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缺狗吗》
7. 第 7 章
这声责骂丝毫不留情,司听白默默把椅子扶起来。
扶着椅子的手不断收紧,黛色青筋因用力而暴起,仿佛攥紧的不是椅子,而是孟宁九的脖子。
不能在姐姐面前失控,司听白深叹了口气慢慢稳定心绪,把椅子归位。
“那我出去等你,姐姐。”司听白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程舒逸身边的人。
来日方长,孟宁九。
我们走着瞧。
门被很轻地关上了,室内恢复了安静。
站在程舒逸身边的孟宁九慢慢收回了视线,“刚刚好吓人啊,舒逸姐姐。”
她仍旧站在程舒逸身边做着撒娇的姿态,可是语气里全无半分软意。
“还装呢?”程舒逸神色淡淡,用手点了点身侧:“早发现她在了吧?”
被戳破心思的孟宁九啧了声,挨着程舒逸坐下:“我是看她对舒逸姐太上心了,那眼神里野心太大。”
“哦?”程舒逸回忆起司听白每次看自己的眼神,耸了耸肩:“我倒是蛮喜欢有野心的人。”
“舒逸姐姐!”孟宁九看着程舒逸这个样子,知道她又起了玩心,忍不住劝道:“她就是舒逸姐姐很上心的新人吗?底细芋圆椰查了吗?干净吗?”
“查了。”程舒逸单手搭在桌面上,轻轻地叩着:“十八岁,京城人,福利院长大,背景干干净净,更重要的是她的学历。”
程舒逸的话音顿了顿,即使隔了一个月,她仍记得初看司听白资料时的惊讶。
十二岁进京大少年班,又被保送了京大金融系直博。
称一句天才也不过分。
孟宁九被这身世震惊到,对司听白的顾虑更多几分:“姐姐,那你得更加小心才好。”
“嗯。”程舒逸淡淡嗯了声,这些顾虑她当然清楚。
福利院长大的高智商儿童,普通人唯一能逆天改命的方法就是学历,可她却放弃了直博的名额来江城流落街头。
那夜雨中,女孩狼狈的模样,以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程舒逸叩桌的手一顿,淡声道:“所以我安排她和你一起住,她就比你小一岁,你多照顾她。”
“我会好好照顾的。”孟宁九把照顾二字咬得很重,又笑起来:“姐,我已经训练一年了...”
“我知道。”程舒逸语气淡淡,“暑假有一档选秀节目,承办方是和我们有合作的猕猴桃视频,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孟宁九的眼睛亮起来,看向程舒逸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过。”程舒逸沉吟片刻,“我拿了两个名额。”
“两个?”孟宁九有些困惑,“可是训练营里的练习生一共有三十七个啊,姐选中的还有一个人是?”
程舒逸轻轻勾起唇,淡声道:“今天找你来就是说这个,聊完了,出去吧。”
“叫她进来。”
遮挡帘的按钮突然被按开,遮挡物瞬间消失,玻璃墙外的一切呈现在眼前。
站在门外的少女背脊直挺,如冬日青竹般,虽有些瘦但并不弱。
简单的白色夹克与同色系西裤,很挑人的颜色,司听白却驾驭得很好,飒爽又凌厉,往那一站便自成一道风景线。
司听白保持着背对着会议室直立的样子,似乎对屋内发生的一切并不好奇。
只是她藏在口袋里攥紧的拳出卖了她的镇定。
这一坦荡的举动让会议室里的二人有些意外。
尤其是程舒逸,她知道司听白不可能离开会议室,也知道司听白一定会等着自己。
所以跟孟宁九聊天,其实是故意说给门外人听。
只是让程舒逸意外的是,司听白站的很远,丝毫没有窥视的意思。
明明被赶出去时是那么不情不愿的样子。
真有趣,程舒逸看向司听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打开门的孟宁九抬脚走出去。
即使听见身后有声音,司听白也仍旧没回头。
“司听白。”孟宁九的声音冷冷,又恢复之前的疏离:“舒逸姐姐叫你。”
听见想听的名字,司听白这才转过身,冷着脸与人擦肩而过。
动作干脆利索,表情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随着司听白关上门,四周的帷幕重新落下。
与之一起卸下的,还有司听白的疏离气场。
“刚刚有听见什么吗?”程舒逸慵懒地靠回椅背,打量着眼前人。
程舒逸入行九年,早已经练成了一双慧眼。
就单论从外表来说,司听白是老天追着硬喂饭吃的类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女人不偷听讲话。”司听白语气有些许倔,还藏着些委屈。
这充满孩子气的话成功将程舒逸逗笑。
看着她露出笑脸,郁结在司听白心头的困惑和烦闷才散去了些许。
比起气场强大的程舒逸,司听白更喜欢她笑起来时候的样子。
程舒逸是标准的蛇系美人,红唇冷脸时极具震慑力。
可一笑,那双充满危险与野心的眼睛便像初春潺潺化开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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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层层冰封褪去,露出从不示人的柔软。
“在生气?”程舒逸的声音很轻,听得出心情很好。
司听白自认为伪装的足够好,没想到自己的小情绪还是被看穿。
“我没有资格生气。”司听白抿了抿唇,“我记得身份的,姐姐。”
她姿态做的乖顺,可背脊却始终是直挺着的,骨子里的倔和傲是折不断。
“好乖,”程舒逸勾勾指尖示意司听白走近:“听邵苏说,没办法联系你?”
“我没有通信设备的,姐姐。”司听白面不改色的撒谎,清凌凌一双眼,看上去澄澈又无辜:“我的手机在那晚大雨里坏掉了,我没有钱修。”
程舒逸很满意她的乖巧,于是哄道:“我会给你安排的,这样,我联系你也会方便。”
联系你。
司听白抓准这句话里的重点,心底抑制不住的欣喜。
姐姐果然还是在乎我的,刚刚那个人肯定只是为了避嫌。
这样哄着自己,司听白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眼前人露出孩子气十足的笑,程舒逸单手托腮,没由来地想吻一吻她。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所以还在自己哄自己的司听白感受到一抹轻吻降临时,表情有些呆滞。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程舒逸抬手拆掉发间的束缚,长发垂落,她主动抬手搂住司听白。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司听白能感受到程舒逸贴过来的心跳。
还有鼻息间萦绕着的那抹浅香,是程舒逸的香水味。
天竺葵和鸢尾交织后散发出的冷调森林系香。
泠冽迷人中又带着贵气,很符合她今天这身的穿搭。
司听白摇摇头,她答不上来。此刻她的注意力全落在程舒逸的眼睛里,那里宛若一汪澄澈湖水,而她是被引诱过去的兽,踉踉跄跄着跌进去溺死掉了。
“为我吃醋,还有,”程舒逸的声音低下去,缠绵地吻落在司听白的耳廓:“像现在这样。”
“渴望占有我的欲念。”
司听白的脑袋早已经被撩拨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最后一丝理智拴住她:“姐姐,如果有一天我的成就超越了罗拉,你可以只看我一个人吗?”
“这个,”程舒逸踮起脚,轻轻碰了碰司听白的唇:“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眼睛,语气坚定:“我会的。”
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占有你。
让你变成仅我一人的程舒逸。
8. 第 8 章
程舒逸从不空口许诺。
新款的手机连同着其余配套的电子设备第二天就整整齐齐摆在了司听白宿舍的桌子上,所有的配置都是顶配。
她出手向来阔绰,对人上心时,是让旁人都羡艳的偏爱。
司听白看着已经被激活后的手机,排在联系人第一位的就是程舒逸的名字。
绝对的掌控和主导一切的傲慢。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今早自己走后,程舒逸只穿简单白衬衫随意挽着发坐在沙发,夹着烟的指尖纷飞,在联系人中填下号码时的漫不经心。
来送东西的邵苏止不住地夸:“听白呀,你真是好福气,上一个叫sue姐这样用心的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你的sue姐呀。”
“是罗拉吗?”
