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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月团圆

作者:小银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吁——”


    一匹健壮的青骢马遥遥奔来,刚刚好在离坊门口几尺之距时刹住蹄子。


    马倌闻声而来,孩气的脸上带笑,“郎君安好。”


    晏元昭淡笑颔首,利落地跃下马,提袍进坊。


    这座坊是东都官舍所在,专供官员赁住,几十进庭院如棋盘格一般整齐排布,彼此以围墙相隔,横纵皆有夹道让人往来通行。


    长公主在东都的别苑距御史台太远,晏元昭又不愿在别人府上下榻,权衡之下,住进了官舍。因着他身份不低,一人独享了最西头的一进院子,清幽宽敞,不受人打扰。


    然而今日却没那么安静。


    此起彼伏的人语声与笑声海浪一样涌来,灌进他耳朵里。炊烟越过粉墙,袅袅地飘入庭院,满载熟透的黍饭馨香。


    “隔壁赵主事的家眷来了,他们人多,又开了火做饭,才闹出这么大动静。小的去和赵主事说一声,让他莫吵到郎君。”来送冰盆消暑的官舍小吏解释道。


    “不用。”晏元昭谢绝小吏好意。


    大周官员异地为官,尤其是短期出使,家眷不一定能随行。住官舍的更是十人里有九人不带妻儿,身旁只有一两个小厮伺候,每日冷锅冷灶不开火,吃公厨的大锅饭。


    这位赵主事难得与家人团聚,听起来是极开怀的。


    几个孩童跑来跑去地打闹,小女孩不知何故突然哭了,大人严声训斥两个小男孩,没过一会儿,小女孩破涕为笑,一群小家伙们又开始咯咯大叫。


    晏元昭立在庭中,饶有兴致地听着隔壁的喧嚷。


    这种热闹向来离他很远,年少失怙,长在公主府,大家族几代同堂手足相依的生活,他没有经历过,亦不会羡慕。


    出仕后几回奉命出使监察地方,短则半月,长则半年,都是孑然一人快马奔波,不觉孤寂,只有潇洒。


    但是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圆月高悬,柔蓝的月光浮在庭院里,清如水,薄似纱,给人有关美好与团圆的一切想象。


    晏元昭极其自然地想起了那个小丫头。盈盈笑面,莺语丽声,振振有词地说她要为他生儿育女。


    嗯……儿女若是随了她的性子,可就叫人头疼了,还不得像隔壁这些小家伙似的令人抓狂?那边已换作小男孩哭了。


    他公务繁忙,经常出京,得想法子抽暇教导孩子。


    还要留心,别让母亲的公主脾气带坏他们。


    白羽提着一盏橙黄的六角灯进来,看见自家郎君站在院里,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不解道:“郎君,您怎么不进屋啊?”


    晏元昭回了神。


    “屋里热。”他道,抬脚跨过三级台阶,进了房。


    白羽也跟着进去。


    屋里摆着两盏冰盆,冰气送爽,清凉宜人。这也不热啊,白羽心想。


    他见晏元昭眼神看来,开始汇报,“小的今日去夷山问了,卢太傅刚好一个月前从卢家养好病回到山上,我递了您的拜帖,说您三日后登山谒访,老人家高兴极了,说斋前种的苋菜又肥又嫩,他要亲自采摘拿来招待您。”


    晏元昭欣慰,“既能亲自采摘,想必太傅身体大好了。”


    “那是,浑看不出是八十多的人!”


    “你让连舒明日走趟别苑取副棋具过来,要那套鎏金松鹤纹银罐配玉棋子的,到时候带着上山送给太傅。”晏元昭吩咐。


    白羽去西厢转告连舒的时候,叮嘱道:“别苑还有一套鎏金棋具,棋子是瓷的,和玉的那副挺像,你可别拿错啊。


    “我懂,拿贵的。”连舒感叹,“想不到咱们家主子竟和卢太傅有私交。”


    大周早年皇位更迭频繁,朝局不稳,卢涯辅佐四位帝王,顾命两朝,是天下公认的肱骨之臣,当世大儒。泰康七年,他激流勇退,以太傅致仕,与好友隐居夷山,尔来已有三十年。


    其间无数权贵大臣、儒生名士闻名拜访,能得太傅一见者寥寥。


    白羽笑道:“你来公主府年头短,不知道这事很正常。不过故驸马善抚琴,名动京华,你应该晓得?”


    连舒点头,“当然。”


    “驸马的琴技也非凭空而来,而是习自名师。”


    连舒惊讶,“不会就是卢太傅吧?”


    “那倒不是,是和卢太傅一起隐居的朋友,名叫玉溪,是个挺有名的琴师。此人其实姓秦,和早年间倒台了的秦相沾点亲戚关系,驸马常常上山请他指导琴技,练琴之余,还向太傅讨教学问,算得上太傅学生了。不过两位先生都低调,不让驸马宣扬,所以外人都不知道。”


    “后来驸马入了朝堂,也没疏了和太傅的走动,咱们小郎君才三岁,就跟着上了夷山,你别看郎君现在持重,他那时见太傅第一面就揪着老人的胡子问怎么是白的,哈哈!”


