰开的另一半,咬下,点评:“好吃。”
云樾没理她。
问亦云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吃着。
不多时,又出一锅,云樾尝过一点。
这次味道没错。
她拿过一张油纸,将糕点包好。
问亦云道:“放在那,让下面人做就好。”她贴近云樾,“云樾,其实不用包起来的,我今日就能吃……”
她衣领被面前人拽住。
云樾歪头看了眼她手中剩余半点的白色糕点,抓起问亦云另只空闲的手,两包油纸放上去:“明日你去明越宗,把这个给我妹妹。”
她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日我妹妹自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问亦云笑容敛住:“什么?”
云樾定定地看着她,忽地笑了,她将问亦云往身前一拉,与此同时,上半身凑过去。掌根贴着问亦云的脸,一下下地轻拍:“她是我妹妹,你说,以我们的关系,她是你什么?”
问亦云侧脸迎着云樾的手,眼眶微热,呼吸急促几分:“也是我妹妹。”
云樾挡住她要吻过来的脸,指腹按压着问亦云的唇,语气缱绻:“乖,回来奖励你。”
作者有话说:
偷偷商量个事
就是八千营养液的三千字加更,能不能先往后拖一拖
当然,要是你们忘记提醒我就更好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VIP]
今日修炼结束, 云榆一路送裴依宁至剑法阁峰崖边,正欲虚情假意地拱手行礼告别,刚一抬手,腕部被人按住。
裴依宁腕骨带了些力, 压地她无力再抬起。
云榆茫然:“裴师姐还有事吗?”
与此同时, 她念想转动,裴依宁莫不是想让她去灵丹堂一宿。她属实不愿再去, 可若是小跟班盛情邀请, 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答应。
脑中想法交织不断,唇边忽而吻上一根手指。
云榆瞳孔猛缩, 心跳有一瞬间的静止。
白皙纤长的指将她的视线分割成两半,她一动不敢动。
灵识传入一道声音, 裴依宁聆听完,指节弯曲,收起时,在云榆鼻尖轻蹭了下:“刚刚浅念给我传音,让我们去器物堂一趟。”
云榆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五官一闪而过, 短暂地抽去了她的魂, 让她思考不及, 被动地应下裴依宁的话:“嗯, 啊, 好, 恭送师姐。”
话都说得不利索,身体有刹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女人笑出声, 云榆肉眼可见的变红, 裸露在外的肌肤蔓上点点红意,无措不安地:“师……师姐?”
裴依宁似乎很欣赏她这幅变色的模样, 身体前倾:“嗯?你不去吗?”
云榆慢半拍的反应过,长而翘的睫毛一颤,后知后觉地抖动下,裴依宁适才的话在脑子里滚过一圈。
裴依宁说得是“我们”。
云榆:“我……也要去吗?”
在裴依宁一人面前她有时都显得局促,若是再加上风师姐和原师姐两人,她约莫真的要成为石雕,当个摆件立在三位师姐周围了。
裴依宁:“浅念说的话,想来是与你我都有关系的。”
裴依宁已有猜测,无外乎是关于苍焰宗一事。但并未让她们去宗主殿堂,即说明宗主不在,此事近乎交于她们几位当事人自行商量。
云榆不再拒绝,御剑载着裴依宁前往器物堂。
半柱香后,灵剑降落,裴依宁纤长的身形立于云榆身后,她脚尖点过剑身,凌空落下,身形在空中转动半圈,平稳落地。
云榆原先学裴依宁落剑姿态,脚尖点上剑身之际,她念头微动,踩实在剑身,直至灵剑下降到与地面不过五公分的高度,她下楼梯般跳下。
灵剑化为一串星点没入她的灵海。
她跟着裴依宁,错过半个身位,亦步亦趋地像个小跟班。
上次去遗迹,她不知道裴依宁身份,还和对方那般熟稔,同住一间帐篷。风师姐和原师姐不知会作何想法。
那日灵丹堂宴请全宗,她也是同裴依宁坐一起,身侧就是两位师姐。
现今知晓裴依宁身份,再回看之前的相处,云榆猛然觉得自己竟也算是胆大包天。
她们刚至器物堂,一弟子早已候在那。
她躬身拱手一礼:“裴师姐,云师妹,原师姐和风师姐在正殿等两位,还请二位跟我来。”
莫名的严肃,云榆心中发慌,不知所为何事,眼下有人在,她不好直问裴依宁。
至于传音……
云榆瞥了眼身前的女人,算了,不急于一时。
穿过层层叠叠的殿宇,走道,一座巍峨至极的殿宇浮现在眼前,特殊晶石打造而成的建筑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地反着光。
云榆好奇地后退几步,再一看,建筑神奇地消失不见,往前行进数步,又是高耸巍峨之貌。
几步之间,天差地别。
领路的弟子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微笑道:“云师妹,器物堂正殿外观是由隐息晶石打造而成,横梁架构,亦是精心锻造而出,外部亦有阵法加持,除非进入阵法内部,否则轻易见不到正殿。”
云榆惊叹:“原是如此。”
剑法阁有无类似的建筑,嗯,太贵了,不可能有。
她好奇地问裴依宁:“裴师姐,灵丹堂有无这种神奇的东西。”
裴依宁略一颔首,道:“灵丹堂存放高品阶丹药的丹房和培养灵株的药田设置有相似的器物和阵法。”她顿了下,道,“剑法阁弟子修炼之所,也设立了此种东西,只能功能不尽相同罢了。”
剑法阁也有,云榆不可置信。
裴依宁:“剑法阁并无你想象的那般贫穷,在宗门外,有不少剑法阁设立的铺子产业。剑法阁在你们修炼用品上,向来大方,只是剑法阁弟子众多,只能在其它地方稍显苛刻。”
的确如此,该有的,剑法阁从不曾缺她们的。
云榆追上裴依宁的步伐,与她肩并肩成一条线:“师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裴依宁歪头。
云榆措辞:“就是,灵丹堂对于其她峰阁的弟子求丹是何看法。”
她有几次前往灵丹堂,都觉不好意思,求取丹药更是难以启齿,难以想象杜师姐每每去磨其她峰阁的人,该受到多大的心理压力。
她悄悄看向裴依宁,她或许可以替杜师姐分担一部分来自灵丹堂的压力。
云榆扭捏着袖口,生怕裴依宁说出烦闷之语。
裴依宁脚步顿住,那名器物堂的弟子跟着停下。
裴依宁问:“师妹是问我对杜师妹时常向灵丹堂求药之事的态度吗?”
云榆愣住。
裴依宁抬步而行:“你低估了你杜师姐的能力,各大峰阁的人,或多或少都与她认识。”
阵法阁的大师姐曾教导过杜寻雁,器物堂的风浅念,原以诗都与杜寻雁关系极佳,至于她们灵丹堂,纳兰然自入宗起,就与杜寻雁有所交集,时常一同出宗历练。
加之杜寻雁本人能言会道,风趣幽默,各大峰阁的人见到她,多是喜欢的。
裴依宁道:“各峰阁的人在外做任务时,剑法阁弟子亦会护着,即使杜师妹不来,各大峰阁的人也会主动相送。”她弯唇,淡然地补上一句,“只是如此一来,自是没有杜师妹亲自磨来的多。”
云榆大致懂了,但裴依宁最后那句话,怎么像是在调侃杜师姐。
进入阵法后,领着她们入内的器物堂弟子拱手一礼,退出阵法。
云榆回头看,那人的身影模糊些许。
裴依宁看出她的紧张,碰了她下,提醒:“准备好进去了吗?”
云榆点一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殿,庄严威严感扑面而来,巨大的石柱组列规整,艳丽浓重的色彩压得人,妖大气不敢喘。
无形的灵力气墙碾压身体各处,稍一动弹,能听见骨骼摩擦之音。
云榆咬紧牙关,面色无虞的跟上裴依宁的步伐,刚走两步,那股施加在身上的威压消失殆尽。
裴依宁挥动衣袖,灵力在她周身形成一层保护。
裴依宁道:“这是器物堂正殿释放的灵力。”
云榆似懂非懂。
摆脱那股威压,云榆终于可以自由转动,说话,她对着迎面而来的两人拱手:“原师姐,风师姐。”
风浅念:“依宁,云师妹,坐下说吧。”
云榆时刻跟着裴依宁,裴依宁去哪,她便跟在哪里,活像是条小尾巴。
落座在裴依宁身侧,云榆双臂撑着椅把手,双手抠在一起,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三位师姐正在聊此番唤她们来的目的,云榆竖起耳朵听。
“明日苍焰宗的人会与问玉宫的人一同前来。已经探问过,苍焰宗人言是简单的切磋。但来人中有越天干的兄长以及遗迹中遇见的那位名叫伏浩言的。”风浅念递了盘糕点给裴依宁。
裴依宁放到云榆手边,轻声:“边吃边听,有不懂的可以直接问。”
云榆眼巴巴地望着白如润玉的糕点,上方缀着红色的丝,托举一朵米白色的小花。
裴依宁递一块到她手边,又捏了块,不吃,只是在唇边抵了下。
云榆含蓄地微垂着头,唇贴着糕点,一点点抿下,含入口中,不过入口间隙,糕点化为绵软,在舌尖上铺过。
交谈还在继续。
原以诗接话:“宗主的意思是,既是苍焰宗来明越宗,自是本着地主之谊,切磋者的修为与苍焰宗派出的人选一般。”
云榆小口小口,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半块下肚。
她听了个大概经过,加之裴依宁传音与她说了些,知晓是苍焰宗所谓的切磋。她不傻,苍焰宗在遗迹中死的人身上,定是沾染到她们的气息。
而在伏浩言等人进入甬道时,原以诗扔了张阵法符纸在甬道口,她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必然不是什么好物。
一来二去,梁子就此结下。
可时隔如此之久,切磋之地甚至选在了明越宗内,苍焰宗就不怕她们关门打狗,让他们有来无回吗?
她眼一瞟,三位师姐练成线地坐那。
哦,对,明越宗是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不会做出那种有违道德之事。
云榆默默出声:“就我们几个商量吗?”
这事不算小,宗主就放任她们自己商量,还加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她。
风浅念道:“云师妹,不久前我们已经与宗主,各位阁主商讨过此事。但师妹毕竟也是当事人之一,总该知道这件事,以防万一。”
在裴依宁和云榆来前,风浅念和原以诗就此事分析过数次。
问玉宫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若是问玉宫与苍焰宗达成某种条件,在明日的切磋中偏袒苍焰宗的人,她们应当作何解。
她们潜意识中觉得问玉宫不会损害声誉,但问玉宫宫主数十年未曾公开现世,明日竟也要亲临。
裴依宁道:“原师姐和浅念觉得问玉宫的不确定性过大吗?”
风浅念“嗯”了声。
原以诗押了口茶,淡淡道:“若是问玉宫无人来,大可直接将苍焰宗来人……”
她适时顿住,侧身,云榆眼里藏满了惊异,捏着的那块糕点摇摇欲坠,白色的粉末浮沉纷纷扬扬。
风浅念循着她看去,裴依宁下意识扭过头。
一时间,云榆瞳孔出依次倒映出三位师姐的身影,层层叠叠压在一起,三道人影虚幻般分不清谁是谁。
云榆局促不安地抠动糕点,声音浅细:“我们……和苍焰宗……不都是……名门正派吗?”
原以诗从鼻中哼出笑音,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她收回视线,捏了粒葡萄填入口中。
风浅念弯下唇,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外界都是这般说的吗?宗门内,许久不曾听见这话了。”
裴依宁弹去云榆掉落在衣衫上的糕点屑:“嗯……明越宗从来没有自诩为名门正派。”
云榆咬唇:“可……可是……”
明越宗的确没有自诩过是名门正派,可与她相处的师姐们,哪一个不是风光霁月,性格各异,都相互间都是极好的。
她自己的感受,做不得假。
所以,在原以诗说那话时,她震惊非常,这话是可以明晃晃说出来的吗。
原以诗淡淡道:“正常切磋,我们自是欢迎。”
她起身,凭空取出一件单薄的衣衫,冰蓝色的流光如水流般缓缓流淌,随着原以诗走动,似有流水湍湍声。
她行至云榆身前,对比。
风浅念亦是走过去,温声道:“云师妹,你且站起来。”
云榆不明所以,碍于两位师姐的威压,提线木偶地从椅子上被拉起。
她求助地望向围在她另一边的裴依宁。
裴依宁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过那间流水状的衣衫,比对到云榆身前。
大小正合适。
风浅念解释:“云师妹,明日苍焰宗的人极有可能寻你切磋,若他们下手不留情,你亦可刀剑无眼。即使有问玉宫的人在,也无需顾忌。”
“这件护甲乃是我与原师姐为你量身打造成为,可护住你身,明日一定要穿在衣衫内。”
云榆没想到会受到这般重视,摸过这件护甲,轻盈无重,湿润中含着几分水流的冲击。
她保证道:“我一定拼劲全力,不给明越宗丢面。”
能得高品阶的炼器师合力打造,云榆自觉浑身充满昂扬斗志。
裴依宁轻敲她的脑袋。
风浅念收起素来的温和面,难得严肃道:“一旦遇到危险,多么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出,只需保住性命即可。宗门弟子的性命比宗门脸面要重要得多,脸面丢了还能再捡回来,性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修仙之人,素来极为看重脸面,但这套生存法则并不适用于明越宗。
云榆张张唇,无声地闭合。
裴依宁轻拍她的肩膀,眼底复杂流露。在许久前的峰崖边,她就借着灵绳捆绑小刺猬那次,将一抹灵力注入小刺猬体内。
危险时刻,可抵抗外界攻击,护住云榆。
向来视力很好的人微垂着头,有些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护甲。
温热的眼眶蓄满液体,朦胧了视线。
云榆低声回应:“我会记住的,我的性命最重要。”
风浅念歪头浅笑:“依宁,你该不要这护甲吧。”
裴依宁笑:“若是原师姐和你愿意给,我自是要收下的。”
原以诗将护甲递过去便是回到了座位边,捻着一粒泛着水光的葡萄,一下下地弹动。
风浅念含笑的声音传入耳中,原以诗淡漠的脸上出现裂纹,露出柔软的底色。
她牵起眼皮,风浅念银白色长发映入眼帘,身姿高挑,说话时,脑袋总是会小幅度地歪一边偏。
她对谁都是温柔细腻的,将一切想得周到至极。
她们几人中,风浅念与宗门师妹们关系匪浅,即使是新入宗的弟子,也会被吸引。
她的视线过于炽热,浅笑说话的人转过头,呆愣了下,风浅念歪头一笑,眼皮流转中,原以诗不觉间唇角扬起,便再也压不住了。
风浅念回头:“清凡那边的符纸让慕师妹转交给杜师妹了,晚些时候,杜师妹应该会给云师妹送去。”
云榆:“多谢各位师姐。”
她不知道那位唤“清凡”的师姐是何人,但对方为她炼制了符纸,她理应感谢。弦朱副
风浅念道:“你我同门,无需说这些。届时被选中切磋的人都有这些东西。只是你被选中的可能性最大,是以提前交于你,留做准备。”
送走裴依宁和云榆两人,风浅念抿口茶水,捏过一块糕点尝了几口,放回去。
原以诗起身为她捏肩:“累吗?”