原本还盯着联系人姓名发呆的司听白捕捉到关键词:“上一个让姐姐这样费心的人。”
邵苏负责给所有被程舒逸签回来的艺人送东西,每个有潜力的她都会主动捧一下。对方大多是害羞或是得意,没想到眼前人会主动提起那个不可说的名字。
这下倒是把邵苏给问愣住了。
把一个还未出道前途光明的新人比喻成一个星途尽毁的失德前辈,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妥帖。
更何况司听白不论是外貌还是年纪,在新进公司的练习生里都是掐尖般的存在。
跟着程舒逸久了,邵苏也已学得十分圆滑,她笑道:“sue姐带过的人数不胜数,那位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按你的天赋,火过她,只是时间问题。”
这套漂亮话说完,邵苏非常满意。她在心里暗暗庆幸,跟着程舒逸时间久了,自己迟早也能成为下一个程舒逸。
正当她暗自窃喜时,却没有注意到司听白暗下去的眼神。
带过的人数不胜数。
所以她对别人也会这样好吗?孟宁九刚进宿舍时,她也会像这样贴心地送电子设备,并存好号码吗?
程舒逸的身边,一共有多少个司听白呢?
原本看见号码的喜悦被邵苏那句话弄得淡下去,司听白将屏幕关掉,仰头对邵苏道谢。
“好啦,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邵苏说:“号码什么的我都给你存好了,第一位是程姐的,第二位就是我的,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号码已经存好了?
司听白滑动屏幕的指尖稍顿,按邵苏说的将屏幕往下滑动了下。
果然,排在程舒逸下面的就是邵苏的名字。
号码不是程舒逸存的,刚刚的猜测不过是自作多情。
司听白只觉得被人迎头浇了盆冷水,那份喜悦在此刻彻底消失。
就连眼前的新手机也变得不顺眼起来。
看来自己在程舒逸眼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赌着气的司听白语气冷了下去,她问:“邵姐,姐姐今天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邵苏并不知道司听白此刻的百转千回,见话题又转回工作便顺口道:“sue姐的行程是保密的,你作为新进公司的练习生,按道理说是没资格见sue姐的。”
没资格见。
这四个字像个山一样压过来,压得司听白心闷得很。
邵苏向来心直口快,说完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司听白沉下去的表情,话锋一转又哄道:“不过你是她带进来的,前期只需要跟着训练就行,下个月初公司内部有一次大选,到时候你如果表现好,可以被sue姐选走。”
江城娱乐是圈中排在前三的娱乐公司,光经纪人就有上百位,平均每个人手里要带好几个艺人。
作为顶级经纪人的程舒逸不像有些头部经纪人,会图方便把训练有素已经打磨成型的好艺人截胡到自己名下。
凡是被程舒逸捧出来的艺人,都是从刚进公司的练习生时期就跟着的了。
这样不仅更加熟悉和能更好的掌控,同事间也会少去许多纷争。
所以程舒逸在业内口碑绝佳,她有两条铁律,一不要心术不正想靠着潜规则上位的,二不要被其她经纪人带过新人期的。
即使是再眼红她的同行对她的行事作风和人品也会叹上一句佩服,就连在资本和知名导演面前,程舒逸也绝不会放低姿态去伏低做小。
她如那些艺人粉丝夸的一样,是真真正正的女王做派。
邵苏是程舒逸的头号迷妹,絮絮叨叨对司听白说着程舒逸的辉煌历史,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
司听白听得认真,她对程舒逸的一切都无比感兴趣。
可是她目前的处境是完全被动的状态。
不仅是二人分离的九年时间,现在还有这巨大的身份差距,自己与程舒逸间横跨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能够了解程舒逸的唯一途径,就是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邵姐,你可以多给我讲讲姐姐的事情吗?”司听白轻声问:“我是她带进来的,也想被她签走。”
她本就长得好,和邵苏接触的几天里装得又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人时,总是能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
“可以啊,要说sue姐的历史,就不得不提当年影后谈茉莉的洗白案了,那是sue姐在圈里打出名气的第一响。”邵苏语气稍顿,神神秘秘问:“这件事你知道吗?”
自从被绑架后,司听白对外界的消息几乎是完全隔绝的状态。
司家母亲管她管的极严,就连念书都是在司家老宅里请的名师专辅,最宠爱她的小姨也在她被绑架后没了消息。
母亲只说小姨是出国了,可一晃九年,小姨就像人间蒸发了般下落不明。
司听白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也是,你今年才成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才九岁多吧?”邵苏此刻说嗨了,把等下要去找孟宁九的事情抛出九霄云外:“当年sue姐刚入行没半年,签的好几个有水花的新人都被截胡了。”
“手底下出不来人,能捞的资源少之又少,每次开会sue姐都挨说。”邵苏声音里有些心疼,像是为程舒逸鸣不平:“听说sue姐大学学的是新闻,也不知怎么就转行当了经纪人,业务不熟练也正常嘛,不过反弹总是在触底后,也就是这个时候,咱公司的影后谈茉莉被对家爆猛料往死里整,全公司没人敢接,这个时候sue姐站起来说她能做。”
司听白听得认真,脑海里出现画面。
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逃避着,只有少女程舒逸站起来,宛若一柄锋利的刃,劈开沉默的气氛。
从此在迷雾笼罩高手云集的娱乐圈中,开辟出一条独属于程舒逸的新天地。
“按照姐姐的能力,做记者应该也能很厉害吧,她为什么要转行啊?”司听白有些不解,即使已经重逢了一个多月,她仍旧无法将雷厉风行的大经纪人和记忆里温柔的记者姐姐对上号。
这种感觉太割裂,如果不是牢牢记着名字和长相,司听白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
“这个啊,”邵苏语气稍顿,压低了点声音说:“据说是和九年前的一起绑架案有关系......”
讲话的人认真,听的人投入。
全然没注意到站在门口已经冷脸了的孟宁九。
“舒逸姐招你们进来是为了叫你们在背后谈论她的吗?”宿舍门被大力掼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正聊天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抬眼望向身后人。
做完空腹有氧的孟宁九沉着脸站在门口,眼神冷的能杀人。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的邵苏后悔地咬了咬舌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孟宁九的话是对她们两个人说的,可是视线却只落在司听白身上。
眼前这个人和别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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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都不一样,有着那样的家世和学历,却来当了练习生。
当了练习生后对训练的事情漠不关心,只一门心思琢磨着舒逸姐。
看样子和那些心术不正的练习生没区别,以为踏进江城娱乐被舒逸姐签下了,就可以做火遍全球的美梦了。
所以挖空心思这着如何了解更多去讨好舒逸姐,该做的事情不做,不该打听的瞎打听。
这样的练习生,孟宁九见过的不止一万也有九千了。
她最不耻,也最不屑这种人。
而眼前这个新舍友,显然就是那样的人。
孟宁九是偏攻击性的英气长相,冷着脸的样子十分震慑人。
此时她只无声盯着,邵苏都觉得出了满身汗。
这位不仅是同期练习生里最卷的一位,更是sue姐的朋友,据说还不是练习生时就已经和sue姐关系匪浅,背地里更是有资本盯着她。
邵苏撑破天也不过是程舒逸六个助理里的之一,论入行时间论能力资历都不过是不上不下吊在中间,哪敢惹这种大小姐,所以只能赔着笑脸打哈哈。
“九九都早训结束了啊,刚好你回来了,sue姐叫你多照顾着点听白。”邵苏讲太快有些闪舌头,边说还边往外边走:“这样,你们俩先磨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哈。”
说完也不等孟宁九回答,邵苏一溜烟就跑了。
刚刚还热闹的宿舍顷刻间便冷了下去。
“你的演技只够骗骗她这种助理。”孟宁九的声音冷冷,朝着司听白步步逼近:“说,你接近舒逸姐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同于邵苏的忌惮,司听白并没有把孟宁九此刻的不爽当一回事。
或者说,孟宁九这个人,都没有被司听白放在眼里。
没了程舒逸在身边,司听白身上那股子冷漠和疏离的傲慢感全都展现了出来。
孟宁九想过眼前人会有无数种被自己戳破心思后的反应。
或狼狈,或诡辩,或害怕。
可把自己当成空气般完全忽视,司听白还是头一个。
“司听白!”孟宁九本就旺的火气燃到了一个新高度:“我在和你讲话!你不回答是心虚了吗?”
