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VIP]
我有一个朋友。
卞凝以拳捂唇轻咳两声。
这几个字毫无说服力。翻遍全宗, 能被云榆称得上朋友的寥寥无几,她和应滟算是其中之二。
再扩大点,也就那几位师姐。
可师姐们除了指导她们修习外,甚少谈及自身, 更少有可能和刚入宗数月的师妹聊及感情问题。
以至于云榆说出这话时, 应滟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第二反应是了然。
这“朋友”恐怕指的是云榆自己。
她悄悄看向卞凝, 卞凝也向她投来目光, 两人交换过眼神,心照不宣地为云榆出谋划策。
卞凝抱着双膝, 试探地问:“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修习期间,她几乎和云榆形影不离, 就没见过云榆和谁亲密过。
不对,云榆这段时间时常有各种理由不在,莫不是这段期间有了奇遇。
但云榆每次回来,不像是有情感变化的样子。
云榆苦恼地抓了下头:“这个我不知道,我没问这么详细。”
应滟灌了两口水, 强硬地将玩笑话咽下。
云榆未免演得太像了, 还没问那么详细, 多半是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她押了口水, 故作老练地摇动水壶, 竖起两根手指, 声线拉得极长极低:“我这边有两种方法。”
云榆期待地等着。
应滟脊背弯曲,手肘支撑膝盖, 握着水壶, 手臂伸直:“一,直接上, 跟那人说喜欢她。”
云榆目瞪口呆:“会不会太直白了,万一被拒绝……第二种方法呢?”
应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第二种方法要委婉很多,让你那所谓的朋友,”说到这,应滟有意无意地扫过云榆,“每日去喜欢的那人面前晃悠。”
她无理无据:“俗话说得好,脸皮厚,方能成事。”
云榆:“……”
她真是白期待了。
这时,一道笑声传来。卞凝推了推应滟,素来言笑不多的脸上溢满了愉悦:“你在说什么,没听见云榆前面的问题吗?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喜欢那人。”县朱赋
应滟反驳:“云榆不是说了,日日想见,都日日想见了,不是喜欢,难道还因为对方长得好看,脸能当饭吃啊?”
卞凝:“这倒也是……”
“好像的确能当饭吃……”一道弱弱的声音插入进来。
每每见到宁依时,她的胃口都好上许多。
应滟,卞凝:“……”
现在她们确定无疑,云榆有了喜欢的人,看样子,陷入的还很深。
既然这样,她们作为云榆的好友,自是要为她的终身大事出谋划策。
那两条不怎么正经的方案被废除,应滟从空间储物中取出纸笔分别分给两人。
她郑重地在最上方写下“云榆朋友寻求道侣计划”。
朋友二字是为了照顾云榆的羞耻心而加的。
看着分到手中的纸笔,云榆无辜地抬起头。
紧接着,应滟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不多时,她将纸张翻开。
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墨水黏在一起,黑成一团,隐约可以分辨出是画了两个人。
卞凝凑近观赏了许久,吐出“能看”二字。
应滟兴奋道:“写字太麻烦,我直接画了出来。”
她就着纸张上的两人分析:“你喜欢……咳,你朋友喜欢上了一人,但在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意的情况下,不敢冒然行动。这时,我们就要思考那人的心理想法。”
应滟兴致越说越高,手舞足蹈地大手一挥,在纸张上涂涂画画:“假设那人喜欢你……朋友,那就简单了,多注意注意那人的眼神,多制造点肢体接触,看看她的反应。”
她继续勾画:“要是不喜欢,”她扔下笔,手一嘶,纸张“哗啦”成两半,“你手法翻出花也没用。”
她分析完毕,求夸奖地问:“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很对。”
卞凝无情泼她冷水,指着纸张黑团团的:“不如不画。”
应滟:“啊……卞凝,你说我画画难看。”
云榆则是思考应滟话中的可行性。
不全是废话,至少前面一点倒是可以试试。
卞凝言简意赅:“凡事出击才有希望。你……你朋友想像原师姐一样吗?”
也不知道谁第一个传的,说是原师姐喜欢风师姐已久,只是一直未曾表露心迹,以至于到现在两人尚未在一起。
当然,她们也是偶然听说此事。
原师姐性子素来淡漠,宗门人多是惧于原师姐,无人敢光明正大的提及此事,反倒是风师姐温柔如水,向来好说话。
有八卦者问及,她四两拨千斤地绕一圈,也没说个理所然。
云榆习惯性地摸摸下巴:“是这个理。”
于是乎,当日修炼结束后不久,灵丹堂的某处传来女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星星是说,让我主动出击吗?”
裴依宁提着浇水壶,漫不经心地灌溉药田中的稀有灵植。
身旁是小刺猬亦步亦趋地跟随她。
闻声,小刺猬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浇水壶中的水取自那条溪流,河道围着一方药田,利于随时灌溉。
裴依宁侧身从开辟出的河道中捧出一捧水,寂静无声地看着水流从指缝中溜走,残余的一点挤在指缝中。
小刺猬不知她在做何,只当是灌溉灵植的步骤,小爪子攥住裴依宁的衣摆:“宁依觉得怎么样?”
裴依宁掀起眼皮,垂臂,残余的水流顺着指尖滴滴坠落,她笑意不达眼底:“不怎么样。”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扒在她衣摆上的小刺猬。
只是一团刺球。
数秒后,她蹲下身,点着小刺猬的头顶,指腹带力:“星星不用为我操心这个。”
小刺猬挣扎几下,不愿让刺扎到宁依,她只用了些许力,见实在挣扎不掉,她索性保持原有的姿势,抓紧爪心的布料:“你是我的小跟班,于情于理,我都要为你操心。”
裴依宁语气冷了几分:“不需要。”
小刺猬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不自觉地放松爪心,小心翼翼地挪动下肢,往裴依宁鞋边靠去,双爪抱住鞋面。
宁依这是怪她擅作主张,还是因为脸皮薄,被她提及此事不好意思。
昨晚宁依谈及时,也是时藏时隐的。
察觉到小刺猬的不安,裴依宁在心底轻叹,掌心自下而上地捧起小刺猬。
居于掌心中的小刺猬垂头丧气地不肯抬起头:“宁依,对不起。”
小刺猬道歉速度很快。
裴依宁不喜欢小刺猬和她道歉,总让人有种生疏到不行的感觉。
她和小刺猬明明已经很熟悉了。
裴依宁自认为如此。
“为什么道歉?”裴依宁将浇水壶归位,揣着小刺猬往灵丹堂峰阁的边缘而去。
直视前方时,裴依宁忽而发现又到了傍晚时分,她和小刺猬相见,多是在傍晚和夜色昏沉时。
白日极少有碰面的机会。
灵丹堂峰阁地势不像剑法阁那般险峻,山地盘旋错落着青色石板,数百级台阶蜿蜒而下。
宗门内都是修行之人,台阶的多少,峰阁的险峻于她们而言,灵力一动,不过是直上直下摆了。
可偏偏,裴依宁今日踩着石板,一级级地往下走。
小刺猬四肢收在小肚子上,趴在裴依宁半抬起的掌心,鼻尖不经意触碰到女人柔软的指腹:“我好像让宁依不开心了。”
小刺猬没什么心眼,问什么答什么,乖巧得很。
裴依宁想“嗯”了声,还想回一句“的确是不开心了”。
可那样,小刺猬会多想很久。
裴依宁舍不得。
她口是心非:“没有不开心。”
小刺猬短短的尾巴抵在女人的手腕处,观察女人的脸色,没能从中找出多余的情绪。
她糯糯地“哦”了声。
不知不觉,裴依宁带着她走到了半山腰。
石阶日日有同门清理,少有人规矩的走台阶,是以这里干净异常,偶得风吹而来,带过几片草叶。
裴依宁坐在一级台阶上,长腿伸到下一级台阶。小刺猬被她双手捧着,托举到面前。
“星星说,要多增加肢体接触,是吗?”裴依宁问。
近距离的面对面之下,小刺猬支支吾吾:“嗯……对。”
应滟就是这么说的,小刺猬回忆。
她应该没有泄露的地方。
裴依宁止不住弯唇,拇指挑起,顺着小刺猬的脸颊捏揉:“星星反感我这么对你吗?”
小刺猬摇头。
她怎么会反感,宁依之前就捏过她。她自认为在这方面还是很惯着小跟班的。
裴依宁唇边弧度扩大,手臂上抬,在小刺猬迷茫中,将额头抵上去,轻轻碰了碰小刺猬的额头,她浅声说:“这样呢?星星反感吗?”
额头被很快地碰过,小刺猬还没回味过来,面前的女人已经退去:“不反感。”
裴依宁:“那星星喜欢吗?”
小刺猬犹豫,给不出答案。
裴依宁换了个问法:“如果有其她人这样对你,星星会喜欢吗?”
其她人这样对她……
小刺猬在脑中幻想那种情景,被其她人捏脸颊,被其她人用额头相抵,被其她人捧在掌心……
小刺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她断然不可能让其她人与自己这般近距离接触。
她干脆利落地:“不喜欢,我不会让其她人这么对我。”
这个回答裴依宁很满意:“所以,我在星星这里,是特殊的存在吗?”
小刺猬点头:“是的。”
裴依宁引导小刺猬:“那星星喜欢我吗?”
小刺猬毫不迟疑:“喜欢宁依。”
裴依宁眉宇间暖意融融。
小刺猬故意补充一句:“也喜欢宁依的手艺。”
某只小刺猬偷笑:“但最喜欢宁依。”
作者有话说:
某只小刺猬好像开窍了,又好像没有
今天也是准时的一天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VIP]
夕阳悬挂于地平线, 裴依宁望着掌心鲜活无比的小刺猬,终是弯下唇角。
没关系,时日还长,不急于一时。
攀比之心却没有随之降下去, 裴依宁灵力化成柔软的线, 将小刺猬的两只爪子绕在一起,随后绕上自己的手腕。
小刺猬不得不两爪并拢, 茫然无措地试探灵线的松紧程度。
裴依宁问:“最喜欢我吗?”
天真的小刺猬点点头。
裴依宁莞尔:“那与星星的那些朋友相比, 也是最喜欢我吗?”
她记得,小刺猬在剑法阁, 有两位好朋友,一位是入宗便在一起的, 另一位则是前不久手受伤,被星星和卞凝一起送到灵丹堂治疗的那位。
若是没记错,那人名唤应滟。
自己与她们二人相比,孰轻孰重。
小刺猬眉心拧成一个结。裴依宁扯了扯连接两人的灵线:“嗯?”
小刺猬犹豫不决,看看面前的女人, 又看看绑在一起的灵线, 最后感知了下环绕在周围, 越来越低的气压, 很有眼力见地……沉默了。
灵线再次被扯动。
裴依宁温声:“嗯?”
小刺猬咽下口水, 向来不知道如何端平一碗水, 她沉默良久,举起被束缚在一起的爪子:“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怎么能对比取舍。宁依, 你太为难我了。”
太为难小刺猬了。
算了,裴依宁放弃和某个不开窍的小刺猬继续这个话题, 她暗示了这么多,小刺猬仿若未觉。
她原以为小刺猬今日过来为她出谋划策,是有了点开窍的痕迹,这般看来,是她多想了。
小刺猬今日所言并非全无用处,多增加肢体接触,这点下次她与小刺猬的人形相见时或许可以用上一二。
可依照小刺猬的思维,能猜出她所为是何吗?
裴依宁颇为苦恼地按住太阳穴。
炼制九品丹药都没这么让她费力。
小刺猬就着灵线,将下肢缠绕。爪子和下肢都被缠绕,一时间,小刺猬只能躺在裴依宁的掌心,小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她眼睛一闭,像是放弃了抵抗:“宁依,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不如你把本星星扔下台阶吧。”
说完,她确定灵线另一头绑紧宁依的手腕,随即身子一滚,从裴依宁掌心滚下去。
一时间,天地晃动,头晕眼花,高空下坠感袭来,小刺猬听得耳边阵阵风声,脸颊两侧的毛发被风吹起,刮得她脸疼。
这条灵线怎么这么长。
偏偏她手脚都被捆绑,根本控制不了更多,自由落体下降。
正当小刺猬以为要和大地来个脸对脸亲密接触时,她停在了距离地面十公分的位置。
小刺猬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眼前一株长势极好的草叶戳上她的脸颊。
不等小刺猬有多余的动作,灵线传来牵扯力。
她“嗖”地一下回到了裴依宁掌心。
经历了那么一回,小刺猬被风刮得凉飕飕的。
小刺猬:“……”
裴依宁挑开她额上的草屑:“你做什么?”
小刺猬刚想质问那根灵线的长度,可对上裴依宁茫然疑惑的目光,生生将那句话咽回喉咙,含糊不清地:“我给你表演一个高空翻滚。”
裴依宁:“……”
她双手合拢,灵力涌动,温热的气流覆盖住小刺猬:“星星会的好多,但以后这种事还是少做一点,”她顿了顿,认真道,“你心跳得好快。”
小刺猬:“……哦。”
可恶,丹修的耳朵这么好吗?