风浅念摇摇头。贤注副
自从知晓苍焰宗要来切磋的事后,她和原以诗以及器物堂高品阶的炼器师加紧炼制出十数件护甲。
给云榆的不过其中一件。
“她们性命无忧便好。”风浅念忧虑地撑着下巴,“只希求明日不会出乱。”
原以诗两指并拢,揉在风浅念的太阳穴:“浅念,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对所有师妹都关心备至,无论是先行的慕师妹,还是如今的这位师妹,那位师妹,风浅念总能一视同仁,竭尽所能的帮助。
对她也是这般。
可一视同仁,便没了特殊。
原以诗闭上眼,风浅念说,会接受她,会喜欢上她。
可距今过了数月,还是没有确切无比的消息。
闭关二十年的岁月,竟比不上这几个月的漫长。
风浅念仰头,白皙如玉的天鹅颈中,那条美人筋突兀地引人,银白色长发随之顺着下垂,铺满椅背。
原以诗眼睑低垂,与风浅念视线对上,又觉过于心急。
不过数月而已。
她就逼迫风浅念给出答案,未免太过分了。
风浅念不是已经给她下过定心丸了吗?她在心急什么,在忧虑什么,在害怕什么。
原以诗缓缓呼出一口气:“我等会让她们把护甲送至各峰阁,明日人选变动,再根据调整。”
“原师姐。”风浅念眸光认真,轻按住原以诗压在她太阳穴的手,如过往一次次的安抚般,“可我对你更好啊。”
她牵过原以诗的手放在额头上,顺着脸颊滑动,女人细腻的肌肤与柔软的掌心相触:“原师姐,你在我这里,是特殊的存在。”
原以诗全身神经在跳动,蓬勃有力:“我去整理剩余器物,你在这多休息会。”
分明想要答案,可真的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却也会逃避。
逃避地担心情绪起伏暴露过多。
原以诗最在乎形象。
*
整理好心情的云榆又详细地问过裴依宁明日的情况,认真而谨慎地收下裴依宁给的丹药,按照功效一一分类。
云榆问:“明日切磋的师姐妹都给了吗?”
裴依宁:“自是都准备了。”
云榆松口气,耳朵听见比自认为的要更令妖高兴:“那便好。”
这些时日,她感受到的温暖,已经让她将宗门师姐妹当作家人般的存在。即使很多人她并不熟悉,甚至都不认识。
但明越宗将她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云榆:“明日,苍焰宗的人会找我切磋吗?”
裴依宁:“不知道,我希望不会。”
云榆笑:“我希望会,这样,就少一个人被选中了。”
遗迹中,她就不喜欢苍焰宗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看,眼神中流露出的念想,连她这种迟钝的妖都看得清明。
将该带的防护物品放好,杜寻雁来时,严肃地将一叠符纸交给她,没有问她遗迹的事,想来是从风师姐那听到风声。
不止是阵灵阁送来的,杜寻雁将这些年问各峰阁要的东西亦是拿出,叮嘱交代。
云榆打趣她:“若是我没被选中呢?”
杜寻雁没好气地看她:“当然是把东西还给我,给被选中的师姐妹,你莫不是还想吞下。”
云榆举手表示没有。
杜寻雁来得快,去得也快,去找别的师姐妹们了。
她走后,裴依宁自昏暗中走出,一眼瞧见杜寻雁送来的东西:“杜师妹待你们,真如养孩子般。”
云榆笑笑,没接话。闲朱服
第二日一早,云榆心中藏着事,天刚蒙蒙亮就醒了,一回头,昨晚留在她这的人已经不见了。
彼时苍焰宗和问玉宫的人已经在裴依宁等人的带领下入了宗门。
问玉宫只来了两人,远不及苍焰宗的浩浩荡荡,夹在一众服饰相同的苍焰宗弟子前,格格不入。
偏偏大红色的衣衫,又显目至极。
风浅念扫过苍焰宗的人,表面功夫到位地与一同前来的苍焰宗长老礼貌拱手行礼。
而后是问玉宫的人。
问玉宫那位身着一袭红装的女子,眉宇间端庄大气,五官偏艳,可轮廓线又偏软,极好地柔和了那股自内而外的凌厉和冷冽。
这位便是问玉宫宫主——问亦云。
风浅念道:“久仰问宫主威名,今日终得一见。宗主听闻您来,特意让我等再此迎接,她已在殿内等您。”
问亦云没急着说话,视线穿过风浅念,落在另一侧的女人身上。
她在那人身上,察觉到了与某人相似的气息。
没记错的话,这人自称裴依宁。
这人身上,有与云樾相似的气息,是与云樾的妹妹久待染上的。
问亦云眉眼冷冽:“本座听闻,那日不止你三位,还有一位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了
才写完
本章掉落小红包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VIP]
一行人就这么停下, 问亦云的眼神极具穿透力,指向性过于明确,风浅念和原以诗都望向裴依宁。
没来的人是云榆。
但与问亦云说话的是风浅念,于情于理, 问亦云都应该问风浅念, 而不是隔着数人的距离,问还未说话的裴依宁。
隔着的那几人纷纷后退半步, 腾出位置给裴依宁。裴依宁侧身拱手:“回宫主的话, 没来的那位是明越宗新入的弟子,尚在闭关中, 失礼之处,还请宫主见谅。”
问亦云折扇轻拍在掌心, 有节奏的声响一下下地往下砸:“闭关?何时出关呢?”
裴依宁:“修行无定期,或许这两日就能出关,也或许数月之后才可。”
语落,身后传来一道冷哼之声。
裴依宁神情不动,连眼神都未分出半点, 恭敬有礼地回复问亦云的话。
身后人被忽视, 禁不住阴阳怪气:“贵宗弟子可真是会挑时间闭关。”
说话之人乃是越天干的兄长越天凌, 他没去遗迹, 但伏浩言等人进入甬道后发现了越天干等人的尸首, 唯一进入的人便是明越宗的这些人, 他们自甬道出来时,还被一道阵法符纸挡住。
加之遗迹之主的存在, 遗迹不稳, 各种功法难以施展,等他们灰头土脸地从坍塌的遗迹中爬出时, 外面早已空无一人。
这笔账,自是被记在了明越宗头上。
风浅念轻笑:“闭关修行乃修炼者常做之事,何需特意挑时间?”
越天凌冷笑声,还想说什么,被伏浩言拉住,后者对他摇摇头,晦涩地扫了眼前面的问亦云。
越天凌循着看到前面的红衣女人,心有余悸地住了口。
问亦云收起折扇:“既是闭关,情有可原,何来失礼之说。”
如此,该如何将云樾的那两包糕点给过去。
见她不追究,裴依宁等人继续带路,途间,问亦云一言不发,也不收敛周身气息,引得走在她四周之人皆需要支起灵力护罩。
直带到宗主殿堂,殿前,宗主亲传弟子已候在那许久,将问玉宫两人与苍焰宗的那位长老请入殿内。
苍焰宗剩余之人则是被带到提前为他们准备的休息场所。隔离明越宗弟子,位于一处偏僻静雅之地,绿林修竹,流水穿行,偶来一阵风,卷起飘零的落叶。
“此地便是各位这些时日的休息之所,各类用品已为各位安排妥当,若要别的,可随时告知明越宗。”原以诗点过溪流在的地界,“宗门需避讳,还请各位莫要越过这条溪流。”
越天凌冷笑不已:“把我们困在这,这就是明越宗的待客之道?”
原以诗淡淡道:“此地环境,灵气俱佳,范围广阔,何来困住一说。”
越天凌愤恨地望着面前三人,这三人便是害死他弟弟的真凶,若非是在对方地盘,他早已控制不住动手。
越天凌咬紧牙关,脸颊绷紧,双手紧握成拳,周身灵力涌动,已然是名青灵上品强者。
伏浩言手臂一伸,厉声道:“退下,休得无礼。”
笑面虎,苍焰宗的人向来多面。
伏浩言皮笑肉不笑:“劳烦明越宗费心了。”他顿半秒,锋芒毕露,“敢问三位两个问题,当日为何只你们在那条甬道中,而我宗弟子却死于非命,而我们出来时,出口处被一座小型阵法挡住去路。”
说是问,可已将这事摆在明面上,就差就这件事直白地扣在她们头上。
但口说无凭,没人看见是她们动的手,亦无人看见那座阵法是她们所为。
风浅念道:“遗迹中本就危险重重,许是技不如人,被人夺了性命。至于那座阵法,我们不曾见过。那日事发突然,遗迹坍塌,我们一心在脱离遗迹上,无心注意其它。”
伏浩言笑容龟裂,他和风浅念打过交道,这人看上去温柔有礼,可最是难缠,轻易会被那张柔和的美人面和气质欺骗。
事到如今,苍焰宗人无法再问,几句场面话一过,裴依宁等人离去。
越天凌不甘心地问:“就这样放走了她们,我弟弟他们难道就白死了吗?”
伏浩言已没了笑容,警告地:“技不如人,死了便是死了。我们现在是在明越宗,非切磋时间,一旦出手,就是我们无理,届时明越宗怎么反击都没有问题。”
他瞥了眼身边人,不屑地:“再说,你急什么,问玉宫的人都被我们请过来了,届时刀剑无眼,在比试台上,莫说伤了她们,就是杀了她们,都在规则之内。”
这就是他们请来问玉宫的最大原因,其它地方,一旦出现伤亡,可随时叫停,但问玉宫的人在,就算想要叫停,也要看看问宫主会不会同意。
强行叫停,得罪的可就是整个问玉宫了。
伏浩言捻着一块打磨光滑的鹅卵石,在两指间把玩许久,忽地,他眼神微变,猛地掷出。
鹅卵石重击在水面,激起无尽的水花,一条游过的鱼被贯穿身体,扑棱地飞向河对方。
紫红色的光一闪而过,灵力波动间,那条鱼被激成虚无粉末。
伏浩言:“果真是在外布置了结界放着我们。”
他转身进入到一间靠近溪流的竹庐,只一张木床,一张木桌,摆放着几张木椅,中间是可煮茶的炉子。
木桌上摆放着一些用品。
伏浩言只看了一眼便出了竹庐。
越天凌问:“还有一人闭关,就这样放过她吗?”
伏浩言道:“那日遇见,粗略一瞥,不过是个橙灵,再如何闭关,能闭到几时。风浅念那三人,从她们手中是讨不得好处的。想为你弟弟报仇,唯一能动的,只有那人。”
*
云榆不知今日裴依宁是否还会过来,她起身后便将原师姐给的那套护甲穿在里面。
温温凉凉,几乎没有重量。
云榆扯了扯护甲的袖子,柔韧性意外的好,她收拢好袖口,将护甲遮挡在内部。
做好后,一回头,一张精致的人脸浮现,吓得她连连后退,后腰卡在桌沿才作罢。
裴依宁无可奈何地追过去几步:“怎得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云榆咽住喉咙:“裴师姐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小刺猬胆子小吗?她无声的控诉裴依宁这种不声不响的行为。
裴依宁反身坐在长椅上,长腿交叠:“在你换护甲的时候。”
云榆:“哦,那个时候啊,”她突地拔高音量,“那个时候!”
那岂非裴依宁看见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将她后背看光了。
即使是后背,那也是她的隐私啊。
只是想到她背对着裴依宁换衣服,蒸腾的脸不断加深颜色。
被她陡然提起的音量炸到,裴依宁侧头捂住一边耳朵,奇怪地看着她:“当时你已经换好护甲,正在穿外衫。你这般紧张作何。”
她意识到什么,不免上下扫过立于她斜侧方的人,眉眼一挑:“莫不是以为,我看见了什么?”
云榆:“……”
她不太想接裴依宁的话,在这样下去,她会被绕进去的。小刺猬的小脑袋本就不好用,偏偏还有一个黑心的师姐,总是欺负她。
云榆关心今日的事:“裴师姐,那边的人已经来了吗?”
裴依宁“嗯”了声:“苍焰宗来的弟子已经安排好,他们的长老与问玉宫的人正在宗主殿堂。”险猪付
苍焰宗此次来了百人,其中修为最低的是橙灵,修为最高的,是紫灵下品。
其中过半人数被挡在了宗门外。
“苍焰宗来得人不算多。”裴依宁忆起问亦云的眼神,那双似能洞察一切的眸子。
裴依宁仍旧想不通,为何她会独独问自己,莫不是问玉宫当真有什么东西,知晓云榆最后见过的人是自己。
裴依宁道:“问玉宫来了两人。”
云榆昨日第一次听闻问玉宫,心有顾虑:“裴师姐,问玉宫的人真的不会偏向于苍焰宗吗?”
裴依宁笑:“应该不会。”她从盘中捏起一粒蜜饯,“我今日见到问玉宫宫主了。看她与苍焰宗,并无过多亲密。”
“问玉宫宫主。”云榆低声呢喃。
裴依宁提醒:“对了,星星记住,我和那边的人说了你在闭关中。但这不是长久之法,苍焰宗的人若一定要找你切磋……”
“师姐别担心,”云榆拍拍身上的护甲,笑道,“我身上可以有器物堂的护甲,空间储物内有阵灵阁的符纸,还有你们灵丹堂的丹药。再怎样,他们总不能选一个实力比我高很多的人切磋吧。”她嫌弃,“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裴依宁被逗笑:“也是。”
云榆好奇:“裴师姐,什么时候开始?”
