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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真是兔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要是司听白在就好了


    这些在背地里下狠手的都是京城的公司……


    几乎是瞬间,程舒逸就想到了与自己交易成功的司明裕。


    可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又被程舒逸打消。


    在两个人的那场交易里司明裕才是得益方,她有什麽理由会对自己下这麽龌龊的黑手?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司明裕,她完全可以直接用司氏光明正大的下手,根本不需要这样费尽心思,折腾一堆影子公司出来玩傀儡术。


    但如果不是司明裕,那还会有什麽人这麽恨江城娱乐呢?


    “大概是什麽时候开始出事的?”程舒逸皱着眉问:“第一次出现经纪人被挖走是什麽时候?”


    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陈橙有些紧张,小声地坦白:“是…是你入院后第三天。”


    轻点桌面的指尖微顿,程舒逸忍不住皱眉。


    也就说,自己前脚刚病倒,后脚江城娱乐就被人惦记上了。


    对方极有可能是既对江城娱乐了如指掌,又对自己多有忌惮,所以挑了个自己生病的时候下手报复。


    程舒逸盯着指尖中已经燃尽的烟,在脑海中思索着这麽恨江城娱乐的人会是谁。


    罗拉?


    不可能,之前的粉丝坠楼案牵扯到了罗拉头上,她做过的脏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已经悉数暴露被外国警方控制,准备移交回国内候审。


    谈茉莉?


    也不可能,谈茉莉试图将司听白关起来的那一次,自己对她的容忍度就已经到了极限,这麽些年谈茉莉对自己的示爱已经和骚扰没什麽区别了,这些都被程舒逸事无巨细地整理出来发给了她的富商妻子。


    据熟悉的律师朋友说,谈茉莉最近被离婚官司闹得精疲力尽,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是净身出户和永久封杀。


    而且要在短时间以这麽快的速度做到这种程度,除了带着恨意还要有周密的计划和人脉。


    那些影子公司虽然是空壳子,但不论是手续还是流程都是正规的,绝对严卡在国家法律界限里的。


    所以这个躲在暗处的对手是个劲敌。


    “把这段时间集体解约的艺人去向整理成详细数据给我,安排人随时盯着这群离职的,看看会往哪里跳,通知财务需要赔付的违约金如期给,拖不得,”程舒逸沉吟片刻问:“公司现在还有谁能用?”


    陈橙听着程舒逸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一切,刚刚还慌得不行的心瞬间落回去。


    “孟宁九,她是没有被对外官宣签入江城娱乐的。”陈橙说完,试探着问:“舒逸,你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吗?”


    怀疑的人选…


    程舒逸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怀疑对象,可仅仅只是瞬间,又被她给否定。


    就算是所有人都怀疑一遍,程舒逸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看着程舒逸冷下去的表情,陈橙纠结了一番还是说:“舒逸,虽然不该提,但,第一个是……司听白。”


    “不可能。”程舒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可能是司听白。”


    就算任何人都有可能这样算计自己,程舒逸也不信会是司听白。


    虽然司听白接近自己时的身份是假的,可是她眼睛里的爱是真的。


    那种眼神程舒逸曾在九年前周昭的眼睛里看见过,但那个时候程舒逸并不懂是什麽意思。


    直到九年后,程舒逸捡到司听白。


    那个雨夜,女孩第一次看向自己,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出现了九年前只在周昭眼睛里出现过的,类似于爱意的视线。


    若说程舒逸太迟钝,九年前读不懂周昭的眼睛,可为什麽她在九年后又读懂了司听白的眼睛呢。


    这个问题程舒逸想不出答案。


    或许是司听白的眼睛里,还有什麽自己没有读懂的。


    可那爱是程舒逸切切实实读到,并且感受到的,甚至要比程舒逸过去三十年遇到的所有示爱者更加浓烈千百万倍。


    所以即使有怀疑,程舒逸也不愿意相信会是司听白。


    与其说不愿意信,更多的是不敢信。


    看着突然情绪激动的程舒逸,陈橙一脸疑惑地问:“什麽不可能是司听白?”


    “第一个从江城娱乐莫名其妙离职的人就是司听白啊。”陈橙说:“你理解成什麽了?”


    即使是自己闯下了这麽大的祸,程舒逸都没有这麽激动和紧张,面对预计九位数不止的亏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解决方案。


    可是为什麽自己只不过是提了下司听白的名字而已,程舒逸就瞬间反应激动了起来。


    更何况司听白现在已经离职一个月了,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件事,陈橙以为程舒逸早就已经接受了。


    “没什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程舒逸抬手揉了揉眉心,“没什麽事你就回去休息吧,公司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程舒逸迫切地想自己安静一下。


    因为她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这胡乱发散的思维了。


    “舒逸,最后一个问题。”


    陈橙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地问:“你跟司听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她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早在程舒逸生病住院时,陈橙就很想问。


    江城娱乐创立十年,程舒逸就带了九年艺人。


    这是第一次把艺人带到了自己的床上。


    当时程舒逸在手术室,陈橙忍不住和俞原野大吵了一架,责备俞原野赶走了司听白,可当陈橙从俞原野嘴里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后,结结实实吓了好大一跳。


    但后面一想,陈橙觉得这样也正常,不然司听白又是以什麽身份出入程舒逸的家呢,再说了,司听白对程舒逸真的没话说。


    可是这过去的一个月里,程舒逸在江城医院,司听白居然一次都没出现过。


    又让陈橙忍不住疑惑,这俩人间到底发生了什麽。


    “无所谓。”程舒逸脸色彻底冷下去,没好气地说:“爱回不回,你问这干什麽?”


    陈橙被这句话堵得一愣,抿了抿唇说:“哦,只是如果司听白能回来的话,或许可以少赔点违约金…”


    眼前人此刻的脸跟冰块似的,陈橙可不敢傻愣愣往枪口上撞,八卦的话转了个弯变成工作的事情。


    果然,说起工作,程舒逸表情缓和了些:“我会想办法签新人,让孟宁九接替司听白的工作,找个时间宣发。”


    司听白失踪了一个月,网络上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渐渐多起来。


    本身就是自带流量话题的新艺人,又无故缺席好几场活动,什麽耍大牌,什麽被雪藏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


    既然网友爱讨论,干脆就把火烧旺点,程舒逸这样想。


    “好的。”陈橙说完,转头往外走,刚走几步又在门口停下回头问:“舒逸,你还好吗?”


    回应陈橙的是程舒逸彻底冷下去的表情,以及一句冷笑:“我好得很,我又不在乎她。 ”


    可我甚至都没问是什麽啊,陈橙摸了摸鼻子,她想自己应该是不用八卦了。


    程舒逸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安静下去的办公室,程舒逸皱眉盯着计算机,只觉得心烦。


    明明只是提了下那个名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人平白挖空了一块似的,空荡的有些发酸肿胀,并且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我才不在乎。”


    小声地,像是回应陈橙又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


    程舒逸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看向眼前的合同。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动荡,正等着江城娱乐。


    ……


    ……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下去。


    转眼年节将至,司明裕的工作任务越来越忙,经常需要连轴飞好几个星期去不同的国家,详谈关于新一季度和合作。


    近半月,司明裕一直在出差没回过家。


    所有司氏相关的合约业务都是由司听白在代为处理,这一个半月来,司听白越来越熟练司氏的业务,帮着司明裕过合同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计划也一直在不断进行。


    先是把被挖走的艺人身份表面洗干净,支付了陈橙索要的部分违约金,然后按兵不动。


    司听白知道,这点违约金是陈橙要的,远不符合程舒逸的野心。


    要想发挥艺人的真正作用,还得有另一个人的参与。


    就在距离晚宴还剩两天时,娱乐圈又出了个轰动的大事。


    #广电副局长行贿偷税


    这一词条在工作日的早上飞跃而上,热度瞬间暴涨。


    临近年末,这个瓜可谓是今年内娱最劲爆最炸裂的存在了。


    司听白是早上到的办公室,打开计算机推送的第一个词条就是这条新闻。


    她接了杯热水,慢慢悠悠喝了起来。


    眼睛盯着屏幕,看着这条热搜被人为操控着不断被降热话题度,又不停地被吃瓜网友的热议顶起来。


    忍不住勾起唇,这场准备许久的好戏,就快要开场了。


    刚支付完给猎头的尾款,手机上就弹出了新消息。


    【二姐:后天的晚宴可能有点意外,暂时不做赴约的打算。】


    司听白扫过这条消息,脸上的笑意更甚,长指轻点发去了回信。


    【好的二姐,既然晚宴无法举行,那就春节前夕再去拜访吧。】


    春节去送礼,才显得更加有诚意一些。


    看来事情都在按照计划推进。


    司听白发完回信,将手机丢回办公桌上,视线微垂。


    那拇指大的多肉喝饱了水,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嫩绿饱满的不似冬天植物该有的状态。


    冬天结束就是春天。


    很快就要再次见面了,江城。


    ……


    ……


    连续在江城娱乐办公室里住了半个月的程舒逸,在过年前一周,被俞原野强制扭送回了家。


    银晃晃的手铐再一次套在程舒逸手上连接着车扶手,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帮广电的张副局撤了半宿的热搜,还是没压住。”陈橙心疼地劝看着程舒逸的黑眼圈,愤愤不平地骂:“这件事神仙都没救,还非要难为你,身体刚好就熬大夜,那偷税漏税的真不是人,而且一旦帮这人做了热搜,sue要担责的,吓得我一晚上没敢睡。”


    偷税漏税的事情是死罪,一旦曝光就再无洗白的可能。


    虽然江城娱乐现在明面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可实际上能拿得出手的话题流量就剩下个孟宁九,那些被挖走的艺人解约程序走完了,但违约金的尾款还差点没补齐,就连艺人自己也连解约声明都没发。


    表面上维持着诡异的平静,可内里却是持续亏空的状态。


    这件事要曝光的前三个小时,张副局长的秘书找到了程舒逸,请求她做公关危机。


    开出的佣金价格非常昂贵,足以扭转江城娱乐现在的局势。


    死到临头的张副局长把希望寄托在了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公关女王身上。


    希望靠着程舒逸打一场漂漂亮亮的仗。


    但这个案子难度大,再加上程舒逸看似被聘请,实则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钱跟流水似的砸进去,程舒逸实际上根本没管流量池1。


    张副局长给的钱她也没要,而是反手报了警。


    于是就有了俞原野的‘出警’。


    坐在副驾驶的俞原野回过头,笑道:“你也不看看坐你边上的是谁,这人可是程舒逸啊,她比狐狸还精明。”


    张副局长已经无力回天,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系的都要负连带责任。


    而程舒逸反手报警,把张副局长秘书的威胁加恐吓录音留存,全都当成了证据去用。


    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事情曝光还能赚一波口碑。


    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背后明显是有人要整这个什麽副局长。”俞原野说:“那家夥举报数据全的,就差把那人生辰八字填出来了,你们猜,五年多少钱?”


    陈橙来了兴趣,探头去说:“五年得有五个亿吧?”


    “格局打开。”俞原野做出个手势,夸张道:“我师娘说,八个半——”


    陈橙兴奋地趴过去,刚想说什麽,眼尖地发现了新大陆:“芋圆椰!你脖子上是什麽!”


    这声叫唤太大,俞原野下意识抬手挡住脖子上的暧昧红痕,回头瞪了一眼:“你再大点声音呢,她好不容易才睡会儿。”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陈橙抬手捂嘴,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


    程舒逸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这段时间江城娱乐动荡,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最近不对劲,”陈橙指了指程舒逸,小声说:“她心里有事。”


    原本想好好八卦一下的陈橙说完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眯着眼睛看着手一直挡在脖子处的俞原野,迅速反应过来了。


    俞原野也有事儿。


    还是三九霜寒里桃花朵朵开的好事情。


    脖子上那枚红痕印记太暧昧了,一看就是个小女生留下的,可俞原野单身这麽多年又苦苦暗恋师娘,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


    总不可能是蚊子咬的吧。


    车内氛围瞬间冷下去。


    坐在后座啃手的陈橙化身福尔摩斯,开始在心里分析。


    ……


    ……


    被送回家的程舒逸已经彻底熟睡了。


    这一觉昏天地暗,以至于醒来时程舒逸头痛欲裂。


    她揉着眼睛发了条信息,叫住在隔壁小区的住家阿姨送饭来。


    缺觉太久就怎麽也睡不够,发完消息后的程舒逸洗漱完躺进一楼沙发里,又有些昏昏欲睡。


    昏暗冷寂的客厅氛围即使开着暖气,程舒逸也觉得不够暖和。


    下意识又把自己蜷缩起来抱成团。


    叮——


    就在程舒逸刚睡熟时,门铃声响了。


    “舒逸小姐叫的餐到了,请出来拿一下吧。”


    隔着对讲机,阿姨的声音传进来。


    程舒逸并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空间被踏足。


    即使是做完饭送过来的阿姨,每次都只能送到门口。


    提示门铃声骤响在客厅间,半梦半醒的程舒逸懒得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随口唤道:“司听白,阿姨来了,去开门——”


    声音戛然而止,突兀地断在半空中。


    刚刚还半梦半醒的程舒逸瞬间清醒了。


    因为她在安静下去的偌大客厅里只听见了自己声音的回响。


    这个家里哪还有什麽司听白。


    那个随叫随到任凭自己差遣的人,现在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程舒逸是被自己的这声下意识的呼喊给吓醒的。


    不知道什麽时候,最讨厌私人空间被踏足的自己,居然早已经习惯了有司听白在家的生活。


    所以当阿姨做完饭送过来时,下意识又叫司听白的名字。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当孤独的呼喊声回荡在空中时,回忆就会被勾起来。


    往往这个时候,司听白不管在做什麽,都会飞快地出现。


    甚至会赶在程舒逸被吵醒前,就把所有的东西拿进来准备好。


    只等程舒逸睡醒后,两个人在一起吃有些冷掉的饭菜。


    可此刻,空荡荡的家里连回声都没有。


    冷掉的只有程舒逸。


    没有等到回应的阿姨再次按响门铃声——


    “餐到了,听白小姐,请出来拿一下吧。”


    “知道了。”按响回应铃,程舒逸的声音冷冷传过去:“放门口就好,我叫幺六六出去拿。”


    幺六六是一只机械狗,主要用途是运送快递,并专门负责将饭菜运进来。


    这是程舒逸没捡回来司听白前过的生活。


    为了节约省事程舒逸一共有七只机器小狗,专门负责接收指令,按照程舒逸的命令执行任务。


    但这半年里,机器小狗已经没有被使用过了。


    有血有肉的司听白的到来让程舒逸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唯一信任和依靠的明明是电子设备。


    “舒逸小姐?”似乎是有些意外,阿姨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今天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程舒逸听着这问询,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有什麽问题吗?”


    这个阿姨为程舒逸做了很多年饭,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却一只手数得过来。


    反而相比起程舒逸这个老板,阿姨在这个家里见过最多的人是司听白。


    “抱歉舒逸小姐,我并不知道今晚是您叫的餐,所以餐的口味多以辛辣偏多,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重新做一份吧。”阿姨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程舒逸一般晚上并不吃辛辣的食物,甚至在认识司听白前连吃晚饭的习惯都没有。


    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幺六六已经带着晚餐回来了。


    机器小狗不够高,承着托盘连站立的指令也无法做。


    看着不停绕着桌角转圈圈发出警报声的机器狗,程舒逸不得不站起来亲自去弄。


    刚一打开,辣子鸡的鲜香,水煮肉片的红油香,还有青椒肉丝的清香就扑鼻而来。


    还真的是辛辣偏多,除了藕丸子这一个清淡的汤外,全是辣菜。


    把餐盘摆上桌,程舒逸忍不住皱起眉。


    如果不是阿姨的声音和餐盘都是熟悉的,程舒逸会怀疑是不是弄错了。


    她的一日三餐口味都是偏清淡的,阿姨为自己做饭这麽多年,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就连眼前的菜,阿姨也一次没做过。


    所以很明显,这些辛辣的食物是阿姨以为今晚又只有司听白一个人吃饭,所以特意迁就司听白的口味准备的。


    但这些食物,司听白和自己吃饭时,从来没有点过啊。


    是因为自己从来没管过这些事情,再加上每次吃饭其实司听白都迁就着自己的口味。


    所以自己才会对这些菜都很陌生吗?


    一起生活了半年,这是程舒逸第一次发现,原来司听白的口味根本不是清淡,而是辣口。


    司听白,好像确实是北方人。


    心没由来地难受了下。


    程舒逸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鸡肉,进入口腔的瞬间,干辣椒的香瞬间在舌尖炸开。


    从来不吃重油重辣食物的程舒逸几乎是皱着眉咽下去的。


    改变口味是很困难的事情,最后一点食欲也被这个鸡块消磨没了。


    程舒逸赤着脚又躺回沙发。


    红油麻辣鲜香弥散着餐厅,明明是吃不惯的口味,闻起来却毫不排斥。


    程舒逸自己也说不清为什麽要留下那堆菜。


    摆在冷色调灯影下的红油看起来特别有食欲,没被动过的食物像是被装点好的礼物,静静等待着另一双筷子的到来,品尝礼物的惊喜。


    饭是不会自己出现在桌几上的,但程舒逸早已经习惯了不论什麽时候饿了,下楼总能看见热腾腾的早餐,就像家里的灯明明从原来就是冷色调的,只是因为司听白擅作主张的决定。


    程舒逸现在已经不适应这冷色调的客厅了。


    她盯着酒柜处的灯带发呆,脑海里没由来地又想起从监控里看见的,司听白细心将酒柜装点满暖灯时的模样。


    总觉得,家里还是暖色调会更加温馨些。


    明明开着暖气,程舒逸却还是慢慢把自己缩起来。


    蜷缩成一团正胡思乱想的人转了个身,不再看酒柜。


    盯着空白的投影白板,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


    但程舒逸的心脏还是在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要是司听白在就好了。


    第72章 危机前夕(一)


    京城大雪是在夜半突然降临的。


    厚重遮光帘挡住所有新雪,当司听白吃过早餐换完衣服准备出门时,拉开门的瞬间,无边雪白几乎将世界吞没。


    没有做过清扫的院子保留了昨夜所有雪痕,残雪覆新雪,新年替旧年。


    搭在门把的手一顿,看着眼前雪白的世界,司听白愣住了。


    京城属北方,落雪是常有的事情。


    早在圣诞夜时京城初雪就已经降临过,只是司听白并没有见证到。


    明明从小到大生长在北方,已经看过无数遍雪,可每一次见到新一年的雪降临,司听白还是会很兴奋。


    她喜欢雪天,喜欢京城气候分明的时节。


    可是在眼前这无边大雪里,司听白却没由来地想念起那个季节界限总是很模糊,温差总是断崖式升降的城市。


    江城的新年会有雪吗?


    抬脚迈出第一步,马丁靴深深陷入雪中,踏下这片雪中的第一枚印记。


    冷意顺着脚腕处不断攀升,让司听白的最后一丁点困倦也消散了。


    自从江城离开后,她总睡不了觉,睁眼到淩晨是常有的,不论用多少工作吞多少助眠药品都无法让司听白安稳睡个好觉。


    辗转难眠的一夜夜,竟也过了这麽久。


    在厚厚的白中踏出一条霜雪道,司听白径直走向了停在路边等待的车。


    暖气随着车门的开启扑过来,车内本困倦的人瞬间打起精神。


    “念念。”


    司明裕的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就再挪不开,语气里有些嗔怪:“怎麽穿这样少?”


    “二姐。”刚坐定的司听白轻声道:“我没想到会下雪,但不冷的。”


    纯羊毛质地的厚重烟灰色手工大衣,内里叠穿着同色系的西服三式,如瀑般黑色长发并没有特意打理,而是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无框镜片在灯下折射出冷光,衬得司听白眉眼间的清冷疏离更甚。


    “乖念念。”


    握住司听白的手,确保每一根指尖都是暖的后,司明裕将原本抓握的姿势变为十指相扣,轻笑道:“等下去盛家,时刻跟在姐姐身边,可以吗?”


    虽然是问询,但司明裕的动作已经决定了她想要的回答。


    这段时间出差,司明裕怕极了自己不在时司听白会离开,所以每天都会打无数电话,借着抽查工作的借口,时时刻刻需要司听白汇报行程以及正在做的事情。


    司听白又恢复了没离家出走前的乖巧,对待司明裕的突击检查有求必应。


    这让司明裕很满意,原本强压住的掌控欲念再次复苏。


    司听白最好能这样时时刻刻将呆在自己身边,如果不能,那只好能将司听白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了。


    “可以。”司听白垂眸看向自己与司明裕交叠的双手。


    看似被压在自己掌心下的手实则是牢牢攥紧的那一方。


    熟悉的掌控感再次无声蔓延,司听白下意识轻皱起眉,故意道:“姐,我们这次是去聊联姻的事情麽?”