揣着小刺猬宛如散步般,走下台阶时,悬于地平线的夕阳只剩下边缘的橙黄。
裴依宁今晚有事,无法留小刺猬去她那,但多与小刺猬待一会也是好的。
她想见小刺猬的人形了。
明日寻个由头去剑法阁一趟吧。
裴依宁盘算着理由,曾几何时,她去别的峰阁还需这般费劲。
小刺猬懒洋洋地趴着,心有余悸于刚才的自由落体运动,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星星,”裴依宁戳戳小刺猬脊背上的刺,提议,“我送你回去?”
小刺猬懒懒开口:“好……”
不行,如果宁依送她回去,岂不是知道了她的洞府。再一推,就知道了她的人形。
小刺猬慌忙改口:“不,不用了,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你把我送上剑法阁就可以回去了。”
裴依宁知她顾虑,有意问她:“星星好神秘啊。”她长睫颤动,带动眼睑下方浅薄的阴影随之闪动,“星星还没邀请我去你那里做客过。”
小刺猬心中呐喊,这是神秘不神秘的问题吗?
她也想邀请宁依去她洞府做客,前提是装成师姐的宁依不曾去过她的洞府。
如今邀请,直接暴露身份。
现在的她,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刺猬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
裴依宁又笑:“星星其她的朋友去过星星的洞府吗?”
小刺猬:“……去过。”
小刺猬太过实诚了,连简单的说谎都不会,明明整日在她面前装得老练,怎么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说谎骗骗她。
兜兜转转,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所以,她们比我重要,是吗?”
宁依怎么对这个这么执着,她反问:“你的朋友去过你的洞府吗?”
裴依宁干脆利落:“去过。”
双爪从灵线中挣脱出的小刺猬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她问的是什么问题。
她也去过宁依的洞府啊,还在宁依的洞府中睡过几次。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裴依宁默默补充:“但只有你留宿过。”
这么看,在宁依眼中,她比其她朋友重要很多。
小刺猬心软软的,满是愧疚,她踮起下肢,裴依宁适时地垂下头,贴近星星。
爪子抚上她的脖颈,小刺猬低低道:“宁依,你是我唯一的小跟班。你对我很重要。”她想了想,“和其她朋友不一样的重要。”
怎么不算是特殊呢?裴依宁很好哄地接受了小刺猬画的小饼。
将小刺猬送到剑法阁峰阁的边缘,裴依宁俯身将小刺猬放回到地上,那根灵线绕在小刺猬的周身,随着她一点,灵线断裂成点点星光,没入小刺猬的身体中,围着灵海转动一圈,融为一体。
小刺猬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几步,踢了脚爪子下的碎石,眼尖地瞥见远处有人朝这里走来,来不及和裴依宁多做告别,她挥挥爪子:“宁依,我先走了,下次见。”
裴依宁:“下次见,星星。”
目送缩成一团的小刺猬滚远,裴依宁面上的笑意收敛几分,她负手而立,迎上走近的人:“杜师妹。”
杜寻雁远远就看见裴依宁在此,心生好奇,走近,感知到某只妖族人的气息,瞬间了然。
裴师姐这是送云榆回来了。
正主就在眼前,按捺不住地心痒痒,想问问裴师姐和云榆的关系,可她与裴师姐算不上相熟,上次还借着云榆在的名义,让裴师姐唤了她一声师姐。
两人独处时,她还有些尴尬。
但见裴师姐不曾提及上次喊师姐之事,她放下心:“裴师姐,您来这是……”
裴依宁淡淡道:“送妖。”
“啊……哦哦。”杜寻雁只听过送人,送妖这个词第一次听,略有生疏。
裴依宁没在此久留,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事,她扭头:“杜师妹,有关我的身份,还请暂时不要同云师妹多言。”
从剑法阁回来,裴依宁折去灵丹堂,风浅念与原以诗让她炼制的丹药已然炼制完毕。
她前往器物堂时,风浅念与原以诗两人正在炼器室修复一样灵物。
裴依宁在殿内多等了会。
有弟子端了杯茶水过来:“裴师姐,刚刚已经有人去告知风师姐您的到来,还请稍等片刻。”
裴依宁微微颔首:“辛苦了。”
原师姐向来喜好饮茶,器物堂的茶叶亦是一等一的好。
据说原师姐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茶宗一趟。
对于这件事,裴依宁听说后只一笑了之。
原师姐出关的第一件事,怎么可能是去茶宗。
裴依宁品着茶水,凭空取出一只白净的瓷瓶,握着盘玩。
不多时,她感知到两道气息,眼皮一掀。
殿门口两道颀长的身影并肩而来。
风浅念噙着笑意,率先入了殿门:“有事来晚了,”瞧见裴依宁身侧桌面上的那杯茶水,打趣道,“依宁,这茶水如何,可还入的了你口?”
裴依宁也好茶,说起来,她们几人中,好像只有她,对此物没那么上心。
“甚至,”裴依宁起身,笑了笑,将瓷瓶往前一伸,“这是你们上次所要丹药,这两日有事,耽误了。”
话虽这么说,但裴依宁给出丹药的速度还是远超风浅念的预计。
风浅念接过,顺手递给身后的原以诗:“没有,已经很快了。”
裴依宁不置可否,瞥见风浅念后方的原以诗,她眼神动了动:“上次为云师妹铸造灵剑一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这瓶丹药聊表心意。”
那把灵剑无论是从工艺还是内里所含的灵石器物,都是上等。
风浅念好笑地抿住唇,她调皮地眨了下眼:“聊表心意,好生疏的话啊,我们之间还要这般客气吗。”
不过她还是好奇裴依宁和那位云师妹的关系,杜寻雁不方便问,不代表她不方便。自幼的交情让她无需顾虑太多。
她挥动衣袖,殿门自动闭合,灵力墙降下,阻隔内外声音:“依宁,你和那位云师妹私交很好?”
那日她和原师姐去找对方时,那位云师妹就以原形躲在裴依宁后面。
现在只有她们三人,不需要遮遮掩掩,裴依宁蹙眉,找不好合适的词形容那种情感。
她想到小刺猬为她出谋划时的话:“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我喜欢她(这应该能说吧)
来晚了(倒地)本章掉落66个小红包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VIP]
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可能, 风浅念神色并无多大变化,但对于裴依宁的直白,还是表现出几分惊讶。
原以诗坐到裴依宁身侧,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 她显然不打算多问这位裴师妹的情感生活。
白得不正常的指捻起早已倒好的茶水, 入口温凉,遗失了些许茶的清香。
风浅念坐上了两人中间隔着的那把椅子, 身姿板正, 银白色长发被一根同色的发簪簪住,披散下的自然搭在椅背:“什么样的喜欢?”
裴依宁迟疑地盯着脚下的地面:“想在一起的喜欢。”
原以诗偏头看了她一眼, 依旧未说话。
“原来是这种喜欢,”风浅念似是很轻地笑了声, 温润的声音缓缓流出,“你喜欢的人,自不会有问题。但依宁,你与她见过几面,与她相处过多久, 了解她吗?”
入宗数月的弟子, 就算每日相见, 又能有多长时间。
她询问好友心意:“莫不是闭关太久, 少于人交流, 将新奇当成了喜欢?若是这种喜欢, 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 都不公平。”
她看着好友, 将天秤放平:“但更多的,是对她的不公平。”
裴依宁在宗门内的影响力和资历, 都比云榆高上许多,一旦未来,裴依宁发现自己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而非长久下去的喜欢。
她抽身脱离,不会有人敢议论,那云师妹呢。
小刺猬向来敏感,上次听原师姐提及过几句关于小刺猬的事,她不得不上心。
裴依宁默然,她自知风浅念所说的意思,无人的日夜,她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可答案都与现在的差不多。
她就是喜欢云榆啊。
是想长久下去,执手此生的喜欢。
裴依宁对上风浅念的眼睛:“浅念,我明白你的意思,”她一字一顿,“我对她不是新奇感的喜欢。”
话既然说得这么明了,风浅念不再多言,她歪头和原以诗对了个眼神。
原以诗微不可见地耸肩,默不吭声地捏着一方手帕擦拭本就干净的手。
风浅念头侧回到另一边,略一思索:“云师妹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裴依宁“嗯”了声,“她以为我和她一样,是入宗不久的新人。”
风浅念失语,温柔地笑了声,她没想到裴依宁和云师妹中间还穿插着这种情况。
她对云榆了解不多,偶从杜寻雁口中得知一二,只知是个勤奋上进,心思细腻的。
裴依宁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瞒着,日后云师妹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你没想过与她坦白吗?”
*
这几日的修炼累的云榆喘不上气,师姐们给她安排的工作量并不大,多是她给自己安排的。
灵力灌注体内,她脸色红润一片,气喘吁吁地捂住喉咙,干渴到几乎冒烟,她压着舌根,拎起自己的水壶,灌了几口,那股干涩感堪堪退去。
云榆单手提剑,视线下移,一滴汗水顺着剑身直往下落,紧接着被太阳炙烤烘干。
她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灵气充盈,但就是找不到突破的点。
往剑中灌入灵力,云榆提着往练剑之所而去,这几日,她日日在此练剑,时常手软到没力气,连剑气都挥不出才止住。
卞凝和应滟对她的修炼方式不理解,按部就班,在达到黄灵修为之前,循着师姐安排的进度就好,何须这般逼迫自己。
她们几次想询问,都被云榆三言两句带过。
次数多了,她们便不再多问,只在每次云榆软软地瘫靠地坐在墙角时,端着水和食物坐到她身边。
云榆对着两人笑了笑:“又麻烦你们了。”
应滟不在意地捏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结果塞急了,堵在了喉咙处,她一手捂住脖颈,另一只奋力挥动,吱吱哇哇地叫着。
卞凝习惯了她的大大咧咧,往她后背就是一拳。
应滟脖子一哽,咽了下去:“你也太狠了吧,能不能向云榆学学。”
卞凝翻了个白眼:“别不识好歹,云榆累成这样,哪还有力气给你捶。”
她剥了个橘子递给调养生息的云榆:“等会回去还是继续在这?”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横插过来。
“云榆。”
云榆三人抬眸看去。
一位长相清丽的女人走了过来,瞧见云榆润红的脸色,小声惊呼了下:“你还好吗?”
来的这位云榆认识,邹云,与她们一起入宗的,也是时常被杜师姐夸赞的一位。
云榆与她交情不深,点头之交而已:“邹云。”顿了顿,她问,“有事吗?”
瞧她这般脸色,邹云迟疑着点了下头,道:“前几日师姐教的那套剑法,我刚才又练了遍,发现其中有两招一直不能连贯。”
这个时辰,师姐们多是回去,摸不着影了。
但云榆的状态,她属实提不出请教的话了:“我这有颗补气血的丹药。”
说着她就要拿,被云榆制止:“不用,我休息会就好了。”
云榆扶着墙壁起身,卞凝虚虚抬臂扶着她。
她撑着墙面,舌尖在牙尖上压住,挑出笑意,幻化出灵剑:“哪两招,说不定我知道,可以为你解答。”
应滟和卞凝这几日不曾练那套剑招,只记得其中几招。
邹云犹豫了会,说了下那两招。
云榆在脑中快速过了遍,提剑直接进行那两招。
因气力不足,向来凌厉的剑招偏软,但不妨碍邹云看清。
她收剑:“看明白了吗?没看明白我可以再来一遍。”
邹云急忙说:“我试试。”
事实证明,邹云没能看明白:“要不你手把手教我一次,可以吗?”
眼睛会了与自身会了是两回事,云榆深知这个道理。她收回灵剑,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铁剑递给邹云,随后移到邹云身后。
她掏出一条手帕搭在邹云手背,随后握了上去,屏息静气地将手把手带着邹云来了次:“这里手腕转动时,要注意不要转动过多,不然连接下一招时会损伤手腕……”
她对待同门向来耐心至极,在同门中,人缘极好。
被带着,邹云终于弄明白了,她感激地对云榆道了声“谢”,那枚气血丹被她强硬地塞到云榆手中,充当感谢。
云榆好笑地捏着那枚丹药坐回墙角,将那枚丹药收入空间储物中,在放置时,灵识触及到另一瓶未开的丹药。
是宁依为她炼制的。
她眼底暖意浮现。
见她收起,应滟不解:“你消耗了那么多体力,怎么还去教人啊,那枚气血丹可以很好补充你消耗的体力,吃了会舒服很多。”
云榆扬头靠在墙壁上,捻起卞凝为她剥的橘子,一瓣瓣填入口中:“都是同门,左右正好会她说的那两招,就教了。”
“至于那枚气血丹,留着吧。我没那么金贵,忍忍就过去了。”
卞凝无可奈何:“你真是不把身体当回事。哎,那边是不是有人?”