“呵。”
很轻地一声带有讽刺意味的笑。
坐在床边上的人慢慢抬起了眼,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中满是轻蔑:“我只是觉得你还不配跟我讲话。”
“你!”孟宁九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这样傲慢,人气到极致会发笑:“呵,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你以为当明星只需要长得好就够了吗?按照你的资历,怕连新人为期一月的初次筛选都过不了。”
这话讲得毫不客气,将司听白的外貌和能力都攻击了个遍,换任何一个脾气急躁的都能吵起来。
司听白却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宿舍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被司听白丢开的手机突然弹出了新消息提示音。
【听白啊,走太急,我忘了件事。】
一直上了工作车,邵苏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若说司听白是未来可期的潜力股,那孟宁九就是板上钉钉的女明星,单论她和程舒逸的交情都不容小觑。
本来这次来练习生宿舍,主要目的是给孟宁九带话,其次才是给司听白送东西。
结果这一八卦,邵苏把正事给忘记了。
【给九九说一声,今晚sue姐有酒局,叫她记得跟sue姐一起去!】
【定位:鹤舍】
【晚上八点,千万别忘记了。】
新消息弹个不停,聊天框持续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司听白瞥了眼面前还在生气的孟宁九。
又低头看着新消息,半晌,轻轻勾了勾唇。
长指轻点,打下回复发送。
【好的。】
9. 第 9 章
“怎么?”孟宁九在司听白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舒逸姐带进公司的,就高人一等啊?”
提及程舒逸,司听白终于有了反应,她灭了屏抬起头瞥了眼站在面前的人。
眼神中带着些许鄙夷,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沉默是表达轻蔑的最完美方式。
司听白什么都没做,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多施舍。
可偏偏,就是能把孟宁九的愤怒激发到最顶峰。
“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舒逸姐一个月能签八百个,这不过是说明你运气好罢了。”孟宁九此刻的耐心已经被耗到了极限,“真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吗?”
二人间的距离被缩短到只差一步,周遭的气氛早已剑拔弩张。
“所以,你是在为自己的运气不好而愤怒?”司听白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说这么多,是希望我怜悯你一下吗?”
“你!”
满腔火气被迎头兜下一盆冷水,孟宁九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本身只是想叫司听白认清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反倒成了自己因为妒忌而斤斤计较。
“歪曲事实有什么用?”孟宁九咬着牙,恨恨道:“能不能出道从来不是看你和舒逸姐的关系,而是自身能力,我是好心在提醒你,懂吗?”
“是提醒我你的运气和能力都很差,所以叫我不要和你一般见识吗?”司听白微微勾唇,笑意间满是讽刺:“好的,我会的。”
“我说了,出道不看运气!”孟宁九的声音拔高了个调:“再说了,我的能力根本就不差......”
她的话音渐渐弱下去,因为眼前人的笑意愈发深。
后知后觉意识到被引导了的孟宁九彻底没话说了,司听白仅一句话就轻易让自己陷入了自证陷阱。
而处在问题中心的司听白反而成了看好戏的旁观者。
“呵,嘴皮子功夫厉害有什么用?”反应过来的孟宁九轻蔑一笑:“有本事去训练室跟我solo。”
刚刚做完晨训的孟宁九本来是回来洗澡换衣服的可是发现自己的新室友对程舒逸另有所图。
自从出了罗拉的事情后,孟宁九就十分厌恶每个不怀好意接近程舒逸的人。
她不想程舒逸再花许多心血捧出一个没用的废物。
对于孟宁九的挑衅,司听白淡然道:“可以啊,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行啊。”孟宁九忘记自己回来的目的,先一步转过身:“声乐室,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先来点轻松的练练嗓子。”
司听白将手机丢开,站起身跟上她。
江城娱乐完美的展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就连准备给训练生的东西都是最顶尖的设备。
训练生宿舍到训练大楼,不过是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整栋大楼都开着冷气,踏入的瞬间就能感受到紧张氛围,空气中充斥着汗水和梦想的味道。
透明的练舞室内全被训练生占满。
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的女孩将身上的训练服汗湿又跳干。
孟宁九在前面走着,丝毫没管身后的人跟不跟得上。
从踏入训练大楼的那一刻,孟宁九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
训练室是按照等级能力排行的,孟宁九见过训练楼从凌晨到日出,也见过日出到傍晚的天空。
她从一间一间练习室跳上去,每一间练习室都留下过她的汗水。
跟在她身后的司听白是第一次见这种训练室,人被关在玻璃房子里,就像被展览出去的物品。
经过反复打磨后变成一个合格的偶像。
什么是偶像?
这一个月以来,司听白第一次对自己即将踏上的路有了实感。
她抬起头看着脚下亮堂堂的地板,身旁是沉浸在音乐中的练习生们,放眼望去每一间房子里都挤满了人。
这是条全新又陌生且未知的路。
它将颠覆司听白前十八年的安稳生活。
“进来吧。”孟宁九在最内间的门口停下,扶着门把手:“站那边干什么,不会是害怕了吧?”
司听白被打断思绪,迎着孟宁九的挑衅,朝她走去。
声乐室里乐器和设备孟宁九早已经烂熟于心,她自如地调试好一切,冲司听白扬了扬下巴。
看着玻璃房间里的那张空凳子,司听白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唱歌,对今天以前的司听白来讲,只是一件调节心情的小事情。
心情好就哼几句,心情不好也能哼几句。
可是站在专业的设备话筒前,清楚地在耳麦里听见自己的声音时,最后一句该提上去的尾音走了调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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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耳麦的孟宁九终于解气,忍不住嘲笑起来:“就你这种实力根本过不了公司内选,早早收拾东西走人吧!”
唱破了音的司听白丝毫没有窘迫感,她调试了耳机和麦,示意孟宁九再来一次。
孟宁九对眼前人的能力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她帮司听白重新调整了音轨,等着看司听白再出一次丑。
司听白在唱歌和讲话时,完全是两种声音。
少了讲话时的傲慢感,少女的声音如长白山上融化的积雪般清润,尾音上扬,莫名缱绻。
是很独特且有辨识度的声音。
一首试完,孟宁九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我们自己唱歌时的咬字重音和讲话时是不一样的,因为还会有伴奏的乐声。”对待音乐与舞蹈,这一切热爱的东西,孟宁九总是很认真。
“那我们再来一遍吧。”司听白清了清嗓子,调整着状态。
没想到眼前人会主动提出加练,孟宁九也没有拒绝。
练声室的歌声响起就再没停下。
少女们完全投入状态。
孟宁九不厌其烦地纠正着,全然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等司听白试完音又被专业老师纠正了几节基础课后,孟宁九今天的行程已经被打乱了。
她对司听白的印象也改变了些,在走出练声室后主动问:“我练舞你去不去?”