    留在司家从来不是司听白的最终选择,未来的某一天,她还是要走。


    被司明裕用这种带有扭曲情感监视的生活,司听白已经过够了。


    只是她现在手里的事情未完成,为了不让司明裕插手,司听白不得已扮演乖巧。


    今天是新年,满街小巷挂起红灯笼。


    盛家长辈主动邀约司家共进晚餐,所以一大早司明裕就赶了回来。


    “联姻?”司明裕沉吟片刻,轻笑道:“应该吧,聊聊联姻。”


    盛知鸢的病越来越重,随意一场雪都能压垮她单薄的生命,司明裕垂下眸轻勾起唇。


    姐姐的指尖摩挲过妹妹凸起的腕骨。


    像是蛇缠绕住被选中的猎物。


    司明裕用指腹感受着司听白手背皮肉下黛青色里的血液流淌,这条脉络是属于自己的。


    或者说,司听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一切都是属于司明裕的。


    两周的出差分离,司明裕的伪装终于露出破绽,她再无法做到保持界限与距离。


    车驶向盛家老宅,交握的手再没被分开过。


    ……


    ……


    京城四大家族,司宜江盛。


    虽盛家排末,但不论财还是权,都是不容小觑的。


    盛家老宅在寸土寸金的地界挑了个闹中取静的悠闲山庄,因为是团年晚宴,所以除了被宴请的司家和东道主的盛家外,再没有旁的外人。


    司明裕刚牵着司听白下车,还没能走进正厅,就被盛南辞双手环胸挡在了门口。


    “阿裕,你终于来了。”盛南辞冷冷盯着那双紧握着的手,笑道:“咱们家不大的,只要妹妹不是存了心,是不会走丢的。”


    她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都直指司听白,就连眼神也带有不断挑衅。


    司明裕冷声呵斥道:“滚蛋。”


    “好凶呀阿裕。”盛南辞装得可怜兮兮,面对司明裕时就差长出尾巴拼命摇了:“人家这麽想你,不是想被你骂的。”


    被强迫牵住的司听白沉眸看向正围着司明裕谄媚讨好的盛南辞,意味深长地勾起唇。


    司明裕没功夫和盛南辞瞎聊,直接上手推开了挡路的人。


    就在司明裕进去后,盛南辞却伸出手扣住了她牵紧司听白的那只手。


    “阿裕,我家母亲与长姐有些话,我想应该是要单独同你讲的,她们已经等你许久了。”盛南辞握住司听白的手背微微用力,面上却还带着笑:“所以,把妹妹暂交给我保管吧。”


    “我保证,会好好待她的。”


    待她两个字被咬了重音,盛南辞挑衅地看着司听白。


    司明裕的脸瞬间冷下去,呵斥道:“松开。”


    “姐。”从见面到现在一言未发的司听白借着盛南辞的力,挣脱了被紧牵着的手,轻声道:“您进去聊事情吧,刚好我也有点东西想单独跟盛二姐姐聊。”


    听到单独两个字,司明裕和盛南辞几* 乎是同时看向了司听白。


    被两道视线盯着的人却始终表情淡淡,无喜无悲,姿态谦卑。


    “好啊。”盛南辞干脆用了几分力气,一把拽住了司听白的手,将人拉向自己:“我可是很喜欢听白妹妹的。”


    司听白表面上始终没有情绪,心里的厌恶早已经拉到了极限。


    比起被司明裕带有占有欲的拴在身边,她更讨厌盛南辞这假兮兮的做作姿态。


    这里的一切都让司听白厌恶,可是她现在还不是能离开的时候。


    司明裕还想说些什麽,但内院的门被打开,盛家长姐站在台阶上主动打招呼:“阿裕,你什麽时候到的?”


    东道主都出来了,司明裕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南辞亲热地挽着司听白的手,走向偏院的茶室。


    做着戏的两个人刚一走出视线,关上茶室的瞬间,原本笑着的两个人同时变了脸。


    “和自己的姐姐这麽亲密,不嫌恶心麽?”盛南辞冷笑着嘲讽,径直坐到主人茶席。


    被讥讽了的司听白也不恼,盘腿在客人位坐下,轻笑道:“我还以为盛家二姐姐已经原谅我,我的礼物都派不上用场了。”


    “原谅?”正烫着茶盏的司明裕冷笑道:“你对娇娇造成的伤害,是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的。”


    司听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打开,掏出准备好的文档袋递过去:“这句话的重点,我以为会是道歉礼物。”


    密封起来的文档被推过去,盛南辞看都没看,讥讽道:“是准备拿司家的东西讨好我?”


    司听白不再接话,单手托腮,静静看着盛南辞煮茶。


    当清浅的茶香溢满室,盛南辞终于空出了手。


    她轻品了口茶,慢悠悠地拿起文档袋。


    因为盛南辞知道,自己如果不打开这东西,司听白是不会再讲话的。


    这个文档袋里是厚厚一沓合同,上百位艺人的解约书。


    刚刚还一脸不屑的盛南辞将杯盏放下,仔细看了起来,表情越来越认真,眼神里满是惊喜。


    将眼前人的所有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的司听白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一切的发展尽在司听白的掌握中,就连盛南辞要问什麽,司听白都已经预判到了。


    果然,就在司听白刚将杯盏放下时,听见了盛南辞惊喜的声音。


    “原来在背后把江城娱乐往死里整的黑手是你啊。”盛南辞翻看着一份份完美解约的艺人合约,这些可都是放在娱乐圈里响当当的人物。


    精挑细选的上百人,可以在圈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程舒逸带出来的。


    江城娱乐最近的动荡在圈内早已经传开了,有人在背后花高价挖空了江城娱乐的艺人。


    现在的江城娱乐只剩下个空有其表的招牌,虎视眈眈想吞下江城娱乐的人不少,但都在观望。


    毕竟程舒逸是圈里出了名的狠手段,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这是我准备的一点歉礼。”司听白垂下眸,显得很有诚意道:“关于我在订婚宴逃婚时的补偿。”


    提到订婚宴的事情,盛南辞从惊喜中清醒了过来。


    “首先,我可没东西回你的这份大礼。”盛南辞将文档丢回红木茶桌上,杯盏被撞飞,清茶漾出去迅速浸透了没有保护的文档合同。


    这样不留情面的嚣张,司听白却丝毫没有生气,而是反问:“为什麽要回呢?”


    抬手端起手边新的杯盏,袅袅茶香萦绕,司听白轻抿了一口:“按照司盛两家主事人的意思,过了年会宣布我和娇娇订婚的事情,等到了年纪再举行仪式,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的,不是麽?”


    清浅的茶香入喉,司听白轻轻勾起唇,眉眼明艳生动,笑得纯良又无害。


    “你真这麽好心?”这件事盛南辞是听说过的,帮忙做这件事的猎头下手很黑,放出去的消息说是收回来做歉礼的。


    但是盛南辞没想过,这份歉礼是给自己的。


    那诱人的解约合同勾得盛南辞心痒,盛世最近动荡,那部压着全部身家的剧因为副局长的落马而被无限搁置。


    这些艺人,不亚于三九寒冬里的金丝炭。


    慢慢坐直身体,盛南辞又将文档捞回来。


    确认没看错,每一项都是支付过违约金的干净艺人。


    司听白真有这麽好心?


    “当然,不过就是需要盛二姐姐与我签署一份无责条例。”司听白说完后,盯着盛南辞瞬间冷下去的表情,慢条斯理道:“是关于我赠与的免责协议,一旦签下协议后,这些艺人后续再跟司听白无关,毕竟江城娱乐是我前东家,司家也不做这些板块,我挖走了这些人,留在我手里也没用,只是想用来当歉礼讨好盛二姐姐。”


    “我要是不签呢?”盛南辞将合同丢回去,只是这次力度明显小了许多。


    盛南辞承认自己心动了。


    这些艺人的违约金支付过,现在签进来,正好一步将盛世传媒转型为娱乐公司。


    就连那部亏损的剧账目也能拉回。


    只赚不赔的好买卖,就是有点太好了,总觉得像陷阱。


    “不签我也不能勉强盛二姐姐。”司听白垂下眼睛,轻叹了声道:“毕竟我是真心实意想道歉,二姐说,为了司盛两家日后关系更加稳固,我必须为我的错误买单。”


    司听白这番话不动声色地搬出了司家和盛家的世交关系,联姻合约,甚至还拿出了司明裕。


    听到她叫二姐这个称呼,盛南辞心里的欣喜更甚。


    司听白成年前并不参与生意场的事情,成年第一天就跑了,最近才回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娱乐公司是主要获利的。


    这件事除了司明裕,再没人会这样体贴的为自己解燃眉之急了。


    按道理说,司听白肯定也不会有这麽大的胆子赌上司盛的未来敢玩什麽心机。


    就连那个猎头也是说,背后人是收回来当歉礼的。


    难道真的是司明裕的授意,司听白才专门挖人来讨好自己的?


    “你真这麽想?”盛南辞长指微曲,点在合同上:“我什麽都不签也没事?”


    司听白乖顺地点点头:“真的,只希望盛二姐姐帮我多讲讲好话,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行吧。”盛南辞从合同上挪开手,亲自扶起那被自己打翻的杯子,为司听白续了一盏茶:“听你二姐说,你没有继续念书的打算了,是准备回来接手司氏?”


    看着眼前人的行为,司听白知道盛南辞是收下了。


    鱼上鈎了。


    “不。”


    司听白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回答的干脆利落:“现在的司氏是二姐一手打造的,这些都是属于她的,我不会抢也不会分走,但我确实准备自己做一些新的领域。”


    “自己做?”为人续完茶的盛南辞收回手,不屑地笑了声:“看来你二姐把你保护的实在太好,以至于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水有多深。”


    一个刚成年的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娇小姐说不靠家族,反而要靠自己做事业,不亚于天方夜谭。


    “我知道的。”司听白端起盛南辞刚续的茶,谦卑道:“所以我会以盛二姐姐为目标,向您的位置努力的。”


    听出话里的讨好与谄媚,盛南辞不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我这个高度的,你还小,多吃几次亏就明白你现在过得多舒服了。”


    “谢谢盛二姐姐教诲。”司听白垂下眸,压下眼睛里的笑意:“我会注意避免吃亏的。”


    一盏茶喝完,司明裕那边也聊完了。


    盛家也是百年的基业,极其看重礼数,对待年节更是诸多忌讳。


    不仅家里铺天盖地的喜庆红色,就连团年饭也是极讲究的菜式。


    在欢笑与交谈声中,司听白坐在司明裕身边,敲定了与盛知鸢节后订婚的约定。


    只是这场订婚宴的另一个主角,盛知鸢并未出席。


    随处可见的红,丝毫不能带给司听白喜悦。


    零点钟声响起时,她再次怀念起那个季节模糊,让人生厌的城市。


    ……


    ……


    程舒逸的新年是白色的。


    似乎是上一个年节将雪量耗尽。


    今年新年到来时,江城除了不断降低的气温外,并没有雪花落下。


    新年,早已开启的假期让江城每条街巷都挂满红,店铺里传出欢快的乐声。


    而江城娱乐公司大楼的灯一直亮到年三十的淩晨,最后关掉所有设备的程舒逸略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独自走出公司大楼。


    这段时间程舒逸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


    原本就高昂的艺人佣金都附带着三倍或十倍不等的赔偿款项,以江城娱乐目前的账目流水,不可能全部拿出去支付这些赔偿。


    不能让江城娱乐的资金链断掉,所以程舒逸拿出了自己的积蓄。


    她将这九年来存下的所有钱,除去为程游历专留的医疗款,其余所有都投进去处理了艺人的违约款项,才终于填平了这些窟窿。


    在旧年的最后一天,程舒逸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但这些根本远远不够,目前是不欠债的状态了,可是江城娱乐必须注入新鲜血液,需要艺人的人气与工作获利。


    目前有热度能用的就一个孟宁九,即使是把二十四小时掰成七十二个小时来用也还是不够的。


    按照这个发展下去,江城娱乐距离资金链断裂只是时间问题。


    四处聊合同挖新人的程舒逸恨不得一天能有九十六个小时,如果不是江宜的电话,程舒逸可能要在办公室里熬过这个新年了。


    “实在抱歉。”江宜看着匆匆赶来满脸疲惫的程舒逸,轻声说:“因为我的妻子已经准备好年夜饭了,所以今晚可能得辛苦您陪伴您的姐姐了。”


    “应该是我感到抱歉才对。”程舒逸看向坐在等候区的温柔女人,又看向还未换掉白大褂的江宜,有些歉疚:“我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自从将姐姐转移到您这边后,我都没有来过几次。”


    江宜的医院目前规模并不大,可是江宜在医学界的名声远扬,每天都有无数人慕名而来,其中不缺钱权贵族乞求江宜优先接诊。


    但江宜不缺钱也不谋权,不论钱权地位,只按排号接诊。


    目前江宜主要诊治的是程游历,手中只接了程游历这一个病人,所以许多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


    “没关系。”江宜叮嘱道:“今晚值班室有值夜的薛静鸢医师,她会在吃完晚饭后赶过来,如果有突发情况薛医师会治疗,不放心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程舒逸连连点头,不断应好。


    没接触江医生前,外界对这个医生最多的不好评价是关于性格,太过狂傲又带有不好接近的嚣张。


    可接触后程舒逸发现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江宜周身总是有一份与她长相性格不符的温柔,视线落在等待区,程舒逸明白了江宜这份温柔的来源。


    跟程舒逸简单交代了几句事宜后道别。


    没来得及换下白大衣的江宜迫不及待地牵起了等待区那个温柔女人的手。


    二人似乎在轻声交谈着些什麽,明明什麽动作都没有,只是在轻声讲话,程舒逸却能看出无限涌动的爱意在空气中蔓延。


    江宜与她的爱人是完全不同风格类型的美人。


    一冷一柔,江宜身上多出来的那份柔软与温暖,全都来自于她的爱人。


    从未有过的羡慕心理油然而生。


    程舒逸失了神,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像个躲在角落的影子,只能在阴暗处窥视着阳光下的美好。


    收进口袋里的掌心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中,程舒逸轻眨了下眼睛,迅速挪开视线,逃也似地回到程游历的病房。


    这是程舒逸在人生三十年里,第一次产生类似于羡慕甚至是渴望的心理。


    虽然回到了病房,但江宜与她爱人的身影却始终印在程舒逸脑海里挥之不去。


    原来家的感觉并不一定要来自于家人。


    在爱人的身上,同样可以产生让人想要归属的依靠感。


    程舒逸低头看向雪似的病房白床单,无端地联想到了那个为自己煮汤,亲手装点房间的忙碌身影。


    如果她在身边……


    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程舒逸的思绪。


    病房门被轻推开,程舒逸闻声回头,迎上一双温柔的眼眸。


    是江宜医生的爱人。


    “你好。”程舒逸强撑起笑意,冲眼前人打招呼。


    “程小姐你好。”宋卿将手中的保温食物盒递过去:“我叫宋卿,本想邀请你和我们回家吃团年饭的,但感觉程小姐不想离开自己的姐姐,所以冒昧的准备了些饭菜,就是等的有些久,可能凉掉了,需要你热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合你口味。”


    食盒是新的,并且是以双手的姿势递过来的。


    隐藏在细节里的贴心与涵养,让程舒逸对这个叫宋卿的女人充满了无限好感。


    宋卿与生俱来的温柔似水,无声地将人环绕,她的关心既不会让人觉得不适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甚至无端地想要亲近。


    微愣片刻的程舒逸双手接过食盒,不停地轻声道谢。


    连日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手里的这个食盒是程舒逸这麽久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温暖。


    居然是来自一个陌生人。


    “那我就不打扰程小姐和您姐姐独处了,”宋卿温柔一笑,轻声道:“新年快乐。”


    程舒逸勾起唇,轻笑道:“新年快乐。”


    在一年四季只有白色的医院里完成了新年祝福,站在走廊上等待的江宜自然地牵起宋卿的手,依偎到一起的妻妻二人冲程舒逸招了招手道别。


    关上病房门,程舒逸捧着食盒,坐程游历床边的位置上。


    这麽多天不敢让自己闲下来的程舒逸再次陷入情绪的怪圈。


    安静氛围总是会勾起无限回忆,盯着手里的保温食盒,脑海里浮现起刚刚相互依偎的两个人。


    没由来地,程舒逸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胸口也堵得慌。


    明明姐姐就躺在自己眼前,程舒逸还是感觉无边的孤独包裹住了自己。


    那个不愿意被程舒逸承认的,名为想念的东西,正在疯狂啃食她的心脏。


    如果没有见证到别人的幸福,如果没有习惯了身边总有人陪伴。


    如果没有如果。


    现在的程舒逸肯定不会陷入这种情绪,更不会无端地去想念另一个此刻在做什麽。


    北方人的团年饭,一般都是吃什麽呢?


    程舒逸这样想着,打开了食盒。


    精美的菜品,甚至还贴心地配了一份蛋糕甜品。


    北方的冬天会下雪吗?


    京城的雪会冷过江城的风吗?


    不用再保持身材的话,那个人应该可以百无禁忌地吃东西。


    那口含在嘴巴里到睡着也没咽下去的提拉米苏,应该会被新的味道取代。


    病房里安静极了,时间并没有在这个空间里被静止,反而更快速地流逝了。


    当窗外的天彻底黑下去,这座无法放烟火的城市上空飞起闪烁的无人机灯。


    新年生肖的图案,祝福语的字样不断在天空变化着。


    颜色变幻忽明忽暗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染了床单的白。


    捧着食盒呆坐了不知多久的程舒逸终于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她居然想着另一个城市,度过了整个下午。


    不论年节还是平常,充斥在程舒逸和程游历姐妹俩身边的,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现实生活没有奇迹,程游历没有因为今天是春节而突然醒过来,只有屏幕上那红色的,代表她生命的线条跳动着。


    程舒逸怔怔地收回视线,她想自己或许应该起来开个灯,然后和自己的姐姐程游历讲讲那快要承受不住的情绪。


    但长久地独坐让程舒逸早已经适应安静与黑暗。


    她垂下头,在没开灯的病房里,就着规律的仪器声,吃下食盒里那早冷了的米饭。


    干硬米粒滑过喉咙,食道,落入胃中。


    程舒逸就着消毒水味,咽下了只有自己的团年饭。


    江医生爱人做的饭很香,即使冷到味道也很棒,但程舒逸却没有再吃第二口。


    她再一次抬起头,茫然地望向窗外。


    对面居民楼中家家户户的红窗花亮灯笼,全国人民都沉浸的新年之喜被玻璃分割。


    一窗之隔,隔出两个世界。


    “新年快乐。”


    守着无尽黑暗,程舒逸轻讲出这声没人回应的祝福。


    第73章 做,还是不做?(二)


    新年带来的喜悦感就像除夕夜那转瞬即逝的烟火。


    司明裕生意场上往来的朋友颇多,人人都想加深合作,于是贺年就成了个绝佳的攀附借口。


    不喜交际也不愿应酬的司听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验收初步的成功。


    刚把合同递给盛南辞的第二天,司听白就收到了盛南辞将那批人全部签下的消息。


    那部押着账面上全部流动资金链的网剧最终没能过审。


    如果想要保住盛世,盛南辞除了签下这批艺人外别无选择。


    一切发展都在司听白预料之中。


    盛南辞太心急了,许多合同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细过,所有艺人在一天内全部过完合同签入盛世传媒,只等年节结束后正式官宣。


    到那个时候,江城娱乐会变成一块人人垂涎的肉饼。


    群狼环视,就看谁能吞下了。


    看着屏幕上江城娱乐持续飘绿的股市情况,司听白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将视线挪向窗外。


    今天是年初五,假期还没收。


    街头巷尾仍有年节的余味,那一派祥和的喜气同草坪上的新雪都未散去。


    就是不知道那座没有下雪的城市里,是否喜气还在。


    铃声骤然响起,打乱了司听白纷飞的思绪。


    看着备注闪烁的单字母,司听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按下了接听键。


    “新年好呀,司小姐。”猎头L欢快的声音裹挟着电流声传过来:“年初五迎财神,我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您的。”


    司听白礼节性地回了句新年好,淡声问:“有事?”


    做过处理的声音听起来滑稽中带有些许喜感,L小姐讨好道:“主要是给司小姐拜年,其次是我看那些艺人全部被盛世签约了,您这份和解礼物似乎没有被拒绝。”


    此话一出,司听白就知道猎头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了。


    “这件事还差个收尾,做好了,分红少不了你。”司听白轻拈起茶盘旁的菩提子,笑道:“不过比起分红这点蝇头小利,我这里刚好有笔大生意的想法,不知道L小姐您有没有兴趣促成一下?”


    只准备讨个彩头的L被大生意三个字的分量震撼住。


    看样子司盛两家的嫌隙解除,日后捆在一起发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个消息卖出去,又能讨一笔好。


    “司老板的生意,我向来都是优先做的。”L分析着司听白的想法,语气里有些谨慎:“只是不知道司老板的生意是?”