她眼尖地瞅到远处有个人正往这边看,但那人身上蒙着层白雾,她看得不真切。
云榆一眼看过去。
那人的面容她再熟悉不过。
好几日未见宁依了。
“我也看不清,”应滟眯起眼睛,看见的同卞凝一般,“算了,反正也不认识。”
宁依是来找自己的吗?不对,应该是来找刺猬形的自己。
云榆不好让两位好友知晓自己和对方的关系,重新扶着墙壁起身,歉意地对两位好友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云榆这段时间神出鬼没,两人也没怀疑,她们本就不累,坐在这只是陪云榆。听云榆这般说,两人也不扭捏,和云榆说了几声注意安全就走了。
云榆朝着与她们相反的地方而去,找个无人烟的位置,化成小刺猬去和宁依相见。
可不曾想,还没走多远,身后脚步声逼近,裴依宁叫住了她:“云师妹。”
云榆只得停下步子,皮笑肉不笑地转身,含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师姐好啊。”
师姐二字咬音极重。
裴依宁不动声色地看向云榆垂在身侧的右手。刚才云榆就是用这只手握着那女人的手,几乎贴在一起的舞剑。
杜寻雁教导云榆那次她可以理解,但这次,裴依宁属实不明白云榆为何要那般近距离和一位相识不深的人接触。
“师妹刚修炼结束吗?”裴依宁明知故问,无意中将不知从哪来的一杯水浇到了云榆的右手。
至于云榆,在看见裴依宁时,没注意到对方还端着一杯水。
下一秒,裴依宁捞起云榆右手手腕,攥着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将水渍擦干,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星星不是说了吗?对喜欢的人,要主动点,要多增加肢体接触。
既然她已经确定了心意,如今的做法,不过是小跟班听从了建议。
裴依宁面不改色:“不好意思,云师妹,手没端稳。”
云榆:“……没关系。”
她瞧了眼被攥住的手腕,偷偷动动,试图从女人的禁锢中挣脱出来:“那个……师姐,我手……”
可以松开了吧。
裴依宁似才发现,脸色歉意更甚,拇指按在云榆腕骨上,一抹灵力注入云榆体内,悄无声息地抚平倦怠的身体:“不好意思。”
气色渐渐恢复的云榆大度地不跟笨手笨脚的小跟班计较这些:“没事,师姐是无心之失。”
“对了,师姐这次来是?”云榆只觉得体力恢复许多,若是小跟班还想看剑招,她可以用人形为小跟班演示。
刺猬形束手束脚,小跟班看得当是不尽兴。
谁知,某师姐道:“师妹可否手把手带着我使一套剑招。亲眼看,终究比不上亲自动手的乐趣。”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要星星亲手带
小刺猬:???
快夸我,今天超级准时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VIP]
没料到小跟班会提这个要求, 云榆慢半拍地重复了遍:“手把手?”
这三个字总觉得不久前听过,云榆脑子一绕。
邹云请教她时说过。
不是什么大事,云榆答应地飞快:“可以啊,师姐。”
四下无人, 云榆催动灵海内藏着的一柄剑, 长剑刚在掌心幻化成实体。
下一刻,实体汇聚成虚影重归云榆体内。
差点忘了, 她的佩剑先前在宁依面前出现过。
可不能暴露了。
悄咪咪瞄了眼身前的女人, 见她面色无异,云榆抬一指, 点过不远处的武器架,灵力卷起一柄铁剑入了她的手。
她调转剑体, 以剑尖对自己,剑柄对裴依宁,将铁剑递了过去:“师姐,我等会带着你使的那套剑招,用这种剑效果比较好。”
裴依宁不置可否, 握住微凉的剑柄, 纤长的手指根根落下:“云师妹决定就好。”
她本来的目的就不在此, 用什么剑对她来说, 区别不大。
云榆转到裴依宁身侧, 掌心按在裴依宁的手背, 骨节分明的指包裹住女人的手。腰身微微贴上女人的后腰,另一只手牵住女人左手手腕, 调整手部动作。
清润的药香将她包裹, 待到鼻息中满是这种气息时,云榆惊觉两人靠得太近, 她不自然地往后移了些。
视线一瞟,又发觉因刺猬形和宁依过于熟稔,以至于现在用人形和宁依接触时,连最基本的避嫌都忘记了。
这个时候再拿条手帕盖到宁依手背,意义不大——一人一妖的手都搭到一起了。
不知宁依会不会介意。
云榆硬着头皮开口:“师姐,准备好了吗?”
裴依宁从善如流:“可以了,云师妹。”
云榆:“好的,师姐,那我们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云榆排除心中杂念,选择了一套难度系数最低,上手最容易的一套剑招。
也是她入宗学习的第一套剑招。
剑鸣声不断,云榆在裴依宁耳边温声细语:“师姐,注意脚步。”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带着裴依宁练剑中,肢体接触产生的内心动荡在不知不觉间平复下去。
眼角的余光只能瞥见身后人些许面容,只有温热的呼吸和手背上的触感真实而温暖,裴依宁垂下眼睑,掩盖中其中蕴藏的点点笑意。
一套剑招结束,云榆如梦初醒,触电般松开裴依宁的手,脚步错乱地往后退了半步。她的身上残余着女人传来的淡雅药香。
她低垂着头:“师姐,感觉可还好。”
这次,小跟班应该能体会到剑法中蕴含的乐趣吧。
不枉她亲自动手教小跟班。
她真称职。
云榆在心底把自己夸了个遍。
裴依宁颇有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很有趣,云师妹很会教人。”
云榆得意地扬了下头:“师姐谬赞。”
裴依宁慢悠悠地跟上一句:“平日里,应该这样指导过很多同门吧。”
一时间,周身的气压低了许多,云榆脊背莫名发凉,她不明所以地搂住肩膀:“没有啊,就只有今天,有位同门遇到了些问题,正好我会,就帮了点。”
“这样啊。”裴依宁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云榆觉得自己说完那句话,小跟班的心情似是好了许多。
她没空多想,几日不见小跟班,她着实馋对方的手艺了,得找个借口把宁依打发走,然后她好化作小刺猬,再去找对方。
她小刺猬为了一口吃食煞费苦心。
她都要心疼自己了。陷驻府
云榆顺势道:“天色不早了,师姐若是无事的话,师妹就先走了。”
这么急着跑?
裴依宁眉梢微挑,掐住对方的命脉:“无事,”她对着脚底抹油,急于离开的人道,“本还想让云师妹替我尝尝新菜品味道如何,既然云师妹有事,那便算了。”
云榆强硬地撤回原本调转的脚步,谄媚地笑:“没事,没事。”
她找小跟班就是为了口对方投喂的吃的:“师姐打算在哪品尝。”
小刺猬太好骗了,裴依宁弯唇,似笑非笑:“云师妹可来我洞府等待,当然,也可邀请我去师妹洞府内现做。”
云榆想也不想的邀请人到自己洞府内:“还请师姐到我洞府中一聚。”
一是此地的确离她的洞府近些,二是上次小跟班提过要来她的洞府,她不能以刺猬形邀请小跟班,以人形邀请,也算是弥补小小的遗憾。
虽然小跟班先前已经来过自己洞府几次,可这次,是自己正儿八经邀请对方来的。
她自有一份自己的诡辩。
云榆洞府内一如既往的朴素,除了必备的桌椅床外,可以用空荡荡来形容。
裴依宁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食材,切刀,开火。
云榆在一旁打下手:“师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你在那坐着就好。”
“哪有让客人干活,主人坐吃等喝的。”
裴依宁翻菜的手一顿:“那麻烦云师妹帮我将肉清洗干净,再切成丝,可以吗?”
“可以。”
身为剑修,云榆自认为剑使得不错,与之同理的刀,想来也是差不多的。
可真当下刀时,云榆发现其中大有学问,剑法上的内容根本无法套在餐刀上。
她用力捏着肉,一刀下去,只觉得肉有生命,会在她的挤压下,左右动,根本无法掌握住合适的大小。
怪不得她厨艺不行,基本功就不扎实。
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女人,对方并未发现她的手忙脚乱。
于是乎,云某人为了保住名声,趁着裴依宁不注意,用灵力控制着肉和刀。
瞬息间,切成粗细一般的肉丝。
裴依宁感知到灵力波动,不看便知是有人做了弊。
她好笑地将做好的一盘回锅肉盛入碟子中,自筷笼中抽出一双筷子,就着热气腾腾,夹了一块回锅肉,伸到不知忙些什么的云某人唇边:“尝尝,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云榆张口咬下,登时被烫得龇牙咧嘴,往嘴里扇风,边哈气边嚼,五官扭曲不成样,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好……好吃。”
本心疼她被烫到,可又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笑,裴依宁无可奈何地放下筷子,搭在盘子边缘,抹除她眼角被烫出的泪花:“怎么都不知道吹吹再吃?”
云榆舌头在口腔中快速来回摆动,以此缓解发疼舌根:“以往吃的很多都是凉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依宁唇角的笑意凝固。
她给小刺猬开过数次小灶,剑法阁的饭菜即使不好吃,也是热的。
那么多顿热饭,都没让小刺猬养成习惯吗?
从小刺猬过往的话语推测,云榆口中吃的凉的,必不可能是凉食,应该是凉了的饭菜。
风餐露宿。
这四个字出现在裴依宁脑中。
她知道小刺猬入宗前过得不好,但每次听到小刺猬无意识提及时,心口还是会揪疼的厉害。
口腔种的灼烧感退去些许,云榆忍不住夸赞:“这就是师姐说的新菜品吗?很好吃。”
裴依宁回过神,望着笑眼弯弯的云榆,压下那股不顺,她捏起筷子,又夹了一块,放在唇边吹了吹,随后伸到云榆面前:“再吃一块?”
云榆张口接住,咀嚼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宁依这是怕自己再被烫到,吹好了,喂给自己的?
不对,她现在又不是刺猬形,是与宁依不过几面之缘的人形,宁依怎么这样喂她,难道私下里,也是这么喂别人的吗?
嘴里的回锅肉顿时不香了。
云榆视线追着将那盘回锅肉放到餐桌上,折身返回继续做菜的女人,几步挪到女人身侧,后腰靠在做饭桌的边沿:“师姐平日没事喜欢做什么?就是做饭吗?”
她眼巴巴地瞅着锅内翻炒的食物:“做完自己尝还是找别人?”
裴依宁接水洗手:“平日没事的话,会在灵丹堂殿阁内研究新的丹方。”
哟,研究新的丹方,她记得只有七品及以上品阶的炼丹师才有能力去研究新的丹方。
宁依不过入宗多久,就开始编这种瞎话了。
明明知道对方在编,还不能戳穿。
“至于新菜品,有专门的饭搭替我品尝。”裴依宁想到某只贪吃的小刺猬,轻笑一声,“一个很可爱的小东西。”
云榆瘪嘴,无声中阴阳怪气:“专门的饭搭,很可爱的小东西。”
切,有多可爱,能有她小刺猬可爱。
不识好歹的宁依,气得她要把宁依今日新做的菜品都吃完。
她嘴巴张张合合,却没发出声音,裴依宁偏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过来,云榆闭了嘴,微笑:“师姐,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小刺猬向来有占有欲,感觉小跟班被别人抢走了:“是什么小东西吗?”
裴依宁撒糖入锅:“没有,云师妹也很可爱。”
怎么能用可爱形容自己。
某只表面是人形,心里早已经成小刺猬在心里默默反驳。
“云师妹这里有水吗?”裴依宁突然问。
云榆下巴微扬:“你手边就是。”
裴依宁笑:“喝的水。”
“哦。”云榆去桌边倒了杯温水,她不喜喝茶,水都是白水。
她沉着脸拿出茶叶,煮茶:“我这现在只有这种,可以吗?”她扭头,“茶在煮,要等会。”
裴依宁接过:“可以的。”
她抿了口润润唇,手腕翻转,锅里的菜进了菜碟中:“只不过我的饭搭是只小动物。”
小动物,陪宁依吃饭的小动物应该只有她一个吧。
宁依说的那只可爱的小动物是她?
嗯,她的确很可爱。
裴依宁声音适时传来:“很可爱的小动物。”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饭搭子很可爱
小刺猬:切,多可爱
裴师姐:饭搭子是只小动物
小刺猬:嗯,你饭搭子的确很可爱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VIP]
一句话就让某只小刺猬夸得翘起了小尾巴。
云榆手背虚搭在唇边, 挡住忍不住的笑意,皙白的面容晕上点点红意,她后腰抵靠了下桌沿,身体顺势往前走了点, 只留下背影给起锅做菜的人。
故作无意地接了句:“师姐既然这般说, 想来那小刺……小动物定然很可爱。”
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夸了遍,云榆面上的燥意更甚, 快步走到饭桌旁, 佯装无事地摆弄上方的餐食。
嗅闻到清雅的茶香,云榆提个茶杯, 舀了些白水冲洗一遍,手腕转动, 拎起茶壶,倒下半杯。
裴依宁听着身后水声动静,扭头看了眼,正对上云榆端茶过来,四目相对, 不说话气氛略有不对:“茶煮好了?”
云榆:“煮好了, 这茶叶是前几日朋友给我的, 不知师姐喜不喜欢。”
这茶叶是应滟给她的, 说是入宗前, 家里人让她带了许多东西, 茶叶是其中之一。届时分给宗内同门,日后好得到她们的照顾。
应滟虽平日大大咧咧, 但也知人情世故, 可入宗后发现,这种在宗门外极为好用的法子, 入宗后,压根行不通。
在日复一日的修炼和师姐们的倾心教导下,她歇下了家里人为她安排的心思,老老实实修炼。
前几日应滟整理空间储物内的东西时,分了些茶叶给她们。
云榆本不想要,但想到小跟班好似喜茶,就接了点。
裴依宁腾出手接过,唇贴在杯沿边抿了口,口感鲜醇,入口回甘,清香的茶香溢满口腔。
虽不能与原师姐那里的茶相比,但也算的上是不可多得的好茶:“挺好的,云师妹是从哪位朋友那取的?”