“现在几点?”司听白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她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
“我没带手机,估摸着午饭点吧。”孟宁九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当她不识好歹想拒绝:“不去算了。”
冷冷甩下一句话,孟宁九转头自己上楼。
留在原地的司听白没有跟上,比起去训练,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鹤舍,是江城最有名一家私宴。
据说鹤舍老板云九纾本不是江城人,只到江城十年,就已经将江城私宴做到了垄断。
她的私宴从不对外人开放,即使有钱有权也很难预约上。
能不能拿上号,全看九老板心情。
程舒逸接到谈茉莉的消息时,正在办公室骂人。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个不停,弹出新消息——
【舒逸,我回国了。】
【分开的这些年,我很想你。】
10. 第 10 章
酒局是晚上八点。
等司听白回宿舍洗了个澡换完衣服后,才刚过六点。
邵苏中间来过一次消息,叮嘱司听白一定要通知孟宁九今晚的局。
很重要,千万不能缺席。
看着一连好几条的感叹号和重复的地点与时间,足可见重视。
会是和什么样的人喝酒呢?
姐姐也要喝吗?
如果喝完酒,姐姐是不是也要带着孟宁九回家?
训练大楼的练习生们都是削尖脑袋想出头的,所以从早到晚没日没夜泡在训练室里。手机从不带在身上,几乎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没出道的练习生,其实跟普通人没区别。
坐在床沿的司听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搽着头发,再一次想起上午看见的场景。
练习室里的练习生们反复跳着同一支舞。
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做到最完美的程度,人不再是人,反倒像是被校对精准的仪器们,那玻璃练舞房就像是不会飘雪的水晶球罩,困住漂亮精致的瓷娃娃们。
而这,是自己即将迎来的新生活。
从逃出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要斩断过去的所有。
司听白这三个字不再代表司家三小姐,而是一张等待被检阅的空白答卷。
未知的前路看不见终点,司听白只觉得新奇又带着期待。
敷衍完邵苏的短信,司听白凭记忆输出一串电话号码。
【大姐,我已平安落地江城,看见信息后帮我跟妈妈和二姐报平安——想你的念念。】
短信变成已发送的模式,司听白才站起身来准备换衣服出门。
留在这里当练习生也好,日后被关在玻璃房子里变成训练机器也好。
只要能呆在程舒逸身边,每天都有机会与她见面。
做任何决定都是值得的。
......
......
鹤舍地段选得好。
直观表现为晚高峰硬生生堵出了路面瘫痪。
程舒逸看着眼前飘红的车尾灯,偏偏手机还在震个不停。
三秒一条短信,一分钟一个电话。
扰得程舒逸有些烦躁地啧了声。
负责开车的司机察觉到了低气压,默默地将车载乐的声音调高了一点点,试图用音乐转移身后人的不耐。
这是一首少见的没有前奏配乐的歌,开头便是沙哑略带有些低迷的女声轻轻吟唱着。
词曲动人,写着满腔爱意,被这样唱出来,宛若爱人伏在耳畔低语。
独特的声线回荡在车厢内,如一缕柔和的风。
这是当年风靡一时的恋爱圣曲,一经发行迅速火爆全网。
歌者曾不止一次公开表示过,这首歌是为心悦之人而作。
司机想着这首甜蜜的恋爱歌抚平身后人的不耐,却不曾想弄巧成拙了。
“关掉。”程舒逸的声音响起,仅仅两个字却压迫感十足。
“啊...好,好的。”
不明所以的司机连忙切了歌,又听见身后人说:“以后不许放她的歌。”
切歌和屏蔽歌手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司机分神将歌手拖进黑名单,在按下确认键时,记了下名字。
谈茉莉。
车内又恢复安静,专心开车的司机不再琢磨歌单,所以也想不到这个被拖进黑名单的歌手正不断用短信和电话骚扰着程舒逸。
更不会知道,这首歌从词到曲的第一个听众,就是身后的人。
未读信息很快堆满999+,程舒逸拉黑不知道第几个号码后,选择了关机。
她回来了。
那又怎么样。
艺人就像花,每个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花期。
而这朵茉莉的花期早就已经停留在了九年前,现在回来花盆早已经有了新种子。
程舒逸将车窗放下了些,六月的江城已经入夏,热浪裹在晚风里拂过来,没由来地让人觉得燥。
这是要下雨的前兆。
走走停停的车灯汇集成红色的河,人的耐心一点点淹死在里面。
程舒逸将车窗关上,视线转回的瞬间里,自行车道上一抹白飞快地闪过。
赶在大雨和闪电到来前,厚重的云率先从天上碾过去,司听白加速了脚下蹬车的动作,裹着燥人热意的风在少女的短袖里撑起一个鼓鼓的包。
......
......
红灯。
司听白捏住刹车等在路旁,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鹤舍的logo了。
她到江城不过一个月,却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晚高峰的可怕。
所以在出门时,她没有选择打车或是地铁。
少女的体内似乎有用不尽的力气,带着对喜欢人的想念,自行车也能变成风火轮。
终于赶在约定的时间前赶到停下,司听白锁好车,倚在路旁喘气。
鹤舍门口停着的车是陌生车牌,司听白估摸着程舒逸还没有到。
心里又开始忍不住猜测今晚这个局会是怎么样一个局。
孟宁九在姐姐心里的地位很重要吗?
为什么酒局会带着孟宁九而不是自己呢?
思绪纷乱间,熟悉的车牌终于从路面上驶过来。
停稳车的司机急急来帮忙拉车门,下车的人在接电话表情有些不善。
红裙似火,勾勒着女人的好身材,墨色长发被卷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就连发丝间都透露着精致。
司听白的目光稍顿,脚步忍不住追随。
“孟宁九还是不肯来吗?”程舒逸的声音略带有些许怒,“还是说你提前告诉她,今晚的局是谁组的了?”
电话另一端似乎在不断认错。
程舒逸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这而缓和:“你要是不想干了可以自己辞——”
话音稍顿,原本准备进门的女人猛然回过头,看见了等在路边的人。
少女穿着简单的白T与牛仔裤,眉眼明艳,美得极具有攻击与侵略性。
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在与自己视线对上的瞬间,忽而一笑,如腾空的烟花般绚烂。
“姐姐!”司听白察觉到她的视线过来,主动挥挥手。
“你?”程舒逸不再听电话那端的人辩解,站在原地审视着站在路边的司听白。
刚刚电话里邵苏怎么说来着?
她没有联系到孟宁九,于是把要去饭局的事情告诉了司听白。
并且催了一整天叫司听白不要忘记这件事。
那么现在......
程舒逸打量着眼前人。
少女未施粉黛,长发随意散着,甚至连衣服都是低调的。
穿成这样来抢资源?
程舒逸抿着唇,没有讲话。
察觉到她的视线,司听白将在心里反复练习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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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出来。
“孟宁九要训练,所以叫我来陪姐姐参加酒局。”司听白声音很乖,姿态放得够低:“我可以不上桌,就等在门外,姐姐如果有需要我才会出现,等姐姐喝完我再送姐姐回家。”
这一套谎话经过反复训练,讲出来时已经变成了真话那样自如。
可是程舒逸仍旧不开口,只是盯着她。
眼神似刀,慢慢剥开司听白的谎话和伪装,逼得她无处遁形。
“对不起,我以为是那种酒局,我担心姐姐被骚扰所以才偷偷跑出来......”司听白的声音弱下去主动道歉,因为她在程舒逸眼中看见了不耐。
每个圈子都有刻板印象,而娱乐圈中最常见的就是潜规则。
“呵。”得到答案,程舒逸冷冷一笑,刚预开口,手机又响了起来。
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号码卷土重来,九年不见,那人的偏执似乎更加深。
“给你一个机会。”程舒逸抬手做出一个抛的动作。
司听白来不及看,慌慌张张伸出手接住后才发现是手机,还是停留在被拨打的界面。
“这真的有人骚扰我,接电话,让她死心。”程舒逸的声音很冷,听不出情绪:“表现得好,我就带你进去,表现得不好,今晚就收拾东西滚。”
司听白记下要求,电话已经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挂断了。
不过三秒,新一轮的拨打又过来了。
看着不断跳闪的号码,没有备注,不明身份。
司听白最大的优点就是乖。
所以即使她并不知道电话接通要面临着什么,但还是照做。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等急了,刚按下接听的瞬间,声音就传出来了。
“舒逸,你终于肯听电话了,我都在想如果你今晚不肯来见我,那我明天就直接在网上公开我们曾经的关系,我不怕你恨我逼你,反正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九年前那样了,舒逸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女人的声音恳切,依稀能听出泪和悔意。
司听白皱了皱眉,淡道:“机会?”