    司听白轻笑道:“我转份文档给你,你看完,再做答。”


    刚发出去的邮件迅速显示被查阅后,电话那边的声音骤然消失,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


    司听白也不催,只是轻轻拈着手中的把件。


    漫长沉默后,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支支吾吾了好久没法开口。


    “做,还是不做?”司听白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L还是没法消化完眼前文档合同带来的震撼。


    这个生意不仅大,还极具有诱惑力。


    更重要的是,这个合约上明确限定死了时间。


    十五天。


    短短半个月里要想完成这合约上的所有内容,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新年假期将从此刻结束,甚至还要离开京城。


    L不敢想象,一旦做成功,自己的身价将翻倍不止。


    可如果失败……


    咬咬牙心一横,L给出回答:“做。”


    如果失败也不过浪费十五天而已。


    “好。”


    司听白轻笑起来:“劳烦L小姐准备出门,我们一个小时后云家鹤苑见。”


    ……


    ……


    终于找到借口从家里逃出来的陈橙在办公室里找到了程舒逸。


    无边的工作和文档模糊了时间。


    冷清萧条的江城娱乐和挂满灯笼对联的长街上仿佛是两个世界。


    坐在计算机前的女人长发随意挽起,身上是简单干净的纯白居家服,厚黑镜框衬得本就小巧的脸更加精致。


    即使粉黛未施,工作时的程舒逸仍旧魅力无限。


    “你不会今年也是一个人在公司过的年吧?”陈橙看着堆成山的文档以及合约书,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你身体刚好,怎麽又这样狠熬?”


    眼前的女人简直比拼命三娘还要吓人。


    每一年所有人都欢聚同庆时,只有程舒逸一个人留在公司加班。


    她没有可以团聚的家人,常年昏迷的程游历睡在医院里。


    她也没有可以一起吃团年饭的餐桌,独自咽下的饭菜,和平时没区别。


    所以这麽多年来,每个新年程舒逸总是用大量工作麻痹自己,模糊时间。


    阖家团圆这四个字,早在她二十岁时,就已经被老天剥夺了。


    听见动静的程舒逸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神都没从计算机的文档上挪开。


    除了年三十那晚程舒逸拥有过一个短暂假期后,她再没有休息过。


    断裂的资金链,艰难填平的亏空,还有空缺的艺人席位。


    一桩桩一件件像无形大山,压在程舒逸身上,逼得她无法喘息。


    “你怎麽过来了?”程舒逸指尖轻点,一行一行核对着合约条文,头都没抬问:“你妈妈居然允许你在假期出门?”


    陈橙的母亲长居国外,除了新年的几天假期回来陪陈橙外,其余时间全都用在了工作上。


    陈女士是华尔街有名的操盘手,和许意的母亲也多有接触,这两位女士的威名远扬,雷厉风行无人不晓。


    所以每次陈橙母亲回来,陈橙就被迫要在家里扮演乖小孩,寸步不离地陪着妈妈。


    现在能出现在办公室里,不亚于天方夜谭里的奇幻故事。


    “别提了,到底是谁爱过年啊。”刚刚还满脸惊讶的人长叹了声气,将自己狠狠摔进沙发里:“团年夜又大吵一架,母女血缘这四个字就跟抽我耳光一样,反复提起,反复扇我。”


    程舒逸轻点鼠标的手一顿,眼前的合同终于对完,她抬起头问:“吵架?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吗?”


    公司最近经历的动荡与危机不是秘密。


    江城娱乐没有艺人这件事,圈子里早就已经传开。


    尽管程舒逸已经做了很多补全的措施,可没有了艺人的娱乐公司,就是个飞走黄鹤空余楼宇的壳子。


    随意来场大风波,都可以摧毁。


    “她不满意我,即使咱江城娱乐排到川音和tvb前面去,她还是会不满意。”陈橙长长地叹了声气,“让她不满意的不是公司,也不是业绩,而是我。”


    这几天堆积的烦闷堵在心口,终于找到人讲话的陈橙一吐槽就停不下来:“她总是觉得工作占用我太多时间,她说自己在一天天变老,希望我陪在她身边,甚至为了让我心软,不惜说自己的身体糟糕透了,死亡是随时的事情,可实际上她烟酒都来,健康的要命。”


    这份沉重的母爱压得陈橙喘不过气。


    从陈橙记事起,她就独自生活在国内,每年只有新年能见到母亲。


    童年里每次短暂的新年假期结束,都是陈橙最讨厌的分别时刻。


    为了不让母亲走,小小的陈橙总是装病,希望用自己的可怜留住母亲。


    每次都留,每次都留不住。


    时间在母女的分别中飞快流逝。


    爱装病的小女孩渐渐长大后,对母亲的依赖也被时间磨平,可老去的母亲却变成爱装病的小女孩,开始希望女儿能分一些时间给自己。


    苦闷的陈橙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转过来瞧着程舒逸,吐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程舒逸已经停下了工作,正认真地抬头望着自己。


    过完年就要三十岁的程舒逸不化妆时,状态好得跟十七八岁的少女没区别。


    压在黑框镜下的漂亮大眼睛里满是茫然,甚至还有几分无措慌张。


    这份让陈橙感受到沉重的爱意,对于程舒逸来说,却是再也无法得到的回忆。


    不仅被埋葬在时间的长河里,甚至连记忆也随着年岁冲刷而渐渐模糊。


    程舒逸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母亲唠叨的原因了,甚至有些想不起来,母亲训自己时,最爱说的那句口头禅是什麽语气。


    这些无比珍贵的东西,居然开始在被淡忘。


    被清零的余额,喘不过气的工作,遗忘的回忆,查不清的真相,以及已经那个被自己亲手弄丢的人。


    程舒逸第一次觉得连顺畅呼吸也是件艰难的事情。


    积压在心口的情绪像吸饱负能量的海绵,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盯着那些已经被核对完的合同,程舒逸突然觉得这些字字句句条条框框好没意思。


    每天把自己燃烧在这间办公室里,就连休息一下也觉得是罪过,拼命往上爬拼命想要钱。


    可到头来还是搞砸了一切,现在连关于母亲的回忆都要离开自己。


    迎上好友的视线,程舒逸落寞地垂下眼睛,将所有情绪压制。


    “对不起啊舒逸。”


    情绪上头时的话总是不过脑子,陈橙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要在连伞都没有的人面前,去抱怨雨衣还不够合身:“我只是……”


    只是想抱怨,没有要炫耀的意思。


    此刻,这句解释显得更像讽刺,陈橙自责地捏着手指,有些内疚。


    这麽多年,程舒逸从不提过去。


    俞原野也私下无数次叮嘱过陈橙不许和程舒逸聊家庭方面。


    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两个人并没有想到,她们小心翼翼地想守护程舒逸的心,早已经被看破。


    “没事,不过你确实得多关注阿姨身体。”敛住所有情绪的程舒逸再次抬起眼,勾唇道:“刚好你来了,我有两个好消息跟你分享。”


    这两个消息就是程舒逸假期里忙碌的主要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否极泰来的讲究,春节后程舒逸的运气奇迹般好起来。


    “天哪!!!”


    凑近过来的陈橙看着屏幕上的合约,兴奋道:“这不是从咱们这跳出去的人吗!她们有动静了?”


    “对。”程舒逸勾起唇,笑道:“就在四天前,这群被不同手段挖走的人,居然全部入职了同一家公司,你猜那公司叫什麽?”


    巨大的喜悦冲昏陈橙,她摇摇头,“我猜不到,你就告诉我嘛舒逸。”


    坐过去的陈橙挽住程舒逸的胳膊,用头顶蹭着程舒逸的肩膀。


    刚刚那场插曲被两个人默契地揭过去,冷清的办公室因陈橙的到来而恢复热闹。


    “盛世传媒。”


    程舒逸盯着屏幕,轻声跟陈橙解释:“这个公司主要做短剧谋生,去年十月,盛世投了一部九位数的剧,题材有些禁忌但非常符合观众口味,如果能播,那将是一部大爆剧,但因为副局长的原因,这部剧被一起拉了下去,我猜这部剧应该压着盛世账面上的所有流动资金,可是……”


    “可是剧播不了,所以盛世的钱也回不来本。”


    陈橙兴冲冲地接话道:“盛世的人着急新路子转型,于是接手了我们这边的人,估计已经开始准备官宣了,不过这个决定应该刚做不久,因为那些艺人的违约金没收完的事情,盛世的人并没有发现。”


    陈橙难得肯动一下脑子,把故事脉络全部盘了出来。


    “你说得对。”程舒逸被好友的笑感染,也忍不住轻笑起来:“通知法务部起草律师函,将违约金按照原十倍的基础再次翻倍,只要盛世官宣艺人,就立马向新公司发起追责赔偿。”


    当时所有艺人的解约合同都走得非常着急。


    原本根据艺人的咖位和定位需要规划更细致的赔偿金额,但是因为仓促,陈橙都给得是同一份。


    那是约束中层流量的合同,不论是要求还是限制都比顶部流量少许多。


    但里面只有一条全公司所有合约都必备的,仅江城娱乐独有的规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违约金未赔偿完以前,艺人不允许进入新公司,否则在原违约金的基础上追加新的违约赔付金额。


    这个是程舒逸当初因为谈茉莉的事情特意拟定的专项条款。


    没想到的是,这条款竟然会起到这麽大的作用。


    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些被挖走的艺人们其实支付过违约金,赔付金额早在被挖走时,就已经入账过一部分。


    但诡异的是,这些艺人里没有一个是完全支付掉所有违约金的。


    并且所有数字都浮动在追责赔付下,就像故意交钱为了把账面做漂亮,能迷惑人,但并不全部支付完,专门拖延为了让这条追责合约生效的刻意而为。


    但此刻的程舒逸并没有反应过来。


    这其实是个精心准备,诱她深入的巨大陷阱。


    沉浸在眼前喜悦中的两个人开始梳理眼前的局势。


    如果能顺利将违约金全额追回,那麽在没有艺人的情况下,江城娱乐仍旧能至少保证两个季度的资金链流动。


    “太好了!”听着程舒逸的估算,陈橙开心的想要尖叫,她紧紧搂住程舒逸不停地说:“还好有你,我的舒逸,我不想出国也不想离开江城。”


    因为江城娱乐动荡的事情,陈妈妈希望陈橙跟着她一起回国外的家,几次三番那这件事做压力。


    但现在,一旦这些违约金追赔回来,那麽带来的将会是笔巨额数字。


    “第二件呢?”陈橙追问:“第二件是不是比这一件还要好!”


    资金能回笼,下一步就是要解决没有人的问题了。


    程舒逸不再讲话,指尖轻点,调出了另一份合同。


    “做选秀?”


    陈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打开的邮件是一封邀请函。


    邀约方是一家来自于沪城的娱乐公司,邀请合同简洁明了,对方希望能与江城娱乐一同投资,并且希望跟* 程舒逸合作完成一档选秀综艺。


    合同里给出的策划案,案例对标着去年爆火的《少女宇宙》,看得出对方非常有想要复刻《少女宇宙》成功的想法。


    陈橙看清文档开头写着的那三个字后,瞬间高兴了起来:“真的是太好了舒逸!正好我们缺人,去年夏天的小镇少女那麽火,今年刚好接档上,从春季开始筹备的话,正好夏季接档,少女宇宙2.0版本!”


    不同于陈橙的兴奋,程舒逸只是轻笑着点头:“我也这样想。”


    到时候追回的违约金,刚刚好够撑到新选秀综艺结束。


    然后在选秀结束后,程舒逸会将前九,包括所有有潜力的练习生全部签进来。


    直接换一套打法,启用全新人养成系模式,让新人再推动合作发展。


    到那个时候,江城娱乐的危机就可以彻底解除了。


    虽然这样的代价是前几个月会过得艰难一些,但比起让江城娱乐彻底陷入危机,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就这样做!!”陈橙兴奋地抢过鼠标,毫不犹豫地按下对方发来的面谈邀请。


    刚要继续回复确认,但被程舒逸攥住了手。


    “这份选秀的策划案可以考虑。”尽管已经规划好了未来发展,但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合约,程舒逸还是有些警惕:“先不要明确回应。”


    程舒逸总是觉得,这一切来的全部都太巧妙了。


    巧到就像是背后有人在超控着这一切一样。


    第74章 搞垮盛世,只是我顺手的事(一更)


    对方公司似乎时刻在盯着进度。


    陈橙刚帮程舒逸接受了面谈的邀请,对方公司很快就发来对接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一起发来的还有更为详细的合同内容,并约好了明天面谈的晚宴地址。


    所有的进度都非常顺利,对方公司似乎是非常急切想要完成这个合同。


    但按道理说,江城娱乐才应该是最着急的。


    过于快速的回复态度会让对方觉得好拿捏,程舒逸故意没有再回复,而是抬起头看着沉默的好友。


    除了这两个合同带来短暂的喜悦后,办公室再次陷入到沉默中。


    陈橙的手一直不停地在拨弄着面前的文档书,这是她紧张焦虑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橙子。”程舒逸看着好友,轻声问:“你是不是还有什麽话想和我说?”


    程舒逸总觉得陈橙突然来找自己,其实是想和自己说些什麽的。


    可是急转的两个消息似乎将陈橙的话给堵回去了。


    果然,程舒逸刚一问,陈橙就愣住了。


    像是没想到程舒逸能看出来,陈橙拨弄文档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尴尬地挤出笑意。


    陈橙实在是张不开口,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讲这件事。


    虽然明面上江城娱乐是陈橙的公司,但实际最大控股人和付出最多心血的人都是程舒逸。


    换句话说江城娱乐能发展到今天这麽大的规模,全是程舒逸的功劳。


    因为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程舒逸几乎没有没休息过一天,她没有过节假日的放松,就连生病也要打着吊瓶开会盯进度。


    陈橙不知道该怎麽告诉程舒逸,自己有了想放弃的念头,会不会……


    “是因为妈妈吗?”程舒逸心思细腻,一眼就将陈橙表情里的纠结和挣扎全部捕捉到了:“她想让你陪她出国生活,对吗?”


    陈橙很少会有这样纠结无措的时候,她是独生女,母亲又长居国外。


    在江城最亲近的人就是程舒逸和俞原野这两个好朋友,所以生活里的细碎小事都会分享。


    能让陈橙难以开口的事情,多半是和这方面冲突了。


    “对。”知道瞒不过程舒逸的陈橙叹了声气,有些为难道:“我妈她确实想让我陪她出国,但是…”


    陈橙是纠结的,她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


    一方面是渴望的母爱,虽然陈橙嘴上总是说不想离开江城,但母亲年年请求年年劝,说不动摇是假的。


    另一方面是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江城,前半生所有的记忆都在江城。


    而且现在正是江城娱乐动荡的时候,如果自己离开,那麽就意味着所有的担子都要给程舒逸一个人扛了。


    陈橙不想这麽自私。


    “没关系。”程舒逸抬手握住陈橙的手背,轻声安抚:“你不是从小就想和妈妈生活吗?别做让你后悔的决定。”


    陈橙鼻子一酸,有些难过:“可是现在公司…”


    虽然出现了转机,但烂摊子一大堆。


    夏天还那麽远,陈橙不敢想象只留下程舒逸一个人的话,她会有多难。


    “这不是还有我吗?”程舒逸笑着说:“放心吧,我可以的。”


    能让陈橙纠结和动摇,那说明她心里其实是有了答案的。


    程舒逸什麽都懂,也什麽都明白。


    还想说些什麽的陈橙看着程舒逸温柔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我会跟你一起熬过江城娱乐艰难期的。”陈橙认真道:“这个项目要做,我也会想办法拉新的投资。”


    母亲重要,程舒逸也重要。


    实在是无法抉择的陈橙还是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内心。


    已经知道了答案的程舒逸轻轻笑起来,点头应道:“好。”


    眼前那个项目是江城娱乐的最后希望。


    想要短期间内迅速翻身,只有靠这一仗。


    送走陈橙,程舒逸独自整理了明天需要用的全部数据,再一次仔细核对完那份合同,程舒逸忍不住在心里对明天要见面的合夥人身份充满了好奇。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总觉得在背后的事情并没有那麽简单。


    现在圈里没人不知道江城娱乐的处境,想借此吞掉江城娱乐的大有人在。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间点,居然有人敢找江城娱乐合作。


    做这一切的,会是司听白吗?


    程舒逸点了支烟,腾升起的薄烟朦胧模糊视线,她盯着合同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是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独坐在办公室里,程舒逸沉默地抽完了烟。


    心里那难以抑制的思念愈发汹涌……


    详谈约在鹤苑,带着准备好的数据,程舒逸提早十五分钟到达。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人要更早到。


    “程小姐。”


    坐在包厢里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见程舒逸进来的那一刻,主动起身打招呼:“您好。”


    看着那完全陌生的脸,瞬间的失望充斥着程舒逸的心,她的期待落了空。


    来的人并不是司听白。


    对方流利的普通话里有些难以隐去的口音,真的是个实打实的沪城人。


    一闪而过的失落,程舒逸轻点头回应着:“您好,黎女士。”


    黎姿,沪城人,沪娱传媒的最大控股方。


    比起江城娱乐的名气,沪娱传媒在圈里处于最末层。


    这是家成立于一年前的公司,黎姿看重的并不是江城娱乐,而是程舒逸。


    所以想通过做这个节目,搭上程舒逸这条线,把公司发展起来。


    “前期的资金和人员筹备,我们沪娱可以先垫。”黎姿说完自己的想法,话锋一转道:“但,我也想看到江城娱乐的诚意。”


    程舒逸轻抿了口茶,笑道:“黎女士请讲。”


    “我要,”黎姿也不遮掩,直截了当道:“程小姐您手中的江城娱乐控股权。”


    她的声音回荡在包厢内,带有与她长相不符的狠厉果决。


    这句话的野心,倒是很像另一个人。


    程舒逸面不改色,轻挑眉道:“如果我不呢?”


    “如果不的话,”黎姿轻叹了声道:“我想江城娱乐现在的处境,应该撑不完这个季度结束吧?”


    盛世传媒随时会官宣那些艺人,虽然可以追责违约金。


    但江城娱乐将会彻底陷入危险中,流失的粉丝,被爽约的合作方,还有虎视眈眈想要借机吞掉江城娱乐的人。


    每一个都蛰伏在暗中。


    程舒逸握紧杯盏的手指收拢,视线暗了暗:“黎女士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我是在跟程小姐谈生意。”黎姿笑道:“据我所知另一个人才是江城娱乐的大老板吧?程小姐手中的股份不至于对公司造成威胁才对,还是说,其实程小姐您才是背后真实的大老板?”


    说完,黎姿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眼前人的笑意,程舒逸也勾起唇,轻轻抿了口茶没有讲话。


    这是步险棋,对方主要目的还是江城娱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江城娱乐只剩下个空壳,但毕竟是排名前三的娱乐公司。


    直接接手比自己发展要快得多。


    程舒逸将茶杯放下,抬眼道:“我有诚意,黎女士的呢?”


    “这样吧。”黎姿沉吟片刻道:“我会再拉个合夥人,程小姐手里的股权呢也只是暂时抵押给我,等以后节目真的做起来,您在按照市值收回去,怎麽样?”


    愿意出钱又出力,却只是暂时要走自己手里的股权。


    程舒逸没有立马给出回答,这件事远不像看上去的那麽简单。


    黎姿也看出来程舒逸的犹豫,主动说:“或者程小姐再考虑考虑也可以,毕竟现在想做这块的公司并不少。”


    “你确定,后期会让我再收回?”程舒逸试探着问。


    “当然。”黎姿像是早有准备,将合同拿了出来:“程小姐不放心的话,我们签个合同,白纸黑字写出来?”


    黎姿盯着程舒逸的脸,心里有些紧张。


    都做到这一步了,程舒逸如果还不同意的话,事情会比想象中难很多。


    所有的话术和合同都是司听白准备好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黎姿不知道程舒逸为什麽还要犹豫。


    难道是自己暴露了?


    不应该啊,黎姿下意识地垂眸盯着自己的口袋。


    那里面是正在通话界面的手机,此刻包厢外的车里,真正操控者一切的人正坐在里面监听着一切。


    良久的沉默,程舒逸笑着说:“给我考虑的时间,年后我会给黎小姐答复。”


    “一周。”


    黎姿意识到事情有希望,趁热打铁道:“我也会在一周后解决另一个合作夥伴,到时候程小姐签完协议,我们三方见个面?”


    一周的时间,程舒逸微微皱起眉,那就不能等盛世娱乐官宣了。


    必须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完成追责,让违约金把资金链供上。


    程舒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黎姿刻意遮挡的口袋,点了头:“可以。”


    不知道为什麽,直觉越来越强烈。


    程舒逸总觉得,这场蛰伏在暗处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太好了。”


    终于得到了答复的黎姿瞬间喜笑颜开:“我这就打电话给公司,通知加班,三天内解决完另一个合夥人。”


    ……


    ……


    被临时通知加班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原本还沉浸在新年喜气洋洋中的盛世传媒此刻被一纸合同搅得焦头烂额。


    气急败坏的盛南辞闯进了司氏的办公大楼,高跟鞋在大理石板上嗒嗒作响。


    不顾保安的阻拦,盛南辞踹开了办公室的门,怒喝道:“司听白你竟然敢耍老娘!!!”


    像是早就在等待一样,坐在办公桌后的司听白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抬眼看向来人时,司听白笑道:“盛二姐姐怎麽这麽大的火气,要不要来杯茶降降火?”