小刺猬不喜茶,她知道。小刺猬不愿收人人情,她也知道。
哪位朋友能让小刺猬心甘情愿的收下别人送的东西。
莫不是她不知道的朋友。
裴依宁捏着杯身的指骨不由得攥紧,指骨连接处青筋绷起。
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云榆耸肩:“应同门给的。”
裴依宁眉梢半挑,绷紧的气力松开。贤诸副
原来是应滟。
在她所知范围内。
裴依宁又押了口茶,单手将新出锅的菜品端给云榆,示意她端到饭桌上。
云榆老实照做,垂目,肉沫与豆腐完美融合在一起,只一眼就让妖食欲大开。
宁依今日做的菜,都是之前不曾吃过的。
小刺猬心里有了别的意见,某个宁依说小动物是她的饭搭,是她新菜品的尝试者,结果这几样菜,没一个是她先前见过的。
骗人就算了,还骗刺猬。
云榆表面笑容满面,心里各种找小跟班的刺。
却见小跟班已放下茶杯,抓着新食材,刀法如残影,让妖看得不真切,挥舞间,厚度相同的鱼片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接二连三地入了锅内。
锅内汤沸腾,随着鱼片入内,发出“滋滋”的声响。
云榆看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学着裴依宁挥舞的姿势。
这刀法真是比她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云榆自信心受到打击,但转念想到,宁依剑法不如她啊。
今日她还手把手地带着宁依舞了一套剑招。
云榆心里平衡了。
一炷香后,在灵力的作用下,最后一道水煮鱼片出锅,猩红的汤汁裹挟着浓重的热气,遮住云榆窥探的目光。
饭菜全部上桌,云榆禁不住口腹之欲,先给裴依宁盛了碗饭,随后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盛了碗。
夹起一块冒着热气的鱼片,在饭中摆几下,颗颗分明的饭粒现出红汁。
该有的姿态还是有的,再怎么急促,云榆也知吃有吃相,吃姿还算优雅地下了肚。
辣度在舌尖迸发,很符合她的口味。
裴依宁捏起勺子:“肉沫豆腐,要尝尝吗?”
云榆点头如捣蒜,碗一伸。
裴依宁微微起身,舀起一勺倒入云榆碗中。
几日没尝,饭桌上云榆话都少了,只顾及眼前食物。
裴依宁碗中饭几乎未动,云榆捻起公筷,夹了几筷子送入女人碗中:“你怎么不吃?”
吃得忘乎所以,都快忘了现在是人形了。
裴依宁手肘支撑着桌面,双手交叉,下巴叠在上面,两肘中间的碗堆积如山。
等云榆放下筷子,裴依宁调整姿势,单手散漫地撑着侧脸,另只手夹过云榆送入碗中的食物,小口吃着。
小半个时辰后,饭饱的云榆倒到椅背上,抚上圆滚滚的肚子。
唇被辣得肿了一圈。
裴依宁只将碗中食物吃完便不再动筷,大多数时间是在看面前的人,全神贯注地处理饭菜。
“吃好了吗?”裴依宁温声问。
云榆双眸发亮:“吃好了,师姐。”
她主动收拾碗筷,不给裴依宁搭把手的机会,直接清洗干净,放置到专门的地方。
月色悄然爬上,裴依宁闭了下眼,端着凉透的茶,慢品。
泛着苦意。
云榆回来瞧见,出声提醒:“师姐,茶凉了,你若喜欢,我这还有些茶叶。”
本就是要给小跟班的。
裴依宁应了她的好意。
“刚吃完饭,云师妹可否陪我散步消食。”
没了美食在中间做桥梁,她和人形的云榆没了继续的话题,裴依宁寻了个新借口。
云榆自不会拒绝她这般简单的要求。
石门打开,月色入户,裴依宁与云榆并肩而行,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拉长。
影子交缠地贴在一起。
漫步在剑法阁的峰阁边,裴依宁稍一侧目,就能看见跟在她身边的人。
云榆轻松无比,来了兴致,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
许是投射过来的视线过于炽热,云榆意识到身边有人,停止了哼唱,尴尬地摸住鼻子:“师姐,今晚月色真好。”
明黄色的月光将整片天空晕染出暖意,漫天繁星闪烁,伴随着微风浮动,偶来几声鸟叫,突兀明显。
“是很好。”裴依宁从然抬头,凝视着那轮弯月,“师妹喜欢吗?”
云榆笑:“喜欢啊,”她思绪放空,回忆幼时的夜晚,“我小的时候,最喜欢这样的夜晚,满天繁星,意味着明天大概率会是个晴天。我可以和姐姐背着家里人去外面玩。”
“很多差不多的小道交织在一起,稍不注意就会走错,但我从来没有走错。”云榆自豪,“我知道我们那各种果树结果时间,还知道怎么趁人不注意偷偷采摘几枚。”
虽然有时会被人发现。
她忍不住笑出声:“我记得有好多次,都没爬上树就被人发现,我和姐姐就会赶紧逃跑。但很多时候是跑不过人的,”说着说着,云榆顿了顿,低喃道,“我现在可以跑得过人了。”
她可以修炼,有了灵力,会御剑飞行。
肩膀被搭上一只手,裴依宁温声说:“师妹很厉害。”
星星很厉害。
云榆怔愣了下,笑出声:“那是,现在的我很厉害了。”她一时间忘记了隐藏,拿出了刺猬形和女人相处时的语气,“当然啦,以前的我也很厉害,我还会下河抓鱼。”
不过更多的是鱼戏耍,欺负小刺猬不能下水,有一次她和姐姐实在饿得走不动路了,窝在河流边喝水充饥,一条小鱼游到她的面前,泼了她一脸的水。
她气得要去找那条小鱼报仇,被带着入水,一不注意,水面没入头顶,呛了好多水,最后还是姐姐找了跟耙子,将她耙了上来。
再后来,她不服输,偷偷跑去练习水性。
小刺猬能下水,可下水会让小刺猬害怕不安,她克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恐惧,一点点拉长在水中的时间。
“那抓到鱼了吗?”裴依宁问。
云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没有,鱼好滑,游得好快。”
还有许多的大鱼,比尚且是小刺猬的她大好多,她根本无法抓住,侥幸抱住了,还会被鱼一甩尾巴丢出去。
小鱼蹿得更是快,她连鱼尾都看不见。
裴依宁:“那偷摘果实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云榆耸耸肩,轻松无比:“会被骂,还会被打吧。”
裴依宁呼吸凝滞,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她想起原师姐之前说的话。
为什么小刺猬还被原以诗和宗主救治后,几年后才入宗门,在这几年中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让小刺猬下定决心入的宗门。
这时,云榆突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中含着水润的光泽,“骗你的,师姐。”她调皮地眨起眼睛,长而翘的睫毛颤动,灵动无比,“刚刚在和你开玩笑,师姐不会怪我吧。”
她的心态总是很好,云淡风轻地将过往一带而过,只保留美好的一部分,反复回味咀嚼。
“不知道那里的小河小溪还在不在,我离开的时候,就有好多溪流被填土,成了一滩死水。”
云榆呼出一口气,径直坐到路过的一块石头上,喊了声不知在思考什么,没能注意四周,只知一味往前走的人:“师姐,再往前就出峰阁了。”
今日师姐叫得越发顺口了。
裴依宁回过神,往回退了几步,立于云榆身前,不坐不动:“你刚刚说,你和你姐姐?”
云榆“嗯”了声。
裴依宁知晓小刺猬或许有家人,但小刺猬的家人为何没与小刺猬一同入宗。
许是猜到了女人的想法,云榆维护自家姐姐:“我姐姐可不是因为天资不够入不了宗。姐姐天资比我高很多。”
她能入宗,姐姐定然可以。
裴依宁弯身,抚在云榆的肩膀处,指腹捻在上面:“云师妹日后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灵丹堂找我。”
“和云师妹相处很开心,”明知小刺猬不可能以人形的身份去灵丹堂找自己,但她还是任由本心,一语双关:“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和小刺猬相处不开心吗?不喜欢小刺猬吗?
今天又又准时啦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VIP]
不是, 宁依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和云师妹相处很开心,那是不是和小刺猬相处不开心。
很喜欢云师妹,是不是意味着不喜欢小刺猬,或者没那么喜欢小刺猬。
在修炼中途的休息时间, 云榆本因为裴依宁的两句话而洋洋得意, 可几度回味后,她发现了不一样的点。
她可是小刺猬啊, 时常用原身与宁依夜会的小刺猬, 自己的人形才与宁依见过几次面,宁依就说出那种话来。
更何况, 宁依可从来没有对小刺猬说过“我很喜欢你”这种类似的话。
越想越不对劲。
云榆暗暗磨牙,昨晚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真是被宁依的花言巧语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恨恨地捏起一块小石子,假想成宁依,往前一丢。
石块滚动数圈,被一只鞋子挡了去路。
视线顺着鞋面往上抬,刚捏起的一块新石子从两指间悄然滑落。
杜寻雁居高临下地望着闷闷不乐的人, 剑鞘伸出, 云榆握住, 借力站起。
她恭敬:“杜师姐。”经过洗髓之事, 她与杜寻雁熟稔许多, 可该有的局促还在, “师姐来找我,可是因为我刚刚有出错的?”
她在收剑时就意识到问题, 但因为品味出宁依话中对小刺猬的不公平, 是以没有立刻指正,而是找块地方, 边坐边思考宁依对小刺猬的区别对待。
从而得出结论,宁依是坏人,分不清谁对她好。
小刺猬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不夸小刺猬。
不对,她夸小刺猬可爱了。
“出错?”杜寻雁打断了云榆的思索,“我适才没注意这边,不知道你可有不对之处。”
云榆:“杜师姐有事找我?”
“嗯,”杜寻雁五官皱在一起,欲言又止,一幅很难想象的样子,“过两日灵丹堂的裴师姐需外出一趟,原本是我同裴师姐出去的,但这几日我有事,无法一同,你有时间代替我同裴师姐外出吗?”
她给云榆戴上一顶高帽:“入宗的新弟子中,你进度最快,选你最合适不过。”
“灵丹堂的裴师姐?”云榆听过很多次这人的名号,可至今不曾见过对方,再加之对方本来是同杜师姐这种修为高深的人一起外出,她一个小小橙灵,跟在那种大能身边,岂不是一大累赘。
她默默道:“我会拖裴师姐后腿吧。”
她和裴师姐不是一个峰阁的人,过往没什么交集,互不熟悉,到时做错事,说错话,惹得裴师姐不高兴就不好了。
杜寻雁模板地回复:“没关系,裴师姐只是想路上有个伴罢了,你当是一场历练。裴师姐虽是丹修,但剑法上造诣亦是不俗,路途中还能指点你一二。”
云榆动摇的心因杜寻雁的几句话坚定下来。
她体内灵力充盈,却迟迟没有突破的迹象,外界的冲击或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外出历练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再犹豫,她点下头,答应:“好的,杜师姐,我到时去哪里和裴师姐汇合呢?”
杜寻雁道:“裴师姐这两日忙碌,还未于我说这些,届时有确切的消息,我传音于你。”
既是与裴师姐外出,云榆自是不敢懈怠,她事先听说过各种关于裴师姐的事,尤其是对方不通人情这点。
她之前还提醒过宁依这点,没想到她马上也要与不通人情的裴师姐独处了。
云榆抱着剑跑到练剑之所,这两日再努力往上提提,不至于太拖裴师姐后腿就好。
从藏书阁中取出的那本身法古籍,她囫囵学个遍,但因时间短,难以精通,速度提得不多,勉强可以从黄灵手底下安然脱离。
双掌贴合至膝盖,云榆闭目运转体内的灵珠,丝丝缕缕的灵气围绕盘旋在她的头顶,形成一道气旋,吸引更多的灵气灌入体内。
灵珠运转地越发快,灵海内的佩剑虚影不断颤动,嗡鸣声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云榆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身体轻松无比,四肢百骸的筋脉被打通,灵气畅通无阻地游荡在身体各个部位。
云榆望了眼天色,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她催动留给宁依的那根刺,约对方今晚一见,提前告知对方未来几日或无法相见。
收到宁依同意的回复,她撑着地面起来。
不料刚出练剑之所,迎面撞上前来找她的杜寻雁。
差点撞到一起的两人齐刷刷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贴近的身体刹那间分开。
云榆尴尬一笑:“杜师姐,还有别的事吗?”