“你是谁?”听见陌生的声音,电话那端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这难道不是程舒逸的号码吗?!”
“你给我打了一整晚的电话却问我是谁?”司听白回答完后抬起眼,对上程舒逸戏谑的眼神。
“不可能!这就是程舒逸的电话号码!你是谁!是她的助理吗?快把电话还给她!”女人声音急急,威胁道:“或者你转告程舒逸,如果她真的这样狠心不肯见我,就不要怪我与她玉石俱焚,然后把她的丑事全部说出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电话那端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可司听白已经没了耐心听。
站在台阶之上的女人明艳似火,美得勾人。
司听白望着那抹唇红,小幅度吞咽了下,一字一顿道:“我无需知道你是谁,倒是你现在需要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程舒逸身边已经没有了你的位置。”
电话那端原本还疯狂的人突然安静了下去,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司听白的声音冷如鬼魅:“或许从前有,但现在和以后,都轮不到你了。”
少女声音坚定,回荡在夜色中,带着某种示威般的狠戾。
“你不是问我是谁吗?”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眼睛,对着听筒道:“我告诉你。”
“我是程舒逸此生唯一的挚爱。”
11. 第 11 章
少女声音清冽,回荡在夜色中无比坚定。
比话音更坚定,与语言更认真的,是她的眼神。
司听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这是程舒逸见她第一面时就留下的印象,现在也没有更改。
那双澄澈的瞳孔不像湖泊,也不是天空,而是一面镜子。对视上的时候会让人莫名觉得她眼睛的底色应该是透明的。
比如此刻,司听白那双漂亮的墨黑色瞳孔望过来时,程舒逸看见的是从此时昏暗雾霭里落进去的光。
以及站在光里的,全部的自己。
眼睛是一个很神奇的器官。
它无声也无形,可眼睛里泄露出的情绪,会远比言语和肢体更有力量。
比如此刻从司听白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意与欲念,让程舒逸没由来地感觉二人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双眼睛那样远。
此生唯一的挚爱。
从小到大,程舒逸听过无数种表白的情话,丢过的情书可以论斤卖。
司听白这句不过是千万句中最不起眼的一句,程舒逸并没有多在乎。
直到很多年后她弄丢一切,再次回忆起今晚时才明白,这句普通的情话中包含着一个少女全部的热烈与真诚。
不过现在,程舒逸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她决定给这个表现还不错的小孩一个奖励,于是程舒逸勾了勾手指。
“我的挚爱。”红唇微扬,语气轻曼,笑起来的女人像一株盛开到极致的罂粟:“到我身边来。”
雷雨将至狂风不止,程舒逸的长卷发被拂起,发丝飞扬间裙摆相随。
站在台阶上笑着的女人似一团迅速燃起来的火。红的裙摆红的唇,连同那白皙指尖上的明红一起摇曳在晚风中。像极了希腊神中的Siren,美丽妖艳,危险又充满了诱惑力。
司听白在这个笑颜中恍惚,没有半分犹豫地抬脚朝她走去。
电话那端原本还喋喋不休的人听见程舒逸的声音后,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时通话被司听白切断。
不同的是这一次,没再打过来了。
这样的骚扰者姐姐身边应该有很多吧,就像美丽的鲜花周围总是会围绕一些恼人的蚊虫。
司听白暗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这朵花会变成自己的独有。
“姐姐。”
压下思绪,司听白将恢复安静的手机攥在掌心中,递给眼前人:“电话打完了。”
破防了的人不再继续骚扰,司听白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姐姐?”程舒逸笑意渐深,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以为你会让我叫你挚爱。”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笑,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笑颜她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自己的这句承诺,似乎被误解成了戏言。
“走吧。”程舒逸并没有伸手去拿手机,也没有伸出手去牵司听白。
而是转过身,只留给人一个背影。
鹤舍的装修风格大胆又独特,中式美学与西方名画的碰撞。
司听白的视线追随着程舒逸,直到落在那尊隐在珠帘后的水月观音上。
今晚的饭局并不是司听白想象中的那种饭局。
包厢门刚一被推开,早已经等在位置上的人们齐刷刷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来迎人。
对方先亮身份——猕猴桃团体选秀综艺【少女宇宙101】制作人。
再表来意——受人之托,需要在节目开录前认真记下金主妈妈的要求,方便后期节目落地与出片预期。
从二人进来后,包厢里的人就几乎没敢在程舒逸面前直过腰。
司听白的顾虑成功被打消。
今晚这个饭局就是个纯粹的商业局,主要目的是商讨暑假开播的一档真人秀节目。
真人秀,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一群真人来作秀。
司听白对娱乐圈的事情一点不了解,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于是她全程都安静地坐在程舒逸右手边,视线寸步不离地追随着程舒逸。
直到话题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位就是孟小姐吧?”一个地中海导演主动端杯敬过来,笑得十分殷切:“节目中有任何要求,您都可以跟我提,如果节目里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我们能私下沟通的就私下沟通,您不要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几个字被咬了重音,意有所指。
被点错名的司听白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端杯也没有接话。
“她是我的人。”程舒逸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只五个字,便成功让热闹的氛围瞬间冷却下去。
原本还神色恹恹的司听白被这一句话给勾起期待,死水般沉寂的眼眸又瞬间亮起来。
她是我的人。
这五个字被司听白放在心尖上,轻轻地念,慢慢地捻。
有人欢喜有人愁。
尤其是率先讨好的那位地中海,他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对不起程总,我......”
“行了,该提的要求我已经说完了。”程舒逸将筷子放下,盯着他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是,将导演换成女性。”
“毕竟一群男人来策划少女选秀,略有些荒唐,不是吗?”
程舒逸的话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在座所有人的脸上。
尤其是讨好司听白的那位地中海,因为他既是总策划,也是总导演。
“那个程总,别的我都答应您,可是...”地中海想辩解,却被打断。
“这是要求,不是商量。”
“你不同意,我只能算你违约。”程舒逸说完,便起身离席。
动作潇洒又利索,不给任何人面子。
司听白紧随其后,全程一言不发,就连眼神都不屑分给旁人。
随着她们的离席,不知所措的合伙人们面面相觑,包厢的氛围彻底冷了下去。
“程舒逸。”地中海紧紧咬着牙,看着早已无人的走廊,恨恨道:“走着瞧。”
......
......