    “我喝你大爷的六舅茶!”盛南辞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道:“我问你,那批艺人的违约金你是不是故意的?江城娱乐那解约合同里的隐藏条款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故意不赔付完违约金的?”


    收到江城娱乐发来的追责律师函时,盛南辞天都塌了。


    原定的节后官宣被盛南辞特意提前了,为了让这批艺人尽早开始盈利,盛南辞不惜自掏腰包,下重金聘请了专业经纪人以及公关团队。


    百来条官宣文案,新筹备的团队以及新组织起来的工作室。


    刚入职的艺人们还没有开始盈利,盛南辞就已经下了许多本金。


    可就在准备宣发的两个小时前,盛世传媒收到了江城娱乐盖着公章的律师函,以及追责条款。


    那百来位艺人的违约金数字叠在一起让人触目惊心,盛南辞就是卖十个盛世传媒都不够赔的。


    当初签进来时明明所有艺人都是走过违约金项目的,所以盛南辞并没有详细过问。


    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司听白真的有胆子算计自己。


    更不敢相信,司听白的手段居然这麽阴毒这麽狠。


    “什麽艺人?”不同于眼前人的气急败坏,司听白笑着问:“我怎麽听不懂盛二姐姐的话?”


    坐在茶桌后的司听白穿着手工剪裁的纯黑中山装,长发被低束起,眉目清冷笑意纯良。


    俨然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懵懂摸样。


    呸,披着虎狼豹子皮的小白兔。


    “你跟我装什麽装,我可不是你二姐,不吃你这套。”盛南辞冷笑道:“这批倒霉艺人可是你亲自送给我的,现在,我不要了。”


    按照目前盛世传媒账面上的金额根本不够填这些违约金。


    资金流本来就已全部压进那部网剧里了,现在被卡在了审核,剧播不出,钱也回不来。


    又背上了这麽大额的赔付金。


    盛南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倒霉艺人全部踢出去,把能撤走的资金全部撤走。


    然后将盛世娱乐挂入破产清算,不然对方的追责金额实在是太庞大了,就是十个盛世也填不平。


    冷冷瞪着司听白的人双手环胸,盛南辞恨不得将司听白拆吃入腹。


    可偏偏司听白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挑衅地笑起来。


    “那,请盛二小姐出示证据。”司听白抬起头,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如何证明这些艺人是由我送给您的呢?”


    一切发展都在司听白意料之中。


    程舒逸想要促成合约,就必须追责盛世传媒的违约金。


    而面对这麽大额的违约金,盛世传媒要麽宣告破产清账,要麽盛南辞硬着头皮用盛家的钱填亏空。


    后者一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盛南辞除了来这里发疯外,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司听白盯着盛南辞,笑得挑衅。


    几乎是瞬间,盛南辞反应过来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人,“你阴我?”


    那天司听白确实提到了合同,但盛南辞万万没想到,合同居然是这样用的。


    更没想到的是,司听白居然毫不掩饰这件事。


    看似明目张胆的陷阱,其实是块实心地。


    等在陷阱不远处的平地,才是真正的大坑。


    “盛二小姐这句话就太严重了。”司听白耸了耸肩,无奈道:“关于这件事,其实我给过您选择的,那份保密协议,是您自己不签约的。”


    “而且,盛二小姐今天闯司氏的行为,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到盛总耳朵里吧。”


    司听白笑得纯良无害,轻声道:“所以与其在这里冲我吼,不然想想看,下一步该怎麽做呢?”


    盛南辞之前炸鱼式针对司明裕的事情,盛家大姐全部都知道。


    因为只是小打小闹,折腾几个影子公司没有什麽亏损,所以一直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但这次不一样了。


    被压下去的剧里实打实投入了盛世账面上所有的资金流,盛南辞根本掏不出来这麽多赔偿金,江城娱乐方已经提起了诉讼,一旦上头的人追责下来,盛南辞手底下的公司全部都要被列入清查。


    尽管盛南辞早早与盛氏割席独立,但她毕竟是盛家二小姐,她的身份会让盛氏被动卷进来。


    到那个时候,可能就不是丢掉一个盛世传媒这麽简单的事情了。


    他爹的。


    盛南辞忍不住低骂了声脏,她又想起司听白带着合同找自己时的谦卑摸样。


    这是个精心准备到几乎完美无瑕的陷阱。


    混迹生意场这麽多年的盛南辞,第一次栽跟头。


    还是栽在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身上。


    该死的司听白,根本不是什麽娇小姐。


    盛南辞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过去将眼前这个傲慢的小孩拆吃入腹。


    她是条披着乖乖羊皮的毒蛇。


    从她大规模地挖走江城娱乐的人开始,她要针对的根本不是江城娱乐。


    而是奔着盛世集团来了。


    盛南辞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咬着牙问:“你对我赶尽杀绝,就不怕影响到司盛两家的关系?”


    司家和盛家百年交情,两家长辈情谊颇深,虽然生意上有重叠但从未红过脸。


    像这样阴险狡诈的算计,还是百年来头一次。


    “赶尽杀绝?”司听白微微歪头,满脸疑惑道:“盛二小姐不是经常这样欺负我二姐吗?怎麽我才做了一次,就叫赶尽杀绝了?”


    从最开始司明裕随口抱怨说起盛南辞时,这个想法的种子就在司听白心里发芽了。


    只是她没想到实行起来居然这麽顺利和方便。


    她不知道该感谢盛南辞的愚蠢狂妄,还是该偷笑自己的专业水平过硬。


    “这根本不一样,”盛南辞眼前阵阵发黑,手都在抖:“你做到这一步,对司盛两家都没好处,你想过后果吗?”


    盛世传媒破产清零,就意味着盛南辞要失去手里最值钱的项目筹码。


    原本还只是剧播不了,资金链暂时有点难周转,只要多上几部小制作的短剧照样能慢慢养回来。


    但现在盛南辞将是彻彻底底的丢掉一块大肥肉。


    剩下那一群影子公司炸炸鱼,骚扰一下司明裕可以,但营收根本就不值一提。


    努力了这麽久,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算计到这种程度。


    盛南辞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后悔识人不清,更后悔太过于自信狂妄。


    “确实,还得多谢盛二小姐将盛世传媒做到这种成绩。”司听白慢慢坐起来,笑道:“您当初说的对,光靠我自己的能力是不足够做出一个公司的。”


    她的话像个挑衅的耳光。


    前不久刚用来侮辱司听白的话变成回旋镖,狠狠扎在了盛南辞的心里。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盛南辞恨恨道:“我告诉你,盛世要是完蛋了,你也别想好过,这样明目张胆的针对盛世,你以为你二姐还会惯着你吗?”


    听着这恶狠狠的警告,司听白已经猜到了盛南辞的下一步举动。


    按照盛南辞的性格,她极大概率会挥刀断尾,将盛世传媒宣布破产清零。


    到那个时候不仅盛南辞丢了摇钱树,江城娱乐也拿不到赔偿。


    刚好推动司听白的下一步计划。


    一切尽在掌控。


    “虽然我的一个小举动就能让盛二姐姐气成这样,”司听白笑意更甚,盯着盛南辞的脸淡声道:“但我必须告诉您。”


    “搞垮盛世,只是我顺手的事。”


    第75章 不是爱,是恨(二更)


    “搞垮盛世只是顺手的事情?”


    盛南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刚成年,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那你真实目的是什麽?难道你还想要搞垮盛氏集团?”


    眼前人的狂妄和野心与她的外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盛南辞已经气得头脑发晕了,不仅有被愚弄后的愤怒,还有对自己太过于信任眼前人的懊悔。


    “如果你需要的话。”司听白轻轻勾起唇,语气淡淡。


    搞垮盛氏集团的难度和搞垮盛世传媒的难度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司听白目前并没有想拿着司明裕辛苦拼搏积累存下的家业去吞掉盛氏的念头。


    但如果未来有一天司明裕有这个想法的话,司听白会很乐意效劳。


    “司听白,你真的考虑过做这些事的后果吗?”盛南辞气极反笑,威胁道:“百年世交,你确定要因为你的任性而毁掉吗?”


    此话一出,司听白像是很意外,故作惊讶道:“没想到盛二姐姐还会考虑这些。”


    看着她表情里的意外,盛南辞终于舒服了点,再怎麽折腾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闯祸的时候一时逞英雌,其实根本没考虑过后果。


    盛南辞不屑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这样折腾我盛家会放过你吧?”


    “难道不会吗?”司听白轻轻笑起来:“不过也好,既然盛二姐姐想要家里人帮忙主持公道的话,我们正好清算清算。”


    说完,司听白抬手打开抽屉,将一沓整理好的文档拿出来。


    “盛二姐姐,”司听白轻笑着问:“需要现在去找盛家主事人麽?”


    厚厚一堆文档,司听白的指尖轻轻点着。


    当看清楚那些合同的字时,盛南辞的脸瞬间黑下去,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原地。


    那些不是别的,都是过去盛南辞用来折腾司明裕的影子公司的投标书。


    过去给司明裕使绊子的事情盛家其实都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现在如果将这件事捅到司盛两家面前,司听白一定是要把过去的东西翻出来咬的,盛家肯定不敢公然偏袒,盛南辞多半是会被责骂的那方。


    吃亏还挨骂,两头不讨好的买卖。


    “疯子。”泄了气的盛南辞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不知道为什麽,虽然司听白此刻是笑着的,但是盛南辞就是平白起了身鸡皮疙瘩。


    当初怎麽就以为司听白是个好孩子了呢。


    选中她和盛娇娇联姻也是因为她乖巧听话,强势的司明裕对这个妹妹有着非比寻常的占有欲。


    而这麽多年跟在司明裕身边的司听白总是安静的,好掌控的。


    以至于让盛南辞忘记了,眼前的人在九年前经历那样血腥暴力的绑架虐待后,曾一度被盛家怀疑会不会就此废掉。


    但司听白不仅好起来了,还能越级考入京大少年班,甚至在未成年前就已经拿到了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学位证书。


    唯一一次叛逆也不过是订婚宴上那场离家出走。


    盛南辞越细想越是头皮发麻,她不禁开始怀疑,会不会连司明裕也不知道眼前人的真实性格。


    能装乖骗过所有人,司听白的心思和城府远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正当办公室的气氛冷下去时,身后传来高跟鞋声。


    司听白反应迅速的将文档收回去,面上还挂着笑,已经是一副看好戏的准备了。


    “盛南辞。”


    冷冷的呵斥在身后传来,着急赶来的司明裕像是竭力隐藏着情绪。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了司听白刚刚这样做的原因。


    盛南辞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回过头轻唤道:“阿裕…”


    干脆利落地一个耳光。


    没讲完的话被巴掌给扇了过去,全部堵在喉咙里。


    盛南辞咬着牙,不可置信地看着来的人。


    因为站在司明裕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盛家主事人,盛诗颂。


    丝绸缎面的旗袍长至脚踝,衬得人白皙高挑,深绿色裙面上盘着金线绣制的凤凰图腾,长发半盘起,和田玉样式的耳环与腕骨的翡翠玉镯相映,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贵气。


    “盛家大姐姐好。”司听白忙不叠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又唤:“二姐姐。”


    司明裕气急了,要不是顾忌着盛家人还在,她真想抬脚踹死盛南辞。


    在知道盛南辞又擅闯司氏时,司明裕正在跟盛诗颂喝茶,关于司盛两家联姻的事情已经谈妥,只等年节过后宣布喜讯。


    可急急忙忙进来通报的人说盛南辞气势汹汹就去找三小姐,开门的方式都是踹。


    护妹心切的司明裕丝毫不顾及盛诗颂的脸面,看见盛南辞的瞬间火从心中起,抬手就是一耳光。


    被打蒙了的盛南辞看着自家长姐,连骚话都不敢说。


    “她没对你做什麽吧?”司明裕也不管盛南辞可怜兮兮的眼神了,扇完径直就朝着司听白走去,满眼关切。


    幸好司听白看起来没有任何伤势,不然司明裕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来。


    “我没事的二姐。”司听白乖巧地仍由司明裕搂住,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盛南辞不可置信地看着变脸的人,硬生生气笑了:“你装什麽装,司听白?”


    刚还说要搞垮盛氏的人,这会子收敛了周身的戾气,又变回了乖乖巧巧的样子。


    明明吃亏的人是盛南辞,挨了一巴掌的还是盛南辞,但现在可怜的受害者居然变成了司听白。


    这太荒唐了,盛南辞顾不得脸上的巴掌印,就要辩解:“阿裕你听我说…”


    “盛南辞。”


    女人厉声的呵斥传来,盛南辞后背脊骨处窜起凉意。


    一直没有开口讲话的盛诗颂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不好好在盛世呆着,跑到这里来撒什麽野?”


    不说盛世还好,一说盛南辞就憋屈。


    现在司明裕和盛诗颂都在,盛南辞有苦难言,她不敢说是因为自己的公司被司听白给算计了,气不过才来算账的。


    尤其是司听白手里还握着那一沓子投标书。


    一旦拿出来,盛诗颂不仅不会给自己主持公道,反而还会为了给司明裕赔礼而不得不惩罚自己。


    左右权衡了下,盛南辞实在是开不了口,闭了嘴站到盛诗颂身边。


    “说话。”盛诗颂不吃这套,厉声道:“你是来做什麽的?”


    办公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司明裕一副你不给我个解释今天都别想走出去的架势。


    现在是司家的地盘,于情于理都是盛家理亏。


    “我来说吧。”


    看着盛南辞一副吃了瘪的样子,司听白主动道:“盛二姐姐想拓新的版块,所以想来问问我愿不愿意接手了她手里的盛世,她愿意低价处理了给我,我们刚聊上姐姐们就过来了。”


    “司听白!”盛南辞没想到她还在打自己手里公司的主意,忍无可忍道:“你真实目的到底是什麽?”


    她的声音大,被这样一凶,司听白自觉闭了嘴。


    没等司明裕开口,盛诗颂就已经冷脸了:“盛南辞。”


    只叫了个名字,刚刚还气急败坏的人又噤了声,狠狠磨磨牙瞪着司听白。


    盛南辞擅闯司氏的事情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司明裕打定了主意要为司听白出一口气,所以即使盛南辞被逼着认了错,司明裕也还是不肯松口。


    盛诗颂已经听说过了盛世最近的事情,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这麽蠢的直接找上门。


    自己妹妹对司明裕那点心思,盛诗颂早就知道了,只是盛南辞这个傻子,还以为欺负人家就能被人家注意。


    两个死对头从小斗到大,盛南辞这样来司氏撒野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新仇叠旧怨,现在不给点表示,盛家根本下不来台。


    最后在盛诗颂承诺新项目为司明裕让利五个点,并让盛南辞将盛世现在的烂摊子处理掉后,无偿赠与给司听白,这件事才终于算完。


    盛南辞被盛诗颂逼着给司家姐妹俩道完歉赔过礼,才终于走出司氏。


    “对不起姐。”


    盛南辞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轻声道歉:“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司听白这麽有手段,我居然让个小丫头片子算计了。”


    到现在盛南辞还在心疼自己的公司,盛世可以说是她一手做出来的。


    从最艰难的时刻一步一步苦熬,到现在全部是为她人做嫁衣。


    尤其是亲自处理破产清零,盛南辞几千几万个不愿意。


    “蠢货。”


    到了现在盛南辞居然还在把司听白当小孩在看。


    已经上了车的盛诗颂睨了眼跟霜打茄子似的盛南辞,淡声道:“司明裕这个妹妹是跟着司雪长大的,她的城府,远比司明裕深。”


    “但是司雪不是已经…”盛南辞没讲完的话被一个眼刀怼回去,乖乖坐在了盛诗颂身边:“而且司家是阿辞一个人撑起来的,她真愿意把司氏分一半给司听白?”


    “她们司家姐妹的感情可不像我们家的纯粹,”盛诗颂冷笑道:“司雨当年为了保司雪做了什麽,外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到现在司雪的行踪还无人知晓,而司明裕已经学着她妈的样子开始掌控司听白了,所以我劝你趁早对那个女人死心,不要再和司明裕纠缠。”


    盛南辞当然知道司明裕对司听白的感情不纯粹,可是她还是气不过:“既然姐姐你知道司家人不正常,为什麽还要同意娇娇和司听白的联姻?”


    甚至这对联姻还是盛诗颂极力促成的。


    “因为司听白是个活不长的,”盛诗颂仰躺进椅背中,勾起唇道:“这条命之所以能留到现在,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盛南辞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司雪……”


    没讲完的话被咽了回去,盛南辞后脊骨再次腾升起冷意。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盛诗颂的笑意印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司家内部宛若大树根基盘根错节,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可这棵大树总有倾倒的一天。


    甚至无需旁人去摧毁,这棵树腐烂的根基自己便会摧毁自己。


    而盛诗颂要做的,就是等这棵大树倾倒,然后收走残枝树干。


    ……


    ……


    盛家的人离开后,司听白终于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对司明裕和盘托出。


    她是如何算计江城娱乐,又是如何搞垮盛世传媒。


    就连盛南辞今天会来找她,盛诗颂会跟着司明裕一起来的事情都是司听白算好了的。


    这场大戏由司听白主导,她冷眼看着江城娱乐和盛世传媒的斗争。


    最后一个危机动荡,一个濒临破产。


    到现在盛氏还不得不让利五个点,来弥补讨好司明裕。


    司听白离开家后让司明裕独自一人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在此刻全部被弥补。


    看着妹妹纯良无害的眼睛,司明裕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所以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帮姐姐出气?”


    原本只是随口抱怨,司明裕没想过司听白会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甚至不惜冒着得罪盛南辞和盛诗颂的风险。


    “盛诗颂比盛南辞聪明体面,”司听白说:“欺负你的那些事看似都是盛南辞做的,但背地里很难不怀疑有盛诗颂的授意和纵容,司盛两家有重合市场,是世交更是竞争对手,她不能明面上抢,但能背地里使绊子。


    “而对待这种体面的人,就是要把她架起来,逼她用最体面的事* 情放血。”


    司听白从不在意什麽情谊,或者说,对待盛家这种表里不一的脏手段,就要用更脏的手段。


    “念念,你长大了。”司明裕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感动:“盛世接过来就当垃圾丢掉,以后和姐姐一起打理司氏好不好?”


    她原以为自己对司听白的掌控欲是一厢情愿,从未想过司听白也会在乎自己。


    曾经母亲对小姨的束缚和掌控让司明裕不能理解。


    可当她拥有司听白时,她不仅理解了,甚至比母亲还要疯狂。


    如果不是顾忌世人的眼光,司明裕真想将司听白一辈子拴在自己身边。


    “二姐。”司听白抬手攥住司明裕的手,轻声道:“我要盛世,是因为我得回江城去。”


    费尽心思做这一切的主要目的,还是因为程舒逸。


    司听白要亲手摧毁掉程舒逸在乎的一切。


    挖走江城娱乐的人,逼程舒逸赔付违约金,榨干她的钱,然后找黎姿假意合作,实则吞掉江城娱乐。


    什麽合同,什麽合夥人,什麽对标的选秀综艺。


    不过是司听白为了哄程舒逸一步一步入局的陷阱。


    钱,工作,朋友家人,然后才是别的。


    程舒逸已经失去了前两项,后面一项家人与朋友,就得司听白亲自去处理了。


    猜中她心中所想的司明裕微微皱眉,轻声道:“你不是刚去过一趟吗?”


    话一出口,司明裕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一贯强势的人难得露出些许紧张来,看向司听白的眼神有些心虚。


    “我就知道,姐姐做不到不再监视我。”司听白反应却是平淡,她对司明裕还在监视自己这件事并不意外。


    就在黎姿找程舒逸聊合同的那天,司听白离开了京城。


    她就坐在车里,隔着防窥玻璃窗看着程舒逸的车停在不远处。


    两个月不见,程舒逸瘦了许多。


    虽然仍旧是精致的妆容与衣着,但眉眼间的憔悴与疲惫却是遮不住的。


    她像是被重担压到极致的弦,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已经溃不成军。


    只需要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折断这个女人。


    竭力控制住下车的念头,司听白知道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最佳时刻。


    她要程舒逸亲手签下股权抵押的合同,要程舒逸亲眼看着那被她视若珍宝的江城娱乐更替为司听白的企业。


    司听白想象不到程舒逸得知这一切后会是什麽样子。


    就在今早,黎姿说已经搞定了陈橙手里的股权。


    用那天在鹤苑同样的,程舒逸还没有上当的那个方式,黎姿哄骗到了陈橙手中的股份。


    让司听白意外的是,陈橙手里的实控股比想象中还要多。


    除了原有股份,还有一部分是刚转让过去的新股权。


    就连陈橙自己也很意外。


    听着黎姿汇报时的喜悦,司听白却没有什麽反应,因为程舒逸上鈎是必然的。


    对标《少女宇宙》的项目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自己给出的正是江城娱乐缺少的,程舒逸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对程舒逸的了如指掌。


    还是该难过程舒逸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把工作安排在一切事情前面。


    对待程舒逸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折断她的一切,将她踩在脚下狠狠鄙视一番的话,她是永远不会把自己排在她的利益后面的。


    所以司听白要做的,只能是把自己变成利益,变成让程舒逸攀附的权利,等着程舒逸的求饶。


    “所以你还是要离开我?”