裴依宁道:“最早也要午后了。”
主要看问宫主是想在此地多留几日,还是想快些离开。
不出所料,不多时,裴依宁就收到了宗主亲传弟子的传音。
【今日午时一刻,前往中心区域的比试场,总共十场,五场由苍焰宗的人挑选比试者,另外五场由我方挑选。】
裴依宁在接到传音时,心沉了些。
她暂时不打算让云榆去,但亲传弟子的二次传音又来。
【依宁,云师妹是苍焰宗选择的五位比试者之一。】
裴依宁回音:【若是云师妹在闭关呢。】
那边回:【他们说等云师妹出关。】
避无可避,云榆的闭关时间就那么长,苍焰宗这是盯上云榆了。
也是,她和原以诗,风浅念三人,苍焰宗再如何,也奈何不了她们,只能将主意打到云榆身上。
裴依宁沉声:【苍焰宗那边与云师妹比试的人是何修为?】
亲传弟子回:【依照云师妹的修为选定。云师妹现在是黄灵,那边选中的人,也只能是黄灵。】
裴依宁勉强放心,云榆不止修习了剑法,还修习了掌法和身法,在黄灵修士中,亦是不弱。唯一的变数是,云榆修炼时间不长,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几个月的时候,可以忽略不计。
时间积累定然不如苍焰宗派出的黄灵修士。
裴依宁领着云榆去中心区域时,苍焰宗派出的十人已至。
其中五人是明越宗选中的对手。
中心区域开放了十座比试台,明越宗想速战速决,结束后便送客。
但苍焰宗持有不同态度,要分两场,每场五座比试台。
问玉宫宫主采纳了苍焰宗分两场的说法。
虽只是一件小事,但不难看出问玉宫在某些方面偏向了苍焰宗这边。
苍焰宗长老拢住白花花的胡子,哈哈大笑:“明越宗这么多年不曾与外宗交流比试,不知如今实力怎样,老夫倒想见识一番。”
剑法阁廖阁主:“年年结果无争议,再去倒也没了意义。不知这些年,苍焰宗的实力可有长进。”
苍焰宗长老脸色一变,冷面看向下首等人。
问亦云目光在下首二十多人身上扫过,在明越宗末尾,瞧见了某只混在人群中的小妖。
“找到了呢……”问亦云以气音出口。
立于她身边的问玉宫人俯身:“宫主?”
问亦云弯弯唇,她眉骨偏高,下三白明显,不笑时,一副冷然之面,可一但笑开,眉眼弯下,五官明艳异常,张扬大气,美得惊心动魄。
问亦云淡声:“无事,见到那只有趣的小家伙。”
修炼之人耳力好,问亦云这句话没有特意避着,是以左右两边的人都听得清楚。
廖阁主一个劲地往下看,也没看见什么有趣的小家伙。
反观苍焰宗长老,笑眯眯地:“问宫主是指?”
问亦云弯下的唇归于一条平直的线,冷然感浑然天成。
苍焰宗长老笑容凝固,被下了面子也不敢多言。
他们本意是请问玉宫内随意几人,但没想到,问玉宫宫主会亲自来。
苍焰宗知晓时,亦是颇为惊讶。
只当是问宫主无聊解乏。
下首的五座比武台已然开启,为保证公允性,由问玉宫人设立灵力护罩。
问亦云:“冉寻。”
问亦云身边女子上前数步,双掌翻飞,一道圆形光晕凝结出,她向两边一拉,光晕无限放大,飞至半空中,浓重沉厚的灵力遮蔽天日。
随后光晕厚度变薄,一分为五,分飞出,笼罩住五座比试台。
一条条光柱拔地而起,隔空天地,围困一方,内外界单方面打开。
外界可清晰看见内里景象,然比试台内人却无法看见内景。同样的,比试台内人可自行出来,而外界人却无法进入。
原比试台内的阵法等全部被禁锢,只余下问玉宫设置的光柱护罩。
苍焰宗与明越宗已然商量好比试的流程,双方各出五人。
云榆被分在了第二场比试。
她还没有外面的人比试过,紧张有之,激动亦有之。
裴依宁,原以诗,风浅念三人都在第一场,分在第一二三座比试台。
第四五座比试台是云榆不认识的同门。
她的注意力多放在裴依宁那座比试台上。
只是两人先是拱手一拜,随后各自出手。
裴依宁手一伸,灵力凝结成长鞭,爆裂的火属性在鞭子上跳动,火焰升腾不止,炙热的温度不断上升。
而她对面的苍焰宗弟子则是手握长短剑,眉心一点金色纹路游走浮现,犹如篆刻其中。
金属性带来的厚重感让他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无比。
那人:“得罪了。”
语落,他提剑直冲而去。
鞭子这种长距离武器面对长短剑,优势明显,加之本身的修为压制,裴依宁对付那人游刃有余。险驻负
而那人亦是适可而止,攻击并不凌厉,以至于两人打得有来有回,裴依宁虽有上风,但并未下死手。
她与面对之人无冤无仇,只不过是宗门立场不同。
一炷香后,裴依宁往外一看,护罩外白雾朦胧,根本无法看见外界之景。
她无心贵多纠缠,鞭子一甩,一顶炼丹炉旋转着变大,悬浮于那人头顶,她掌心下压,口中一声“落”,丹炉四周无数古老铭文一颗颗亮起,金色光芒绽开,一个巨大的古文悬于丹炉底部。
苍焰宗那人急忙举起两剑,于头顶抵挡,他脚下一沉,护盾环绕在他身体,一枚盾牌压至两剑,堪堪止住丹炉的下降。
裴依宁两指点动,手肘使力,手腕转动,青紫色的经脉起伏,一根根横呈在小臂。
她低声喝道:“破。”
“咔嚓”。
碎裂声起,盾牌裂缝起,紧随着,裂缝以一根遍布整体,此起彼伏的裂点响彻。
云榆握紧拳头在胸前,口中默念有词。
问亦云目光不时落在云榆身上,一眼即能看出云榆的实力。
不过黄灵而已。
这就是能让云樾每每情绪起伏的妹妹吗。
她有些嫉妒了。
问亦云凝着脸,眼神飘落到其中一座比武台中,那里的护罩已然开启。
是原以诗所处的那座。
数秒后,裴依宁和风浅念所在的两座分别开启。
不出意外,三人毋庸置疑地赢了。
另外两座比试台还在焦灼中。
裴依宁出来时,正对上远处的云榆,后者控制不住地挥手,舞动拳头,做口型:“裴师姐好厉害。”
裴依宁垂眸浅笑,没急着过去,与原以诗和风浅念两人往上首三人行礼。
坐在最中央的问亦云微微颔首,明艳张扬地五官舒展开,严正肃穆,冷凝地似周身冒着一层寒气。
她抬指,冉寻了然上前,宣布她们三人的结果。
风浅念传音给两人:【有些奇怪,苍焰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这么轻飘飘地结束。】
第一场的五座比试台十人无一人伤亡,小打小闹般地结束了。
上方的问亦云对于结果不发一言,全程都是那位名叫冉寻的问玉宫人在说。
但她的话也不多,只寥寥几句。
神秘而怪异。
裴依宁扫过苍焰宗第二组上的人,其中云榆面对的亦是一位黄灵。
相同等级,应当不会出错。
回到原位,与云榆擦身之际,裴依宁牵住她的衣袖,低声道:“安全为重。”
云榆给她一个安心的神情。
问亦云眼力何其之好,看见裴依宁与云榆之间的小动作。
那位名叫裴依宁的,在遗迹外与小妖住一间帐篷,今早她在裴依宁身上察觉到小妖的气息,如今,又见小妖与她的互动。
小妖与这人的关系不一般。
问亦云眼神一抬,身边女子当即明白宫主的意思,掐了几下手指,将女人的样貌记录而下。
裴依宁下意识抬头往她的方向望一眼,但很快注意力转移到云榆所在的那座比试台。
那股轻微的灵力波动被她忽视。险诸负
护罩再度升起,将云榆与她对面的人包裹其中。
云榆召唤出灵剑,抬手一礼:“明越宗弟子,云榆,还请赐教。”
对面之人微微一笑,音色暗哑:“你可知平新荣?”
云榆蹙眉一皱,很陌生的名字,略有一丝耳熟,似在哪里听说过。
那人冷笑:“你当然不记得,他是我兄弟。在遗迹中和越天干一同死在你们手中的。”
恍惚中,云榆记起了平新荣是谁,是那个眼神令她极度不适的人。
这人竟是与那人有关系。
来者不善。该有的礼数已经做到,云榆不再多言。
那人凶恶地召唤出一只黑狼,此人竟是拥有御兽能力。
云榆调动灵力于两腿之间,身法转动,避开黑狼一爪。
她长剑扬起,天空被划出一道口子,水流天幕降下,迷了黑狼的视线,云榆趁机一刺剑身穿过流水,如入无物。
剑身入肉,黑狼仰头嚎叫,震耳欲聋,它抬起双爪,扑向云榆。
流水在地面积攒,黑狼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利用属性优势,云榆身体后仰,黑狼从她身上跃过。
云榆抬剑而上,在即将刺中黑狼腹部的刹那,云榆心头一软,手腕翻转,剑柄狠狠击在黑腹肚子上。
黑狼应声而倒,呜咽着爬起,前爪在比试台上磨磨,与云榆隔着数米的距离,虎视眈眈地绕着半圈。
它的主人突然跳到它的身上,那人拎着一柄长矛,转动数拳,他腿一踩狼背,凌空而起,长矛下劈,扩散的灵力撞击在护罩上。
云榆后退数步,身法转身,剑插入地,借力起身,一腿提出,避开长矛,一教踹在那人的胸口。
被踹者倒飞出去,一口污血吐出,他用力一抹唇,极怒反笑:“明越宗不愧是大宗,哪怕是黄灵修为的弟子亦是不一般。”他撑着长矛站起,“但若是比你高两个品阶呢?”
他咧嘴一笑,不等云榆反应他话中的意思,抬手一连吞下数枚丹药。
“不好。”裴依宁心中暗道。
身为炼丹师,她认出那人吞下的是何种丹药,六品“一元破境丸”。
虽品阶不算太高,但可强行拔高吞服者的修为。
这人竟然吞服了这种丹药。
不止是他,其它四座比试台上的人皆是吞服了这种东西。
第一场比试,只是为了降低她们的警惕性,第二场才是真正的要她们的命。
随着护罩内苍焰宗几人实力的猝然提升,原以诗等人皆是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服用的是何?”风浅念问。
裴依宁面色凝重:“一元破境丸。”
风浅念:“这是什么?”
裴依宁指骨紧绷:“早已被明越宗列为禁药。可短时间内强行提高吞服者修为,最高可提高两个大阶。”
这个算在规则之内,裴依宁没想到,苍焰宗竟然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转眼间,那人的修为被拔高至青灵,威压摄人。
云榆意识到不对,凭空取出一叠符纸,不要钱地扔出去,一座座小型阵法而起,云榆不管不顾地引导。
另外几座比试台内的明越宗弟子亦是如此。
可即便这样,在密闭空间内,依旧支撑不到数个呼吸,一张张符纸燃烧殆尽。长矛势如破竹地刺向云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裴依宁直冲而去,灵力直冲那层屏障。
原以诗风浅念等人同时而出,要强行破开护罩。
苍焰宗的几人去挡,但在明越宗主场,加之他们进入中心区域的人只有那么多,纷纷被明越宗其她弟子拦截在外。
一道道灵力撞击在护罩上。
苍焰宗长老冷哼一声:“问宫主,明越宗此举可是在破坏规则……”
然,坐在中央的人已经不在。
问亦云瞳仁微颤,折扇扔向云榆所在之地,身形如风,紧随而上。
冉寻素手一挥,护罩瞬间破裂。
各式灵力对撞在一起。
云榆只觉得胸口一疼,护甲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但仍有一部分灵力钻入她的身体。
灵脉动荡,灵珠飞速转动,灵力释放而出,几乎要支撑不住身形。
她喉咙一甜,薄血喷出。
问亦云已然先一步来到她的身前,袖子一挥,长矛方向倾斜,她垂目。
云榆再无力稳住人形,化为一只小刺猬,四肢不时肌肉抖动。
不等她动手,小刺猬被裴依宁捞起,护在怀中,极速后退。
苍焰宗那人显然已经杀红了眼,认不清眼前何人,一招未中,一招又起。
问亦云冷下脸,扫了眼虚弱的小刺猬:“你是要害死本座吗?”
问亦云额间青筋跳动不断,她望向刺来的长矛,本要躲开,眼前浮现云樾的面容,她眼一眯,主动握住长矛。
血色染红了她的眼。
旋即,她一脚踹开那人,掌心一拍而去,那人吞服的丹药混着血吐出。
另外几座比试台上的明越宗弟子皆是因此受到重伤,被守在此处的灵丹堂人喂了丹药,抬下救治。
问亦云回头看向小刺猬。
裴依宁将她托举在掌心,心疼而怜惜,小心翼翼地分开小刺猬的唇,喂下一粒丹药。
问亦云垂下的指滴着血:“完了。”
作者有话说:
又欠了九千营养液的三千字加更
怎么一下子又欠了三千字!!!