保姆车早早等在门口。
程舒逸一上车就踢掉了高跟鞋,长指在键盘上纷飞,在聊天框输入着。
后上车的司听白默默地将东倒西歪的鞋扶正。
就着车灯,她的视线落在程舒逸有些泛红的脚背上。
十厘米的高跟鞋很有气势,却是美丽的刑具。
记忆里的程舒逸不会穿这样的红裙,牛仔裤搭配的应该是舒适的帆布鞋。
短短九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叫一个人从穿衣风格到脾气秉性,就连职业规划都彻底改变呢。
司听白将鞋摆好后并没有起身。
温热的手覆盖上那双泛红的脚背,小巧如玉的脚趾被一同包裹进入掌心。
体温随着揉捏的动作传递进另一个人的身体,心疼与怜惜都藏在动作里。
程舒逸正发信息的手一顿,抬起头看见少女的发顶。
上了车的人并没有坐,不算窄的座椅距离仍旧无法完全容纳司听白的一双长腿,这样蹲着的动作光是看着都会觉得难受。
但司听白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认真地为自己揉着脚。
短短一晚上时间,程舒逸对司听白的印象就刷新了三次。
先是截胡消息私自赴宴,然后是对着电话给自己安了个挚爱的身份。如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攀附自己拿到资源,可刚刚的饭局她却又安静沉默着把存在感降低为零,现在上了车却又为自己揉起了脚。
程舒逸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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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孩了。
“好了。”被高跟鞋挤出来的不适感消散在这温柔的动作里,程舒逸轻轻收了收脚:“蹲着不难受吗?”
看着那一抹红痕被揉散,司听白仰起脸轻声问:“我比较在意姐姐会不会难受。”
奇怪,明明同样是讨好人。
司听白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反感生厌。
相反,被她这样仰望时,程舒逸没由来得生出些许掌控的快感。
“过来。”程舒逸将手机丢到身侧的座椅上,认真地看着眼前人。
司听白仍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只是转了个身,与程舒逸面对面。
“既然不喜欢这种局,为什么要代替孟宁九出席?”这个问题放在一般人身上,程舒逸并不会问。
入行多年,圈中的妖魔鬼怪程舒逸早已经见了个遍。
同行之间的明争暗斗,这样的事情并不少。
可是眼前人的眼睛是那样纯粹,丝毫看不见半分算计。
唯一能捕捉的,只有对自己的欲望。
程舒逸很难将勾心斗角这四个字放在司听白身上,也不愿意把这四个字与她相联系。
“因为担心今晚的局不干净,我从小练跆拳道,一打五不是问题。”司听白态度坦荡,毫不遮掩自己的占有欲望:“而且我不想姐姐踢掉高跟鞋后,来为姐姐揉脚的人是孟宁九。”
得到满意的答案,程舒逸的笑意渐深。
她一点一点俯下身去,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那你想要什么呢?”程舒逸平视着司听白的眼睛,轻声问。
“你。”
毫不犹豫的回答,司听白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
从京城来江城,抛弃原有的一切。
只为了来到你的身边。
“好乖啊。”程舒逸倾身吻上眼前人的唇,似奖励般轻轻咬了一口:“已经开始训练了吧?还适应吗?”
浅浅如梦般的一吻,司听白刚闭上眼睛却又被这句问询给打散了欲念。
想起今天在试音棚里的走调,司听白没由来地有些心虚:“还适应的姐姐,今天是训练第一天。”
虽然走调,但好歹开了嗓。
司听白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
程舒逸又落下一吻,“邵苏把规矩和你讲过吧,一个月后公司有大选,而且今晚的节目我还缺一个名额,你有什么想法吗?”
近在咫尺的唇,是司听白此刻唯一想得到的东西。
她被程舒逸的呼吸弄得心猿意马,唇齿发干,忍不住问:“姐姐我今天表现得好吗?”
“啧。”很轻地一声情绪,程舒逸坐直了身体,二人的距离被瞬间拉开。
吻与呼吸消失,鸢尾香迅速抽离,司听白的理智回笼几分。
“我不喜欢你提问。”程舒逸半倚着,眉眼间是淡淡的疏离。
意识到自己心急了,司听白抿了抿唇,乖乖答:“邵姐跟我说过了,只有在大选上表现好,才可以正式签约成姐姐的艺人。”
少女声音清冽,只是染上情欲,有几分哑。
程舒逸没有接话,只是挑了挑眉等待着另一个问题的回答。
“比起荣誉,我更想多待在姐姐身边。”司听白舔了舔唇角,“所以,我一定会拿到那个名额的。”
两个回答,并不是敷衍的要和不要。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比渴望成名更多的是获得自己的垂怜。
程舒逸终于满意,于是抬起手攥住司听白的衣领,将人拉向自己。
失去的又回来,司听白忍不住沉沦在这个名为程舒逸的陷阱中。
“别找我要。”程舒逸抬手灭掉顶灯,在黑暗中精准地吻上司听白的唇。
“我喜欢主动给。”
12. 第 12 章
邵苏说得没错,作为公司最底层的练习生是没资格见经纪人的。
自房车那一吻后,连续半个月里司听白都再没见过程舒逸。
就连关于她的信息也没有得到过。
而训练营这边的课程也开始了,司听白每天跟着孟宁九去训练室。
作为一个未入行的新人,司听白什么都不会。
刚练舞第一天,就因为骨头太硬压筋压不动,被舞蹈老师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
长这么大司听白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那时候她的身体正被舞蹈老师大力扯着,她想反驳想还嘴,可身体的剧痛逼得她除了痛苦的闷哼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于是同个动作反反复复练了一个早晨,也只是让舞蹈老师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点。
而这样的痛苦在这半个月内持续上演着。
越是临近公司选拔,舞蹈老师的要求越是严苛。
又经过一上午的摔打,司听白早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
孟宁九回宿舍洗完澡出来寻人时,才在Z教室里找到脸色苍白,一脸颓然的司听白。
江城娱乐按照英文字母分教室,已经训练满一年的卷王孟宁九在A教室,而司听白只能排在Z教室。
“哟,这才几天就把你练成了这样?”将冒着丝丝凉气的冰水丢过去,孟宁九顺势坐在司听白身侧的台阶上:“刚来那段时间你不是很狂吗?接着笑啊。”
孟宁九这一丢收了点力气,又用着巧劲儿。
所以冰水砸进司听白怀里时并没有痛得感觉,相反这一抹冰凉给汗透了的肌肤带来一丝舒爽。
“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吵架。”司听白将冰水从怀里丢出去,懒懒瞥了身侧人一眼。
在这个上午里无休止的责骂和不断被叫停的动作,几乎将司听白所有力气都耗尽了。
从小就稳坐第一的司听白还是第一次尝到当个‘差生’的心酸感。
面对孟宁九的阴阳怪气,司听白已经累到不想搭理。
“人在踏足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时,总要吃点苦头的。”孟宁九说完,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催道:“多喝点水,下午唱歌还得接着挨骂呢,说真的你要受不了就趁早收拾东西滚蛋吧,别浪费时间了。”
“毕竟这个圈子不是你有张好脸,和会讨人喜欢就能出头的。”孟宁九说完老长一句话后仰头喝了口水。
凉丝丝的水顺着喉管滑下,她发出舒服地一声叹。
这些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真理。
孟宁九说完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善人,如果不是程舒逸叮嘱要好好照顾司听白,她甚至不会出来找人。
现在就等着司听白吃了苦头,主动退......
嘭——
猛地一声巨响,打碎了孟宁九的幻想。
“我说了现在没力气和你吵架。”司听白不耐烦地将冰水捡起来丢回去。
她还手可没收力气,矿泉水瓶砸在孟宁九脚前,发出很响一声。
这个动作彻底打破了两个人间的和谐。
“司听白你神经病吧?”孟宁九只比司听白大一岁,也是个一点就炸的急脾气,被人这一挑衅,瞬间暴走了:“你他爹的发什么疯?我好心出来找你,还给你送水,你就这样回报我?”
“那就收起你的假好心。”
司听白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孟宁九,冷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就你?”孟宁九不甘示弱地站起来瞪回去:“你最好先祈祷今晚有经纪人肯选你。”
面对她的挑衅,司听白并没有放进心里去。
甚至连后半句话也没听,转身就走。
准备了一肚子反击的话,却只得到了一个背影。
孟宁九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真是个臭脾气的坏小孩!”孟宁九对着走远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在心里又多骂了几句才解气。
......