    司明裕无法接受:“你就这麽爱她吗?”


    这两个月的相处,司明裕早以为司听白放下了,就连司听白自己也从未提过江城的一切。


    司听白听从自己的安排熟悉司氏,与盛氏重新商议联姻,就连对自己的亲近也不抗拒。


    可到头来,司听白还是在意程舒逸。


    “不是爱。”


    司听白看着司明裕的眼睛,冷声道:“是恨。”


    这两个月的步步算计,只为亲手折断她。


    让她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掌控。


    第76章 司听白,别再离开我了


    “所以你早就已经规划好了是麽?”司明裕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她才刚刚感受到司听白对自己的在意,现在却要再一次把司听白让给另一个人。


    司明裕做不到。


    “是的。”司听白没有隐瞒。


    她已经受够了司明裕对自己这奇怪的占有欲,这不是亲姐妹间该存在的。


    司明裕被这毫不犹豫的坦诚刺痛,冷笑道:“你故意不提,表现得风轻云淡,但其实你一直没有真的放下,甚至在医院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规划了,是麽?”


    怪不得从来不找自己开口求助的司听白会需要钱,怪不得在医院时每次自己想开导司听白时她都回避这个话题。


    原来司听白从来就没有对程舒逸真的死心过。


    这一切还是司明裕的独角戏。


    她以为只要让司听白有事情做,用联姻的关系羁绊困住司听白,这样司听白就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可是到头来司听白心里想着的还是程舒逸那个女人。


    那个利用她,算计她,抛弃她的坏女人。


    尽管是报复,可这种在乎还是让司明裕忍不住嫉妒。


    “是的。”司听白说:“二姐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抢走你的东西。”


    司氏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只有司听白知道司明裕吃了多少苦。


    现在司氏并不需要自己,司明裕独自一人管理企业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司听白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要做司雪的接班人,她是为司明裕而存在的。


    但在遇到程舒逸以后,司听白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论司听白这个人是为谁而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但司听白只自己而活。


    “什麽你的我的。”司明裕的态度瞬间冷下去。


    她轻抚着司听白脸颊的掌心慢慢收拢力气,指节钳制住司听白的脸颊,将人逼困坐在原位。


    被困在原地的人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司明裕说:“司听白,你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我的所有物。”


    这是司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


    凭什麽小姨都能被母亲独有,司听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离开自己。


    钳制住下颌的指节不断用着力气,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红印。


    痛感蔓延,司听白却毫无波澜,她直视着司明裕的眼睛,淡声道:“二姐,我这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气氛在瞬间冷下去。


    被忤逆了的司明裕眼神里的隐忍着压抑着的火气。


    司听白冷眼看着她的情绪变化,没有丝毫让步妥协的意思。


    她做下的决定是不可能被更改的。


    无声的僵持与较量在办公室内蔓延着。


    良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一方撑不住了。


    “好,”司明裕再一次让步妥协,挤出一个生硬的伪装出来的温柔笑颜,“那你准备什麽时候去?”


    司明裕不敢赌。


    她不知道如果司听白再一次叛逃离开自己后,自己该用什麽做筹码,把她换回来。


    眼下司听白给的选择,自己除了同意外别无选择。


    “马上。”司听白说。


    跟程舒逸约好的再次谈判是今晚,黎姿已经提前将定位全部发给了司听白。


    今晚过后,程舒逸将彻底失去她原拥有的一切。


    司听白期待着当自己作为江城娱乐新主人出现时,程舒逸的反应。


    “我同意你去江城,但我也会去,正好司氏要落地分部,就江城吧。”司明裕的声音轻缓,却带有着同样不容拒绝的强势:“并且我要你做完这一切后,再回到我身边。”


    听着司明裕安排一切,司听白忍不住皱起眉。


    刚想反驳,唇被指尖抵住,司明裕轻声道:“我警告你,别对程舒逸那个女人动真心,别试图离开我,不然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麽来。”


    那层如遮羞布般的姐妹关系已经摇摇欲坠。


    这麽多年隐忍压抑的爱意已经到了极致,司明裕决不允许司听白再次离开自己。


    “只要你敢反驳说一个不字,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永远困在我身边。”司明裕看着司听白脸颊上被自己弄出的印记,眼底勾起几分兴奋。


    这些事情,司明裕不止一次幻想过。


    十八岁就掌管偌大家族的司明裕,有得是手段和办法。


    可是她却更想要司听白主动靠近,像自己在意她那样,强迫司听白在意自己。


    她慢慢俯身低头靠近,唇似有若无地蹭过司听白的脖颈,用自己的鼻尖去轻轻碰触那被自己弄出来的痕迹。


    司听白的一切都让司明裕疯狂,颈间那清浅香气诱惑着司明裕想要更多。


    一想到司听白等下要去见程舒逸,滔天的醋意几乎要将司明裕淹没。


    她急于做点什麽,最好留下些能证明司听白是自己所有物的痕迹。


    等从疯狂的想法反应过来时,司明裕的牙尖已经轻轻刺破了肌肤,在司听白的锁骨处留下一枚新鲜的咬痕。


    极力隐忍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失控。


    司明裕的身体在叫嚣着渴望,她忍住想要更多的想法,伏在司听白的耳际轻声道:“我是不会让你再逃走第二次的,念念。”


    这样近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姐妹间的亲密。


    司明裕身上好闻的香水味钻入司听白的鼻腔,却勾不起她半分情愫。


    正常的亲姐姐是不会对亲妹妹有这样强的占有欲的。


    从小司明裕就强迫要司听白在她眼前睡着。


    伴随着司听白的长大,司明裕这种行为并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在过去每个装睡后的晚上,司听白都能感受到那慢慢缠绕上来的,拥抱紧自己的双臂收拢力气时的克制。


    更没有哪个正常的家庭里亲生姐姐会趁着妹妹睡着后,去偷亲妹妹的耳垂。


    “好了。”司明裕慢慢挪开抵住司听白唇的指节,又恢复成温柔姐姐的模样,轻轻地抚摸着司听白的脸颊,柔声道:“你现在可以发表你的意见了。”


    被困坐在椅子里的司听白冷眼姐姐的所有情绪变化,语气里是再也藏不住的厌恶。


    “你真恶心。”


    面对司明裕的靠近,司听白除了厌恶外再没有别的情绪,她被抵在坐椅中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司明裕的不断靠近。


    而这刀子似的话扎进司明裕的心里,她却无所谓地笑起来。


    “是吗?”司明裕笑着,眼底无限温柔:“恶心就恶心吧,反正你只能是我的。”


    彻底聊崩的话题就没有了什麽再继续的必要。


    最后一丝体面也没有了。


    司听白狠狠推开眼前人,厌恶地拽过茶巾,不顾被弄泼的茶水滚烫,狠狠擦拭着被司明裕碰触过的地方。


    她没想到司明裕在公司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对自己动手。


    更没想到,司明裕已经扭曲到了这种程度。


    那自欺欺人的姐妹情感被司明裕这个咬痕彻底打破。


    司听白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将擦拭过脸颊锁骨的茶巾狠狠砸向了司明裕的脸。


    被砸中的人却笑着将那还带有司听白余温的茶巾攥紧,挑衅一般轻轻吻过所有司听白的味道。


    “别做让我恨你的事情。”司听白冷声道:“我把你当亲人所以容忍你的一些掌控,但从此刻起如果你再越界,那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找到我。”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二姐。”


    自从司雪消失,大姐久不有行踪,司明裕就已经成了司听白心里唯一的亲人。


    曾经对司雪的那份依赖潜移默化中转移到了司明裕身上。


    从小对家庭充满期待的司听白一次一次容忍着司明裕对自己的出格行为。


    可是这一次司听白再也忍不住,她也彻底不想忍了。


    她只接受和自己深爱的人有这样亲密接触。


    虽然她已经和程舒逸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但潜意识里她还是为程舒逸保持着身心干净。


    “别这样对我,念念。”清醒过来的司明裕看着司听白冷下去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紧张。


    她想伸出手去触碰,却被毫不犹豫躲开。


    司听白此刻已经对这个地方厌恶至极。


    既然是姐妹关系,那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错位的可能。


    不顾司明裕的乞求,司听白头也没回地走了。


    眼睁睁看着司听白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独站在原地的司明裕手中空空,除了那方早已经冷却的茶巾帕子外,司听白什麽都没留下。


    司听白最后的容忍和拒绝并没有让司明裕死心。


    反而让她心底的那份欲念更加汹涌。


    总有一天自己会彻底拥有司听白的,从身体到真心,司听白的一切都只能给自己。


    司明裕将那茶巾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无限眷恋地轻蹭着。


    仿佛被握紧的不是冷掉的帕子,而是她心心念念的司听白。


    直到守在门口的人传来司听白离开的消息,司明裕才终于舍得将那帕子丢下。


    刚刚咬在司听白锁骨处的那个印记并不能平息司明裕心底的欲念,她被司听白这叛逆勾起来的怒火急需找个人平息。


    电话刚拨通,对方就迅速接起。


    似乎完全没想到过司明裕还会主动打来电话。


    电话那段女人的声音有些欣喜带有着讨好:“阿裕……”


    “镜司水月,”司明裕盯着那块茶巾,毫无情愫的嗓音冷冷:“洗干净了等我。”


    不给人回应的机会,电话又被无情挂断。


    司明裕跌坐回司听白刚刚坐过的地方。


    茶巾被展开铺平在脸上,司明裕贪婪地感受着妹妹残留下的丁点余温。


    ……


    ……


    晚八点,江城鹤苑。


    刚停靠在路旁的车竖起防窥玻璃,从外界根本看不见任何车内的景象。


    司听白再一次抛弃所有,独自来江城。


    在过去九年里,从京城到江城的距离路径在心中计算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满怀爱意,带着孤勇与期待的司听白了。


    突兀地手机铃声回荡在车内,打断了司听白纷乱的思绪。


    刚一接通,黎姿紧张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递过来。


    “司老板,您已经到江城了吗?”黎姿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今晚就要谈最后一步了,您确定您会过来吗?”


    从不在人前露面的猎头L小姐第一次接线下任务,却意外的比想象中进展得要顺利许多。


    一旦程舒逸签下合同,约定生效,那就意味着黎姿的任务完成。


    高昂的佣金,诱惑力十足的新职位,每一个都诱惑着黎姿。


    “对,我已经到了。”司听白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又舟车劳顿,但司听白一点都感觉不到累。


    想到马上就可以再次见到程舒逸,难言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


    见面后第一句话该说什麽,主动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太掉价,说点什麽才会显得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呢。


    握着电话,司听白再听不见黎姿的声音,她的思绪忍不住再飘远。


    江城是一座有魔力的城市,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和程舒逸有关。


    所以只要来到这个城市,司听白所有伪装的疏离和坚硬全都化作潺潺江水流逝。


    甚至此刻还没有见到程舒逸,她的心脏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激动起来。


    她忍不住想程舒逸的反应会是什麽样子。


    她会愤怒吗?应该会生气吧,看见自己一手创办的江城娱乐归属她人,或许会像盛南辞一样,愤怒又有些懊悔。


    程舒逸会后悔弄丢自己吗?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迅速侵占司听白的大脑,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电话已经被挂断。


    因为司听白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车窗外的人吸引。


    那让自己光是想想就紧张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隔着防窥玻璃,程舒逸正沉眸看向车内。


    已经停好车,甚至即将进入鹤苑的程舒逸再一次注意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车。


    和周边停着的车没区别,一辆很普通的红旗HQE,在夜幕中并不显眼。


    可就是这不显眼的车,却让程舒逸忍不住想靠近。


    因为上次黎姿来找自己谈合作时,就是那辆车停在这个位置。


    一闪而过的,连程舒逸自己都觉得荒唐的猜测冒头,让她忍不住改变了往鹤苑走的脚步。


    明明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痴心妄想,可程舒逸还是忍不住想走过去看看。


    环绕着这辆车走了一圈,在经过后座车窗旁,程舒逸突然停住了脚。


    正盯着玻璃窗的司听白呼吸微窒,感受着程舒逸投递过来的视线。


    两个人无声地隔着玻璃对视良久。


    程舒逸还是转过身走了。


    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看着人彻底走远,大气不敢出的司听白缓缓地松懈了呼吸。


    明明只是被程舒逸这样看了一眼,从心底攀升的忍不住想靠近的欲望几乎要将司听白吞噬。


    现在还不是时候,司听白在心里告诫自己,等下见面不管程舒逸做什麽,都一定要表现得毫不在意。


    即使程舒逸求饶,也不许心软。


    正低头和自己吵架的司听白并没有发现,那个走到台阶上的女人再次回过头,意味深长地回望了一眼。


    ……


    ……


    “程小姐,我们调整过的最终合约大概就是这样了。”黎姿将合同递过去,点了点乙方的签名点:“第三位合夥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这边要是觉得没问题,我们可以确认以后见一面。”


    看着被改良后的合同,江城娱乐仍旧是受益方。


    包裹着糖霜的陷阱,背后潜藏着的是无数阴谋。


    程舒逸却一改刚刚谈判时的和气,将笔丢开,淡声道:“合同我说了会签,但是我要先见我的另一个合作夥伴。”


    “程小姐。”黎姿到底是人圈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程舒逸的顾忌,笑道:“合约没达成前,我们三方是不能见面的,您这边签完我马上让您见合作夥伴。”


    “如果我不呢?”程舒逸平白又想起刚刚看见的那辆车,她忽而一笑,淡声道:“而且我猜,黎小姐您根本不是沪娱传媒的真正老板吧?”


    从江城娱乐的艺人被挖走时,程舒逸就已经意识到了这是场针对自己而来的风波。


    只是她没想到做这一切的人真的是自己猜中的那个人。


    更没想到,她会为了让自己吃亏,而不惜自损八百。


    吞掉一个空壳子似的江城娱乐,并不能带来收益。


    能不惜一切这样做的人,除了泄愤外,程舒逸再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黎姿看着程舒逸的表情,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另一个人见面的话,程舒逸是不会签约的。


    眼前这个女人在猎头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难啃硬骨头。


    “好吧。”黎姿耸了耸肩,无奈道:“是我低估了程小姐的警惕性,我同意先见另一位合夥人。”


    反正江城娱乐的大头股权已经被签过来了,程舒逸手里的散股就算是不出让,也掀不起什麽大风浪了。


    这样想着,黎姿拨通了电话,告诉完对方房间号后,静静等着。


    约莫五分钟后,包厢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还没开口,在看清楚坐在室内的人后,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舒逸?”陈橙惊讶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怎麽在这…”


    话没问完,陈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自己上套了。


    就在和程舒逸聊完的第二天,陈橙接到了一封真人秀的合同邀约。


    对方有嘉宾也有钱,是正儿八经的娱乐公司,虽没有什麽名气,但给的钱多。


    要求条件只是陈橙手里江城娱乐的股权,此外别的再不需要了,太多心动的条件摆出来,陈橙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签了合作书。


    前期江城娱乐并不需要花钱花精力,只是需要陈橙手中的股权做抵押,后期节目播出后回本了再抽回股权,不论怎麽看,江城娱乐稳赚不赔。


    而且更重要的是,江城娱乐程舒逸手里占股61%,除去散股,陈橙手中只握着25%。


    所以即使是押上手中全部的股权也不能撼动什麽,但是陈橙没想到的是,当她签约完去被告知,她已经被更替成了新的股权持有者。


    也就是说,程舒逸手中原有的股份,在陈橙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起被抵押了。


    当此刻陈橙推开门进来看见坐在黎姿身边的程舒逸时,陈橙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黎姿笑看着慌乱的陈橙,静等着程舒逸的反应。


    而程舒逸却像是早已经猜中了一般,只是招手示意陈橙坐过来。


    在黎姿拿来合约书后,程舒逸就已经决定要做这个项目。


    不为别的,只因为在背后布局这一切的人,可能是司听白。


    所以程舒逸把自己原有的股权划给了陈橙。


    只是程舒逸没有想到,背后的那个人根本没有给江城娱乐留下生还的余地。


    在算计和接近自己的同时,也算计了陈橙一把。


    黎姿笑着问:“好啦,程小姐现在见到另一个合夥人了,可以继续签约了麽?”


    “不可以!”


    陈橙着急地大喊一声,阻拦道:“舒逸不要签,这个是陷阱。”


    反应过来一切的陈橙后悔死了,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蠢笨会导致江城娱乐彻底失去大额股权。


    现在留在程舒逸手中的只剩下散股,可江城娱乐对陈橙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但对于程舒逸来说,江城娱乐意味着她的十年青春。


    是实打实的十年啊,一天都没有休息过的青春。


    陈橙不敢想象没有了江城娱乐的程舒逸还可以做什麽,难道要再次转行吗?


    程舒逸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她的钱赔了违约金,重新涉足新行业不亚于徒步登天。


    人能有几个十年呢。


    “陈小姐您现在才反应过来,其实已经晚了。”黎姿语气里是不掩饰的笑:“而且我看程小姐似乎早已经做好了选择。”


    陈橙猛地拍响桌子,吼道:“住口!我会告你的,还有你背后的那群影子公司。”


    “随你的便。”黎姿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的所有手续都合法。”


    不同于陈橙的懊恼,也没有黎姿的狂妄。


    程舒逸盯着眼前的合约,再次回想起刚刚看见的那辆车。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赌一把吗?


    赌那从未被自己确认过的直觉。


    如果背后的人不是她,那麽程舒逸将会失去一切。


    可如果是她……


    沉思良久,程舒逸抬起头问:“如果我签了这个,你背后的老板会开心吗?”


    还在和陈橙扯法律条文的黎姿没想到程舒逸会这样问,啊了声下意识说:“当然会,江城娱乐的名声在外,我想吃掉这个大饼,没人会不开心吧?”


    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是被逼到困境的兽。


    其实无需走这个合约,如果司听白想吞掉江城娱乐的话,应该会有许多办法。


    虽然并不知道司听白做这一切的用意,但黎姿想,司听白应该会开心吧。


    陈橙拽住程舒逸的手,轻轻摇头:“舒逸,别…”


    尽管已经无法挽回了,但陈橙还是不想让程舒逸就这样轻易放弃。


    哪怕只留下一点点,哪怕只是散股,那也总比亲手交出一切要好吧。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陈橙一定会毫不犹豫拿出一切去交换。


    最开始创立江城娱乐的是自己,可亲手搞垮江城娱乐的,还是自己,陈橙对程舒逸只有无尽的亏歉。


    “没事橙子。”程舒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大不了从头再来,我的人脉和关系并不会因为这一纸合同断送。”


    江城娱乐动荡的事情还没有彻底曝光。


    但在程舒逸思考这个合同的那一周里,圈子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少圈中导演以及经纪人好友和被程舒逸扶持过的艺人纷纷打来电话表示愿意给帮助。


    就连向叶妮也亲自来找过程舒逸,邀请程舒逸去她公司做总经纪人。


    这些好意都被程舒逸拒绝了,一是因为江城娱乐的亏空是个难以填平的深渊,二是程舒逸真的有点累了。


    从那天陈橙表达完自己因为母亲而产生了想放弃的念头后。


    程舒逸第一次有了身体与心理双重的疲惫感。


    现在程游历已经在治疗了,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虽然程舒逸账面上没有了钱,但出让完股权,多少还是会有一些进账的。


    自然不够像过去一样生活奢侈,但保证富足和程游历的治病负担还是没有压力的。


    或许在江城娱乐还有价值时丢开,比彻底耗死在手里要更值得吧。


    而且今年自己就要三十岁了,也该好好规划一下未来了,程舒逸想。


    包厢内长久的安静后,黎姿终于忍不住了。


    “我背后的老板已经到了。”黎姿低头看了眼新消息,笑道:“所以程小姐您的选择是?”


    她话音落,包厢另一端的门应声而开。


    程舒逸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向屏风后,那被遮挡着的进来人的方向。


    会是她吗?


    赌一把吧。


    内心长久地挣扎后,握住钢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程舒逸终于开口。


    “我签。”


    陈橙刚想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笔尖落在纸张上,程舒逸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是程小姐爽快,那剩下的就跟我老板谈吧。”黎姿站起来,将主位让出。


    屏风后响起脚步声。


    每一步都让程舒逸的心跳停滞一拍。


    直到程舒逸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大脑嗡地一声空白了。


    第77章 司听白,这是谁留下的痕迹?