先还一千字
剩下的五千字,慢慢还
我一定会还的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VIP]
小刺猬虚睁着眼, 瞳孔涣散无光,隐约中有很多人出现在身前,她被捧了起来,唇齿被人撬开, 一粒圆滚的东西滚入喉咙。
她意识稍有几分清明, 努力睁开眼,是熟悉的人脸。
几息间, 视野被模糊, 小刺猬四肢颤动,唇蠕动着吐出几道气音:“小跟班, 好疼……”
五脏六腑搅和起,小刺猬想, 这一刻自己一定狼狈极了,那么多防御之物,自己依旧被打成这幅样子。
她在小跟班面前丢尽了脸。
小刺猬呼吸微弱,一滴泪弹入两侧的毛发中,她连动作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又传来似是苍焰宗人的声音。
“问宫主, 明越宗人率先违反规则……”
“问宫主, 您的手……”
“……”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小刺猬的意识远去, 她好困。
可身体真的好疼。
最终, 所有的声音散去,只余下那道熟悉到记忆中的人声:“星星, 不会有事的, 别说话……”
尾调是什么,她听不清了。
裴依宁胸腔挤压着的酸涩, 苦痛蔓延,鼻腔与眼眶泛着疼,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小刺猬的身体中。
喉咙倒吸入凉风,卡涩地说不出话。
小刺猬灵海内紊乱不堪,她将小刺猬的灵脉条条封锁,以免灵力逆冲,伤及根本。
此地忽地变得混乱,灵丹堂的人将受伤的同门带回堂内治疗,剩余其她峰阁的弟子气不过苍焰宗这等下作的手段,与苍焰宗讨要说法去了。
而苍焰宗则控诉明越宗违反规则,两方之间一触即发。
问亦云脸色冷硬地凝视着裴依宁离去的背影,滴着血的指颤动起来,她闭上眼,湮灭外露的情绪。
“够了。”问亦云呵斥。
身后的声音归于虚无,裴依宁无暇顾及后续如何处理,小刺猬的情况过于危险,她必须将她带回灵丹堂治疗。
一整日,不止是小刺猬,另外几名受伤的同门她也需得去查看一番。
好在都被及时救出,并未伤及根本,她们被安置在灵丹堂内继续治疗。
小刺猬醒时,已是晚间十分,窗外夜色沉沉,晚风浮动,她尝试动下爪子,连筋带骨的疼。
碎片记忆滚动,那一瞬间濒死的感觉让她心提到嗓子眼,强大的威压让她动弹不得。
小刺猬轻轻呼出气,意识的最后,她分明看见了裴依宁。
“星星。”支撑在床边的人发觉小刺猬细微的动作,恐惊床上人,“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小刺猬忍着疼动动爪子,灵海内空荡荡的,一颗黯淡无光的珠子悬停在那,根本无法调动灵力。
小刺猬眼眶一下子热起来,恐慌中忘记了疼,她猛地翻身坐起,噼里叭啦地骨裂声。
她声线中含着一丝哭腔,颤颤巍巍地:“我……我是不是不能修炼了。”
最后的攻击穿透了她的护甲,灵海也被波及到了吗?她拜入宗门就是想要提升修为,如今连最基本的灵海被没了。
她还如何修炼。
小刺猬脊背的刺耸动,枯萎地垂下。
裴依宁见她这幅大动作,急忙按住小刺猬的头顶,灵力涌入:“可以修炼的,星星,可以的。”
她解开对小刺猬灵脉的封锁:“当时你昏迷,灵力过紊乱,我只能先将你的灵脉封住。”
解开的瞬间,灵珠开始缓慢转动,丝丝缕缕的灵气灌入体内,空虚无存的灵海有了色彩。
巨大的绝望后,是巨大的喜悦,小刺猬咧嘴傻笑。
因先前大动作导致的连锁反应,肢体后知后觉地疼起。咧开的笑登时变得龇牙咧嘴。
小刺猬往后倒去,泪花闪动,疼得倒吸灵气:“好疼,疼死小刺猬了。”
恰在此刻,余光瞥见女子发红的眼眶,小刺猬怔愣住,咬紧牙关,将呼疼声憋回去。
她伸出爪子晃晃。
裴依宁双手合握:“星星,别乱动。”
小刺猬咬住舌尖,调皮地眨动眼睛:“笨蛋裴依宁,骗你的,根本不疼。”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做起来了,抬爪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和耐疼度。
她扯出笑,逼停眼中液:“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裴依宁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连说话声都小得忽略不计,还眼巴巴地安慰她,裴依宁心底某种被重重捏住,浸泡在酸水中。
她额头虚虚抵在小刺猬的爪子上,学着小刺猬惯常说她的语气:“笨蛋星星。”
小刺猬:“笨蛋裴依宁。”
裴依宁:“笨蛋星星。”
小刺猬:“不准说我是笨蛋,”她语气弱下来,也变得更轻,“我可以说你,你是我的小跟班,你见过谁家小跟班这么说自己老大的。”
小刺猬话变多了:“你就是倒反天罡的笨蛋裴依宁。”
裴依宁竟然敢这么说她,真是不拿小刺猬当回事。
她想捏裴依宁的脸,够不着,也没有力气捏。
她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记在小刺猬的算账本上,等好了,一并算账。
裴依宁缓而慢地蹭动小刺猬的爪子,她抬眼,小刺猬漆黑的眸子正看着她。
视线对上,小刺猬鼓起脸颊,下巴扬下。
裴依宁不由自主地卡住她的脸颊,掌心吻上她的唇,两指稍稍挤压,含在小刺猬口中的气体被按出。
温凉的气体扑在她的掌心。
掌心下的一侧脸颊被顶起,是小刺猬舌头顶在那。
小刺猬舌头在脸颊快速滑动,引得裴依宁掌心处似不断有东西在游走。
很快,掌心下的东西不动了。
小刺猬忽地张开嘴,咬住裴依宁的虎口,牙齿在上面来回磨数次,吐出,得意洋洋:“笨蛋裴依宁,还敢不敢了。”
裴依宁忍着心头的痛看小刺猬故作轻松无忧地逗她开心,心口密密麻麻地被针扎过。
她弯下唇:“不敢了,星星。”
小刺猬:“喂本星星喝点水。”
小刺猬挣扎着要坐起来,被裴依宁一根指头地按在原位不动:“别动,就这么躺着喝。”
小刺猬一口咬住她的食指,舌尖在第一根指节快速点过:“我能起来。”
这个时候还在证明自己的无事,就像那次洗髓伐骨,疼晕了,事后亦是轻飘飘地来句“不疼”。
她不想让小刺猬在她面前故作坚强。
她想小刺猬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喊疼,诉说委屈,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反过来抚慰她。
裴依宁摩挲她的脸颊:“不要起来。”
她自水壶中牵引出一条细长的水流,流淌的水被定格。
裴依宁捏开小刺猬的唇,水凝成一粒粒的水滴,滴落小刺猬口中。
这样喝水着实不方便,但小刺猬不需要多动,更无需担心被水流呛到。
喝完后,小刺猬闷闷地:“一口水要喝半柱香的时间。”
裴依宁抹去溅在她毛发边的水液:“哪有那般夸张。”
小刺猬闭眼,比试台上的画面窜出,她隐约记得那层护罩是在比试尚未结束的情况下被破开的,而在裴依宁到来前的那秒,有一道红衣如火的身形先一步挡在她面前。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
裴依宁强行闯入比试台救她,会不会于规则不符。
小刺猬问:“我昏倒后,发生了什么,苍焰宗和问玉宫的人有没有……归罪你。”
裴依宁:“不曾,护罩是问玉宫的人打开的,而在我之前,问玉宫的那位宫主更早一步到你身前。”
提及这事,裴依宁亦有困惑,当时问亦云就那般当着所有人的面,违反了问玉宫定下的规则,挡在了云榆身前。
她一整日注意力放在小刺猬身上,并未深究问亦云此举的原因。
无论是今早问亦云问她第四者为何没来,到比试台上主动护住云榆,都让她觉得奇怪。
但看小刺猬对问亦云的态度,并不认识。
小刺猬道:“许是苍焰宗的手段,让问玉宫宫主看不下去。”
裴依宁不置可否,小刺猬现在的状态说太多话无益于身体恢复,她竖起一根手指,搭在小刺猬唇边:“不准想这些了,先调养身体。”
小刺猬又咬了下她。
刚喂了小刺猬一粒丹药,将妖哄睡着,裴依宁收到风浅念的传音,对方和原以诗正在她的洞府外等她。
裴依宁给小刺猬盖好被子,小爪子放回到被子中,掐了个指诀烙印在四周。
她起身而出。
伴随着融融月色,裴依宁背靠着石门,眉宇间是说不尽的疲倦和烦闷,她半垂头,捏着鼻梁骨:“浅念,原师姐,是问玉宫那边出消息了吗?”县著赋
是否符合规则,是否需要继续,结果是何,都由问玉宫宫主一锤定音。
风浅念何时见过裴依宁这幅模样,倦怠至此,不觉和原以诗对视一眼。
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立刻回答:“云师妹如何了?”
裴依宁道:“已经睡着了,外伤都已愈合,内伤还需要一段时日调理。”
风浅念低叹:“我和原师姐适才去看了其她的弟子,好在都已醒了。”
苍焰宗吞服那种丹药的事情,着实超出了她们的预料范围。
问玉宫的护罩封住比试台,将比试台上的人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即使有再高品阶的符纸和护甲,面对两个大阶的差距,也支撑不了多久。
风浅念回归正题:“刚传出消息,苍焰宗使用禁药,手段超出切磋范畴,本次比试就此结束。”
过于简单了,裴依宁想得并不是这点。
当时只顾及云榆,她并未对伤及云榆的人动手。
这笔账,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看出她的想法,原以诗淡淡道:“他们只要在我宗门内,明越宗就需要确保他们的安全,但,”
她话音一转,“出了明越宗的宗门,他们的死活皆与明越宗无关。”
“只要处理得够安静,苍焰宗就算明知是明越宗做的,也奈何不了。”原以诗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明越宗自是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弟子伤亡至此,怎会不从苍焰宗身上讨回来。
“问玉宫宫主,是不是和云师妹认识?”风浅念问。
裴依宁摇头:“这点我也存疑,但云榆并不像认识她的模样。”
*
云榆再度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体内的疼痛在数枚丹药的调理下,没那么疼了,她可以小幅度地动作。
灵海内的灵气足够支撑她化作人形。
受伤的情况下,刺猬形属实不方便,连个水杯被捧不起来。
人手好歹能握住杯身。
她艰难探身去捞水杯,指尖刚触及到杯身,一只温热的手包裹住她,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护着她半躺回床上。
“我不过熬煮了些东西,怎得就乱动了。”裴依宁侧坐在床上,就这样让云榆枕在她的肩上。
她拎着杯耳,仔细喂她喝了几口,“可以变成人形了,看来恢复得很好。”
云榆喝够了,仰头无力地躺在裴依宁怀中,柔软舒适,比单独躺在床上舒服得多,云榆放任自己这幅样子,躺靠在女人身上。
反正是她的小跟班。
云榆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上半身几乎贴在裴依宁身上,毛绒绒的发顶靠在裴依宁下颚处,她稍一转头,脸颊吻上女人细嫩的脖颈。
云榆心无旁骛地闭眼:“小跟班,让我靠会。”
裴依宁一条腿伸直在床沿,另一条腿踩在地上,半边身体被压得酥麻,怀中的人老实地躲在一个位置,毫无念动地在不经意间触及她早已不堪的自持力。
裴依宁垂目,是云榆乌黑浓密的发顶,裴依宁闭目,是云榆身上清淡的香气……
处处都是云榆。
裴依宁被压住的那条手臂往下滑动,勾住云榆的腰身,随即腰腹部发力,灵力圈住云榆,上半身牵动下身往上。
另只手扯过掉落的被子,将云榆包裹的仅剩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藏在被子中的手,克制地搭在云榆腰上,一动不动。
怀中人气息渐趋平缓,又是睡着了吗。
裴依宁歪头,脸颊与云榆发顶相贴。
怀中人动了下,还没睡着,云榆缓缓睁开眼:“裴师姐,会难受吗?”
裴依宁:“不难受,睡吧。”
云榆:“不困,睡了好久了。”
鼻头耸动,萦绕着的不止是裴依宁身上的气息,还有她身上的温度。
一颗心悄然加快,云榆揪住裴依宁的衣衫,侧身缩在女人怀中,唇擦过女人的脖颈,云榆问:“师姐,煮的什么?”
裴依宁身体绷着,感知力过强让她无法忽视云榆一闪而逝的接触,她有些明白那日云榆攥紧床单的心理了。
压下不该有的想法,裴依宁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吃别的,我给你煮了点药粥。”
云榆果不其然地“啊”了声,小脸扭曲成一团:“就吃这个吗?”
裴依宁:“以往不是觉得药粥很好吃吗?”心软软的,“以后再给你做别的吃,先忍忍。”
云榆:“忍不住怎么办……”
顿顿药粥的日子,云榆一颗心都降了下来,这个时候,她只想吃点味道浓烈的,那种寡淡无味的东西,现在的她,当真不想吃。
究其根本,还是这几个月吃的好东西不多。早知道那几个月,就不故意躲着裴依宁了。
还没吃几顿好的,就要日日和清汤寡水为伴,云榆苦兮兮地抽动起来。
在裴依宁怀中摇头晃脑。
发顶不时顺过她的下巴,裴依宁捏紧了床沿,不至于让自己掉下去,她一念起,熬煮好的药粥被托举到手边的小方桌上。
裴依宁想短暂地将云榆离开,缓和混乱的脉搏:“星星,我去盛碗喂你,好不好。”
云榆不情不愿:“不好。”
“你现在轻易动不得灵力,不吃会饿。”
“我要吃水煮肉,红烧肉……”
一连报出好些个菜名。
裴依宁一一倾听:“等好了再做给你吃,现在,不可以。”
云榆:“哦。”
她还是不动。
裴依宁无果,只好继续用灵力,盛了碗药粥到手边,她圈住云榆的手放开,捏住勺柄,肩膀护着怀中人。
裴依宁将舀起一勺粥,在唇边吹热,伸到云榆口中:“乖,张嘴。”
云榆一眨不眨地看她,麻木地张开唇,吞下那勺粥。
紧接着,第二勺,第三勺……
云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裴依宁,看勺子从碗中到裴依宁唇边,伴随着一声声“张嘴”,再到自己唇边。
她没忍住笑出声。
裴依宁:“怎得了?”
云榆忍笑摇头,万不可和裴师姐说,不然定少不了一顿敲打。
又被喂了几口,她忍不住了,扭过头无声地笑。
裴依宁卡住她的小脑袋,颇为强硬地转回来,下巴黏在云榆发顶,让其不能摇头晃脑:“在笑什么?”
云榆闭口不语。
裴依宁:“云榆。”
直白白地被喊名字,云榆笑不出来了,被刻意顾虑的师姐威压降临,她瑟缩起来,拘谨地抬起无辜的眉目,水汪汪的眼中蓄满了惊慌。
裴依宁:“……”
算了,不说便不说。
云榆却在此刻小声:“师姐,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更何况这人是云榆。
裴依宁:“不生气。”
云榆:“师姐好像一位母亲,在喂自己不听话的孩子吃饭……”
“住口。”
云榆嘀咕:“我就说师姐会生气。”
裴依宁额头突突地跳,有种头晕目眩的错觉。
她真是小看云榆了,每每语出惊人,让她猝不及防,什么母亲,云榆怎能有这种感觉。
她想要的,不是云榆这句话。
周围的气压低下来,云榆胆战心惊。
裴师姐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她要赶紧想补救的措施,果真,师姐有的话,根本不能信。
明明说好不生气的。
就在此时,气压恢复,云榆窝缩着侧开一只眼,去看裴依宁的表情。
淡淡的,没有笑容。
这般无措紧张又无辜至极的样子。
裴依宁:“……不生气。”
云榆:“骗妖,你都不笑了。”
裴依宁:“……笑了。”
云榆又侧开一只眼,裴依宁唇边扬起一抹弧度。
云榆:“好僵硬的笑。”
裴依宁:“……”
云榆适可而止地抬起双手:“我错了。”
得意洋洋的,哪里还有方才认错的样子,裴依宁无奈地舀起一勺粥,任劳任怨地继续伺候某只不会说话的小妖。
与此同时,洞府外又来了两人。
两人敛起气息,其中一人对着另人微点下头,后者上前,敲了三下门。
裴依宁和云榆同时看去。
云榆道:“莫不是杜师姐?”