    白羽一家子都在公主府伺候,这些事他知之甚详,说来宛如亲历。


    连舒长长地喔了一声,“二十年过去了,太傅的胡子岂不更白了?”


    “是啊,头发也全白了,和仙人似的。”白羽笑道。


    ......


    钟京,沈府。


    两日里,家主归府,禁足娘子,公主府上门求娶遭拒,沈娘子绝食,几件事情不胫而走,阖府不论主子下人,都在议论。


    没想到这些还没消受完,当晚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明昌长公主亲临沈府了。


    只见身材高挑的雍容贵妇由嬷嬷搀着,从影壁后缓步走来。宽幅的朱红罗销金裙洋洋铺开,宛如天上云锦一般秾艳华美,璨璨夺目。高髻上的珠冠勾连金丝花枝,高翘的凤首镶嵌莹莹绿松石,云鬓花颜,容色摄人。


    丫鬟小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盛妆的贵人,纷纷躲在墙后树后围观,窃窃私语。


    “听说明昌长公主年轻时是京里第一美人,现在也依然美得很啊!”


    “她的凤钗都是金的吗?那得多沉啊。”


    “管它沉不沉呢,肯定是纯金的,长公主这种身份的人,连银鎏金的都不会戴。唉,我们在沈府做一辈子活也买不起一支鎏金钗……”


    “长公主为何来我们府上,难道还是为沈娘子的婚事?”


    “……”


    沈执柔面沉如墨地出来,“长公主驾临鄙府,臣有失远迎。”


    长公主微掀眼皮,流露出冷冷的傲意,“沈侍郎知道失了远迎,还不请我进屋,让我在这吹风?”


    沈执柔从喉咙里挤出声“请”。


    沈执柔和长公主去了书房,宋蓁欲作陪,被沈执柔拒绝了。


    书房里银灯两盏,两人隔着一张胡杨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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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对坐。


    长公主嫌弃地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水,“这么多年过去,你好不容易当个四品官,怎么府上还是这么破陋,待客的茶也还是粗蠢的龟山青。”


    “臣兢兢业业为官,家财有限,自然不如公主豪奢。不过,您看不上的龟山青,一壶也要钟京百姓一个月的米粮钱。官之俸禄,民之膏脂,如何能靡费?”


    长公主毫不买账,“又是这套酸腐陈论,你要是真心疼百姓,怎么不见你把钱捐了赈灾?光在自己家里抠抠搜搜,连累妻儿和你受苦!”


    沈执柔肃脸,“长公主深夜来访,就为了指导臣如何花钱吗?”


    长公主抚着指上玉戒,凤目凛然,“你为何拒我儿婚事?”


    沈执柔淡淡道:“上午就和贵府嬷嬷说过了,一来老夫已为小女立下婚约,二来鄙府门庭破陋粗蠢,不堪与长公主结亲。”


    长公主冷笑,“你也知道你门庭不配,我不计较这个与你结亲,你就该领情才是。元昭这样的郎君,钟京打着灯笼都难找,他的青云路才刚刚开始,过个几年官位赶上你轻而易举,现在天赐姻缘让他为你女婿,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还推三阻四!”


    她停了停,“我知道你这个人,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其实虚伪投机,有好处的事从不落下,已有的婚约根本不是问题。你说实话,为何要拒婚?”


    沈执柔拱拱手,“长公主如此想臣,可就大错特错了。臣说的全是实话,婚约既立,就没有理由更改,这招令郎为婿的好处,让给别人吧,老夫敬谢不敏了。”


    长公主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再多问,亦淡了眉眼平静道:“可惜你没得选。皇兄抱恙,我不想拿此事打扰他,才特意过来和你商量。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明日就进宫找圣上给他们两个赐婚,想来你也不敢抗旨。”


    沈执柔脸上纹路愈加深嵌,竟被这番话气得咳嗽了一声,“好啊!长公主当年逼婚晏家,现在又为儿子逼婚我沈家了!”


    驸马去后,圣上优容长公主,但有所求,无不应允。沈执柔心里明白,她说明日去请旨,就真的能请回赐婚的旨意来。


    这些年她深居简出,收敛锋芒,但行事霸道的底色丝毫不减当年。


    “元昭是我儿子,我当然要为他娶到中意的女子,不然怎么对得起先夫?”


    沈执柔深吸一口气,语气里露出些许颓然,“老夫真是不明白,我那劣女就这么招令郎喜欢?”


    长公主理所当然地点头,“你是多不喜欢你那个女儿,要把她远嫁到两千里外给人当填房,还不高兴我儿中意她。”


    沈执柔沉默了很久。


    “她的生母是我府上的一个丫鬟。”


    长公主淡淡道:“元昭不嫌弃。”


    “那个丫鬟……当年故意打扮成阿微的样子接近我,她如此亵渎阿微,我怎么能让她生下来的孩子嫁给虞卿的儿子?”


    虞卿是晏翊钧的字。


    长公主美目怔愣片刻,喃喃道:“我说怎么有些像她。”


    “她的行径确实低贱。”她嫌恶道,“但祸因不是在你吗?若非你把持不住,哪里来的这个丫头?沈执柔,你自称君子,却对这种事耿耿于怀,还因此迁怒小辈,坏人姻缘,可笑至极!若不是元昭实在喜欢她,我才不愿和你做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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