    冷色调的灰一直是很挑人的颜色,可穿在眼前人身上却无比适合。


    纯羊绒的手工剪裁大衣内里叠穿着同色系的西服三式,衬得人身长如玉眉目清冷,衬衣领口解到第二颗纽扣,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程舒逸的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眼神里闪过惊艳和欣喜,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和行动。


    所有的猜测在此刻成真,那在背后对江城娱乐赶尽杀绝,下死手的人。


    真的是司听白。


    两个多月没见,司听白似乎变了许多。


    明明不论是身形还是外貌都一如初见时惊艳,但程舒逸就是感受到了变化。


    只是这个变化她一时间无法非常清晰的形容出来。


    因为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冷冷滑过,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留给自己对视的时间。


    黎姿讨好的笑意在耳边传来,拥着来人入主座。


    随着她的走近,程舒逸更加清晰地看清司听白。


    视线在落在司听白锁骨处时,向来干脆果决从不慌乱的程舒逸就这样失了态,僵站在原地。


    “好久不见。”


    在主位上落座的司听白抬起眼,看向愣住的女人:“程、舒、逸。”


    这短短三个字在分开的时间里,被司听白心头碾过无数次。


    不同于那相见时的欣喜。


    此刻司听白看向程舒逸的视线平淡毫无波澜。


    尽管内心早已分崩离析,但她的眼神晦暗深邃,没透露出分毫。


    现在还不是时候,司听白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对程舒逸有留恋。


    视线冷冷扫过又挪开,翻涌的情愫被狠狠压制下去。


    她的回避已经到了刻意程度。


    如果此刻程舒逸还清醒理智,一定可以发现司听白挪开的视线里难以隐忍的那份情愫。


    但程舒逸此刻什麽都感知不到了,她的视线长久地凝结在司听白的锁骨处,表情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眼前人白如瓷玉的肌肤上,有一枚清晰的咬痕。


    因为衬衫纽扣的遮挡,咬痕并不完全,但不难看出咬下的人很用力,咬痕边缘还泛着红。


    这个位置并不私密但极致暧///昧,任谁看了都会引起遐想纷纷。


    程舒逸第一次想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或者眼前人根本不是司听白。


    过去呆在自己身边的那只小狗,可是被人摸摸头都会炸毛的性格,除了自己外,司听白平等地排斥所有人的靠近。


    但现在那个最讨厌被人亲近的人,脖子上有了别人的痕迹。


    房间内的氛围随着司听白的到来被引爆,这声挑衅的打招呼彻底惹怒了陈橙。


    “居然是你?在背后操控安排做这一切的人?”陈橙满脸的不可置信,狠狠盯着司听白的眼睛恨不得将人凿出个洞来:“那群艺人也是你挖走的?可你不是孤儿吗?短短几个月你哪来这麽多钱完成这一切?”


    突然出现的司听白明明什麽都没变,却什麽都变了。


    曾经被她强压在乖巧伪装下的狠厉与攻击性毫无保留的显现了出来。


    陈橙完全没办法将面前这个人和那个在程舒逸面前乖巧懂事的司听白联系到一起。


    “陈小姐。”黎姿站在司听白身边,挺了挺腰杆大声道:“注意你的态度,坐在你面前的是盛世传媒与江城娱乐未来的新主人,司听白。”


    “呵,盛世传媒?”听到新主人这三个字,陈橙只觉得荒唐:“我知道江城娱乐有个被签约的,一无所有的艺人司听白,什麽时候变成了主人?”


    这场风波的开始,就是源自于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挖空江城娱乐所有艺人的盛世传媒。


    而现在,盛世传媒的老板,居然是司听白?


    黎姿冷笑着火上浇油:“现在一无所有的人,应该是您二位吧?”


    一无所有这四个字实在讽刺。


    最后的体面也不顾及了,陈橙将自己被愚弄以及江城娱乐被算计的火气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她抄起手边的杯盏狠狠甩过去,整个包厢里都回荡着陈橙的吼声:“你这样算计舒逸和白眼狼有什麽区别?”


    这段时间的事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把程舒逸折腾到死去活来的幕后人,居然是那个被程舒逸亲手捡回来,一手培养捧红的司听白。


    陈橙接受不了,她在舒逸生病时还那麽真心实意期望过司听白会出现。


    甚至还为了司听白和俞原野大吵了一架。


    比陈橙先一步反应过来的黎姿挡下了那个飞溅过来的杯盏。


    被泼了一身水的黎姿瞪着陈橙,守在司听白身* 边。


    闻声冲进来的安保将陈橙团团围住,颇有几分你敢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架势。


    包厢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无声的火药味蔓延。


    而身处在风暴中心的另一个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论是司听白的打招呼,还是陈橙的暴怒。


    站在原地的程舒逸始终没有反应,她的视线长久地落在司听白身上。


    那枚咬痕将程舒逸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


    刚刚坐在车里的人,真的是司听白。


    除了最开始见面的那一瞬间的惊喜外,那枚咬痕成了程舒逸唯一在乎的东西。


    可以肯定的是司听白在遇到自己前,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知识。


    就连她那最开始青涩的吻技和谨慎羞怯的手法也是由程舒逸一点一点亲自调///教出来的。


    但此刻,消失了两个月的司听白再次出现。


    却顶着别人的咬痕,示威一般出现。


    除了那句好久不见外,司听白的视线再没有落回过自己身上。


    那双总是带着无限爱意跟随着自己的眼睛,此刻被霜雪封存,再无波澜。


    “是挺久的。”程舒逸终于开口,她不动声色地拉开陈橙,将人挡在自己身后:“那你的目的达成了吗?”


    问询声回荡在包厢里,程舒逸的视线始终盯着司听白。


    但被盯着的人却冷冷一笑,抬起眼看向暴怒的陈橙:“看来你并不知道,我的离开是你好朋友的交易。”


    不愿对视的眼睛,就连程舒逸的问询司听白也没有理会。


    陈橙咬着牙问:“交易?”


    “对呀,”司听白慢慢前倾,笑道:“她拿活人换骨灰,没告诉你吗?”


    看着眼前人的笑,即使司听白此刻是坐着的,但她周身的气场和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压迫还是让人发憷。


    骨灰两个字让陈橙愣了下,几乎是瞬间想起了周昭。


    好像确实是从带回周昭后,司听白就消失了。


    而程舒逸大病一场,江城娱乐突遭横祸。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一切物是人非。


    这个弯腰的姿势,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程舒逸更加清晰地看见那枚咬痕,忍不住皱起眉:“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作为江城娱乐新的管理人,我需要程舒逸全权负责与我交接。”司听白仍旧忽略着程舒逸,冷声规划着:“年后我会正式向外宣布接管江城娱乐,在江城娱乐盈利前,我需要程舒逸继续负责公司的一切项目。”


    黎姿迅速反应过来,低头道:“好的司总,听你的安排。”


    “从今以后你也不用再做原工作了。”司听白终于抬起眼,视线扫过眼前人:“既然程大经纪人专业过硬,那就让她当你的助手吧,帮你快速熟悉江城娱乐。”


    “毕竟,江城娱乐是程舒逸大经纪人十年的心血呢。”


    终于对上视线,一直被忽略的程舒逸盯着司听白的眼睛,试图再次开口,可那视线根本没停留。


    如流星划过,司听白再次躲开了。


    逃避的眼神里是再多一秒就会被看破的刻意伪装。


    都做到这份上,她还是没有反应吗?


    司听白咬了咬牙,极力隐忍着情绪。


    她要程舒逸失控,要程舒逸因为失去这份工作而不得不对自己摇尾乞怜。


    可程舒逸的反应让司听白很失望。


    故意不去再看程舒逸,司听白烦躁地抿了口茶。


    得到了职业安排,黎姿喜出望外连连应承:“好的司总。”


    “你真无耻。”陈橙的火气再一次被挑起来,光骂不够她又想动手。


    只是这一次,那群人的反应比她快。


    程舒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给隔开了。


    为首的安保被程舒逸的眼神吓住,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拉住陈橙,对程舒逸说:“您别冲动,我们老板叮嘱过不伤人。”


    被抓住手腕的陈橙挣扎着,训练有素的安保将人堵住嘴,带了下去。


    司听白的做事方法干净利索,甚至没有留给程舒逸反应的时间。


    包厢里瞬间就安静了下去。


    看着被安保围出去陈橙,司听白摆摆手道:“黎姿,你亲自送陈橙,这个江城娱乐前老板下去吧。”


    现在总该着急了吧。


    曾引以为傲的身份和地位都被取代。


    现在就连能排在第三位的朋友都被这样对待,为什麽还是不生气呢?


    有些烦躁的司听白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这破茶可真苦啊,冷茶流淌过喉间,丝毫没有压下莫名其妙的火气,司听白眉眼间的不耐更甚。


    黎姿懂事地关上了门,包厢内只剩下了一站一坐着的两个人。


    跟茶较劲生气的司听白端起茶壶,为自己续了杯茶。


    她没想到的是,几乎是门刚关上,那隐忍到极致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谁的痕迹?”


    高跟鞋撞击着地面发出响声。


    司听白倒茶的手一抖,心瞬间提起来。


    迈步逼近的程舒逸视线似刀刃,恨不得将那个碍眼的痕迹剜下来,她抬手扯过司听白的衣领,纽扣崩开,终于漏出完整痕迹。


    该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呢,程舒逸不由得想起童年时最爱的那个玩偶。


    非常仿真的小狗形状,因为过于喜欢,所以程舒逸就连上学也会带着。


    可是越在意就越是会出岔子,一次班级大扫除结束,程舒逸的小狗玩偶被偷走了。


    好在没有什麽波折,老师仅半节课的功夫就帮她找回来了。


    可是找回来的小狗程舒逸却不喜欢了,原因无它,偷走玩偶的那个小孩为了伪装,在小狗玩偶的耳朵上用订书机打了个孔。


    拔掉钉子,小狗耳朵上留下了两枚显眼的针孔。


    跟此刻司听白锁骨处的那枚咬痕一样碍眼。


    阔开的衬衣口,让那原本还只是若隐若现的痕迹彻底暴露。


    咬痕很深,并且很新鲜。


    一看就是刚留下不久。


    也就是说,司听白在赶过来前,刚跟另一个人结束了场亲密。


    然后带着别人的痕迹,来到江城验收自己的狼狈,试图看自己因为失去江城娱乐而崩溃失态。


    滔天的妒火几乎要将程舒逸燃尽,她抬手掐住司听白的脖颈,逼着人转过头与自己对视。


    溢满的茶杯就这样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热茶飞溅,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会动手。


    被这样冒犯地控制,司听白不怒反笑,甚至顺从地抬眼看着程舒逸的失控。


    那双清淩淩的眼睛里只有讥讽,没有半分情愫,程舒逸的火气更甚,冷声质问着:“说话,谁的痕迹。”


    被掐住的喉咙小幅度地吞咽了下。


    终于失控了。


    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会注意到自己锁骨处的痕迹。


    更没想到那被司明裕在身体上留下的恶心标记,居然会成为引爆程舒逸情绪的导火索。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程舒逸了。


    明明排序都要把金钱地位排在一切东西前面的女人,现在居然不在乎自己一手做出来的公司了,却要管一个被交换出去的筹码身上为什麽要有别人的痕迹。


    如果真的这样在意自己,又为什麽会拿自己去换死人的骨灰呢?


    连死人都比不过的自己,居然会比江城娱乐还要重要吗?


    或者说,程舒逸还以为只要掌控着自己的身体,拥有自己的爱,就可以再拿回一切呢?


    可惜,司听白已经不是那个程舒逸勾勾手指就摇尾巴的狗了。


    看着身下人眼波流转间的情绪纷飞,熟悉的掌控感才刚回笼,程舒逸的手上一重。


    被压制着身下的人抬起手,扣住了程舒逸的手背。


    掌心慢慢收力,司听白没有犹豫地扯掉了程舒逸的掌控。


    就像当初清理一切却留下项圈一样。


    曾经最乖巧的小狗终于露出爪牙。


    挥开程舒逸手的人站起身,像是厌恶极了,司听白扯过纸巾轻轻擦拭着刚刚握过程舒逸的指节。


    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程舒逸的指印,就像白雪皑皑上缀着的红梅,色气又诱人。


    如果没有那枚碍眼的,来源不明的咬痕的话,程舒逸想自己应该会很开心。


    慢条斯理扣回纽扣的司听白冷冷一笑,不屑道:“你有资格问这个吗?”


    站直身体的司听白比程舒逸要高,她第一次不再用仰视的姿态与程舒逸对话。


    这让程舒逸很不习惯。


    “这也是报复我的一环吗?小狗。”程舒逸盯着那被扣回去的纽扣,被遮挡住一半的咬痕犹在,遮遮掩掩,不如不挡。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程舒逸心底的妒火无尽蔓延。


    这种东西被别人碰过的感觉真不好受。


    正介怀着那痕迹的程舒逸并没有察觉,她此刻的失态被人尽收眼里。


    刚刚还冷漠疏离的人忍不住勾起细微的笑意。


    司听白的心没由来地暗爽起来,面上还是冷漠的姿态:“我说了,你没权利问这个。”


    “而且,我是司听白,不是你的狗。”


    看着程舒逸因为自己的回答而不断冷下去的脸色。


    越来越多的爽感蔓延在司听白心里,她轻咳了声道:“公事已经聊完了,希望明天在江城娱乐,程小姐能准时上岗。”


    说完,司听白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在与程舒逸擦肩而过的瞬间。


    司听白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


    这是一个精心算过的,很好的被拉住的角度。


    只要程舒逸抬手,就可以留住司听白。


    第78章 是在找我吗?(一更)


    但让司听白意外的是,她就这样走过,甚至都已经走出很远。


    程舒逸却没有如预料般抬手拉住自己。


    眼看着都已经走到门口,此刻不可能停住脚或者回过头问程舒逸为什麽不继续追问。


    自尊不允许,按照计划也是不应该的。


    刚刚感受到的那丁点在意的爽感,在此刻全部消失殆尽。


    司听白咬着牙狠下心强撑着走出包厢,独留程舒逸一个人在原地。


    门被关上,外界的所有声音全部切断。


    静下去的房间像一座孤岛。


    独站在原地的程舒逸是被遗落在孤岛上的一砾贝壳。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但在真的清晰听见关门声的那一刻,程舒逸还是有些失望。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声,刚刚还滔天的妒火顷刻间灭下去。


    那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抬起几分的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司听白居然真的敢就这样走了。


    她凭什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


    从一开始进来就刻意躲闪着与自己对视,故意不理会自己的话,曾经那总是充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却连视线也不愿意分给自己。


    就连刚擦肩而过那样近的距离,故意放慢的步调,明明都是想叫自己挽留的。


    可她还是走掉了。


    在感情里早已经习惯上位者姿态的程舒逸,除了被那枚咬痕搅乱了几分理智外,司听白的每一步试探,都被程舒逸看穿。


    真的不在意就该是坦坦荡荡的对视,而不是这样躲闪失措的逃避。


    只要司听白还在意,自己就有重新掌控她的机会。


    视线落在那碎裂在地刚刚被司听白握过的瓷杯上。


    程舒逸冷冷一笑,安静让她清醒,理智也迅速回笼。


    司听白的故意躲避是真的,她没放下是真的,而那枚清晰可见的咬痕也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唯一让程舒逸介怀的是,到底是谁这麽不知死活,敢在自己的小狗身上落标记。


    而司听白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根本不是为了收购江城娱乐。


    倒像是为了向自己展示那枚咬痕。


    明明一开始招惹自己,摇尾乞怜讨好的人都是司听白。


    可是现在跑走后的小狗再回来,竟然想摇身一变做主人。


    只是她的演技太烂了。


    不过既然回来了。


    就别想再离开自己第二次了。


    整理好思绪的程舒逸拿起车钥匙和自己的包。


    桌面上的合同她看都没看,就这样径直走了出去。


    ……


    ……


    早等在车边的黎姿远远看着人来,殷切地打开车门迎上去。


    “司总,您刚刚聊得怎麽样?”混迹人圈,当了多年猎头的黎姿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这种见面后的无声暗流涌动,以及剑拔弩张感,根本不是收购与被收购方的感觉。


    倒像是那种分手分的极其不体面,再次重逢后拼命想压制对方一头的恋人。


    此刻司听白皱起的眉头也印证了黎姿的猜测。


    “就那样。”司听白生着闷气坐回车里:“你明早八点,江城娱乐报道就是了。”


    按照计划程舒逸知道是自己收购江城娱乐后该生气才对。


    可是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什麽不生气,那麽‘敬业爱岗’的人被分配给人当助手也没点情绪波澜吗?


    黎姿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从未和司听白在线下接触过。


    之前的每次合同,都是通过电话和邮件联系的。


    黎姿没想到能在背后布局一切的人,居然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孩。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司听白时,比起对年龄的惊讶黎姿更多的是佩服。


    是那种打心眼里的,对司听白如此小的年纪却能做到这麽成熟稳重,手段狠厉的佩服。


    这也是黎姿敢从原行业跳槽来跟着司听白的原因,她相信跟着司听白,未来的自己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但是黎姿没想到,仅仅是刚刚在上面和程舒逸独处了会儿,再下来的司听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带司机,所以是黎姿开车,那播的一半的歌随着车辆的启动而继续。


    孙燕姿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静静地唱着——


    【而你为什麽


    不解释低着头沉默


    我该相信你很爱我


    不愿意敷衍我


    还是明白


    你已不想挽回什麽①】


    原本就攒着火气,对刚刚程舒逸不挽留不讨好自己颇有不满。


    现在这应景到跟火上浇油没区别的歌词,成了彻底压垮司听白的稻草。


    “切掉。”


    刚把车倒出来没来得及起步的黎姿被这声突兀地指令吓了一跳。


    脚下一松,熄了火的车晃了晃停在了原地。


    孙燕姿的声音就这样消失了。


    车内瞬间安静下去,司听白的心彻底被歌词搅乱。


    可恶。


    现在连歌词也要嘲笑自己了。


    程舒逸她凭什麽不在乎自己的公司啊,如果她连江城娱乐都不在意了,那自己该做点什麽才能让她不爽呢?


    该怎麽样才能彻底掌控程舒逸呢。


    心情一不好就看什麽都不顺眼。


    好不容易重新启动了车的黎姿手忙脚乱地赶在孙燕姿再开口前,把她的歌切掉了。


    轻快悠长的俏皮小甜歌,王心淩的那首《爱你》在车内响起,试图活跃下气氛。


    但身后的人还是不满意,司听白烦得厉害:“天天情情爱爱的,你这个态度以后怎麽工作?”


    像是在骂黎姿,又像是在骂自己。


    司听白越是回想就越是觉得自己蠢透了,刚刚居然还那麽刻意地放慢脚步等程舒逸拉自己。


    她要是真的在意自己,肯定早就在自己出现时就过来了。


    怎麽可能还要自己给机会。


    甚至自己给了机会还不上鈎。


    “老板说的是,我马上换掉。”闻到火药味了的黎姿战战兢兢地连切了好几首,但该死的都是或喜或悲的情歌。


    跟故意作对似的,随机的曲库又切回了那首我怀念的。


    孙燕姿的声音一出来,就彻底惹恼了司听白。


    “能不能听点正经的?”司听白皱着眉,愈发不爽起来:“换首红色的,正能量的,不被女人搅乱心智的歌。”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场不够突然,所以没有让程舒逸被威慑到。


    以至于她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还是应该换点更酷的出场,司听白在心里懊恼。


    黎姿连声应下,不敢去曲库乱淘,而是准确搜索出红歌歌单。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不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②】


    当李谷一老师磅礴大气的歌声一出,车内的氛围瞬间变得神圣而又严肃。


    被红歌洗涤过的心灵得到净化,司听白仰躺进座椅靠背,不再讲话。


    察觉到身后那位难伺候的大小姐终于安静了,黎姿赶忙又发动了车。


    她这下可以彻底肯定了,这大小姐和那位还没走出来的经纪人,就是一对闹掰了的情侣。


    很明显,自己的老板,这个在生意场上聪明灵光的脑袋在感情这方面一窍不通。


    黎姿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她直觉未来江城娱乐的日子会不好过。


    “我还没叹气呢,你这订的什麽包厢,茶太难喝了!”司听白还是有些不爽,故作凶狠道:“下次不许定这里了。”


    这个丢脸的地方,司听白打死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虽然走出来的人是她,但是凭什麽程舒逸不拉住自己。


    不是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的痕迹是谁的吗?


    为什麽不继续问了。


    走出来的司听白把自己气够呛,


    横挑鼻子竖挑眼,司听白不满地说:“明天接管江城娱乐,虽然明面上程舒逸归你管,但她的工作安排都得经过我审批。”


    “好的司总,”黎姿在心底叹气,对司听白的滤镜默默削弱掉一层。


    折腾半天终于开出鹤苑的车汇入车流。


    专心看路况的黎姿和曾经在懊恼情绪里的司听白都没有发现。


    有一辆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默默地跟着她们。


    除了放歌那边让司听白有点小不满外。


    黎姿不论是人情世故还是业务能力都没的说。


    她不仅贴心地为司听白准备了新住宅,甚至还是根据司听白的喜好,在江城寸土寸金的地界搞了个临江的大落地窗。


    再次回到江城,心里没有半分喜悦,洗漱完的司听白将自己摔进大床上。


    懊恼地复盘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这样趴着想到睡过去,司听白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哪里有问题。


    明明在京城烂透了的睡眠质量,来到江城的第一晚却被奇迹般治好了。


    所以趴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那一辆跟了她们一路的车,正停在她们家楼下。


    坐在车里的人静静地燃了一支烟,盯着眼前楼宇中的某一盏灯沉默着。


    ……


    ……


    上班第一天,黎姿非常准时地来接人。


    司听白以奇怪的睡姿滚了一夜,代价是左边脑袋上那细碎的一缕头发高高翘起。


    从家到江城娱乐的车距,司听白和头发较劲了一路,却怎麽也压不下去。


    再次回到江城,好像一切都跟司听白不对付。


    “没关系的司总。”黎姿看着放弃抵抗的人,忍不住笑:“实在不行,我给您买个小发卡挡住就是了。”


    经过昨晚,黎姿终于在眼前人身上看见了一点符合她年纪的孩子气。


    只是在踏入公司的那一刻,司听白又冷了脸恢复了疏离。


    “通知能调动的部门十分钟后来开会,盛世的那批艺人几点到?”虽然昨晚的见面没有如司听白预料的满意,但工作还是要推进的。


    黎姿把司听白的话一一记下:“盛世的艺人已经到了,等下一起开会吗?”