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杜寻雁,她受伤,杜寻雁定是焦急无比,又恐打扰她修养。她竟也忘记了传音报平安。
裴依宁没感知到外面人的气息,不觉蹙眉。
宗门之人,若无特殊情况,万不会特意隐藏气息,难不成是苍焰宗的人。
也不对,苍焰宗的人虽没走,单被严格限制在一定区域,绝不可能出来。
莫不是……
裴依宁下意识看了眼云榆。
云榆主动从裴依宁怀中起身,不慎牵扯到内伤,她倒吸口凉气:“裴师姐,外面有人。”
裴依宁握住她的后颈,将她扶好靠着:“别乱动,师姐很快就回来。”
云榆乖巧地“嗯”了声。
石门开启,一道光线顺着门缝钻入,外界的两人逐渐露出。
裴依宁对上其中一人,彻底打开石门,拱手:“问宫主。”
冉寻亦是抬手一礼。
裴依宁:“不知宫主前来,所谓何事?”
事先无人告知她这件事,即说明问亦云此番目的并不单纯。
她和问亦云可没有任何交集。
冉寻道:“打扰阁下了,不知云小友是否在此。”
明知故问。
裴依宁挡住去路,语气温和而强硬:“在,但她尚有伤在身,许是不便见二位。”
冉寻还要再说话,却被问亦云拦下。
女人五官张扬,攻击力十足,话音交揉着说不清的意味:“云樾。告诉她这个名字,她会见本座的。”
云榆,云樾。
相似的名字,何况云榆多次提及她的姐姐,不难猜出这两个名字拥有者之间的关系。
但问亦云如何知晓的,还是说,问亦云认识云榆的姐姐。
这样的话,便能说通为何问亦云多次关注云榆了。
“师姐,是杜师姐吗?”里面传来云榆的声音。
裴依宁偏头:“还请问宫主稍等。”
问亦云叫住转身离去的人:“她,伤得重吗?”
裴依宁:“性命无忧,”她顿了下,反身对着问亦云恭敬行了一礼,“多谢宫主出手相救。”
问亦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裴依宁愣住,弯唇:“还请宫主在此稍等片刻。”
她去替问亦云传话。
“性命无忧,”问亦云低喃出手,她无意识地按住受伤的掌心,那里已经被包扎好,缠着一圈洁白的绸缎,“性命无忧就好。”
冉寻欲言又止。
问亦云:“何事?”
冉寻道:“宫主,您本可以更早出手的,为何?”
当时苍焰宗那人长矛刺出时,她就察觉到不对。
当时明越宗的人皆是出手救人,但她未得到问亦云的吩咐,没有立刻打开护罩,以至于明越宗的人没有及时救出比试台上的人。
她能察觉到的,问亦云必然能察觉到,可为何……明明可以避免云榆受伤,宫主也可以在问玉宫那位面前多获好感。
为何还是让那位的妹妹受了伤。
问亦云面无表情地挤压伤口,绸缎透出血色:“因为我在想,她妹妹若是死了,她会不会只能在意我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准时的一天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VIP]
那一瞬间, 她想得是,云榆死了,日后云樾的心思会不会放在她身上。
可当那支长矛真的击中云榆时,她得到了答案。
不会, 若云榆性命出错, 云樾的目光依旧不会为她停留,她会毫不留情, 想方设法地为云榆报仇, 还会不留情面地弄死她。
纵观云樾在问玉宫的这些年,主动与她说的话, 寥寥无几。只在近几个月来,因为云榆这个媒介, 她才肯主动那么一点。
这一点,足以让她感到欢愉。
在想通的刹那,再出手已然来不及,云榆在她面前被打回本体,不知情况如何。
她因着苍焰宗和明越宗两方的混乱, 结束后, 需得为两方做评判, 不能冒然探看云榆, 等处理完一切, 天色已晚。
半开的石门内, 传出急切的跑动声,以及女人关切的话语。
问亦云眼皮猝然跳动, 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 与此同时,石门被一股大力打开。
因着情绪激动, 顾不得内伤被牵扯出撕裂的疼,云榆盯着惨白的脸色,扒住石门,额头有冷汗渗出。
她小口呼吸,内里的女人拦她不及,慢一步出现在她身后,眼底的担忧做不得假。
“云榆。”裴依宁一手护住云榆的肩膀,另只手不避讳地揽住云榆的腰身,纤长的身高形成天然的屏障,不至于让身前人摇摇欲坠。
问亦云不着痕迹地扫过亲密无间的两人,莫名觉得刺眼,降下去的嫉妒隐约有升起的苗头。
但触及到云榆苍白的唇色和虚弱的气息时,那点苗头被熄灭。
“您……你知道我姐姐?”
云榆呼着气,内伤还没养好,起身都犯难,现在却跌跌撞撞地跑到人前,风一吹,她止不住地发抖。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姿容艳丽的人,仔细看去,云榆的唇都在发颤。
柔和的灵力包裹住她,问亦云在探查云榆的身体。
没有伤及根本。
问亦云抽调出灵力:“知道,我此行便是受到你姐姐所托。”她顿了顿,语气越发柔软,“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冉寻手背抵过唇。
适才才探查过对方的身体,如今又说这话,总有股怪异之感。
云榆考量不多:“多谢宫主关心,恢复得很好。”
似是回应她这句话,云榆肺部哽着,又一阵风吹来,云榆受冻,禁不住地别过头,侧额靠在裴依宁臂膀上,捂住唇,费力地咳嗽起来。
眼皮晕染地熏红,含着的几滴水液,黏哒地飞上睫毛,鸦羽般的睫毛扑散着腻在一起。
本就惨白的脸色因这几声呛如肺腑的咳嗽,红润了些。
脆弱的小妖碎裂般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撑着直起身。
裴依宁心疼地圈住她,灵力包围住她全身,抵御外界风寒,尤不放心的将人往后带:“问宫主,天凉,我已备下好茶,还请两位移步进洞府内。”
不消片刻,三人落座,冉寻立于问亦云身侧,目不斜视。
云榆执着于姐姐的事:“问宫主,我姐姐她……”
问亦云衣袖挥动,四方桌上两包油纸包出现,上下相叠,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云榆视线落在那两方凭空出现的物品上,鼻头耸动,记忆中快要丢失的味道回至,她拉着裴依宁的手缓解紧张。
无意识中,她紧紧攥着裴依宁的手,指腹在掌心不断地按压,来回搓动。
裴依宁反握住她的掌,指尖安抚性地在云榆手背上点动。
问亦云只瞧见两人的相贴的手臂交在一起,不用猜便知桌下的情景有过亲密。
问亦云将油纸包推到云榆面前:“这是你姐姐让我带给你的。”
是姐姐做的,是姐姐让问宫主带过来的。
云榆眸光晶亮:“敢问宫主,我姐姐她在哪?”
问亦云:“在问玉宫。”
裴依宁诧异地抬起眉梢,并不言语。
云榆更加紧张:“我姐姐她如今怎样?”
问亦云半身半假:“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云榆:“那她为何不来找我。”
问亦云止住话语,红艳的衣衫衬得她眉宇间神色傲然。
冉寻颤颤睫,不动声色地垂下眉。
涌动着的暗流让场面安静下,云榆焦急地等待,虎口偏上的肌肤是被掐出的一个个月牙形。
良久,问亦云开口:“她暂时不方便。”
云榆还想再问,身体的某处忽地疼起,一粒汗珠从额头滚落,她咬住下唇,意识被激了下,终究是没有刨根问底。
问宫主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追问下去,也是无果。
知道姐姐所在就是好的。
姐姐莫非进了问玉宫,在里修炼。
看问亦云的态度,她与姐姐应是熟稔的。不然问亦云不会特意帮姐姐带东西给她。
短短几面,她能感受到问亦云身上,那种刻意想要拉近关系的意思。
云榆捏住裴依宁的指:“宫主与我姐姐很是相熟吗?”
冉寻余光瞥向云榆。
问亦云微微扬起头,脸上多出几分显眼的笑容,冲淡了眉眼中的攻击性:“自是相熟,很是相熟。”
问亦云声调轻缓而清晰,每一个字音都落入洞府内的三人耳中:“说起来,你应当唤我一声姐姐。”
云榆惊异地看过去。
裴依宁抬眸看去。
冉寻半垂目,又偷偷地收回目光,尽职尽责地守在那。
问亦云坦然地说:“我与你姐姐是……道侣。”
云榆:“什么?”
道侣,姐姐和问宫主是道侣。
怕她情绪起伏过大,再度牵扯内伤,裴依宁塞了枚凝神丹到她半张的口中。
她亦是惊愕不止。
云榆的姐姐与问玉宫宫主竟还有这一层关系,那先前多次询问云榆就有迹可循了。
可既知云榆是那人的妹妹,为何任由苍焰宗的人下那么大的死手。
但……问亦云的确出手救下了云榆。
冉寻动了动。
问亦云歪头:“怎得,你不信吗?”
云榆:“……我,我与姐姐数年未见,不知她感情之事。但我相信以问宫主的品性,定然不会乱语。”
她五指按在桌面,起身,又咳嗽了几声。
裴依宁陪着她起身。
云榆改口极快:“姐姐有时性情无端,还请问姐姐多担待。”
性情无端?
问亦云一想,这点云榆形容的半点无错。
她脖颈上被发簪刺的,被咬的,身上零零总总,这几年算下来,不知落得多少皮外伤。
如今都已恢复如初。
问亦云颇为认可:“它日,你定要好好说说你姐姐。”
她不动声色地打开记录用的晶石,引导榆将刚才的话又说了遍,随后将后续的话一一记录上。
云榆扯扯唇角,脸颊发麻,她坐下去,唇瓣上水光潋滟,看得人多有心疼。
问亦云道:“你我既算是姐妹,倒也不用在乎那些虚礼。”
她给冉寻使了个眼色,后者递上一块纯白玉石雕琢而成的玉佩,其上花纹繁复,精美异常,而在这些纹路中心,托举着一枚古朴的“问”字。
“此乃问玉宫令牌,它日如遇困难,只需往里注入一道灵气,我即可感知到,分出一道灵识来助你,”问亦云将令牌交给云榆,“这,便当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姐姐还在问玉宫内,云榆有心推辞,也不能推辞,她收下:“谢谢姐姐。”
不管怎么样,有问玉宫宫主做后盾,她亦知姐姐行踪,未来总有能相见的日子。
姐姐或许是有事,无法抽身。云榆想。
任务完成,问亦云无心多留,她的治愈能力极强,有心拖延的情况下,都能感知到伤口在自我愈合。
问亦云取茶时,云榆瞧见她掌心的绸缎,上面晕染出一点红点:“问姐姐,你手?”
她记得是来救她时受的伤,不免愧疚:“问姐姐,师姐医术高超,不如让她看看?”
她揪揪裴依宁的袖口,裴依宁道:“问宫主,我帮您探看一番?”
问亦云:“无需,小伤罢了。”
对于云榆改口之事,问亦云很满意:“比你姐姐乖巧多了。”
她需得走了:“姐姐要走了,下次,姐姐邀请你来问玉宫玩。”
云榆:“谢谢姐姐。”
苍焰宗的人也将于今日离开明越宗,问亦云临走前摸摸云榆的发顶:“你和这位师姐是什么关系?”
云榆被问住,在人前说出跟班之类的话,过于有损裴师姐的颜面了,她支支吾吾地:“师姐妹关系。”
裴依宁落落大方,溺着她:“听她的。”
似似而非,云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问亦云多看了裴依宁两眼,身形晃动间,她与冉寻消失在洞府内。
云榆脸上的笑降下,虚弱无力地靠在裴依宁怀中,她面上与问亦云言笑晏晏,以姐妹相称,可对方的身份到底是没得到云樾证实。
她没有十成十的相信问亦云的话。
视线不由得落在桌上的那两份糕点,云榆伸手去碰。
裴依宁倾身去拿,解开外面的一层绳带,打开层层包裹的油纸,乳白色的糕点叠得工整,香浓的气息钻入鼻息。
她捻起一块放到云榆唇边,粉白的颗粒落在云榆下唇。
云榆咬了口,含在口中化了会,闭眼:“的确是姐姐的手艺。”
裴依宁看她,接着云榆适才咬过的位置含住一口。
女人精致的眉微微拢起。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糕点,又看向方桌上的那两叠,含在口中绵密的膏体咽下。
云榆被她的样子逗笑,偏着头低低地笑出声,眼底的光彩浓重几分:“是不是甜得发腻?”
裴依宁押口水:“还好。”
云榆低喃:“还能做糕点就好。”
她拉着裴依宁的手腕,小口小口地吞吃下去:“但我挺喜欢吃的。”
语落,她补充一句:“师姐不准做这么甜的。”
裴依宁:“……好。”
她就这样靠在裴依宁怀中,不起也不动,小嘴巴张张合合:“问玉宫宫主……姐姐真的和她结为道侣了吗?”
问玉宫宫主,能让苍焰宗和明越宗礼敬的存在,姐姐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
洞府外的一处无人之地,问亦云红唇翘起:“她妹妹,是不是比她,有气息多了。”
冉寻不敢妄议,静听问亦云感慨。
问亦云拽住绸缎一端,眼神一狠,用力一抽,与绸缎黏在一起的血肉被强行掀起,愈合过半的伤口溃烂开。
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疼,问亦云却是连眉心都没动一下。
冉寻看得心惊,急忙低下头:“宫主。”
问亦云自语:“你说,她看见了,会心疼本座吗?”
冉寻回答不出。
她妹妹成了那副模样,怎会有心思关注其她人,尤其还是面前的一位。
想归想,冉寻可没有胆量当着问亦云的面说出。
她道:“宫主,那位妹妹的情况需要与那位说吗?”
问亦云转动手腕,鲜红色的血迹覆满手掌,她不在意地独自欣赏:“她们日后总会相见,瞒不住的。况且,我这手伤……”
还没要到奖励呢。
冉寻:“那这件事如何与那位言明?”
问亦云念动,两人身形消失,再度出现时已是在明越宗十数里外:“自是推给苍焰宗的人。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引起的。”
她自高处眺望,苍焰宗人正组队而行,明越宗前方的数座阵法已经准备就绪,正欲开启。
问亦云道:“死无对证的事,还要本座教你吗?”