都说杜师姐私下里性格莽撞,她还不觉得,今日属实是见到了。
杜寻雁气息不稳,刚从另一处修炼之地过来:“云师妹,裴师姐说两日后的辰时,在宗门门口等你。”顿了顿,她说,“裴师姐会带一位灵丹堂的新弟子,届时你们三人一同。”
还有一个新弟子,云榆无形中松了口气。不至于独自面对那位神出鬼没的裴师姐就好。
云榆道:“好的,杜师姐,我会提前前往宗门口等待的。”
杜寻雁拍拍她的肩膀,张了张口,最后只吐出几个字:“注意安全。”
先是回了趟洞府,云榆洗漱一番,等到夜色降临,宗门趁沉寂下来,她身形一矮,一米七的人化作几厘米高的小刺猬。陷诸府
习惯性地嗅闻空气,云榆蹦蹦跳跳地上了窗台,往下一滚,消失在无边的草叶中。
直至一炷香后,灵丹堂峰阁的边缘,一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圆滚滚的球从中滚出,直奔灵丹堂弟子居所而去。
熟悉地避开灵丹堂的巡视弟子,再熟悉地翻上裴依宁洞府的窗户。
小刺猬用力搬起支起一条缝的窗户,黑漆漆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裴依宁正在准备今晚膳食的吃食,听见声响,回眸就见某只小刺猬不知在窗外做什么。
她走过去,掀开窗户。
映在窗面的小刺猬影子消失了。
小刺猬正用尽全力搬动,忽而窗户朝她的方向打开,她收力不及,被掀翻出去,在半空中落下一道抛物线,隐没在夜色的草地中。
被掀翻在地的小刺猬:“……”
分明感知到了小刺猬的气息,一开窗怎么不见了。
裴依宁释放灵识,小刺猬仍旧在她附近,她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垂眸。
眸色漆黑的小刺猬生无可恋,一脸幽怨地望着她。
裴依宁:“……”
指尖幻化成一条灵绳,自动捆绑到小刺猬身上,将不幸掉落的小刺猬卷了上来。
深知某只小刺猬要面子,裴依宁忍着笑,故作不知地问:“好巧啊,刚开窗就看见星星了。”
小刺猬借坡下驴,皮笑肉不笑:“是很巧啊。”
可恶,差点又在小跟班面前丢人了。
被人好生抱着,小刺猬的心情才稍好一些,她顺着裴依宁的胳膊一路上到女人的肩膀,坐上去,双爪环抱,下肢自然垂落,端的一幅老神自在样。
“今天吃什么?”小刺猬问。
裴依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小盆饺子馅以及桌案上的一团揉好的面:“包饺子,星星吃吗?”
“饺子?”小刺猬伸长脖子,自言自语,“这种新奇的东西我以前听人说过,吃起来怪麻烦的。”
“新奇的东西?”裴依宁呢喃重复,唇边扬起的弧度凝固,一点点归于平直。
饺子对于小刺猬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东西吗?
小刺猬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还没吃过,宁依快做,我好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好。”裴依宁抿了下唇,默不作声地揉面,揉成一条圆柱形,取刀切下一块块圆片。
她将圆片压扁,摸出一根手臂长的圆柱形棍子,两端偏小。
小刺猬头一次见:“这是什么厨具吗?”
裴依宁温声:“擀面杖。”
小刺猬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依宁拿过一个圆片,放在擀面杖下面滚来滚去,几秒间,一张圆圆的饺子皮出现。
裴依宁拿起饺子皮,从馅盆中舀出一勺馅放入饺子皮中,手指灵活地捏动几下,一个外观极好看的饺子出现在裴依宁掌心。
看着不难,小刺猬跃跃欲试:“宁依,宁依。”
她喊裴依宁的名字,双爪伸出,眼睛亮亮的:“我想试试。”
裴依宁怎么会拒绝她,当下擀了张饺子皮递给从她肩膀跳到桌案上的小刺猬爪中。
回忆宁依的动作,小刺猬趴在馅盆边,踮起下肢,颤颤巍巍地舀出一勺饺子馅。
饺子皮陷入她的爪缝中,她急忙合拢爪缝,可这样一来,她的爪子太小,馅从爪子两边滑了下去。闲主赋
小刺猬顾头不顾尾,怎么做都不行。
一只手将她的饺子皮拿走,不待反应,一张新的饺子皮被放过来。
与她小爪子差不多大小。
小刺猬扬头,裴依宁曲指点点她的额头:“包吧。”
这次小刺猬可以充分控制住饺子皮和饺子馅不乱跑,但捏合饺子时,因不熟练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费了一番功夫,一只奇丑无比的小饺子出现在小刺猬的爪子上:“宁依,快看,我包的小饺子。”
裴依宁手不停:“星星好棒。”
一只精致的饺子出现,边缘褶皱更是让妖称绝,小刺猬拿过她包的饺子,放在自己包的饺子旁边。
一大一小,一丑一美,对比突出明显。
小刺猬不内耗:“我们一起包,可以快很多!”
裴依宁轻笑:“好啊。”
等包到最后,饺子馅用完了,饺子皮还剩下几张,小刺猬摊着一张皮,努力地刮盆中的馅。
将爪边的饺子包完放好,小刺猬无奈:“馅没了,皮还有,怎么办?”
裴依宁微微一笑:“还有馅啊。”
“在哪?”小刺猬主动要去拿。
裴依宁抓住小刺猬放在掌心的饺子皮上,抱住小刺猬的小半个身体:“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你在做什么?
裴师姐:包刺猬。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VIP]
被面皮裹住的的小刺猬石化当场, 连挣扎都忘了,一时间,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片刻后,小刺猬炸毛了, 全身的刺竖起, 不留情面地戳破面皮。
刺上挂着面点,小刺猬:“馅漏了, 包不了了。”
一本正经地抓起身下的面皮, 努力往身上贴,可千疮百孔的面皮经不住她这般, 柔软无力地挂在她身上。
小刺猬歪头,揪住一边, 拉长:“你看,这块面皮不能用了。”
她站起身,折折叠叠将面皮折在一起,踩在上面,爪子上抬, 示意裴依宁手臂往上举。
在到达裴依宁胸口位置, 加之自身的身高, 小刺猬伸长爪子, 一个起跳, 一爪落在裴依宁肩膀上:“宁依是笨蛋。”
数个动作, 连贯着就为了这一下。
那爪并不疼,隔着衣衫, 软绵绵地, 裴依宁拨开黏在刺上的面:“那星星呢?”
小刺猬又是一爪,但这次落到了裴依宁为她清理的手背上:“我是聪明刺猬。”
裴依宁:“……是, 星星是聪明刺猬。”
水煮开,裴依宁将饺子放入锅中,小刺猬顺着女人的手臂爬到肩膀上坐着,不再打扰裴依宁的做饭节奏。
她见裴依宁取出一大一小两只碗,分明倒入各种料子,最后倒上黑如墨的液体。
空气中凝成酸味。
葱花撒入其中,小刺猬抱住裴依宁的脖颈,探头探脑:“喝的吗?”
醋她认得,那东西可以生喝,但酸味十足,喝一口,五官都能扭曲不成样。
两碗蘸料做好,裴依宁道:“沾饺子吃的,星星可以尝尝喜不喜欢。”
饺子入碗,小刺猬眼巴巴地等着,却发现其中一碗的饺子都是小小一个,丑陋无比。
一眼认出这是她包的。
反观另一碗,则都是宁依包的。
小刺猬双爪交叉,忸怩于下方的两碗。
对比太明显,结局太惨烈,小刺猬不忍直视自己包的那份。
明明包时还不觉得。
“怎么了?”
刚将小刺猬放到饭桌上,还没来得及放勺子,就见某只小刺猬眉心紧缩,嘴中含着一口气,撑的脸颊两侧圆滚滚的。
裴依宁忍不住戳戳小刺猬鼓起的脸颊肉,一边下去,另一边还有。
她戳了另一边,结果还是如此,这边下去,那边又起来了。于是她同时按住小刺猬脸颊两侧,虎口卡在小刺猬的唇边。
气流从口中出,喷洒在裴依宁手部。
小刺猬示威般地张口咬在女人虎口处。
脸部的毛发扫到虎口边缘,气流落下时的酥痒没散去,新的一轮出现。
裴依宁鸦羽般的睫毛不断颤动。
下首的小刺猬抱住她的手腕,眼神上漂,牙齿磨在肌肤上,印下浅浅的痕迹:“这是捏我的惩罚。”
小刺猬耳尖漫上红意,毛发覆盖下更是红润一片。
裴依宁从善如流地道歉:“我知道错了,星星。”
小刺猬本着大度的原则原谅了小跟班。
勺子吃饺子不方便,她从筷笼中抽出两根筷子,斜插入饺子中,用力将饺子举起,放置蘸料碗中。
米黄色的饺子缀上棕黑色的蘸料。
“烫,吹吹再吃。”裴依宁出言提醒。
小刺猬大开的唇闭上,吹得温凉后咬上一口。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裴依宁面前的那碗,赫然是她包的那份,小而丑的饺子。
裴依宁夹起一只小饺子,蘸料递到小刺猬唇边:“要尝尝自己包的吗?”
馅料都是提前备好的,饺子皮也是裴依宁亲手揉的,怎么包都不会有多大的味道区别。
小刺猬一口咬下。
味道和爪上的这只差不多。
除了小,别无缺点。
一顿饭后,小刺猬四仰八叉地躺在裴依宁的床上,下一刻,水声传入,是裴依宁在清洗碗碟。
小刺猬翻身侧躺,下肢如人般弯曲,等女人提着滴水的手走近时,她体贴地扔过去一张手帕:“宁依,我今晚来,是有事与你说。”
裴依宁:“嗯?”
小刺猬道:“我后段时间有事,大概无法来见你了。”就尝不到小跟班的手艺了,“我要出宗一趟,具体归期未知。”
“这样啊,”裴依宁并无惊讶,俯身曲指落下小刺猬脑袋边,“我也有出宗的任务,本还担心无法跟你告别。”她偏侧过身,躺在小刺猬面朝的那方,支起手肘,“毕竟只有星星能单方面找我。”
那根刺小刺猬催动才有反应。
她想约星星见面,并无好法。
听出言外之意的小刺猬摸摸鼻子,回避:“有吗?没有吧。”
小刺猬轻咳:“此次一别,约莫好几日才能再见。你若是想到我,紧紧握住那根刺,我便能感应到。同理,我想到你,也会催动刺告知你。”
小刺猬用词微妙,想到你,而不是想你。
一字之差,意思便是天壤之别。
凭空取出那根刺,裴依宁不动声色地捏起,肉眼可见的,刚刚软下去的刺竖起。
小刺猬茫然地:“你握紧刺了?”
裴依宁“嗯”了声,低语:“若是我日日想你,可以日日用它来传递我的思念吗?”
宁依用词好奇怪,但小刺猬还是点头:“可以的。”
因要出宗的原因,她这两日只打算留在洞府内修炼,住在宁依这也一样。
小刺猬滚动几圈,贴到墙面:“今晚我留在这?”
裴依宁自是应允。
沉寂的夜晚,小刺猬总是会吐露出更多的心情,闲聊般地说东说西。
但今晚的小刺猬吃饱后,困意上涌,没说几句就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阖上。
裴依宁毫无困意,身旁刺猬枕在专属枕头上,只露出小半个头出来,剩余的蒙在被子中。
担心小刺猬呼吸不顺,裴依宁将被子往下轻拉,露出小刺猬的口鼻。
睡梦中的小刺猬许是察觉到人的打扰,哼哼唧唧地往裴依宁方向滚去,触碰到阻挡物,小刺猬顺从地贴着,额头无意识蹭蹭,含糊不清地吐出:“别乱动。”
声音轻轻的,让人听不清。
裴依宁偏过头去听,然,小刺猬陷入新一轮的沉睡。
裴依宁无可奈何地弯下唇:“睡吧。”
她闭上眼酝酿睡意,忽地,胸口一沉,平直的腿被不老实地搭上一条,半边身体落进温热中。
裴依宁猛地睁开眼,小小的刺猬竟是变成了人形,睡姿极不规范地,如同抱着枕头般地抱住她。
许是没找到舒适的位置,云榆不安地动着,头不断调整位置,额头一会贴着女人的肩膀,一会贴到女人的脸颊,几次调整下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她贴到了女人的脖颈中,一条手臂搭在女人的腰腹处,腿依旧搭在裴依宁的腿上。
整个人几乎攀附到裴依宁身上。
裴依宁呼吸凝固,空气中,她听见自己心脏跳动,血液流淌的声音,声震如鼓,一下下地冲击耳膜。
小刺猬变成人形了……
云榆抱住了她……
无数的念头盘旋在脑海中,僵硬的肢体动弹不得,唯恐惊醒怀中人。
裴依宁喉咙滚动,强迫地闭上眼,不受控制地掌小心翼翼地放在云榆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臂上。
亲密无间,与寻常道侣无二。
第二次在床上见到小刺猬的人形了,上次的紧张远没有这次的厉害。
这是明确心意后,被另一人这般对待,心境自会不同。
“云榆。”裴依宁启唇,几不可闻的气音唤不醒沉睡的人,她偏过头,想放任自己触碰云榆额头,可理智无限拉扯住她。
若云榆不喜欢她,她这般做,岂不是强人所难,为人不耻。
裴依宁断绝念想,体内灵力转动,压下纷飞的思绪。
她灵力探入小刺猬身体中,想要找寻小刺猬为何会突然变成人形,可对方体内一切正常。
裴依宁将其归为小刺猬化形不稳,加之这段时间修炼过累,潜意识认为人形更为安全,开启的自动化形保护。
就在这时,脖颈处传开湿润的触觉,裴依宁思绪顷刻间被打断。
那股湿润蔓延开,带着点点疼意。
是云榆含住了她颈部的一小块肌肤,在用牙细慢地来回磨动,片刻后,那块软肉被睡梦中的人放出。
这妖怎么还有咬人的习惯。
云榆下巴抵住咬住的位置,裴依宁不得不扬起头。
窝着她的人不动了。
一夜无梦。
初晨的日光升起时,云榆变成了小刺猬,裴依宁保持一夜的姿势终得喘息。
后颈酸涩无比。
小刺猬翻来覆去的滚动,面壁思过地侧到墙面那端睡去了。
裴依宁惩罚地点过小刺猬的刺,翻身下床。
待到室内飘过清甜的香气,某只从睡梦中苏醒的小刺猬伸长鼻子,嗅闻一番。
“宁依,”小刺猬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对着摆弄早点的裴依宁道,“你醒好早。”
裴依宁莞尔:“不早了。”
早餐做好,小刺猬没有再懒床,伸了个懒腰,口齿含糊地:“昨晚睡得好好,梦里都在吃食物,”她从床上跳下,洗漱过后道,“一定是昨晚的饺子太好吃了。”
裴依宁摸向自己的脖颈,似笑非笑:“星星梦里吃得好吗?”