    司听白点点头,嗯了声。


    总经理办公室有一部专属的直达电梯,再次回到江城娱乐,司听白对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楼承,司听白的心渐渐开始忐忑起来。


    那个对江城娱乐似乎并不在乎的程舒逸,她会准时来上班吗?


    如果再见到,自己绝对不能再跟昨天晚上一样丢脸了。


    “对了,”


    在办公室门口站住脚,还是忍不住的司听白转过头说:“看看程舒逸来了没有,叫她来办公室找我。”


    黎姿微愣,旋即又反应过来,点头应了声好。


    吩咐完工作,黎姿就去准备会议需要了。


    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的司听白抬起手,搭上这间原本属于程舒逸办公室的门把手。


    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司听白愣在了原地。


    脑袋上翘起的那根呆毛终究是没能压下去,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倔强地又翘起来。


    坐在主座上的女人慢慢转过身,单手托腮眼底带笑:“是要找我吗?”


    第79章 又想逃跑麽,小狗


    司听白看着坐在面前的程舒逸,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躲。


    昨天的交手已经让司听白略逊一筹了,今天的新招式司听白还没研究明白呢。


    眼前人就这样占领了主位。


    还没等司听白反应,原本坐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又想逃跑麽,小狗。”


    视线率先落在司听白身上,程舒逸仔仔细细地将眼前人脖颈环视了一圈。


    好在,脖子上并没有多出什麽。


    像是故意,司听白在衬衣里叠了件羊绒薄高领,那碍眼的咬痕彻底看不见了。


    程舒逸心满意足地验收完,慢慢站起来步步逼近:“让我猜猜看,你现在不仅想躲,还很懊恼,为什麽又一次让我占了上风。”


    昨天在司听白家楼下苦等到后半夜,直到匣子里的烟燃尽。


    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司听白家的程舒逸才终于发动车辆离开。


    那枚咬痕跟刺一样狠狠扎在程舒逸心上。


    她迫切地想要将刺给拔掉,并且弄清楚种下这根刺的人是谁。


    几乎是没怎麽睡,程舒逸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搭配了衣服妆容,早早地等在了江城娱乐。


    可刚一见面,司听白居然又想跑。


    而对程舒逸心中所想一无所知的司听白还在心里盘算怎麽掰回一局。


    刚刚冒头的心思全被猜中,司听白握住门把的手微微收力。


    随着程舒逸的靠近,独属于她的清浅的鸢尾香缠绕而来,诱得司听白就连呼吸也乱了几拍。


    身体还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过去半年情缠,数不尽的亲密,自己早已彻底被程舒逸给驯化。


    以至于给了眼前人足够的底气,仿佛她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再把自己哄回去。


    如果真的这样,那麽自己的离开就一丁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为什麽要躲?”


    司听白咬着牙,将心中的慌乱强压下去,逼着自己抬头与程舒逸对视:“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心中纷乱,吐出来的话却跟尖刀子似的扎人。


    又是这样刻意伪装的冷漠,如果不是那握着门把的手正微微发抖。


    程舒逸可能真的会被司听白这句话唬到。


    但眼前人所有的经验都是由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对感情的认知。


    所以程舒逸自信能掌握一切。


    她的步步逼近终于突破了安全距离。


    “是麽?”鞋尖抵住鞋尖,程舒逸轻笑道:“不想躲的话,为什麽不敢看我的眼睛呢?小狗。”


    明明是在对峙,却因程舒逸这声小狗而弄得像调///情。


    司听白被这抹鸢尾香气扰得心中方寸大乱,表面上却还在硬撑:“程舒逸,我希望你明白,我现在是江城娱乐的控股人,是你的老板。”


    “我知道啊。”程舒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所以呢?”


    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让程舒逸感受到司听白的体温。


    蓬勃朝气的生命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引诱。


    极力控制住仰头轻吻的念头,程舒逸保持着镇定。


    不得不承认,两个月不见,司听白的身体对程舒逸仍旧有极大的诱惑力。


    但比起这样,程舒逸更想让司听白来主动求吻。


    “所以。”司听白挪开视线,冷声道:“我需要你跟我保持距离。”


    不要再靠近了。


    司听白,不许心软,不许回头,不许她勾勾手指你就巴巴地摇尾巴。


    在心中骂着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却不断收力。


    黛色的青筋鼓起,将薄薄的白皙皮肉撑满,看起来像是极力在隐忍,却充斥着莫名的色气。


    程舒逸的视线低垂,忍不住抬起指尖轻轻覆盖过去,沿着山脉似的青筋滑动。


    跟狐狸似的人狡黠一笑,慢悠悠道:“那你为什麽不敢看我?”


    刚被触碰,司听白便猛地收回手。


    整个人都往后大退了一步。


    仿佛靠过去的不是程舒逸,而是会将人拆吃入腹的可怖妖精。


    她这样过激的排斥反应让程舒逸忍不住皱了皱眉。


    “为什麽要看你?”司听白将被程舒逸触碰过的手背按在衣服上厌恶地蹭了蹭。


    眉宇间是不掩饰的敌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慌乱。


    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兽。


    不该是这种视线,程舒逸的眼神暗了暗,这两个月司听白到底还是变了。


    “你不看我,”程舒逸反问回去:“怎麽跟我做工作交接?”


    程舒逸的态度坦荡,就连反问都带着理直气壮。


    实在是忍不住的司听白问:“我把你的艺人挖走,我把你的公司抢走,你就一点都生气吗?”


    虽然非常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司听白不得不承认,她对程舒逸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明明是程舒逸亲口说的,钱,工作,家人朋友,然后是其它。


    可是现在的程舒逸明明失去了最在意的前两样东西,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既不向自己求饶也不冲自己讨好。


    反而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想当成什麽都没发生一样维系着过去的亲近。


    司听白接受不了,她忍不住想。


    到底是江城娱乐不重要,还是自己不重要。


    又或者说,只要是和自己沾染上关系的,程舒逸都不在乎。


    “我不在乎啊。”程舒逸无所谓道:“反正工作交接完我就会离开江城娱乐,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新管理者。”


    这些倒是真心话。


    江城娱乐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彻底不属于程舒逸了,就连一手创办江城娱乐的陈橙本人,也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


    这十年,程舒逸已经过得够累了。


    所有的精力全部都压在工作上,以至于程舒逸忽略了太多身边的事情。


    当意识到母亲的记忆都在模糊时,程舒逸第一次开始思考,三十岁后的人生是不是应该换个活法。


    只是未来该怎麽活,要如何活,程舒逸还并没有想好。


    程游历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江医生建议最好有家属多陪着讲话,刺激病人感官,或许能更加快速地帮助恢复。


    比起工作劳心,程舒逸更想把时间留给家人,以及该如何把司听白给重新抓回来。


    这个擅自闯进自己生活,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后又离开的人。


    是程舒逸三十年人生感情经历里,遇到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试图挑衅自己主人权威的人。


    盯着司听白的眼睛,程舒逸将眼前人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包括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与难受。


    “随便。”亲耳听见计划落空的司听白语气闷闷的,她不再试图进入办公室,只是说:“在工作交接完以前,我不希望你再这样冒犯地靠近我。”


    说完,司听白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


    她不敢停留,生怕多呆一会情绪就会失控。


    自己苦心积虑算计这一切,就是为了彻底将程舒逸掌控,等着程舒逸来向自己求饶。


    结果程舒逸说不要就不要了。


    干脆利索地丢下一切,就像毫不犹豫地拿自己去做交易一样。


    连钱都不在乎的程舒逸,又会在乎什麽呢?


    一点一点看着司听白的身影消失,程舒逸才终于抬起手,将刚刚触碰过司听白的指尖抵在唇上。


    指腹触摸过的温度早已经冷却,没有体温,甚至连司听白的味道也没有留下。


    走远的少女背脊挺立,如冬日破土的青笋,强撑着的倔中带着折不断的傲。


    “小狗啊小狗。”程舒逸不舍地将指尖放下,说不出来的贪念驱使着她想要更多。


    直到将远去的那人全部占有。


    ……


    ……


    计划彻底落空的司听白烦得厉害。


    开早会时她的表情冷冷,与生俱来的上位者让司听白只需轻轻皱眉,那原本还想给新领导个下马威的管理层迅速露怯。


    黎姿协助记录着后续安排。


    不得不说,在安排工作时的司听白和平日里的感觉完全不同。


    本就清冷的眉眼认了真,修长白皙的指节握住钢笔,无意识地把玩轻旋着。


    关于江城娱乐未来的安排,司听白大胆做了新尝试。


    她沿用了盛世的网剧传统,只是在原基础上,开始对粗制滥造的短剧班底进行精炼优化。


    全面采用引进出色班底进公司,在自己培养演员和剧本主创的同时,又不放弃江城娱乐最开始提议的爱豆养成系计划。


    不同于过去的江城娱乐养成计划,这一次企划将全面采用素人,并从未成年时期就开始培养。


    每周推出一期节目,记录这些小素人每一步成长,直到打磨成闪闪发光的明星。


    这一次的江城娱乐不再是跟在川音和TVB后面抄作业的尾巴,而是重新推出全新的风格定位。


    但目前唯一的难题是缺经纪人,不论是带队短剧的还是培养养成计划的经纪人都很缺。


    短短半个小时的早会,每一分钟都是关键信息。


    全程没有半句废话,也没有说教和画饼。


    程舒逸的视线忍不住被吸引,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司听白。


    与从前在自己面前乖巧贴心完全不同的小狗。


    像是一夜之间露出的锋芒,沉稳中带着游刃有余,比在舞台时还要有魅力。


    直到会议结束,司听白离场,其余管理层与黎姿进一步交接。


    司听白都没有将视线落分给过程舒逸。


    她那句洒脱极了的不在乎,像一块吸满负能量的海绵,结结实实卡在司听白的心口。


    上不去又下不来的,堵得慌。


    沉步走出会议室,在拐角处,司听白碰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听白?”孟宁九疲惫不堪的视线中滑过惊喜,原本死水般平静的眼眸活过来:“真的是你!”


    匆匆忙结束完上一个行程回来的孟宁九还是没有赶上早会。


    早在她出发去录制综艺前,孟宁九就听经纪人说江城娱乐最近动荡,要空降一个新老板。


    但是孟宁九怎麽都没想到,这个空降的新老板会是司听白。


    司听白也很意外,她有段时间没见孟宁九了。


    没想到再见面时孟宁九全然没有了少女灵气,整个人憔悴到极致。


    “你工作压力很大吗?”看着好友的苍白,司听白有些心疼:“怎麽累成这样。”*


    连轴转两个月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自己累不累,孟宁九忍不住红了眼睛:“没,就正常行程安排,比你当初是要轻松的。”


    自从司听白离开后,原本属于司听白的工作全部都被程舒逸安排到了孟宁九身上。


    也有不接受调换的品牌方要求三倍追责,尤其是江城娱乐出现危机后,能接到的活动就更少了。


    所以孟宁九的工作量远不如当初的司听白。


    而彻底让孟宁九憔悴成这样子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工作。


    司听白非常清晰地捕捉到了孟宁九脖子上遮盖的粉霜,虽然非常贴肤色,但肉眼看起来还是很明显。


    盖不住的斑驳红痕,暧昧又极具占有欲。


    “那你的脖子…”司听白抿了抿唇,思索着如何用委婉的词语问询。


    “啊,没事。”孟宁九下意识抬手挡住脖颈,强撑起笑意道:“被虫子咬了,怕粉丝担心才遮住的,真没事。”


    不想说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司听白不再追问,只是说:“新的工作调动已经实行了,如果你不想太累的话,我可以…”


    “千万别,还是多给我安排些活儿吧司老板。”聊起工作,孟宁九终于找到扯开话题的机会:“我每天都闲死了。”


    渐渐放松下去的气氛,司听白也笑着应:“没问题啊,刚好江城娱乐新起步,正缺赚钱的人。”


    过去两个月,司听白刻意不再关注圈里的消息。


    她的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十一月。


    但是娱乐圈有滞后性,所以即使司听白没有再接新工作,她过去那麽多综艺与音乐节陆续播出,营造出一种她还活跃在圈里的假象。


    在司听白未知的时候播出的每一档综艺 ,司听白三个字都会冲上一波热搜。


    听白的雪战斗力仍旧能打,和孟宁九的柠檬九打得不可开交。


    “听白。”笑着结束话题,孟宁九突然严肃了几分:“你和舒逸姐之间,是彻底断干净了吗?”


    关于江城娱乐易主的消息孟宁九也听了许多,最让孟宁九关注的就是司听白和程舒逸的关系。


    别人不知道,但孟宁九看得出司听白有多爱程舒逸。


    江城娱乐更换主人,说明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出了不小的问题。


    没想到孟宁九会问这个,司听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算断干净了吗?


    反正程舒逸总是干脆利索。


    她对一切都不在乎,两个月前不在乎自己,两个月后不在乎江城娱乐。


    她似乎永远不会被感情所累,抽身离开的样子洒脱又果决。


    不对,如果真的要问程舒逸要有什麽在意的。


    或许是那个骨灰吧。


    司听白的眼睛落寞下去,她难过的发现自己对程舒逸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原以为掌控江城娱乐就可以掌控程舒逸,原以为只要用真心就可以换到真心。


    到头来一切都是司听白的自以为。


    感受到眼前人的低落,孟宁九有些怜惜。


    她不知道司听白能在短短两个月做到这一步需要吃多少苦。


    但她知道司听白一定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时至今日,仍在痛着。


    “别动真心。”孟宁九上前一步,张开手轻轻抱住眼前失落的人:“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真心,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


    说不出口的更多劝告,孟宁九死死咬着唇,将哭声堵在口腔。


    司听白长长地叹息了声,抬手回抱住孟宁九,轻声道:“你也是。”


    结束会议出来的程舒逸站在回廊的尽头,冷眼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的表情漠然,看不出情绪。


    只有握住文档夹的指节不断收拢,因为嫉妒而无处发泄的力揉乱了一纸合约。


    ……


    ……


    新年的假期即将结束。


    江城娱乐一天比一天忙,司听白更是要处理开不完的会,以及见不完的合夥人。


    司听白故意冷着不见程舒逸。


    程舒逸也非常识趣的不出现。


    但其实是程游历的病情逐渐好转,程舒逸不得不把自己的时间分给了江城医院。


    偶尔江医生的妻子会到医院来送些小甜品。


    程舒逸没想到的是每次都会有自己的份,她与宋卿接触不多,每次都是点头和打招呼。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江宜和宋卿,她们温馨又平淡的幸福让人向往,程舒逸的视线里总是羡慕。


    每当这个时候,程舒逸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司听白。


    然后放下手里正在削的苹果或是剥的橘子,给司听白发条信息。


    内容都是已经交接完的工作方面,但总是心机的夹杂几句暧昧的话语。


    手机弹出信息时。


    司听白刚刚结束会议,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不愿意处理。


    可对方却不死心一样改为拨打电话。


    直到挂断三次后,司听白忍无可忍地接听:“二姐,我说了,我在工作。”


    “念念。”司明裕的声音响起,极力隐忍着情绪:“我没有要骚扰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聊正事。”


    自从上次和司明裕闹成那样后,司听白再不肯接司明裕的信息或是电话。


    司氏要在江城落地分部的事情实行的远比想象中快,第一批工程已经进入收尾期,预计今年三月竣工。


    宛如魔咒般的倒计时,司听白只觉得头疼。


    “说。”疲惫地揉着眉心,司听白语气冷冷。


    司明裕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是盛家的事情,原定好的节后联姻,盛家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先带着盛知鸢看医生,等你什麽时候愿意了什麽时候再公开。”


    其实不是盛家,而是司明裕的意思。


    她不想让司听白和盛知鸢联姻的消息这麽快透出去,尤其是现在还不能将司听白彻底留在身边。


    听完司明裕的话,司听白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些:“行,娇娇什麽时候来?”


    “年后,”司明裕说:“盛家人会亲自送她来,我也会过来,到时候你记得留出时间。”


    见一面吧。


    借着盛娇娇的理由,见一面我吧,司明裕想。


    “到时候再说。”司听白答完没再给司明裕讲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上的新消息也没空看,司听白烦得厉害。


    程舒逸一连好几天都不来江城娱乐。


    虽然自己明确对程舒逸说过,非必要不见面,但程舒逸居然真做到了。


    她还真的就不出现了,所有工作交接都是手机消息。


    就这麽不想见到自己吗?


    司听白忍不住想。


    为什麽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念,为什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呢。


    正是午饭点,提着饭的黎姿敲敲门,钻了进来。


    看着一连好几天都愁眉苦脸的司听白,布完菜端着碗的黎姿,实在是好奇到不行。


    大着胆子就过来了:“老板,我能八卦一下麽?”


    更重要的是黎姿敏锐地嗅到了商机,或许这是一个能成为司听白的心腹,被彻底重用的机会。


    那麽做老板心腹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是什麽!


    对咯,就是变成给老板出主意的人。


    在心里小规划了下未来的黎姿忍不住偷笑,只觉得大好前程正在向自己招手。


    殊不知她这个小决定会在日后为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被唤回神的司听白坐起来,双手接过饭后闷闷地说了句谢谢,别的再不愿说。


    当了这麽多年猎头,黎姿早已经把人情世故烂熟于心,于是主动出击:“说句冒犯的话哈,老板,您最近是不是失恋了?”


    这句失恋彻底踩在了司听白痛点上,她抬起头瞪了眼黎姿。


    “多半是了,”黎姿叹了声气,故作深沉道:“想当初我和老板一样大时,早已经不再受女人的折磨,遁入空门发家致富了。”


    语气认真,态度虔诚,甚至还闭着眼睛仿佛在回味。


    这麽一弄,真把司听白的兴趣给勾起来了。


    “不受女人折磨?”司听白忍不住问:“你?”


    慢悠悠睁开眼睛的黎姿耸了耸肩,无所谓般随口道:“我念大学的时候可是班里所有情侣的军师,许多人慕名而来,被我指点过的都很幸福,现在还在一起呢。”


    她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但其中还真没有吹牛的成分。


    黎姿善看人心又明事理,能在猎头圈子里混成拔尖的那一拨,不仅要智商实力更要情商。


    情商高这个优点帮她在大学时赚到了第一桶金,毕业后做猎头,这一入行就是十多年。


    “真的?”


    司听白试探着问:“那你给我分析分析,一个把钱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却突然不在乎钱了,这是为什麽?我能做什麽?”


    正愁没人排忧解难,被黎姿这样一问司听白干脆直接说了。


    听到老板上鈎,黎姿喜不自胜,轻咳了声道:“简单,那就说明那个人有更在乎的东西了。”


    现在黎姿彻底确认,司听白和程舒逸之间就是有过一段感情,还闹得非常非常不体面。


    但按照现在司听白的在意和敏感,她想掌控程舒逸,估计有点难。


    分析着这个事情的黎姿安静下去。


    司听白也被这句话说得一愣,忍不住开始沉思。


    钱和工作是排在第一第二位的,现在程舒逸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工作,那排在第三位的…


    家人。


    对了,程舒逸还有一个躺在医院的姐姐。


    所以程舒逸现在急着把江城娱乐脱手,就是为了去医院照顾她的姐姐吗?


    “那你说,”司听白被勾起兴趣,问:“我该怎麽做才能主导这一切?”


    “为什麽要刻意去做什麽?”黎姿很想说,老板你的感情全写脸上了,纯的跟张白纸似的,自然完不成目的啊。


    但是黎姿想当心腹,所以憋下那些话,只是反问:“是因为您还在乎?”


    “我?”


    司听白抬手指了指自己,有些破防,夸张冷笑道:“我在乎什麽?我一点都不在乎她了。”


    凭什麽自己总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凭什麽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程舒逸还是不在意自己。


    在心里磨牙,表面上还要装无所谓。


    “真的?”黎姿不信,大着胆子追问:“可是我还没说老板在乎什麽呢,就已经反驳了。”


    被问语塞的司听白沉默了,她抬手柄筷子叉进眼前的青菜里,卷起一片菜叶狠狠地塞进嘴巴里。


    像是泄愤一样嚼嚼嚼,顶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见人逃避,黎姿乘胜追击:“真正的不在乎,是对她所作出的一切都毫不关注也毫无反应。”


    正闭嘴咬青菜呢,司听白忍不住皱眉反驳:“可是…”


    “可是什麽?”黎姿越讲越来劲儿,打断司听白道:“可是你做不到?但你越是躲,不就越是证明你还在意吗?”