冉寻了然,一张符纸扔出,她身形快如闪电,直奔苍焰宗人而去。
问亦云按住掌心,再一抬眼,眼底满是血色。
也算是将功折过了,问亦云有些头疼那时的迟疑。
明越宗内,裴依宁正替云榆温养身体,灵识内收到风浅念的传音。
【苍焰宗一瞬间消失了,有人比我们更早动手。】
在宗门外,为了防止苍焰宗接住符纸等物逃离,她们特意构建了一座好品阶的禁锢空间的阵法。
可阵法还没得及启动,苍焰宗人便不见了。
【他们死了。】
风浅念的传音于半分后传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短暂的天幕。
一处陌生的境地,苍焰宗百余人被无数只利剑贯穿,随即一场天火降下,连半点烟灰都不剩。
这条天幕不仅投给了风浅念等人,亦是投给了苍焰宗长老与宗主。
而在天幕的最后,是两行文字。
【苍焰宗违反规则,伤及宫主,问玉宫依规则而罚。】
【如有对公允存疑,问玉宫大门时刻敞开。】
至于苍焰宗到底违反了什么规则,没有提及,到底是何人出手,天幕中仅出现了利剑和天火。
唯独那两行文字指明是问玉宫。
但苍焰宗怎敢去质疑问玉宫。
如今更是实力大伤,冒然去问,再被扣上一顶违反规则的帽子,他们去与何人说。
问玉宫本就是他们去找求的,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榆从裴依宁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裴依宁陪在她身边:“问玉宫的人出手过快了。”
云榆认同地点点头,但这都不是她操心的事,后续的事,自会有人去处理,她当今唯一的事,是好好养身体。
拖着这幅病弱的身体,不能修炼是其一,不能尝到裴依宁的手艺,更让她揪心。
裴依宁弹她:“这个时候还想着吃?”
云榆:“吃乃妖之常情,师姐是在压迫我。妖族人即使受伤,也是不用忌口的。”
裴依宁掰了些云樾做的糕点填入她口中:“你现在是人形,就需按照人族的修养规则。”
见这样不行,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云榆决定使出杀手锏,憋着气地将脸闷红,委屈巴巴地凑上去,微微垂着头,抓住裴依宁腰间的束带,左右晃动。
“师姐,求你了。”云榆自觉豁出去了,平日里,她人形是哪里敢对裴依宁做这种动作,“师姐,你最好了。”
裴依宁面带笑意地:“云师妹,修行之人,要有自制力。”
云榆:“没有。”
她一字一顿:“我没有。”
裴依宁轻笑:“为了吃,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了吗?”
云榆一本正经地绷紧脸:“小跟班,我要。”
裴依宁:“方才在问宫主面前,怎么不那般说。”
云榆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不给就不给,循规蹈矩的裴依宁,只知道克扣她的口食,等她好了,她就离开这里。
不对,她受伤了,怎么住到了裴依宁这里,理应在灵丹堂的某处殿内宿着才对。
莫名想到问亦云临行前的问话,她总觉得怪怪的,可究其根本,却找不到哪里奇怪。
好像又是正常的。
见她不说话,裴依宁当她是真的生气了,捏捏某只小妖的脸,有心引得她说话:“也不是不能吃。”
云榆果真被勾起兴趣。
裴依宁低叹,什么时候,某只小妖能把在吃上面的心思分点到别的地方,也不至于这般榆木不开窍。
只几面之缘的问亦云都能看出。
裴依宁轻轻捏住云榆的下巴,迫使对方头抬起,她指腹下滑,云榆的唇被动打开,一粒蓝紫色的物体滚入她的口中。
云榆下意识用舌头一压,酸甜味卷满口腔。
云榆眨眨眼:“还要。”
裴依宁又投喂了她几粒。
保持一个姿势总是不好的,裴依宁轻轻揽住云榆,将人打横抱起。
突然将凌空的云榆圈住裴依宁的脖颈,慢半拍知晓对方在做什么,有了点血色的脸上满是羞意。
裴师姐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她抱了起来。
云榆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一头扎进裴依宁的怀中,不去与她对视。
短短几步的距离,云榆却觉漫长无比,这几步间,足够她将和裴依宁过往发生的一切快速游走一遍。
但当裴依宁将她放下后,云榆不知怎得,生出不舍的情绪。
就这样结束了。
她被抱到床上,裴依宁捞了个枕头垫在她腰身下,纤长灵活发手指勾动云榆腰间的束带。
云榆警惕地按住腰身,喉咙咽动:“师姐,你……做什么?”
裴依宁疑惑地看她一眼:“不把外衫。脱去吗?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躺在床上,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也可以。”
说完,她真的收回手,掐了个指诀,给云榆使了个净身术。
被解释过的云榆心头更虚了,找不到缘由地心虚,她放松,低着声:“那……劳烦师姐帮我。”
说完,她反应到,不对,她明明可以自己脱的,虽然很慢,但也不至于需要人帮忙啊。
然,腰间的束带在胡思乱想之际被抽开,云榆赶忙低下头,耳尖红得要滴血。
她悄悄分出余光去打量正在为她脱去外衫的女子,裴依宁满脸认真,与平日的神情无二异,真的只是小跟班在尽责地帮助受伤的她。
云榆心跳如麻,无从寻找这份乱麻从何而来。
“星星,腰抬一下。”裴依宁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云榆“哦”了声,听话地抬腰。
过于听话了,裴依宁克制着纷乱的念想,将云榆的外衫放好。
反身回去,给云榆倒了杯温水,又取了块问亦云带来的糕点给云榆。
虽然很甜,但云榆吃得很开心,跟个小仓鼠似的,两边脸颊一鼓一鼓的。
不能说她是仓鼠,明明是小刺猬。
要是被某只妖知道她心中所想,又要变回小刺猬,给她展示一顿拳脚了。
那次小刺猬跳到她鞋面上,一拳拳打在她衣衫上的画面浮现。
可爱。
裴依宁弯弯唇。
吃得欢快的人浑然不觉,不多时,半块糕点已然进度,云榆被甜住:“师姐,想喝水。”
裴依宁端着那捧温水给她,但见她一手一块的糕点,别开她的手臂,直直地递到某只小妖的唇边。
云榆牙磕在杯沿,歪头缩着身地去喝。
裴依宁怀疑被子下的身子已经扭曲地不成样子了。
喝得有些费劲,洒的水没有进的多,裴依宁小臂抬起,收回杯子。
云榆不明所以地跟了些距离。
裴依宁坐在床边,刮去她唇边,下巴处的水渍,指尖一弯,点上她柔软的唇。
许是意识还没清醒,云榆自认为。裴依宁这番动作戏耍到。
在裴依宁的手指落在她唇上时,她张口咬住女子的手,含住一个指节,舌尖吻在裴依宁的指尖,眼神上瞟,似在宣誓自己的地位。
指尖的肌肤过于柔软,过于温热,热度和湿度让她忘记及时抽回手指。
失神地望着得意洋洋的小妖。
云榆被她这幅样子取悦到,牙齿带了点力,含含糊糊,语调不清:“疼吗?”
不疼的。裴依宁在心里回答。
她腾出另只手,卡住云榆的喉咙,虎口向上一抵,云榆喉咙一动,迫不得已张口。
泛着水光的手指在同样水光涟漪的唇上滑动,畅通无阻。
裴依宁收回手,垂下头,额头相抵,鼻尖黏上云榆的鼻尖,不过几公分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VIP]
视野被遮蔽, 只有感知被充分调起,云榆五指扣在身下,指骨泛起一层白意,细小的青筋根根裂出。
抿唇的微末间, 她的唇似乎触碰到裴依宁的唇, 温热的呼吸肉眼可见的加剧,滚烫异常。
某个瞬间, 她停止了呼吸, 紧张地睁着眼,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
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说一句话,两唇便能碰在一起的程度。
她的脸颊被裴依宁双手捧住, 下颚处被两根拇指指腹卡住,动弹不得。
“师……师姐。”云榆唇动了动,吐出一句气音,她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着,眼尾被这种气氛挑出一抹红意。
裴依宁:“嗯?”
微调上扬, 带着勾妖心魄的能力,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扬调, 都让云榆心软成一滩春水。
裴依宁卡着云榆的掌垂落, 腕部落在云榆的肩膀上, 慵懒异常, 散漫无端。
云榆参悟不了裴依宁的意思,猜测不出裴依宁下一步的举动, 她就这么僵持着。
人形的本能让她感觉很羞涩, 理智却让她定在那,受尽由裴依宁引起的心跳加速。
慢慢的, 她好像适应了这种不对劲的氛围,呼吸变得平缓有度,只是胸膛内,依旧跳动不已。
云榆轻轻问:“师姐,我们……”
裴依宁重重闭上眼,低声道:“还难受吗?”
是内伤难受,还是维持着这种姿势难受。
云榆分不清:“不难受。”
裴依宁柔声哄着她:“会不喜欢师姐这样靠近吗?”
云榆:“喜欢……”
裴依宁以额头抵了她两下,稍稍歪过头:“星星,可以吗?”
云榆缓而慢地眨下眼,感知着靠得越来越近的唇瓣,她不受控制地圈住裴依宁的脖颈,额头蹭了蹭,细若蚊蝇地:“嗯……”
她不反感裴依宁的靠近,甚至,有点欢喜于这人的靠近。
在她出声的下一秒,上唇被一片柔软含住,她从未在任何食物上感受到的柔软。
细腻的,绵软的……
云榆猝然间睁大眼,圈紧裴依宁的脖颈。
她的上唇被珍重地含住,而后是下唇,浅尝辄止地含住。
不过短短几息。
云榆石化的意识复苏时,裴依宁已经放开了她,她眼睁睁地看着裴依宁那张精致温和的面容一点点在瞳孔中变小。
最后定格在某个大小上。
下一秒,她的唇上又覆盖上一层柔软,不及先前的柔软。
这次是裴依宁的手指。
裴依宁怜惜地抚过她水光潋滟的唇,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有点早了,不知云榆是否能接受。
她压下冒出的忧虑:“星星,要喝水吗?”
云榆茫然地望向裴依宁的唇,同样泛着淡淡的水光,红润的,尝起来,似有淡淡的甜。
是先前吃过的那点糕点留下的香甜。
云榆垂下眼眸,拉过被子盖好,两只手搅和着被面,偏生此刻有种让裴依宁停留在她身边的冲动。
倒水也好,做什么也罢,都带着她一起。
心脏撞击着胸口,云榆拉住被子,蒙住大半张脸,只露两只眼睛:“我不想,不想喝水。”
羞于继续开口,短短几个字已然耗尽她绝大部分的羞耻心。
她刚刚是和师姐亲了吗?
姐姐曾经和她说过,只能和很亲密的人亲。
那时她天真的问姐姐,是不是她们也可以亲亲。
姐姐笑着碰了下她的额头,而后点了下她的唇:“只有很亲密很亲密的人,才能亲你这里。代表你认可和她的亲密关系,并会延续这种亲密关系。”
她和师姐亲了,是不是说明,她和裴师姐现在是很亲密的关系,并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延续这种亲密的关系。
云榆小心翼翼地去看裴依宁。
师姐会愿意和她延续这种亲密的关系吗?还是说,人族面对所有人都可以这样亲亲呢?
裴依宁半蹲下身,床上人明显在失神地想着什么,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刻不错地落在她的唇上,表情转换不断,直到最后,转化成浓重的忧虑。
裴依宁撑着双膝,怕唐突的举动吓到未经世事,天真懵懂的小妖:“星星在想什么?”
云榆被勾引回神,抿抿唇:“师姐以前和别人这么亲过吗?”
裴依宁摇头:“没有。”
云榆又问:“以后呢?”
裴依宁道:“只和你这般过。”
云榆垂头丧气,师姐避开了她的问题,一定是未来还会和别人这样。
师姐欺骗小妖的亲密。
却在这时,裴依宁往前了些:“以后,也只和你这般,”她停顿数秒,“如果星星愿意的话。”
扪心自问,她是想和裴依宁维持这种亲密关系的。
她们早已很亲密了。
从裴依宁当她小跟班的那刻起。
云榆点头:“本星星愿意和你保持亲密关系。”
“亲密关系?”裴依宁低声呢喃,忽而觉得某只妖理解的与她理解的不一样,“什么亲密关系?”
云榆理所当然地:“如现在这般的亲密关系。”
裴依宁怔愣住,无可奈何地笑出声,她果真不能对这根榆木抱有多大的幻想。
抱都抱了,亲也亲了,同床共枕过,到某只妖那里,不过是一种亲密关系的体现。
算了,也算进了一步,为防范于未然,裴依宁蹲在云榆床边,仰头看她:“星星会与其她人或妖保持这种亲密关系吗?”
“不可以。”云榆尚未回答,裴依宁的下一句话已然到了,“不可以和其她人或妖做这种亲密的事,知道吗?”
本就不会和其她人做。
姐姐说过,这种事只能和一人或一妖做。
云榆重重点头:“知道。”
她应得飞快,裴依宁眉眼间染上一点笑意,总归是开了窍的。
她起身揉揉云榆的发顶,端起一侧的水杯,押了几口水,末了,她问:“星星确定不喝吗?”
云榆摇头:“不喝。”
她侧脸压着被子,脸颊绯红,一瞬不瞬地看着裴依宁,暧昧的气氛过后,云榆有些不自然地缩回被子中。
于黑暗中,她抚上自己的唇一下下地来回。
被子不断地变化形状,可见内里藏着的人亦是在不断变化千奇百怪的姿态。
裴依宁看得好笑,放下水杯,弯身,拍拍被子:“今晚再吃一顿药粥,明日再给你做别的食物,好不好。”
被子被掀开一角,云榆竟是从被子的另一头钻出来。
裴依宁不得不调转脚步,往床尾挪去:“嗯?”
云榆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顿?”
裴依宁:“最后一顿。”
“不骗我?”
“不骗你。”
云榆:“好吧,师姐,我想洗澡。”
总是用净身术,身上都沾不到水,总觉得身上脏脏的。
只要不是太大动作,只是碰个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裴依宁眉梢一抬:“吃完饭,再洗,我去煮粥,你在这等师姐。”
其实不过十数步外。
云榆稍一抬眼,就能看见她,而她亦是稍一回头,就能看见云榆。
很好的位置。
云榆默默地爬回床头,拿过枕头垫在身后,靠坐着,一副监督的模样。
裴依宁莞尔,捏了捏她的脸颊。
本想再亲一下的,可某只小妖太过单纯,裴依宁有种趁妖之危的错觉。
不多时,烟火气起。
灵力将烟火气控制在一方小空间内,云榆闻不到气息,只瞧得袅袅升起的烟气。
也可以不满足了。
分明一开始只能趁夜偷偷去膳食堂吃快无灵气的药材,现在能吃上药粥,她已不满足,还想吃更多的食物。
裴师姐和姐姐一样,总是惯着她。
但裴师姐会和姐姐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吗?