虽不知道宁依为何这般问,但小刺猬还是回答了:“好吃,肉质鲜嫩,但吃的时候舍不得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留着下次吃。但一觉醒来没了,早知道梦里就应该吃掉的。”
所以小刺猬当时是嘴下留情了,裴依宁略有可惜。
早饭过后,裴依宁去了堂灵丹堂,小刺猬趁她不在,化作人形在裴依宁洞府中修炼。
中午,裴依宁带来一包糕点回来:“纳兰师姐给的,不甜不腻,应该是星星喜欢的。”
云榆赶在裴依宁入洞府前变回了小刺猬,闻言,扒拉开糕点的外的纸包装。
如裴依宁所言,口感细腻绵密,小刺猬双爪抱着一块,两腮一耸一耸的。
“怎么像小松鼠进食啊。”裴依宁瞧着她的模样,低笑一声。
此话一出,小刺猬不再进食,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看着她的女人。
裴依宁不明所以:“怎么了,星星?”
小刺猬气鼓鼓地丢下糕点:“你刚刚说我像小松鼠,我明明是小刺猬。”
宁依该不会还在外面养着别的小动物吧。
小刺猬酸涩地抽动鼻子。
“嗯?”知她误会,裴依宁捻起被小刺猬扔下的糕点,蹭蹭小刺猬的唇,小刺猬傲娇地别过头。
裴依宁换到小刺猬别头的方位,但她刚过去,小刺猬又别向了其它地方。
无法,裴依宁捏住小刺猬的下巴,轻柔但强硬地转向自己:“没有,”她停顿,“我没有在外面养别的小动物。只有你一只小动物。”
她解释:“我只是觉得星星刚刚吃东西的样子有些像,所以不小心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星星的,我向星星道歉,星星别生气,好不好?”
她温声细语地哄小刺猬:“为了弥补我的失言,我喂星星吃,好不好?”
小刺猬本就没怎么生气,几句话就哄好了,可还是傲娇地:“下不为例。”
裴依宁:“嗯嗯,我记住了。谢谢星星愿意原谅小跟班。”她喂小刺猬吃下一口糕点,“以后给星星吃昨晚梦里的好吃的,好吗?”
小刺猬狐疑:“你又不知道我梦中吃的是什么。”
唇边沾上的白色糕点粉末随着小刺猬说话,一弹一弹的。
裴依宁替她抹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下午裴依宁回到灵丹堂,留下的小刺猬独自一妖。
小刺猬一边暗自感慨灵丹堂的忙碌,一边加紧修炼。
是夜,小刺猬在裴依宁这吃过晚饭,面对裴依宁提出留宿的建议时,她不忍心拒绝,同意了。
反正明日与裴师姐会面的时间是辰时,来得及。
第二日一早,小刺猬不舍的和裴依宁告别:“宁依,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回来后就会立刻来找你。”
裴依宁“嗯”了声,意义不明:“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小刺猬:“希望会,”她叮嘱,“你出宗记得多带点保命之物,多防备点,”她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几张杜寻雁给她的符纸,“这些你收下,遇到危险可保命。”
这是宁依的第二次出宗吧,上次有自己陪着,这次自己不在,小刺猬担心宁依会被骗,被欺负。
便直接将杜寻雁给她的护命符纸给了宁依。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任务,因涉及灵丹堂的事,她不好直问,让宁依为难。
裴依宁不肯收:“我不用这些,星星留着吧。”
小刺猬拿出强硬的态度:“我让你收你就收,我保命能力难道不如你这个小跟班?”
裴依宁不好再推脱,收下了。
小刺猬勉强放心地离开了。
等快到辰时,已经化为人形的云榆提前两刻钟到达宗门口,等待裴师姐两人。
辰时刚过,只一道人影出现在地平线,云榆收起散漫的姿态,站姿笔挺。
当人走近,云榆用力眨眨眼,来的人怎么是宁依。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VIP]
裴依宁明显是朝着云榆所在的宗门出入口而来。
云榆嘴角抽搐,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宁依该不会就是裴师姐带着一同出宗的那位新弟子吧。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裴依宁已经走到云榆面前,眉梢半挑,毫不惊讶:“云师妹, 又见面了。”
云榆:“……师姐好啊。”
白瞎她给的那些符纸。
口不对心, 裴依宁微微颔首:“中途临时处理了些事情,让师妹久等了。”
云榆皮笑肉不笑, 还真是跟她一同出宗的, 深呼一口气,按下憋闷的情绪和未能感知到的喜悦, 她浅声问:“师姐,裴师姐有说什么时候出发吗?”
裴依宁道:“还有人未到, 人齐了便出发。”
裴师姐还没来,云榆了然。
许是人形和裴依宁相处过几次,云榆没有太多的拘谨,她蹲在地上,捡起脚步的一根树枝, 在地面上勾勾画画, 涂出一条条横竖线。
她随口问:“师姐怎么没跟裴师姐一同过来?”
地面上划出一个个方格, 云榆将树枝掰成两段, 正欲递出去一段交给宁依, 就见女人蹲在她面前, 浅蓝色的束带垂下。
裴依宁两根手指支起在划出的方格中,认真道:“我不是来了吗?”
“我知道你来了, ”云榆将塞给裴依宁的树枝插入地方, 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我说裴师姐。”
裴依宁:“我说, 我来了。”
云榆僵硬而诧异地抬起头。
裴依宁薄唇张合:“我就是你口中的裴师姐。”
云榆:“……”
装,这次都敢直接装灵丹堂的大师姐了,等会真正的裴师姐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云榆默默低下头,在裴依宁指下的方格上打了个小小的叉,敷衍地:“哦,好,裴师姐。”
她都这么明确的告诉小刺猬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小刺猬不信,这便怨不得她了。
她从不欺骗小刺猬的人形。
裴依宁道:“那位新弟子因事无法出宗,灵丹堂只我一人。”
怪不得敢直接装裴师姐。
是裴师姐有事来不了了吧。
云榆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没忘记宁依来时说的话,好奇:“那还要等谁呢?”
不是说人齐了就可以走。
这时,一道如四月春风,温润轻缓的声音插入:“不好意思,来迟了,二位久等了。”
云榆潜意识循着声音看去。
风浅念和原以诗并肩而来。
两人收敛周身气息,悄无声息地走近,蹲着的人在风浅念出声前竟无半分察觉。
云榆腾地起身,余光瞥见半蹲着的人慢悠悠地起身,她当即上前半步,遮挡小跟班部部分身体:“风师姐,原师姐。”
裴依宁直起身:“原师姐。”
对上风浅念时,她顿了两秒,没有唤对方师姐。
她与风浅念入宗时间相差无几,无需喊对方师姐,扫了眼身畔的云榆,她问原以诗:“我们现在出宗吗?”
原以诗略一颔首,灵力凝成一方灵舟悬于天际。
四人一前一后而上。
面对两位师姐,云榆懈怠的神经紧绷,好在今日裴师姐不在,不然面对三位师姐的威压,云榆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了。
好在小跟班在。
想到小跟班,云榆猛地想到小跟班在自己面前冒充裴师姐一事,这事自己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被传到裴师姐耳中,小跟班回灵丹堂后该如何自处。
更危险的是,原师姐和风师姐定然认识真正的裴师姐。
云榆一个头两个大,她不着痕迹地看向宁依,不料正对上宁依投射过来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榆从中看见一丝祈求和担忧。
现在知道害怕了,装裴师姐的时候,那股劲去哪里了。
想归想,自家小跟班还是要护着的,只要自己不喊宁依裴师姐应该就不会发现。
除非宁依傻乎乎的要在两位师姐面前继续装。
这般想着,她的手肘被人拐了下,云榆垂目,宁依拐出的手臂收回,留着一道模糊的残影被捕捉到。
她刚想问什么,忽觉不对。
视线上抬,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被看穿般,云榆语调不带起伏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完,意识到这句话有问题,她脸瞬间爆红成水煮过的虾,红意顺着肌肤蔓延,延伸到脖颈下方,直至被衣衫遮掩,看不见。
风浅念温柔道:“没有东西,我们刚刚在说,出门在外,不必过于拘谨,直呼名姓即可。”
云榆睁大了眼睛,直呼名姓,她可不敢,况且,她除了知道宁依的名字外,对两外两位师姐的名姓所知不多。
不对,宁依并未告知过人形的她名字。
所以,在场的三人,她都不知道名姓。
现在问,太尴尬了。
她犹豫。
原以诗自是听从风浅念的建议,是以只剩下她和宁依没有接话。
不多时,裴依宁道:“叫我小宁就好。”
云榆眼睛一亮,她和宁依都是新弟子:“师姐们可以叫我小榆。”
风浅念绕有趣味:“那这样,是不是应该叫我小念或者小浅,”她歪头,“原师姐的话,叫小以或者小诗?”
显得太过亲昵了,云榆叫不出口,尤其是那位面容漠然,脸色苍白到病态的原师姐,她更是无法张口。
她笑着说:“我还是叫师姐吧。”
没有在称呼上纠结太久,几人换过话题。
目的地不知在哪,云榆见风浅念和原以诗坐到了木板的中间的凳子上,她往后退了些,坐在了稍后点的位置上。
裴依宁跟着坐到云榆身边。
“裴师姐,”云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故意悄咪咪地叫宁依,眼尖地发现宁依瞳孔猛缩,心底得意至极,“裴师姐,我能叫你小宁吗?”
宁依怕是高兴坏了,一旦自己在出宗途中只叫她小宁,就不会暴露出她装裴师姐的事。
裴依宁:“当然可以,小榆。”
灵识内传入风浅念的声音:【依宁,刚刚我的话并不会影响到你吧。】
裴依宁:【不会,多谢帮忙。】
她弯唇,默念“小榆”。
此地的目的地是一座刚被发现的遗迹,经过传回来的消息看,这是座蓝灵强者因突破紫灵失败,殒命留下的。
这座蓝灵级别的遗迹按理说不会被原以诗,风浅念和裴依宁三人看上,但据传这位蓝灵生前踏足过一处秘境,机缘巧合从中取出无数宝物,其中恰好有几样极为珍贵的炼器玉石和药材。
只是传言,并未证实。
但不妨碍她们一探究竟,若是没有,当是带着师妹过来历练游玩。
从裴依宁口中得知目的地,云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蓝灵强者的遗址,我一个小小橙灵凑什么热闹……”
越说后面,她声音越小,气息越弱。
裴依宁不以为意,扶正因听闻消息而驼背的人:“那人已死,留在遗址中的危险,未必能达到蓝灵了。”
这般云淡风轻,不知道的还以为宁依是蓝灵强者呢,她叹息一声,脱口而出:“你什么修为啊?”
裴依宁不语,只一味地看向别处。
前面坐着的两人安静无声,犹如两尊雕塑,但只有当事人知道,她们在传音交流。
原以诗:【遗迹明日才会开启,今晚我们宿在那边?】
风浅念:【可以啊。依宁说要让云师妹多历练一番,为突破黄灵做准备,进入遗迹后,你我二人尽量少出手。】
原以诗点头。
云榆默默收回目光,原师姐突然点头做什么。心思没动一秒,云榆再度陷入她一个橙灵要进入蓝灵遗迹中的事。
她听闻遗迹中危险重重,稍不留心,就会丢了性命。
她要好好活着。
快抵达时,云榆问:“这座遗迹只我们四人吗?”
裴依宁摇头:“自然不是,会有很多散修,小门小派的弟子,也可能会有大宗门历练新弟子选在此处。”
云榆心稍稍放下:“人多就好,众人一心,能更好的保住性命。”
她对人抱有善意。
“不,”裴依宁面色凝重,严肃地对轻松的人道,“人多,危险亦多。你不仅需要防范遗迹中的机关,还要防备人。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们三人,其余人,都要拿出十成十的戒备。”
“人的贪念是无限的,你不能用你的善良,去猜测他们也是善良的。”
小刺猬即使小时候不如意,却依旧怀有一颗希望之心,裴依宁不想破坏小刺猬对世界的善意。
但她不能赌,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云榆身边,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云榆的安全。
她要教会云榆懂得防备,有自保能力。
被宁依的严肃怔住,云榆后知后觉地弯下唇,习以为常地伸出手臂要去拍宁依的肩膀,僵硬地顺着宁依手臂滑下:“有虫子。”
她不是小刺猬,宁依在装师姐,她不能做这样亲昵的举动,也没能注意到裴依宁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云榆笑道:“我当然知道啊,只是人多,会显得没有那么空荡荡,我会提高警惕的,”她眨眼,“师姐当我是白长这么大的吗?”