    “你躲了你不就成被拿捏的那个了?她看你好拿捏只会更想欺负你,这样你还主导个屁嘞。”


    因为年岁的差异,开导感情方面,黎姿很难再把司听白当领导去尊重。


    更让黎姿没想到的是,自己聪明的老板居然会被这麽蠢的问题折磨。


    无奈叹了声气的黎姿也吃了口菜,边吃边摇头。


    殊不知黎姿的一句话,叫司听白醍醐灌顶,突然福至心灵顿悟了。


    “大师,”司听白眨着星星眼,有些崇拜道:“您还真有东西啊。”


    第80章 把你当死人的替身


    自从上次黎姿为司听白开导完,她的重要性的确发生了很大变化。


    直接体现为原本每天的工作交接现在变成了司听白每天的感情108问。


    比如:“她这句短信什麽意思?”


    比如:“她今天来公司跟我打招呼,还冲我眨眼,我听你的没有理,那她下次还眨吗?不眨了我该怎麽办?”


    还比如:“她刚刚递文档给我的时候摸我手啦!我紧张,但我听你的克制住了没回应,做的对吗老师?她下次再摸怎麽办?摸我几次才可以回应啊?”


    还还比如:“老师,我觉得她其实好像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


    诸如此类的问题取代了工作问题,让黎姿想在工作上大展宏图的计划落空,她被迫变成司听白的情感导师。


    “拜托老板,您争气点好吗?”再一次听完大老板的少女心事后,黎姿实在是忍不了了:“而且老板,我要您不在意,不是要您装不在意啊,这两个东西有很大区别的。”


    “另外老板,您演技真的很差劲。”


    积怨已久的黎姿终于找到宣泄点,痛心疾首地指责着自家恋爱脑老板。


    被戳中痛处的司听白冷冷瞥了她一眼,佯装凶狠道:“要你管!”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实还真是这样。


    程舒逸除了每天工作交接时撩拨一下司听白外,并没有想解释当初那场交换,以及为什麽会那样对司听白的原因。


    不仅如此,程舒逸的工作效率奇高,就连繁琐的交接流程都进行的无比迅速。


    仿佛程舒逸真的很想快点离开江城娱乐一样。


    曾经程舒逸最在意的东西,此刻成了程舒逸最想摆脱的。


    “行!”


    本来就有点后悔当情感导师的黎姿就等这句话,她答得干脆利索:“那我不管了,这是我今天的工作……”


    “不行!”司听白马上翻脸,她将文档扣住道:“工作的事我自有人选,你,快给我分析,她等下还要来汇报工作呢。”


    被缠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黎姿叹了声气道:“老板,您这是何苦呢?”


    明明能做出那麽多优秀的改革提案,在管理公司和治理企业方面那麽有天赋的人。


    为什麽会被一道感情的难题搅到如此不得安宁。


    黎姿不是没见过在爱情里失意混沌的人。


    她们多半是找不到生活的重心,错把爱情当全部,所以在失去后才会这样走不出来。


    但很明显,司听白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有明确清晰的事业规划,在感情失利后仍旧能把工作做到完美。


    抛去本身就尊贵的富家小姐身份不提,以她的实力和专业未来不容小觑,优秀如司听白,她这样的人想要什麽感情没有,为什麽就偏偏非程舒逸不可呢?


    司听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烦人了,她低着头闷声说:“可是我还喜欢她。”


    喜欢到不在乎一切,只要程舒逸肯好好跟司听白解释那场交换的误会。


    或者只需要程舒逸肯低头求饶哄一哄,司听白就愿意原谅所有。


    她无条件包容程舒逸的一切。


    司听白的喜欢和偏爱赋予程舒逸权利,一切,哪怕是伤害到司听白的权利。


    她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您不只是喜欢了,而是爱。”黎姿认真道:“但在这段感情里,您更多的还有不甘心吧?”


    司听白被黎姿一语看破,有些无措。


    诚然,比起喜欢和爱,在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里司听白更多的是不甘。


    她从小就被灌输是为了司明裕而存在,家人缘浅,又在九岁那年假死,被迫失去真名。


    只有程舒逸知道自己是司念念,活不下去的那些年,也是靠着找到程舒逸这个念头撑下去的。


    就更别提在遇到程舒逸后,她真的如自己想象般美好,司听白喜欢程舒逸,更重要的是只有在程舒逸面前,司听白可以做自己。


    所以尽管程舒逸把自己当成工具,当成交换品,司听白还是喜欢她。


    “可是我没有在程舒逸身上看见同样的情感,或者她藏得很深。”黎姿看着司听白的眼睛,少女纯粹的心事一览无余。


    再精明的人在感情里也不过是狼狈的手下败将。


    黎姿耐心下来,轻声哄道:“所以这是段不公平的恋情,不说您和她十一岁的年龄差,程舒逸承受和见过的东西都比您多,就算她真的有那麽点喜欢您,她目前也做不到像您在乎她一样在乎您。”


    “至于您问我如何才能掌控程舒逸。”


    黎姿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叹出来:“我想,应该是她能不顾一切的选择您时,那就是掌控,但掌控和爱不一样,就看您怎麽选了。”


    司听白越听越皱眉,她想反驳,可是她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诚如黎姿所说,程舒逸藏得很深,深到司听白完全看不透她。


    但是掌控和爱,司听白贪心的都想要。


    “有什麽不一样?”司听白问:“爱和掌控。”


    “掌控是让她受委屈,就像她对您做的事。”黎姿说:“爱是自己受委屈,就是您现在的状态。”


    司听白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道:“可是我现在做的不叫掌控吗?”


    “不,”黎姿说:“您在乎她,就算抢走了江城娱乐,您这种行为也只能叫报复,真正做到掌控,现在这样着急难受的人该是程舒逸才对。”


    “那我要怎麽做到?”司听白追问着。


    比起报复,司听白更想让程舒逸对自己在乎。


    像自己在意关心和紧张她一样,对待自己。


    “很简单,您只需要再知道一些对方不堪的隐瞒,真正踩中您底线的东西,爱自然就被恨吞噬了。”黎姿认真道:“不出意外,程小姐是您初恋吧?”


    司听白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怪不得。”黎姿叹气道:“放弃吧司总,回到您原本的人生路径上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完,黎姿将自己的工作文档打开,推到司听白面前,不肯讲话了。


    颇有几分你不给我过文档,我就保持沉默。


    尽管司听白还有许多想问,她也还是先处理了工作。


    抢走江城娱乐是为报复,但更多的是司听白想彻底斩断过去,成为完全独立的,不再被掌控监视的存在。


    所以工作上的事情司听白从不马虎。


    当合同里的条例细细讨论修改完,司听白签了字,黎姿终于露出笑意。


    “老板,我还有个问题想八卦。”黎姿抱着文档说:“您没遇到我之前,这种问题都是问谁啊?”


    司听白没太反应过来,啊了声呆呆地说:“百度啊。”


    心满意足拿到合同,黎姿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听白这个人真的还蛮好玩的。


    不仅会跟小情歌生气,会跟自己的头发较劲,就连感情的问题也要依靠百度来解决。


    看似风光无限的社会地位,雄厚过硬的家产,运筹帷幄的手段。


    但本质上还是个缺爱并且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随便给点感情就会让她误以为得到的是爱。


    所以被人辜负让人欺负,也只会向内反思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好。


    这样纯粹难得的热烈爱意,也只会出现在她这个年纪了。


    黎姿轻叹了声气,没再继续说什麽,抱着文档走了出去。


    办公室又安静下来,司听白试着不再去纠结。


    今天是小年,假期的最后一天。


    明天,江城娱乐易主的事情就该对外公布了。


    程舒逸的工作也交接到了最后的步骤,这次结束,两个人该找什麽由头借口产生交集呢?


    司听白想不明白,干脆懒得去想。


    ……


    ……


    办公室的门在傍晚时分被推开。


    姗姗来迟的程舒逸带着过完审批的合同文档找到司听白时,司听白正在过新综艺的最后一遍合约。


    蜜色霞光从落地窗外溢进来,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神色认真,黑色衬衣的袖口被挽起漏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修长指节轻轻抵着唇,每一帧都漂亮的跟画似的。


    程舒逸站在门口,有那麽一瞬间的晃神。


    眼前人的成长速度再一次刷新了程舒逸的认知,接手江城娱乐后的司听白并没有乱来,而是认真又细致地做了规划。


    以前只觉得司听白乖巧好拿捏,现在看来包裹在她的乖顺下,是无限的野心。


    说不定未来江城娱乐真的可以在司听白手里做到一个更高的成就。


    程舒逸再次被勾起无限征服欲。


    她希望司听白能再次像过去那样乖巧听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一个人,对司听白的占有以及渴望更甚。


    毕竟得到过这样纯粹的爱意,谁都不愿意再放手。


    早就察觉了动静的司听白没有抬头,可眼前的文本却一个都看不进去。


    感情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尽管黎姿苦口婆心说了那麽多,程舒逸只需要往那边一站,什麽都不用做。


    身体和心就下意识想要靠近。


    仿佛程舒逸才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


    “这是江城娱乐这十年的营收明细,还有和江城娱乐有合作往来的资本方,全部都给你。”收回视线,程舒逸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向司听白。


    为了整理这些数据,程舒逸昨天熬了个大夜没有睡。


    本来司听白这种不体面的算计方式是不该有这些内部数据的,但程舒逸还是整理了。


    有这些帮忙起步,司听白或许可以少吃点苦头。


    “放这里吧。”司听白没抬头,继续盯着计算机上的合同:“我现在很忙,没事你就出去吧。”


    心早已经乱掉了,眼睛也看不进去东西。


    但司听白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不争气。


    她在心里默念黎姿说的,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放完文档的人也没出去,甚至还得寸进尺地靠近。


    司听白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吞咽了下。


    “在忙吗?”程舒逸将司听白的刻意尽收眼底,忍不住勾起笑意:“可是你这一页文档已经从我进来时就没再滑动过了。”


    她边说边靠近,直到鞋尖抵住办公椅,鸢尾香彻底将司听白缠绕。


    “管你什麽事?”司听白轻咳了声,干脆把文档给关掉了:“你越界了。”


    程舒逸看穿她在强撑,笑意更甚:“越界?”


    那一抹鸢尾香探过来,司听白的耳垂一暖,被指腹捏住。


    裤脚被轻轻踩住,不知道什麽时候踢开了高跟鞋,程舒逸的脚趾肆无忌惮地顺着西裤挑拨着司听白的小腿,最后隔着西裤轻踩在了司听白的口口处。


    “这样才叫越界呢。”程舒逸慢慢弯下腰,暧///昧地在司听白耳边轻笑。


    司听白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整个人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没想到程舒逸这麽大胆,这里可是办公室!


    居然就敢这样撩拨自己,甚至完全不顾透明的落地窗外随时会有人走过。


    “你真…”司听白憋了半天,闷闷道:“坏。”


    但身体比嘴巴诚实。


    仅仅只是被拨弄了下,司听白的理智瞬间离家出走。


    “小狗在害羞?”程舒逸惊喜地捕捉到司听白的羞怯,对于这一次的触碰,司听白并没有表现出抗拒。


    她越来越习惯自己的撩拨与触碰。


    就像当初程舒逸教给司听白一点一点熟悉和掌控自己的身体一样。


    青涩又单纯的小狗。


    哪里是主人的对手呢?


    被这样一调侃,司听白有些恼羞成怒地偏过头,躲开程舒逸伸过来的手指,不争气地红了耳尖。


    该死的身体,为什麽被这样撩拨一下就会有反应。


    本能地还是想靠近。


    “小狗还在生气吗?”程舒逸见人不抗拒,更加肆无忌惮地贴近她,轻轻捧起司听白的脸,强迫身下人与自己对视:“小狗又是什麽时候知道的,交换的事情?”


    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会主动提这件事,她盯着程舒逸的眼睛,故意说:“我为什麽要生气?我又不在乎你了。”


    “哦?”程舒逸挑了挑眉,笑意更甚。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也不在乎你对我做什麽。”像是说给程舒逸听,又像是告诫自己,司听白说:“工作交接完,你可以离开了,以后,我们再没有交集了。”


    听着她这故作冰冷的话和语气,明明是反话,明明讲出来自己也会难过。


    可司听白就是不肯服软。


    她倔强的眼睛漂亮极了,这些话丝毫不让程舒逸难过。


    反而更引得程舒逸想吻她。


    “是呀,小狗很厉害呢。”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眼睛,轻声道:“在工作这方面,比我想象中,比你在舞台上,还要厉害。”


    程舒逸今天穿了身奶杏咖色的纯羊绒短大衣叠穿同色系的长裙。


    腰间用绸缎腰带做了区分堪称完美的身材比例,短大衣的衣边翘起来,像一朵含蓄盛开的莲。


    墨色长发盘起,耳垂腕骨脖颈上所有的饰品都是珍珠,温润盈盈,柔婉静雅。


    熟悉的鸢尾香调都不及程舒逸那双眼睛会勾人。


    她边轻声夸着,边慢慢俯身。


    “你要干什麽?”司听白看着不断靠近的人,心中警铃大作:“这里是办……”


    未讲完的话被柔软的舌尖堵回去,赶在司听白讲出更伤人的话前,程舒逸主动吻住她。


    距离在此刻被消除,司听白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程舒逸会主动过来吻自己,更没想到程舒逸并不满足于吻,甚至动起手来。


    本就踢掉一只高跟鞋的脚更加方便了行动,程舒逸挪开长腿,径直跨坐在了司听白身上。


    办公椅底部有滚轮,随着这个动作,椅子不受控制地往外推远。


    正好方便了程舒逸坐稳身子。


    司听白的衬衫纽扣被挑开,柔软的身体贴过来,司听白的舌被缠绕,飘着鸢尾浅香的掌心狠狠扼住脖颈。


    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紊乱。


    司听白所有强撑着的理智都被这一吻搅乱,她跟黎姿学的那些狠话全没了用处。


    眼前人是一朵有毒却诱人上瘾的花。


    只需要微微抖搂出点花香气,被驯化的身体就忍不住去回应。


    “抱我,小狗。”


    艰难地分开唇,程舒逸的呼吸急促,嗓音染上情欲的软:“回应我。”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掐住司听白脖颈的手被狠狠扯开,双手被迫交叠高举过脑后。


    桌面上的文档合约全被扫下去,原本跨///坐在司听白腿///间的人突然被抱起,整个被抵在书桌上。


    慌乱间司听白不忘抬手落下屏障,将办公室隔绝成仅有她们二人的空间。


    “吻我。”程舒逸轻轻舔着唇,一双眼睛会勾魂。


    不等她再次开口,刚刚还被动的司听白变成主动方,强势的吻随之而来。


    柔软的舌探进来纠缠,身下女人媚眼如丝,扯乱的衣襟漏出白///皙肌///肤盈盈锁骨。


    想了许久的吻终于得逞。


    程舒逸变本加厉起来,她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指腹顺着顺着司听白的衣摆。


    可就在程舒逸要更进一步时,却被扣住了手。


    司听白轻声喘///息着,双手撑在桌上,认真地盯着身下人。


    “解释。”司听白说:“我要一个解释。”


    这个问题郁结在司听白心头许久,并不是吻能轻易哄好的。


    程舒逸轻轻笑起来,她的手还被按住,无法动弹,只能用腿去勾司听白的腰。


    “解释比吻我还重要吗?”这个吻是程舒逸蓄谋已久,她从未放下身段到这种程度,只为了哄好司听白。


    但司听白并不好哄,她坚持道:“你和周昭到底是什麽关系?她比我重要吗?”


    提到周昭,程舒逸眼底的情///欲全部散尽。


    她松开了腿,整个人躺在办公桌上,不愿意开口,也不再继续引诱。


    看着身下人冷下去的态度,司听白知道再问不出结果。


    攥紧的手松开,司听白主动退开,沉默着扣纽扣。


    看来黎姿说的对,这场感情注定是不公平的。


    程舒逸想赶走自己就赶走自己,想引诱自己就引诱自己。


    在她眼里,或许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爱人对待过。


    所以就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愿意给予。


    这样的感情并不是司听白要的。


    将衬衣扣好,司听白沉眸盯着程舒逸:“出去吧。”


    大衣纽带被扯开,程舒逸还躺在桌上,身体上还留有司听白的香气和体温。


    明明刚刚那样亲近,亲近到程舒逸误以为这样就哄好了司听白。


    但突然冷下去的人告诉自己,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


    程舒逸慢条斯理地坐起来,轻笑道:“明明还在乎我,明明你也回应了我的吻,为什麽还要纠结这个没意义的问题?”


    “没意义?”司听白冷笑道:“我的心和爱对你来说,确实挺没意义的。”


    明明只是要一个解释。


    可程舒逸越是隐瞒,司听白就越是不满。


    那个叫周昭的人明显对程舒逸来说意义非凡。


    凭什麽自己能给百分百的爱意,得到的回馈却没有百分之一。


    气氛瞬间冷下去,程舒逸耐心耗尽,她翻身下桌,整理好了自己。


    除了散落的文档见证了刚刚的一切,对立而战的两个人又恢复了进来时的模样。


    “小狗,我已经在哄你了。”程舒逸有些不爽。


    她不喜欢司听白此刻的疏离和冷漠,更讨厌司听白这样纠缠那件事。


    “我不需要。”司听白不愿再多说,干脆抬手打开了遮挡。


    两个人间的最后一丝情///欲也散尽,无声的火药味蔓延。


    外面的视线再次清晰。


    让司听白没想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正站在门外。


    没有了屏障隔绝,外面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不顾黎姿的阻拦,司明裕推门而入。


    看着散落在地的文档,已经司听白不自然泛红的唇,司明裕的视线瞬间冷了下去。


    “很热闹呢。”司明裕从进来后视线就一直落在司听白身上,“这就是不回我信息的理由?”


    手机早已经被司听白设置了静音模式,跟着文档一切被丢到了地上。


    “你怎麽来了?”看着突然出现的司明裕,司听白烦透了,眉眼间满是不耐。


    “好久不见程小姐。”司明裕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跟同样表情不好的程舒逸打招呼:“不知道程小姐的工作汇报完了吗?”


    程舒逸盯着突然出现的人,又看了眼逃避的司听白。


    没有回应司明裕这声问好,也没有再跟司听白多说,而是干脆利索地转身就走。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去。


    黎姿硬着头皮关上了门,顺手还按下了遮挡帘,她直觉办公室的火药味会只增不减。


    果然,程舒逸刚走,司听白就恼火地一脚踹在了二人刚刚纠缠过的椅子上。


    可怜的老板椅转了个圈,砸在了墙壁上又回弹过来。


    将司听白的火气与不满尽收眼底。


    司明裕却轻笑了起来:“看来我的傻* 妹妹即使分开两个月,还是会被这个女人给扰乱情绪呢。”


    “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司听白烦躁地扯开扣好的衣领,她心里的火气无处宣泄。


    “可是我想跟你讲,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司听白越是生气,司明裕越是满意:“你还以为自己跟程舒逸这样折腾会有未来吗?今天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已经猜中原因的司听白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我说了,娇娇的病我会负责。”


    约好带盛知鸢看医生是节后,但是司听白没想到司明裕会在今天来。


    更没想到司明裕会撞上程舒逸。


    “不,我要说的不是盛家的事情。”司明裕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瞧着司听白的眼神里有些怜悯:“而是你,我可怜的妹妹啊。”


    “其实你一直在被眼前人当替身利用。”


    办公室很隔音,刚刚发生的一切外面并不能听见。


    但毕竟司听白是由司明裕亲手养大的,她的任何情绪都逃不过司明裕的眼睛。


    “替身”听见这两个字,司听白警惕地抬起头:“你什麽意思?”


    司明裕见人终于肯看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场交易的另一个主角,跟程舒逸是什麽关系吗?”


    另一个主角就是那个骨灰。


    那场交易是司明裕跟程舒逸进行的,难道司明裕还知道些什麽?


    司听白满脸不耐地看着司明裕,语气冷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麽?”


    “过来。”司明裕并不介意司听白此刻的敌意,只是轻轻招了招手,笑道:“到姐姐身边来。”


    坐在沙发上的司明裕是从京城过来的。


    她迫不及待想见司听白,几乎是数着时间捱到了今天,只是没想到进来时会撞上程舒逸。


    虽然什麽都没看见,但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到这里面发生了什麽。


    现在司明裕有了让司听白感兴趣的筹码。


    自然是不愿意放过任何和司听白亲近的瞬间。


    司明裕的心思都被司听白看穿,她站在原地不愿意动,冷声道:“爱说不说。”


    “别把对她的火气发泄给我嘛。”司明裕轻轻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讲出最残忍的话:“让我想想看,我该怎麽形容呢?”


    “你以为的挚爱,其实一直在将你当赚钱的工具?”


    “或者,死人的替代?”【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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