......
从Z教室走出去,司听白看着完全陌生的周围。
一瞬间,无力感充斥满全身。
因为她没地方可以去。
不论是那个没有隐私空间也不完全属于自己的寝室,还是那个充满着绝望和辱骂声的Z教室,都不是属于司听白的地方。
从训练大楼的后门走出来,司听白也不管晒不晒了,就这样大喇喇坐在了后门台阶上。
人在失意难过时,就特别爱翻回忆。
两个月以前,司听白这三个字代表着风光无限的司家小姐。
可现在的司听白,只是混在Z教室那一群四体不勤五音不全里的练习生之一。
距离变成炙手可热的大明星站在程舒逸身边这个目标。
练习生司听白似乎还差很远很远。
这段距离似乎不只需要付出汗水和努力这么简单。
盯着膝盖处不知道是因为摔跤还是磕碰出来的淤青,比起疼,司听白只觉得有些委屈。
在过去,不论多难的题多复杂的公式,只要过一眼就能牢牢记住的司听白现在却被一支舞折磨了整整一个月。
被舞蹈老师指着鼻子骂四肢是捡来的时候,司听白开始怀疑自己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好像消失了。
几个动作明明已经烂熟于心,可做出来总是差点意思。
更让司听白觉得难过的是,自己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程舒逸了。
越是难过就越是想她。
司听白抬起手按住那块淤青,痛感迅速扩散,可她却像感受不到一样使劲按着。
通过痛来转移情绪,这是司听白惯用的手段。
“司听白?”
不太确定的一声呼唤,邵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六个助理里邵苏虽能力不拔尖,但好在眼尖,扶车门的空挡一眼便看见了后门蜷成一团坐着的人。
这么大的太阳坐在台阶上,多半是训练挨了骂。
“在跟谁打招呼?”还坐在车里的女人抬起头,即使脸被墨镜遮了一般,留在外的红唇气势仍旧不减。
今天是江城娱乐的新一批练习生等着被经纪人挑选的日子。
程舒逸本来不想来,结果陈橙死缠烂打,不得已推了两个局才腾出时间来,
“司听白。”邵苏边撑伞边压低声音提示道:“今年五月初五,您在酒吧街捡回来的,上个月刚送来训练营。”
“我还记得。”程舒逸淡淡打断她的继续补充,问道:“只是怎么坐在停车场?”
邵苏抬手护着门框,手里的遮阳伞抬高了些:“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好,这么热的天,程姐您要过去看下吗?”
“不去。”程舒逸声音冷冷,甚至连视线都没停留。
邵苏特意强调出来的天热和情绪不好也丝毫没有勾起她的怜悯心。
坐在台阶上的司听白和栽种在花坛里的植物一样,吸引不了程舒逸的注意力。
“可是您不是还挺喜欢她的吗?之前将她带在身边一个月,还带她回家了,我以为她不一样...”邵苏说完就有些后悔了,攥着伞的手收紧了些。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了声冷笑。
“邵苏。”
程舒逸的语气淡淡:“你话很多啊。”
“对不起sue姐。”邵苏立马道歉,刚想找补几句什么,伞就被另一个助理接了过去。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的多嘴,因为停车场修在训练大楼后面,要想不被晒到就得走近路。
即使自己不开口,程舒逸也会穿过台阶从后门进公司。
手里伞一空,大太阳瞬间晒过来。
邵苏却没由来的觉得心凉。
而坐在台阶上的司听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坐在了不被晒的必经之路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司听白懒得回头也懒得答应。
她自虐一般按着淤青处,迫使自己的眼泪不从眼眶中掉出来。
沉浸在和自己情绪做对抗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响起来的高跟鞋声。
“在做什么?”
心心念念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司听白有片刻的愣神,猛地抬起头。
这一瞬间,司听白怀疑自己被热出了幻觉。
站在遮阳伞下的程舒逸漂亮极了,剪裁精美的墨色旗袍勾勒出她的好身材,挽起的长发和气场十足的红唇,一左一右为她打伞和举扇的助理,她像个女明星,又像气场十足的女王。
唯独不像困在Z教室里那四体不勤的训练生司听白该拥有的人。
没由来地,司听白心里的难过又被放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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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张将淤青的伤口遮住,局促地站了起来:“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挡路了。”新助理并不认识司听白,语气有些不善。
“啧。”程舒逸不耐烦地瞥了身侧人一眼,抬手接下伞道:“你们自己绕路吧,没事别来多嘴。”
还未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她仍旧沉浸在遇见程舒逸的喜悦中。
助理被赶走,只剩下撑着伞的程舒逸。
像上个雨天一样,撑伞而来的程舒逸将刺眼的阳光全部隔挡,留给司听白一片安宁之地。
训练了一上午的人在此刻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程舒逸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需要我陪你聊聊吗?”
“姐姐......”司听白刚想拒绝,可声音却弱了下去。
因为眼前人慢慢蹲了下来。
纸巾上掺杂着鸢尾的浅香,伴随着温柔的动作,轻轻地擦拭掉了司听白额角上的汗迹。
司听白呼吸微窒,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人按下了慢动作键。
她甚至不敢眨眼睛,生怕惊扰了眼前的景象。
这一幕太美好了,此刻程舒逸的温柔不再只是局限在眼睛里。
而是通过动作,具象地落在了司听白的身上。
眼前的女人就这样蹲了下来,与自己平视着。
即使太阳落在身上也不在意,即使裙摆掉在地上也没有理,程舒逸就这样温柔地一点一点擦干净了司听白所有的汗迹,连同心里那委屈的眼泪。
“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不开心吗?”程舒逸声音温柔,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擅长的招数。
短短九年,就可以在娱乐圈彻底站稳脚跟并做到屹立不倒。
论拿捏人心,没人比程舒逸更懂。
更何况眼前人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
“姐姐,我已经训练了一个月,可是好像一点进步都没有。”司听白抿了抿唇,语气委屈:“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老师提过的歌手和舞者我都不认识。”
司家母亲从小就对女儿们要求极严。司听白从小双语启蒙,三岁练钢琴,五岁学书法,九岁后就被关在老宅里,除了课业和练琴外,还得学跆拳道。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娱乐项目。
“关于你的以前,我知道一点。”程舒逸想起俞原野传给自己的资料,对眼前这个小孩有些怜悯。
福利院长大的小孩,又一心埋头苦读,所以对娱乐圈的事情不了解也是正常。
司听白有些愣神,她没想过程舒逸会主动提起以前的事情。
纸巾擦拭掉额角的汗迹时,恍惚间,司听白又看见了山洞里那个温柔的记者姐姐。
“所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程舒逸温柔哄着:“你后悔吗?现在还没有开始分配经纪人,如果你想放弃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程舒逸的声音很轻,她等着司听白的反应。
如果这点挫折就决定放弃,那么眼前人也没什么好继续投入的必要了。
适当止损,总比弄得无法收场要好。
“不。”
司听白没有犹豫地打断她:“不后悔的姐姐。”
“如果只需要吃这些苦就可以留在姐姐身边,那我愿意经历这些。”司听白的声音坚定又认真:“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的。”
决定从司家跑出来不是年少轻狂的少女叛逆,而是一个许在九年前的约定。
是一个女孩许给另一个女孩的承诺。
如此果决的回答,倒是让程舒逸有些意外。
看来自己并没有走眼。