云榆心哽了下。
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才会见她,姐姐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能回来的。
现在最起码知道了姐姐在哪。
在问玉宫内。
一座座全由白玉打造而成的宫殿内,阳光穿行过无尽的长廊,金忙落在花草树叶上,一汪流水翩然而过。
高墙白玉内,一白衣女子立于一张画前,细长的手指捻着白玉杆,杆头是一撮不知什么灵兽的毛发编成的笔头。
艳丽的笔头抹上一簇石青,缀在山崖的边缘。
时光静谧,金芒为眼前景镀上一层同色的光晕。
白衣女子取了藤黄色,勾在花蕊之上。
忽而,女人笔尖停住,她向后几步,于偏远处欣赏画作。
复又回到原处,笔杆在水中沾过,黏在上方的色彩被洗去。
平缓但明显听得出主人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而来,白衣女子长睫颤动,点了抹花青描绘其中的波纹。
“云樾,”问亦云的声音自身后而来,“我回来了。”
云樾画作的笔停留片刻:“如何?”
问亦云黯下声:“我手受伤了。”
云樾淡淡地喊与她一同前往明越宗的人:“冉寻。”
冉寻头皮发麻,不得不上前,硬着头皮道:“已将糕点送至云榆小友手中。”
云樾转身,这才分出余光给问亦云那只血肉模糊,鲜血四溢的手:“继续说。”
冉寻头越低越狠:“云榆小友,她受伤了。”
她将当时发生的事情简而概之,有意忽略了问亦云晚出手的事。
身前迟迟没有回话,冉寻不敢继续言说。
分明与她无关的事,让此刻的她站立难安。
仿佛过去了无尽岁月,云樾:“你下去吧,好好休息。”
冉寻如释重负:“是。”
云樾对她们这些人总是教养有佳,不,是对问玉宫除宫主外的人,都这般有礼。
冉寻后退着离开,留给宫主背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此地只剩下她们二人,问亦云凑近,那只不忍直视的掌凑到云樾身前,委屈巴巴的调子起:“云樾,你看,好疼。”
云樾只是瞧着她,眼底的温度一如每次看见她时的漠然。
依旧冷冰冰,依旧对她视而不见。
云樾弯下唇:“问亦云。”
她捻起笔杆,笔尖的毛发肆无忌惮地舔在问亦云的伤口上,笔毛吸满猩红液体。
云樾对着一朵鲜红的花朵施加重色:“你可真是个混账东西啊。”
最后一笔落下,白玉笔杆断裂,叮叮咚咚地掉在地上碎成几截。
云樾弯身,捡起一截裂口尖锐的,朝着问亦云扫了眼。
后者自觉地靠近。
笔杆尖端毫不迟疑地刺穿她的心脏,云樾五指合拢拔出。
鲜血喷洒,一瞬止息。
伤口自动愈合。
问亦云没有管这次的愈合速度,甩甩手,掌心的伤亦是飞速愈合,眨眼间完好无损,她叹息:“总是瞒不过你。”
问亦云去拉她的手,被云樾习以为常地躲过,她也不恼,自知自己做错:“她性命无忧,你放心便是。”
云樾:“她本可以不用受伤的。”
她何其了解问亦云的能力,能撑的起这么大的问玉宫,凌驾于一众势力之上。若是有心护着,云榆怎么可能会受伤。
哪怕是冉寻的实力,都不可能让云榆受伤。但两人皆在场的情况下,她妹妹出现重伤至到本体,其中若说没有问亦云的原因,云樾万不可能信的。
问亦云果真不能靠近云榆。
这条早已定下的铁律,从不应该因为任何原因,为问亦云打破。
云樾:“请你,滚出我的视线范围。”
问亦云憋着的那股嫉妒被轻飘飘的几句话勾起,她拉住云樾的手腕,半举起对方的手指头侧,一步步逼近。
可最后,她还是松开云樾,吐出积压的气,实话实说地承认:“是啊,我本意是想看着她死……”
脸颊上被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问亦云脸侧过去,她语调只停顿了一瞬,便接着道:“我当然会嫉妒她,只是因为和你有着一层血缘纽带,就足以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
“而我,”问亦云胸膛起伏,“算了,不说这个了。”她牵住云樾扇她的手,轻轻揉捏,“打疼了吗?”
她勾过附近的石椅,拉着云樾坐下,自己缓缓跪在白衣女人面前,脸颊贴在云樾的腿上:“你肯留在我身边,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她说:“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了。”她笑了笑,“我私下与你妹妹接触了,她喊我姐姐,还让我多担待你的脾性。”
云樾眸色发冷。
问亦云带着云樾的手抚摸着自己的下颚,仿佛是云樾在主动摸她:“我和她说,你在我这里了,让她放心。”
她掐了个指诀,一道虚影出现。
赫然是裴依宁将化成小刺猬的云榆捧起来的画面。
“这人是明越宗灵丹堂的大师姐,裴依宁,”问亦云讨赏似地,“她对云妹妹很关心,云妹妹也很黏她,两人似乎总在一起。”
云樾的目光因这句话抬起,落在虚影上的人影中,半晌,她道:“她素来怕疼,小时候磕碰都能在我面前哭上半天。”
她捏住问亦云的下巴,将人抬起,一点点滑落到问亦云的脖颈,顺着颈部动脉来回滑动:“你可真是该死啊。”
问亦云道:“我知道,那我的奖励还有吗?”
她站起,就着这个姿势坐到云榆的腿上:“我护住了她的性命,替你送到了东西,带回了她的近况。”
问亦云问:“没有奖励吗?”
她又说:“没有奖励,惩罚也可以。”
“弄死我,或者是,你想怎样都可以。”
毕竟,有时候,惩罚也是奖励。
*
云榆裹着被子等裴依宁将药粥端到她面前。
再一次感概裴依宁的手艺过好,许是这是最后一顿药粥了,她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是不是进展到亲密关系了,人形的她对裴依宁少了许多顾虑,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面对裴依宁手把手的投喂,没了那么大的反抗之心。
未了,她还主动拽住女人离去的衣角:“师姐,这是最后一顿了。”
面对这妖时时刻刻的提醒,裴依宁道:“嗯,是,最后一顿,我记住了。”
云榆这才满意地放她离去。
等裴依宁去收拾碗筷,云榆左右摆动,化成了小刺猬,被子下瞬间空了下去,坍陷一大半。
裴依宁回来时,心头一慌,当是云榆背着她跑出去了,可转念一想,她只是洗了个碗筷,石门未开,云榆的气息还停留在洞府内。
她半信半疑地掀开被子。
果不其然,一只小刺猬正趴在床上,脊背上的刺一耸一耸的。
察觉到凉风气,小刺猬懒懒地翻过身,四肢摊开,小肚子毫不避讳地露出来:“是不是以为我出去了。”
小刺猬洋洋得意:“笨蛋裴依宁。”
也不怕被压坏了,裴依宁换了床小刺猬专属的小被子给她盖上。
见到小刺猬的本体,裴依宁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当时在比试台上,云榆被打回刺猬本体,许多人都已看见。
苍焰宗的那群人皆已无,剩余知晓此事的都是同宗师姐妹们。
但云榆一直不肯以本体在人前露面,如今她是妖族人的身份定然是瞒不住了。
裴依宁思索一二,选择告知这件事:“星星,小跟班有件事想跟你说。”
云榆“嗯”了声,小幅度地挥挥爪子:“说吧。”
裴依宁道:“你是妖族的事情,许是被很多人知晓了。”
小刺猬四肢缩回肚子周围。
裴依宁道:“昨日比试台上,你恢复本体……”她安慰小刺猬,“没关系的,都是同宗师姐妹,不会传到外面的。”
小刺猬殃殃的:“……”
裴依宁问:“星星是有什么顾虑吗?可以跟师姐说说。”
小刺猬侧过身体,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嘀嘀咕咕地:“以后,除了你和杜师姐,不会有人和星星玩了。”
裴依宁心疼:“不会的,星星不要多想。”
小刺猬吸吸鼻子,隐隐有哭腔:“人族不会喜欢妖族的。”
幼时的遭遇让她不敢去赌,关系再好,她也不敢以本体现身。
即便在宗门内受到师姐们无数的好意,可那都是基于人形的她。
对小刺猬好的,只有裴依宁和杜师姐。
“我喜欢你。”裴依宁小心地将小刺猬碰到手心,“宗门师姐妹们也会很喜欢你。她们从来不会因为你是什么妖族而疏远你。”
她哄着情绪低落的小刺猬:“宗门内,不只你一只小妖,也不只妖族,人族修士,还有魔族修士。”
小刺猬闷闷地:“宗门收她族,但门下弟子不一定都能接受她族……”
裴依宁笑笑:“怎么会,不接受怎么会让你们拜入宗门,更何况小刺猬这么可爱。”
小刺猬:“真的?”
裴依宁为了让她安心,笑道:“是啊,而且,这在宗门应该不算是秘密。”
小刺猬偷偷探出小脑袋,疑惑地望着她。
裴依宁道:“嗯……浅念和原师姐知道,第一次出宗历练时,镇守宗门的同门也知晓。而且,在遗迹中,我便说过,种族平等,阵灵阁的大师姐,也就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她就是魔族人。这些事,宗门内人尽皆知。”
小刺猬慢慢地摊开身体。
宗门知晓她本体的人,的确没有对她传递出任何恶意之处。
“还有这些人,她们都过来看望你了,只是当时你还在昏迷中。”裴依宁手一挥,天幕出现。
卞凝,应滟以及其她算是相熟的同门。
云榆看着她们对床上小刺猬的心疼关心和对苍焰宗人的愤恨。
没有一丝对妖族的反感。
“怕打扰到你休息,她们没留多久就走了。我原本打算等你再好点同你说的。”天幕消失,裴依宁揉着小刺猬的肚子,笑道,“你杜师姐不久前传音给我询问你的情况。她说担心扰到你恢复,又担心你灵识受不了传音,就传给我,等几日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再来看你。”
裴依宁:“星星,每个种群都有心思坏的,人族也不例外。但在这里,你永远不用因为你非人族而害怕忧虑,师姐妹们从不会在意这点。”
小刺猬这几日眼睛总是红红的,她伏在裴依宁掌心,分明因同门情谊而感动,可还是嘴硬地:“早知道,就早点以刺猬形出现了。现在第一面就在师姐妹面前被打回本体,跌面。”
裴依宁道:“那怎么办?等伤养好了,星星在她们面前多展示自己的厉害之处?”
某只小刺猬傲娇:“那还要你说。”她声音不知不觉降下来,“还是有点担心。”
裴依宁拍拍她:“没关系的。”
小刺猬叹息声,示意裴依宁将她放回床上。
随即,她摇身一变,幻化成人形,晶亮的眸子对上面前的女人:“我想洗洗。”
裴依宁弯下腰:“你身子不方便,我帮你洗,好不好?”
云榆正欲拒绝,裴依宁禁锢住她摇动的头,指腹自然而然地点在她的唇上:“以我们这样的亲密关系,可以吗,星星?”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我们这么亲密的关系,可以吗?
星星:嗯……嗯?
第70章 第七十章[VIP]
以她们这般亲密的关系。
云榆稍有转不过弯, 她两边下颌被裴依宁卡住,动弹不得,偏生女人还将一只手指吻在了她的唇上。
女人蛊惑的话荡在耳边:“星星,可好?”
鬼使神差地, 云榆从鼻腔中哼出一个简短的“好”字。
如此, 便是同意了。
裴依宁好心情地挠挠她的下巴,单膝跪在床面, 腰间束带被云榆不老实地攥住, 一拉,便能拽下来。
她等了等, 可云榆只是盯着那双无辜而又水汪汪的眸子,仰头注视她。
有那么一瞬间, 裴依宁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云榆,身为云榆的师姐,却这般欺负人。
裴依宁勾上云榆的尾指:“要师姐抱你过去吗?”以身相贴的亲密感着实让人念念不忘,“就像方才抱你那般。”
云榆反应了几秒,一截截地松开裴依宁腰间束带, 纤长的指撑着床面, 歪歪扭扭地扶着周围能触碰到的物体, 包括裴依宁。
最后捞着裴依宁的小臂, 勉强下了床:“师姐, 我自己可以的。”
她小幅度地挪动身体, 内伤造成的影响缩小许多,磨磨蹭蹭走了十数步, 再一回头, 身后人女人不过与她相差数米之遥。
她这十数步迈得太小了,但云榆丝毫不急, 对着身后女人歪头:“师姐,你不应该先去准备吗?”
不是说要帮她洗吗?
她都已经答应了,为何师姐还站在原地不动。
莫不是反悔了。
裴依宁几步上前,扶住云榆的小臂,眉宇间含着打趣:“以你这个速度,许是水放凉了,你还没到。”
云榆没好气地捶了下她:“怎会,师姐就会取笑我。”
为了证明般,她不禁加大脚步,引得身侧人急急拽住她的胳膊,蹙眉道:“不急,别牵到内伤,不然又要疼了。”
裴依宁道:“还是说,星星想要拖着不让伤好,好逃避每日的修炼,看来等你好后,我得去和杜师妹说说。”
云榆脸色一变:“师姐果真不是好的。”
裴依宁安然接受她这句评价,终究是觉得云榆这般走着太慢,也不安全。
她弯腰,一手圈住云榆的腰身,另只手搭在云榆的腿弯处,臂膀带力,毫不费力地将内伤不便的人抱起。
一回生,二回熟,云榆虽仍有不好意思,倒也没拒绝,侧脸靠在裴依宁的胸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裴依宁的心跳声有些快,有些大。
“砰砰”地。
云榆好奇地贴近耳朵。
有了裴依宁的帮助,不过几个呼吸间,她被带到了开辟出,以作平日洗漱的室内。
裴依宁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以灵力构建出一方适合云榆大小及高度的圆柱形桶状物。
一条水流凭空出现,萦绕着一层不明显的,雾蒙蒙的灵气,是灵丹堂那条蓄满灵气的河流中的水。
水没入桶内约莫三分之二的高度,裴依宁调动灵力,火属性包裹住水流。
仅仅几秒之间,原是温凉的液体变得温热。
裴依宁伸手测试过水温,余光瞥见某只小妖扒着圆桶,探头探脑的捧起一叠水,泼向桶的对面。
浸湿了另一端的桶沿。
怎么会这般调皮。
裴依宁好笑地揪住那只不老实的小妖的后颈,提了提,不及小刺猬那般容易提起来。
云榆扭过头,理所当然地抬起下巴,警惕道:“作何?”
裴依宁指指她身上的衣衫:“要师姐帮忙吗?”