真的什么都不懂,早就被人或妖捉住,扒皮除刺地吃了。
木板降落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界,四处草木枯择,尽是枝条被折断踩过的痕迹。
远处有数十道亮眼的芒,汇聚远看,想是一座小城池。
但这里可没有城池,都是提前赶来此地,等待遗迹开启的人,驻下的一座座临时住所。
原以诗念头微动,木板消失,几人气息被覆盖。
风浅念眼中有流光转动:“我们要去那吗?”
遗迹未开,当不会有人现在动手。
几经思索,四人前往人群聚地。
裴依宁凭空取出两顶帐篷。
四人两顶,两两一顶。
裴依宁道:“既然这般,原师姐,你二人一顶,我同小榆住一顶。”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今天宁依装了个大的,本刺猬还要替她瞒着,心累。
裴依宁:……
元宵节快乐,吃汤圆了吗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VIP]
她们的到来引得附近人注视, 四人视而不见,两两一起,各自搭起帐篷。
期间,风浅念多次若有所思地看向裴依宁与云榆。
原以诗用灵力搭建好帐篷, 回眸就瞧见风浅念的目光, 不由得顺着望过去,却见云榆和裴依宁几乎贴在一起, 似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脑袋相抵,小声讨论。
原以诗收回目光, 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引回风浅念的注意力:“浅念, 不知明日何时开启遗迹,还是早些休息吧。”
风浅念最后看了眼另一边的两人,微微点头,温柔的声线让人如沐春风:“嗯,原师姐也是。”
原以诗微微启唇, 到底是没说出话。
帐篷内别有一方天地, 布置虽不如在明越宗的那般精致, 但胜在干净整洁, 该有的都有。
唯独那张床上, 只存着一条被子。
原以诗最不擅长撒谎躬身整理本就叠好的被子, 欲盖弥彰:“空间储物中只有这一床被子,今晚将就下吧。”
将就这个词从原以诗口中说出, 颇有种不真实感。向来对这方面极为重视的人怎么会愿意将就。
风浅念心中有数, 并不揭穿,她施展了个净身术, 侧身坐到床沿边,银白色长发垂落至床面:“不将就,在荒郊野岭不以天为被,地为床已是很好了。”
恐怕没有人今晚睡的比她们舒适。
不像是来此历练,倒像是游山玩水,悠闲至极。
原以诗去煮茶:“不至于,”她有意调节气氛,可本性在那,说不出多少有趣的话来,“那有点惨了。”
风浅念淡笑着起身,行至原以诗身后,纤长的手指点在茶壶上,很快弹开,双手在茶壶边上取暖。
原以诗:“冷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帐篷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风浅念摇头,向来温温柔柔的人眉宇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双手被拢起,是原以诗合起了掌心,为她取暖:“依宁和那位云师妹怎么了吗?”
风浅念抬眸:“嗯?”
原以诗不自然地说:“进帐篷前,你一直在看她们。”
风浅念了然,莞尔:“我在想,这次回去后,依宁和云师妹会如何相处。”
原以诗对于师妹们的感情之事甚少关心:“与之前一般?”
风浅念道:“但依宁告诉云师妹真实身份了。”
壶中茶水煮开声不断。
原以诗挑眉,轻缓地在风浅念手背上摩挲起热:“可云师妹不信。”
在来的途中,裴依宁悄悄传音告知了原以诗和风浅念二人来前,与云榆的谈话。
风浅念垂眸,壶中袅袅升起的白烟在她面容上蒙上一层薄纱,她指尖点了两下原以诗的掌心。
对方心领神会地放开手。
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风浅念以灵力在空处幻化出桌椅,两人相对而座,静谧而安逸。
风浅念双手捧着茶杯,杯中一点叶片盘旋,她忽而弯下唇,杯底与桌面接触:“云师妹是不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原以诗支起眼睑。
风浅念回忆着裴依宁和云榆相处时的氛围,无论是在木板上,还是在搭建帐篷的过程中,都亲昵异常。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靠近。
风浅念说:“诚如云师妹自己所言,她是白长那么大的吗?能在妖兽纵横的地界活下来,穿行百万里来到明越宗,敏锐度真的那么差,真的一无所察吗?”
原以诗提起兴致,抿茶细听。
风浅念顿了下,神色复杂。
小刺猬每每和裴依宁一同遇见宗门师姐妹躲避时,突然中断,前后不想连的话语,一次两次,小刺猬或许不会上心,可三次四次呢。
加之裴依宁在人形的云榆面前说过的那些话,亦是如此。
一旦云榆静下心来思考,破绽百出。
“如果她有所察觉,今日裴师妹与她言明身份时,她为何不详问,而是觉得裴师妹在骗她?”原以诗适时提出疑问。
风浅念蹙眉:“这是个矛盾点。”
一旦云榆确定夜夜与小刺猬相约的小跟班是灵丹堂那位久负盛名的裴师姐,她该如何自处。
坦然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与裴依宁相约,做一对饭搭吗?
风浅念虽与云榆所见不多,可也有所了解,依照云榆的性子,大概率是不可能了。
况且,云榆初次与裴依宁相见用的是妖身,人身与裴依宁建立的情谊也是立足与妖身之上。
相较而言,她更愿意相信那个所谓的宁依的话,而不是这位自称为裴师姐的人的话。
即使她的小跟班真的是那位裴师姐,只要不是在除她二人之外的人面前暴露,不是宁依对小刺猬的她说,人形的她都可以将裴依宁的话,当做对方是在装师姐。
她表面恭恭敬敬的叫师姐,何尝没有这层原因。
风浅念低叹:“窗户纸捅破,她二人便彻底断了缘,云榆会见裴依宁,但小刺猬不可能再去见宁依了。”
她和裴依宁从一开始便是以错误的方式相识,其中蒙着一层无可言说的虚假。若是裴依宁不对云榆动情,这层假意的纱布随时可以摘掉。
云榆是剑法阁的新弟子,裴依宁是灵丹堂的大师姐,同为明越宗弟子,只有裴依宁想,云榆身为师妹,不可能避开裴依宁的。
可裴依宁对云榆生出了超脱普通师姐妹的情。
她想与云榆执手长久。
杯中茶水不知不觉喝尽,原以诗为自己新添了一杯:“宁依?”
“是,这是依宁告诉小刺猬的名字。”风浅念道。
原以诗抓住关键点:“你怎么知道?你与她聊及情感问题了?”
“几日前她来找我求问这些时说的,”知她所想,风浅念安抚对面的女人,“你那时在炼器,不想打扰你,便没与你说。”显住服
原以诗点点头:“裴师妹不可能瞒住一辈子,云师妹也不可能一辈子装作不知道。”
“是啊,这次回宗后,依宁便是打算和云师妹彻底摊牌。”风浅念回忆裴依宁那日来找她帮忙时说的话。
【她好像单纯的将我当成她的小跟班,不带一丝一毫的杂念。与小刺猬相处时,我能想到的,都是她人形时的面容。】
【与人形的她相处时,她面对我会有羞涩腼腆的情绪,可小刺猬的她则会无动于衷,只知吃食。所以我想,是不是在她人形时,她那方面的情绪会更多。我想试试,多和人形的她接触。】
此次来到遗迹,其一,是为了云榆历练,能更好的突破黄灵,其二,是为云榆和裴依宁创造更多的相处时间,其三,则是遗迹中的器物和药草。
“摊牌后呢?”原以诗问,“云师妹就会接受了吗?”
风浅念摇头:“我不知,但我能看出,云师妹对依宁是有感情的。”
所以,她倾向于依宁是装作师姐,而不是真的师姐。
她不希望宁依与妖身的她说的是假话。
“只是不确定是何种感情,”风浅念揉动太阳穴:“若是出宗的这段时日,云师妹对依宁有那方面的情愫,摊牌后造成的影响便不会太大,就像当初慕师妹与清凡那般。”
“云师妹或许会生气,但至少有回转的余地。但如果只有跟班之情……”风浅念适时止住。
两人心照不宣的知道结果。
原以诗道:“若是没有,那便让裴师妹再等等,不急于摊牌。”
风浅念回忆裴依宁说的话:“依宁说,不管有没有,她都不想继续骗云师妹了。不论是以何种身份。”
原以诗默然。
良久后,她轻笑一声,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多了几分生动。
风浅念望向她。
原以诗说:“浅念,你对她人的感情看得这般明了,那你自己的呢?”
风浅念怔愣一瞬,微垂下头,脸侧的一抹碎发挡住了些许情绪的外泄:“原师姐,我对自己的情感亦是明了。”
对于感情之事,她拿得起放得下。
原以诗恍然想到数年前,她拉着风浅念跑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界,说了不过两句话,风浅念便是笑着问她:“原师姐,你喜欢我,对吗?”
自己的喜欢被她轻而易举的洞穿,然后婉言拒绝。
原以诗闭了闭眼:“浅念,当初你说等完全清除心中多余的情感,就给我答案。如今十年已过,你……能给我答案了吗?”
素来沉稳漠然的原师姐紧张地攥紧掌中之杯,绷紧的指骨突出血管的颜色,她凝望着对面沉默下去的人,期待的眸光一点点暗下去。
终究是不愿意为难她。
她岔开话题:“茶凉了,早些休息吧。”
她明白裴依宁为何决定坦白身份了。
错身之际,风浅念轻轻拽住原以诗的衣袖,尾指挑开落下的发丝,别至耳后:“原师姐,我记得我说过的话。”
她如十年前那般,感激原以诗的喜欢和偏爱。
她起身,与原以诗面对面,后腰抵在桌沿,一只手往后撑,不甚打翻茶杯,里面未喝几口的茶水润满她的掌心。
茶水淅淅沥沥地沿着桌沿往下流。
溅出的水花有几滴蹦到原以诗的衣摆上,不染纤尘的衣衫沾上脏色。
可原以诗却是看也未看,瞳孔中仅剩面前牵住她的人:“浅念?”
风浅念手下滑,两指搭上原以诗的手腕,再往下滑,落入对方的掌心,捏了捏原以诗的尾指,轻声说:“原师姐,我会喜欢上你的。”
她早就纵容原以诗故作不经意的小动作。
原以诗喉咙咽了下,呢喃重复:“会喜欢上?”
风浅念额头贴到原以诗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那种情感的滋长,再给我点时间,等我像你喜欢我那般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VIP]
帐篷搭建完毕, 云榆满意地拍拍手,下意识扭头要和裴依宁说话,却见对方正弯腰检查四角是否牢固。
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宁依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自己搭建的帐篷有问题?
云榆气鼓鼓地生闷气, 等裴依宁绕了圈回来,皮笑肉不笑地咧出僵硬的弧度:“师姐, 没有问题吧?”
帐篷周围并无危险物, 裴依宁道:“没有。”
云榆心底暗哼一声,掀开帐篷帘正欲往里进, 忽地敏锐地感知到熟悉的种族气息,她脚步一慢。
跟在她后面的裴依宁心思都在她身上, 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往后退两步,灵识扩散,同样捕捉到刺猬的气息。
她眼神一动,前面的云榆已经进到帐篷内。
一张勉强挤的下两人的床映入眼帘, 云榆径直坐到了床对面的矮凳上, 两根手指点在地面, 有节奏的敲击数次, 一抹灵力没入地面。
种族的气息瞬间混乱, 云榆指腹被一根尖锐的东西顶了下。
她收手, 扬起一抹笑:“师姐,时候不早了, 明日还要去遗迹, 我先要不……”
她话未完,但裴依宁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略一点头:“师妹不睡吗?”
一张床挤两个人,她才不要和这人同床共枕。
云榆道:“我趴在小桌子上睡会就行。”
裴依宁不赞同:“那样对脊椎不好,你睡床,我打坐。”顿了下,她绕有意味地问,“还是说,师妹不想与我同住一顶帐篷。”
一口黑锅扣下来,云榆无奈,只好使个净身术,努力地侧身贴着床沿,强硬的在两人中间腾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空隙。
今晚温度不低,云榆裹着被子,与裴依宁说了声“晚安”后将头蒙入被子中。
鼓鼓囊囊的被子下,避嫌之意明显。
裴依宁敛住神情,分出一道灵识,以防突发情况。
她闭目。
不知过了多久,灵识震动,裴依宁顷刻间睁开眼,一抹黑色的小影子从帐篷内窜出。
裴依宁伸手一摸,身边的被子依旧鼓鼓囊囊,但藏在被中的人对她的举动毫无反应。
她拉下云榆裹着的被子,露出里面眉目紧闭的人。
毫无生机。
障眼法用到她面前了。
裴依宁将被子原样给盖好,翻身下床。
夜色深沉,一轮孤月悬于天际,几乎除她们四人所住的两顶帐篷外,其余帐篷内皆有灯光,仔细看去,还有守在帐篷外,戒备四面八方人。
裴依宁隐匿气息和身形,一路追踪小刺猬的气息。
使了个金蝉脱壳溜出来,小刺猬嗅闻空气中同族的气味,不知同族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刺猬脱壳是当年能化形后,姐姐教她的,说是关键时刻能保命,不料第一次使用是在这个时候。
小刺猬边跑边回头。
后面无人。
达到气息浓郁之处,两只毛色偏白的刺猬猛地从洞穴中钻出。
星星刹住爪子。
遇见同族了,虽不是同一分支。
其中一只稍大一点的白毛刺猬转动漆黑的眼珠,上上下下地打量对面这只跟她长相差不多的刺猬。
星星不动,任由对面的视线将她扫光。
半柱香后,互相验过刺猬身份,那位大一点的白毛刺猬四肢趴地,探头,发出刺猬语:“一白,这是我妹妹,二白。”
两人还没化形,不通人言。
二白呆头呆脑地用力点头:“你也住在这吗?第一次看见你哎。刚刚是你给姐姐传递的讯号吗?”