云榆缓而慢地眨眼眼睛,慢一拍地意识到裴依宁话中的意思,她勾起系在腰间的浅蓝色束带,两手分别牵住。
忽地,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生出几分羞涩的犹豫。
旋即,她一咬牙,眼一闭,扯下那条束带。
衣衫洋洋洒洒地垂落而下。
裴依宁垂下眼眸。
云榆喉咙滚动,薄唇紧紧抿在一起,一点点褪去外衫。
里面是一层白色的里衣。
她眼神逃避地没有落点,扭捏着面对圆桶。
桶内倒映的虚影显现出她此刻的模样。
肉眼可见的,寸寸肌肤都是红的。
身后窸窸窣窣的有响动,云榆当是裴依宁靠近了,下意识转头,却见女人背过去的身影。
不用当着师姐的面,她松了口气。
三下五除二地褪去最后的衣衫,云榆一脚踩入水中,包罗万象的水流瞬间将她吞并。她缓缓下蹲,只留个小脑袋在外面。
水太过清澈,起不到遮掩的作用,云榆像小刺猬般缩成一团,抱住自己。
然,下一秒,水面浮现无尽的花瓣,玫红色的叶片覆盖住水面,极好地遮挡住了水下的身体。
她不由得望向仍旧背对着她的女人。
师姐将她可能的顾虑都想到了。
她:“师姐,我好了……”
话语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羞意,裴依宁指尖蜷缩,又等了几个呼吸才是转过身。
云榆发顶顶着一片艳丽的花瓣,她抬起手臂,淅淅沥沥的水流滚落,一片片花瓣黏连在她的肌肤上。
极致的白与红交织在一起,朦朦胧胧的美最是吸引人。
裴依宁闭眼,默念心法口诀,隐隐躁动的心思被强行按压下去。
待到心态平复,她缓步来到圆桶前,掌心没入手中,捧起一掌水自上淋到云榆臂膀。
水流在落下的过程中变凉,打在肌肤上痒痒的,云榆捞起水,浸润在温热中。
裴依宁:“前面自己洗,师姐帮你擦洗后面,可好?”
不用面对面,云榆自是乐意的,她毫不迟疑地点头:“辛苦师姐。”
裴依宁低喃:“的确辛苦。”
她凝神静气移到另一端,指尖虚虚含上云榆的后肩。
被水润湿,被花香包裹,触觉湿滑,似乎还泛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光。
她掌心完全贴合到身前人的后背,摸到几片先她一步拥上云榆的花瓣,蜷在掌心,挤压着一同拥入。
蝴蝶骨美好而引人。
顺着脊椎骨下滑,像是描摹珍品般上下游移。
直到身前传过一声:“好痒啊,师姐。”
裴依宁恍然发觉到自己的无趣,她弯唇浅笑,细长的手指拢在云榆的腰窝,长袖已浑然被全部打湿。
她问:“这样呢?”
在前面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人道:“这样可以。”
说着,云榆双手拢起,猛地向后一泼。
水花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度,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短雨。
她的发顶被打湿,身后的人亦是无可避免地被浇了个彻底。
衣衫黏腻地贴住,裴依宁别过头,几颗水珠从她的眼睫滚落,被长睫分割成无数颗更小的水珠。
有几颗缠上了女人,怎么都不愿意往下坠。
云榆心知自己顽劣了,转过身,笑容凝固,玩笑的话含在口中。
几根发丝湿漉漉地缩在裴依宁的额头,脸颊,细小的水液半掉不掉地蹭在女人瓷白的脸上,尤其是眼睫的那点点水液,更是增添了几抹别样的意味。
女人长相本就偏清冷感,这番画面视觉感十足,突兀地显示出破碎。
师姐,好好看。
要是师姐的眼中,再蓄上一点水液,会不会更美。
云榆被陡然生出的想法吓到,身体瑟缩,下盘不稳地向后退了些。
圆桶就那么大,她脚跟与桶壁相接,上半身仍旧在后仰。
本能的,她胡乱地往前拽。
裴依宁抓住她那只不断乱动的手,腕骨转动,另只手捞起云榆的手臂,向着身前一带。
本在后退的人直直地往前撞过去。
裴依宁眸光黯下,手臂折过,垫在圆桶边缘,云榆头紧随其后地撞上来。
本以为要和圆桶来个亲密接触,然后头顶个包的云榆抚摸上毫发无伤的额头。
哎,没撞到。
“撞疼了吗?”裴依宁温和的声音拉回云榆神游的思绪。
云榆来不及多想,急忙拉起裴依宁的小臂,袖子往上一拽。
但衣袖早已被打湿,没有那么容易拽上去。
云榆一急,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哗啦啦”的流水从她的上身滑下。
腰身以下在水中,被花瓣掩盖,而腰身以上,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浑然不觉,只关心于裴依宁小臂是否因她那一下撞上。
好不容易将衣袖捋上去,云榆看见裴依宁被泡得湿白的肌肤上,一方浅淡的红色浮在上面。
是因她那一下撞的。
早知道就不泼水了。
云榆懊恼地皱巴起五官,揉着那块浅红之地:“弄疼师姐了吗?”
裴依宁低着头,难得脖颈处现出红意,她本想说不疼,可云榆这般焦急的模样很好地取悦了她。
她压着调:“有点疼。”
云榆更加着急了,头一耷拉,水润的唇凑近女人的手臂,轻柔的吹着气。
凉凉的,湿湿的。
是水和气体带来的两种感受。
裴依宁目光定格在云榆的锁骨处,再往下,便是不可窥视之地。
云榆的锁骨很漂亮,走向完美,锁骨窝中存着一滩水液。在主人不断的低头中,那水便是蓄不住地往下流。
云榆:“师姐,这样会好点吗?”
她仔细打量那方肌肤,好在不严重,否则就是她旧伤未好,师姐已添新伤了。
裴依宁捻起两指,戳中云榆的锁骨:“会好点,”她停了下,问,“这样起来,不会冷吗?”
云榆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她猛然间惊叫一声,“腾”地钻入水中。
她就这么被师姐看完了。
云榆嘴角抽动,颇有种无颜再见师姐的错觉。
裴依宁从水中将她提起,顺手抽去云榆的发簪,浓密的发丝铺在水面。
她说:“怎得这般大声,倒像是师姐欺负你了。”
云榆:“……”
师姐没欺负她,她是过于脑补了。
裴依宁抚上她的后脑,哄着她:“没关系的,星星,以我们这样亲密的关系,你在顾虑什么呢?”
以我们这么亲密的关系。
云榆今日听过数次了。
她曾说过第一次。
云榆:“不用顾虑吗?”险住傅
裴依宁笑:“当然,不用。”
云榆沉思两秒,心觉裴依宁说得对,她本体洗漱时都被裴依宁看光了,人形好像也没多大差别。
怎么怪怪的。
云榆攥着两掌的花瓣,思索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人形的,她感觉这么不好意思。
云榆偷偷瞄了一眼裴依宁,发现对方正在看她。于是,某只小妖偷偷地打量变成了肆无忌惮地对视过去。
半晌,她接受了裴依宁的说法,可实在也不好意思如方才那般起身,直白的与裴依宁面对面。
洗完后,云榆只觉得全身舒适,果真比使用净身术要好多了。
被裴依宁抱回到床上,云榆心满意足地靠坐在那,眼巴巴地等着某人的投喂。
裴依宁:“星星在这等我会,我去换身衣服。”
她的衣服或多或少被泼上了水。
云榆乖巧地:“好的,师姐。”
等待裴依宁回来的过程中,云榆自空间储物中取出一本身法古籍,默记上面的口诀,不时会比划两下。
裴依宁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内伤还没好,就已经开始发奋的小妖。
她抽出那本身法古籍,大致看了眼:“好好养伤,看这些做什么?”
云榆道:“总不能日日躺在这,该找点事做的。”
裴依宁不置可否,将书还了回去:“伤好了再看有关修炼的书籍。平日无聊,可看些修身养性的诗文之类。”
云榆:“哦。”
裴依宁一指方桌上存着的糕点:“还吃吗?”
云榆:“晚些吃。”
裴依宁索性将油纸包好,毕竟是云榆姐姐做的,理应由云榆自己保管。
她系好细绳,放在云榆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若是想吃了,可随时方便她取用。
外面天色降下,夕阳挽着地平线,橙黄色调染了半边天。
裴依宁灵识内收到杜寻雁的传音。
这两日,杜寻雁本持着早中晚各一次对云榆身体的问询。
云榆这幅模样,除了脸色尚有苍白外,已然可以见人了。
回音前,裴依宁问过云榆的意见,而后才传音给杜寻雁,告知后者云榆已经醒了,可以见人了。
传音没过一炷香,洞府外齐刷刷的出现几道截然不同的气息。
是杜寻雁等人。
裴依宁拍拍手,洞府石门自动开启。
四人入内。
素来私下里大大咧咧的杜寻雁这次安静极了,蹑手蹑脚地来到云榆所在的区域。
她身旁是纳兰然,身后跟着卞凝和应滟两人。
云榆惊喜:“杜师姐。”
一一招呼完来的四人,云榆迫不及待地要起身,被裴依宁面无表情地按了回去:“别剧烈动。”
云榆默默地“哦”了声。
杜寻雁:“云师妹,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云榆一五一十地道:“裴师姐说,内伤还很严重,要好好养着,”她调皮地眨了下眼,“所以,杜师姐,你短时间内不要想着抓我去修炼了。”
杜寻雁假模假样地白了她一眼,关心:“你好好养着,修炼的事不急,等你好了,师姐给你单练。”
应滟凑个脑袋上来:“我这些天所学都记录下来了,等你好了,再给你看。”
卞凝点点头。
云榆在与杜寻雁说话时,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卞凝和应滟两人,生怕两人知晓她妖族人的身份,与她产生隔阂。
两人与她依旧熟稔,没半点生疏。
云榆悬着的心掉下来一点点。
纳兰然笑道:“无事就好,你在裴师姐这,有裴师姐照料,想来很快便能好。”
裴师姐医术高超,她进来时,裴师姐神情轻松,可见云榆身体调理得很好。
她没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裴师姐,您让我找的药材已经找到。”
是有关固形丹的一味药材。
剑法阁来的三人许是有不少话要与云榆说,云榆现在的状态,与人多说说话是好的。
在几人说话的间隙,裴依宁道:“杜师妹,我有些事出去一趟,云师妹麻烦你照料一会。”
杜寻雁自是应下。
裴依宁对着云榆:“我很快回来。”
她带着纳兰然出了洞府。
裴依宁离开后,杜寻雁身后的两人明显轻松了许多。
应滟拉过两张椅子给杜寻雁和卞凝,随后又给自己拉了一把。
云榆指了指方桌上的茶水:“这里有茶,不用客气。”
应滟对着椅把而坐,双臂交叠,下巴垫在上面,眼睛亮晶晶地:“榆木,你竟然是妖族人哎。”
云榆降下的心陡然升起,揪着被角,不动声色地:“嗯,对。”
应滟比划着小刺猬的形状:“你都没跟我们说过哎。好神奇,而且我看了当时护罩破碎后,同门录下的内容。你本体是只小刺猬。”
云榆扯扯唇:“嗯,我是刺猬族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应滟更加激动了:“超可爱的。”
云榆:“啊?”
卞凝无语地捂住额头,无可奈何地推着应滟越发靠近云榆的身体:“她心心念念记挂着你的本体,在我耳边念叨两天你的本体了。”
她松开应滟:“不止是她,同门的好几位师姐妹都提过这件事。等你回剑法阁,可要注意了,我总感觉她们能把你一身刺给顺没了。”
云榆试探:“你们不害怕?”
应滟不可思议:“害怕什么。”
云榆:“没什么。”
杜寻雁给自己沏了杯茶:“合该你害怕才对。”
剑法阁那群人,本还在担心云榆的身体,在得知云榆脱离危险,正调理身体后,今日傍晚听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让云师妹在她们面前化成本体,近距离看看,再摸摸小刺猬。
云榆的顾虑,裴依宁在与她传音时提过,是以杜寻雁道:“放心,她们没一个害怕你是妖族人的。”
云榆视线在卞凝和应滟身上扫过,片刻,展颜一笑,有心打趣:“那怎么办,同门们总不能强迫我化形吧。”
杜寻雁:“谁知道呢。”
四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快。
压在心底的其中一颗巨石落下,其中有提到关于问玉宫宫主的,云榆不着痕迹地带过。
渐渐的,话题重归云榆身上。
应滟神神秘秘地回头望了眼闭合的石门,捂着唇,降低声音:“对了,榆木,你和裴师姐的关系这么好,什么时候的事?”
单独在裴师姐的洞府内,得裴师姐日夜照顾,这等待遇可不曾听别人有过。
杜寻雁和卞凝亦是打起精神,好奇至极。
云榆摸摸鼻尖。
她和裴依宁的亲密关系,应该是不能说出去的吧。
云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应滟一拍手,了然地:“我明白了。”
云榆心有不好的预感:“什么?”
应滟道:“你是裴师姐的亲戚。”
云榆:“……”
杜寻雁,卞凝:“……”
她们到底在期待什么,以应滟的脑回路,她能说出什么。
杜寻雁知晓有时自己不靠谱,但不曾想,有人比她还要不靠谱。
她沉默地拉回应滟,竖起一根指头,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你,安静。”
应滟:“……是,杜师姐。”
得以安静会,卞凝若有所思,但到底没说出什么。
杜寻雁对于云榆和裴依宁的关系一知半解,再无确定的消息时,自是不可能乱说。
云榆被她们三人这种好似看穿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就是很普通的师姐妹关系。”
嗯,没见过裴师姐对其她师姐妹这般照顾,照顾到自己洞府内了。
当时比试台上,裴师姐的举动和捧起小刺猬时的神情一并被记录下来了,那种心疼和担忧做不得假。
可云榆这般说了,她们再问显得咄咄逼妖了。
恰在此刻,石门被推开。
裴依宁与纳兰然一前一后进入。
“裴师姐。”杜寻雁起身。
裴依宁微微颔首,她身上带着刚炼制完丹药后的药香。
纳兰然有分寸地拉了两下杜寻雁:“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云师妹修养了,云师妹,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裴师姐,告辞。”
短短一会,洞府内恢复安静。
裴依宁就着杜寻雁坐的那把椅子坐下,掌心一翻,一瓶瓷瓶出现,她拨开瓶塞,浓郁的药香充盈室内。
云榆鼻头耸动:“固形丹?”
裴依宁盖上瓶塞,放到床头:“嗯,你现在还不能吃,伤好了再吃。”
她问:“和杜师妹她们聊了什么?”
云榆想到什么,别扭的笑笑:“没什么,随意聊了聊。”
裴依宁不过随口一问,见她这样,明显存着事的表情,不经生出几分好奇。
但比之更好奇的是,云榆当时为何会差点摔倒,裴依宁道:“星星,当时在为你清洗时,你想到了什么,反应那般大?”
破碎的,清冷的,缩着发丝的额头,挂着水珠的脸颊和颤动不已的长睫浮现眼前,鬼神使差的,云榆道:“我想把师姐弄哭。”
作者有话说:
星星:我想把师姐弄哭
裴师姐:嗯?
今天准时啦【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