云榆用灵力带了抹自身属于刺猬的气息,沿着地面,蔓延到此处。
小刺猬“嗯”了声,用刺猬语自我介绍:“叫我三白就好。”
寒暄几句,小刺猬开始打探情况:“你们进过那处遗迹吗?”
一白二白露出茫然,一白问:“什么遗迹。”
意识到她们听不懂,小刺猬指向远处,在月色下,隐约可见地面露出一点轮廓。
如此一说,两只白毛刺猬明白了,一白下肢撑地,支起身体,吱吱不停:“去过,我和妹妹挖了一条直通里面的洞,三白要去吗?”
“里面有危险吗?就是有没有吓刺猬的东西。”小刺猬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几根药材干分给她们。
一白二白咬下,眼睛蹭得放光,接连咬了几大口,将嘴填得严严实实,两颊鼓鼓。
小刺猬见她们只专注吃食,嘴角抽了下,扶额,怎么就知道吃。
等她们吃得差不多了,小刺猬正要继续问,就见一白二白扑倒,对着她滚来,小刺猬吓得四肢慌忙后退:“你们干什么?”
一白二白匍匐在地:“老大。”
小刺猬:“……”
一白:“给我们吃的,就是我们大姐。”
小刺猬:“……”
她恨铁不成钢地抽出一根药材干,对着一白二白头顶的刺打去:“一点吃的就值得你们这样!太丢我们刺猬一族的脸了!”
二白没听懂,吱吱地小声问一白:“姐姐,什么是丢脸?”
一白思考:“就是脸被丢掉了,找不到了。”
二白惊吓:“脸丢掉了,那不就是没脸了?”
小刺猬:“……住口!”
是这样理解的吗。
她仰天长叹,本以为同类见同类,两眼泪汪汪,结果是两只一点吃的就能收买的同族。
一点原则都没有!
小刺猬索性放弃,认命般地重复问:“那里面有吓刺猬的东西吗?”
一白二白对视一眼:“有的,好大的,要偷偷地进去,不能被发现。”
二白两只爪子比划,一本正经地:“我和姐姐从没被发现过,之前有一只黑狼,直接成肉饼了。”
莫不是里面有活物。小刺猬大脑转动,她记得曾经听杜师姐说过,许多天材地宝的周围有守护的灵兽,这方遗迹难不成也有。
周遭不断有人往这边赶,这么多人,就算是守护灵兽,也难以招架的住吧。
打探不到多余的有用信息,小刺猬询问两只白毛刺猬的生活习惯。得知她们自幼生长在此,平日靠些野果山泉维生,有时会帮这里大的妖族打打杂,换取食物。
像小刺猬这般,初见就给她们吃食的,从未有过。
是以两只白毛刺猬感动地当即认老大:“老大是哪里的刺猬。”
“是你们七大姨家小女儿八大姑姐姐那支的。”
“好绕的一支。”
小刺猬叹息,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几样吃的,推给两只白毛刺猬。
凭空冒出东西,二白瞪大了眼睛,新奇地围着小刺猬转,寻找东西是如何凭空而来的。
绕了一圈,被一白拽回,训了几句:“不准这么对老大。”
小刺猬昂首挺胸,大度地:“没事,没事……”
嗅到不加掩饰的人族气息往这来。
是宁依的。
带着这两只势必无法躲避。
小刺猬手忙脚乱地抓住一白二白,额头往她们侧脸蹭了几下,染上她们的气息,随即摸出三条黑色薄纱罩,快速给一白二白蒙上半边脸,而后蒙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只眼睛。
扫到一百二百偏白的毛发,小刺猬抓了把白粉,在灵力的加持下染到刺上。
这样看着与一白二白差不多了。
一白二白茫然不知所措。
小刺猬立刻用刺猬语:“有人来了,听我命令。”
话音刚落,一只鞋落在她们身边。
二白吓得吱哇乱叫,被一白堵住嘴。
裴依宁垂眼,眼底流光转动,将小刺猬的举动尽收眼底,尤其是小刺猬蹭那两只白毛刺猬脸颊的动作。
似是刚发现她们,裴依宁垂目,撞入站在最前方蒙面的小刺猬眼中。
小刺猬不得不仰视她,举起刚捡起的一根刺猬手臂长的木棍,一肢踩地,一肢提起,一爪往前伸,另一爪爪握木棍伸直,夹着嗓子:“来者何人!”
声音被夹得尖锐,小刺猬被自己声音惊到,但只能硬着头皮:“还不速度退去。”
一白二白吱吱乱叫地学着小刺猬叫。
裴依宁弯下身,一指点在小刺猬高举的木棍上:“好可爱的小刺猬。”
小刺猬:“……”
真是见什么刺猬都觉得可爱。
裴依宁声音传入:“和我的小刺猬长得好像。”
小刺猬心提起,一棍打开裴依宁的手,脊背刺齐刷刷竖起,白粉在她身后的空气中浮动:“大胆,我们乃刺猬三侠,岂容你比较。”
裴依宁举起双手,认错态度良好:“抱歉,冒犯到各位。”
小刺猬只想快速将女人逼退,宁依来此,不知是不是发现她留下的人身不对劲。
她挥舞木棍,掀起微末起浪:“速度离去。”
裴依宁无法,只好步步后退。
直至女人身影退远,小刺猬扔下木棍,四肢着地,往后一扭头,她蹬地跳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学你。”二白诚实道。
她刚刚有这么呆吗?为什么这个动作看起来这么滑稽,一定是一白二白的问题,跟她无关。
小刺猬不敢耽误:“这几天此地人多,你们躲在洞穴内,这些东西足够你们吃了,等人走完了再出来觅食。”
一白问:“老大是要去那里吗?”
说的是遗迹。
小刺猬点头,交代了几句,窜动着离开。
她必须赶在宁依前面回到帐篷。
借着草木与夜色的掩护,小刺猬灵活窜梭,几息间追上脚步不快的女人,接着超过,提前回到帐篷内。
灵力包裹住她,化为一道灵光,钻入人身中。
顷刻间,头晕眼昏,一阵阵反胃感袭来,身体像是被打散重组,稍一动弹就疼痛不已。
她趴在床上,头探出,想吐吐不出来。
怪不得姐姐说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副作用这么强。
正常的刺猬形化人形,人形化刺猬形并无副作用。
但她这次相当于一份灵力拆成了两部分,这两部分合二为一时,存有排斥,需要等完全融合才行。
她回来时整个人还是蒙在被子中,宁依应该没发现,就算掀开被子,她人也在其中。
缓过那股恶心感,云榆缩回被子中,屏息倾听脚步声。
等裴依宁掀开帐篷帘进来她装作刚醒的样子从被子中坐起,揉揉本就清醒的眼睛,睡眼惺忪地含着囫囵话语:“师姐,几时了,是不是要去来了?”
裴依宁封住帐篷帘:“我吵醒你了吗?”
云榆道:“渴醒了。”
裴依宁温了杯水给她:“还早,继续睡吧。”
云榆捧着杯子,大口喝过几口,用力咽下,喉咙的阻隔感消退,她道了声“谢”:“师姐出去有事吗?这外面都是人,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裴依宁接回杯子放好,意义不明:“一个出去的确太危险了,”她上床,“遇到三只很可爱的小刺猬,领头的那只,尤为可爱。”
云榆唇边的笑差点压不住,好在环境昏暗,难以察觉:“刺猬本来就很可爱啊。”
裴依宁深表赞同:“云师妹见过刺猬吗?”
云榆瞥她眼:“见过。”
裴依宁平躺而下,复又抬起上半身,连人带被子一同拢住身旁的人,她脸颊贴近,温热的呼吸撒在下方人的脖颈处。
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云榆呼吸止住,大气不敢出。
盖着的被子被压到身下,腰身被轻轻拢住,往女人的方向带去。
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息间,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云榆能地看清裴依宁脸上微小的绒毛,昏暗中,唯有女人是清晰的。
心脏跳动不止,云榆不自觉地抓紧被褥,掌心似乎浸出水渍,湿湿的。
她咽住喉咙,别回头,微张着口呼吸。时间流逝缓慢,她第一次觉得只是盖个被子,就这样难熬。
裴依宁温声道:“这里有空,往这边来来,别掉下去了。”
“不会的。”云榆细若蚊蝇地反驳,“不会掉下去的。”
裴依宁不置可否,躺了下去。
云榆咬着下唇,没再往回缩,她和裴依宁靠得太近了,只一睁眼,就是女人精致完美的侧颜,更让她忍不住嗅闻的,是女人身上的香味。
很好吃的样子。
思绪在大战,云榆的头上出现两只小刺猬,一只小刺猬身着黑衣,露出尖锐的牙齿,怂恿她:“没关系的,靠得这么近,闻闻也不会发现的。”
另一只小刺猬身着白衣,伸出短短的爪子阻止她:“不可以,她是你的小跟班。”
“小跟班怎么了?只是闻闻而已,又不会吃了她。”
“不可以,你要有原则。”
“……”
两方争吵的云榆脑袋疼,天秤逐渐倾斜。
既然是小跟班,让她闻闻也没事吧。
黑衣小刺猬弹开白衣小刺猬,占据上风。
云榆头往前倾,就着似有若无的清香,沉入梦乡。
天蒙蒙亮时,外面传来剧烈的嘈杂声,脚步声和喊叫声不绝于耳。
云榆于梦中被惊醒,模模糊糊地翻身,额头下低,烦闷地哼了两声。还当是一个人睡的,手臂不老实地往旁伸懒腰。
触及到一片柔软时,她歪头,四目相对,云榆下意识惊叫声,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手臂从裴依宁锁骨上抽回。
她翻身滚动,摔倒床下,撑着床面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欲哭无泪:“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含着颤音:“师……师姐,你,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她犯蠢的样子逗到,裴依宁好以整暇地坐起身,边整理衣衫边道:“好啊,云师妹想怎么解释。”
云榆语塞,紧张到五官扭在一起。本就是随口一言,真要解释,她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不能说“没注意到师姐”或者是“没意识到和师姐睡在一起”,怎么说怎么变扭。
云榆默默将脸贴到床面,火辣辣地烧得疼。
尴尬,好尴尬,妖怎么能尴尬成这样。
她一定是只失败的妖。
偏偏那声尖叫传出,风浅念和原以诗以为两人出了什么事。
帐篷外传来风浅念关切的声音:“云师妹,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榆耳尖红透,如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体:“没事。”
裴依宁下身扶起她,指腹挑起云榆的脸颊。
那双在什么时候,都总是带笑的眸子水汪汪一片,裴依宁怜惜地擦过云榆的下眼睑,温声安抚:“不过是碰了下,怎么反应这么大?”
人形的云榆若是有小刺猬形的星星一半脸皮厚,一半活跃就好了。
不对,不能用这个形容词,某只小刺猬知道,会生气的。
只是想到那个画面,裴依宁便忍俊不禁。
瞥见女人的笑,云榆稍稍肯抬起头,脸色还是红地烫人。
裴依宁揉她脸颊,手感意外的好,可外面还有两人,不好继续耽误。她可惜地在喟叹声,扬声:“无事,我们等会就出去。”
简单的洗漱过后,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经过水流的冲洗,云榆肌肤上的红润褪去许多。她不断扇风,缓解热度。
“云师妹脸是怎么了?”风浅念心思细腻,觉出不一样的地方。
今日的云榆虽与昨日无差别,可眼神总是胡乱的看,没有焦点。
云榆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哑声:“没事……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到脸了。”
牵强的借口,顾不得风师姐会不会信,云榆复盘睡醒后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般。
她掐住手臂,疼得她龇牙咧嘴,不是做梦。
若是她先醒,没有被宁依发现或者是小刺猬形,碰了就碰了,可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电流直击大脑,轰地一声炸开。
无尽的羞涩尽数上涌。
为什么人形和刺猬形心态截然不同。
云榆想不明白。
她小心翼翼地往身侧看去,被她触碰的人远没有她这般在意,无事发生地与风浅念和原以诗聊及遗迹。
聊完,裴依宁回到云榆身侧,取出一枚灵果:“吃吗?”
云榆恨恨咬牙:“吃!”
作者有话说:
云榆:啊啊啊啊。
小刺猬:碰就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