“恐惧源自于未知。”程舒逸的声音很轻:“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在过去一个月里,‘你蠢透了’和‘怎么还学不会啊’以及‘实在不行就收拾东西滚回家吧’,几乎是Z班练习生们唯一能听见的评价了。
这些难听的话就像窗外毒辣的太阳,毫不留情晒在因为不断跌倒撞出的伤口上。
可是现在,程舒逸不仅撑着伞遮住了阳光,还拿着纸一点一点轻轻地擦拭掉了伤口处的脏污。
那团皱巴巴的名为司听白的纸,被温柔的程舒逸慢慢展开了。
13. 第 13 章
江城娱乐的训练生选拔定在下午两点。
整栋练习生大楼暂停使用,最大一间表演教室被空出来用于选拔。
最近半年签约进来的新人加上和孟宁九一起训练了整年的三十七人,即使是最大的教室装着将近千来号人也有些拥挤。
来得早的新人和训练久了的前辈们将能坐的凳子都坐满了,后到的练习生们只能拿着工作人员派发的板凳在角落和过道里见缝插针着坐。
司听白就是那来晚了见缝插针的一波。
她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程舒逸也陪了她很久。
最近全部的委屈和难过都被程舒逸的温柔给化解,一直讲到最后,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笑颜和耐心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很幸福。
所有情绪被重视,讲出去的每一句话都得到了回应。
想起一直到刚刚进门前,自己都被程舒逸紧紧牵住手,如果不是经纪人不能和艺人坐在一起,恐怕姐姐会这样一直将自己牵在身边吧。
司听白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冰水。
这是程舒逸进门前递给自己的,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程舒逸的体温,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莫名其妙,司听白很轻地笑了起来。
如果想和姐姐就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就必须蜕变。
变得优秀,变得无人能及。
然后光明正大的与姐姐并肩,成为姐姐的依靠。
再一次坚定的决心,司听白抬起眼看向已经开始了的练习生选拔。
最初开场的是抽过号坐在前排的练习生们。
每人五分钟的展示时间,向到场的八位经纪人们展现自己的才艺。
站在镁光灯下的女孩们年轻漂亮,肆意洒脱的舞蹈引得其余练习生们频频鼓掌。
司听白看着看着就开始跑偏,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偏移到经纪人座位上。
即使隔着人群只能看见背影或是侧颜。
在一众经纪人与训练生中,程舒逸也仍旧叫人挪不开眼。
她是八位经纪人中坐在最中间的一位,她拥有比其余经纪人提前选人的机会,只有她挑剩下的才会漏给别人。
所以在场的艺人都牟足了劲儿想在这个大经纪人面前露上脸。
但似乎开局不顺,一连出场好几个人,都没有被程舒逸看中。
直到一阵轻快的旋律响起,屏幕上的倒计时重置,下一位训练生登场。
少女墨色长发被束成马尾,浅紫色T恤的下摆被她随意向上几圈用皮筋藏了起来。
不同于其余练习生早早换好演出服,她随走随调整着装,骨子里善发出的慵懒与自信的感觉,随着一声清脆响指,少女卡在前奏结束的最后一秒完美进拍。
短短十秒开场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她掠夺。
就连司听白的注意力也被那一声响指吸引了过去。
“天呐,不愧是前辈啊,”坐在司听白前面的短发女生转头和她身侧的长发女孩交流:“你看九前辈的姿势和动作,都好标准,看似慵懒随意实则每一个舞步都精准踩在节奏点上,据说九前辈进公司前曾跳了八年国标,举手投足间都好有范儿。”
“是不错。”长发女孩淡淡评价了一句,迅速转移话题:“诶,悄悄给你说个秘密,九前辈进公司已经满一年了,只是一直没有分配经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前排坐满了人,后排的位置被压缩,搬着板凳见缝插针的人与人之间不过半步距离。
司听白没有爱听人闲话八卦的癖好,于是悄悄将椅子挪远了些。
那瓶被宝贝捧在手里的冰水仍旧散发着凉意。
在这个拥挤燥热的环境里,这一抹凉给了司听白极大的舒缓感。
但八卦这种东西不是可以躲开的,紧接着那个练习生夸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据说是为了sue姐。”长发女生警惕地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说:“她们两个之前好像就认识了。”
sue姐。
听到熟悉的名字,司听白往后撤凳子的手一顿,鬼使神差般的松开了挪凳子的手,甚至还往八卦的人那边靠了靠。
正专注于八卦的两个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司听白的存在,也没发现自己的话被人听见了。
“真的吗?”短发女孩捂住嘴,惊讶道:“那九前辈岂不是关系户?可是她都关系户了平时训练为什么还要那么认真,跟不要命一样。”
被质疑了消息的准确性,长发女生有些急,“千真万确,这可是邵苏姐给我说的。”
她急于证明,甚至连声音都忘了压低:“九前辈是sue姐私人直签进来的,甚至都没走公司的合同,也就意味着九前辈不受公司合约的束缚,直接对接的就是sue姐,有什么需要和想法公司还会帮着满足呢。”
孟宁九也是姐姐带进公司的?
司听白默默记下这个事,她想起最初几次的交锋,孟宁九好像的确是打着为姐姐好的名义才和自己有争执的。
邵苏也确实对自己和孟宁九的态度不一般。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姐姐的消息,再加上自己和孟宁九班级不同训练任务也不同,二人几乎没有碰过面,所以司听白并没有仔细思考过两个人的关系。
那天办公室,姐姐叫孟宁九脱掉衣服,还让自己滚出去,是……
所以孟宁九对于姐姐来说,也会是特别的存在吗?
那司听白和孟宁九,谁又更重要一些呢?
闲话扰人,司听白垂眸看向攥在掌心中仍在散发着凉意的冰水,却感觉不到清凉感了。
突然有些渴了。
司听白赌着气,将那瓶水拧开了。
前面两个女孩的八卦并没有因为司听白的不开心而停止。
“我天,那岂不是都不用受到公司限制?”短发女孩有些许羡慕:“想怎么恋爱就怎么恋爱…….”
“那你可别想,被sue姐直签了肯定是和sue姐交往啊。”长发女生坏笑道:“圈子里有几个干净的啊,说不定背地里的sue姐早已经玩出花来了,还记得罗拉的艳照么?说不定……”
“不可能。”短发女孩打断她:“sue姐的铁律你忘记了吗?她是不允许艺人用不正当手段上位的。”
“我知道你是sue的迷妹,可你家sue姐只说不许去外面,没说内部不能啊——”
透凉的冰水从天而降,单薄的舞蹈服迅速吸满水。
长发女孩话还没说完,就变成尖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这声动静不小,即使在不算安静的面试现场也格外突出。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力都挪到了这边。
坐在台上的经纪人代表们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夹杂着其余练习生八卦的视线。
短发女生被盯得不自在,紧急拽了拽长发女孩的衣摆,“怎么回事啊,你快坐下。”
被平白泼了水的长发女生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鞠躬向四周道歉。
“喝水为什么要泼到我身上!”道歉完的长发女生坐下,咬牙切齿地问身后人:“你故意的是不是?”
被问罪的司听白淡淡掀起眼,“没拿稳。”
很无所谓的三个字,再结合司听白的天生臭脸。
长发女生轻易被挑起火气:“没拿稳?你觉得我会信你这样拙劣的谎言吗?”
“为什么不?”司听白反问回去:“你连那么荒唐的谣言都信,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可见智商并不高。”
“你!”长发女生意识到自己的话被人偷听,瞬间爆走。
“别吵了。”短发女生扯住长发女生,拼命压着她:“闹大了没好处,你们还要不要出道?”
眼前两个人,一个苦口婆心劝着,一个急火攻心想挑事。
挑起这场战争的司听白却表情淡定地将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挪。
一场天衣无缝的报复。
却不料隔墙有耳眼,司听白的小动作全都被玻璃墙外的人尽收眼底。
……
……
长发女生的这声响动没多久就被抛诸脑后。
因为程舒逸选人了。
一舞结束的孟宁九做完了自我介绍后站在舞台上等着经纪人们的反馈,在其余练习生的掌声下,八位经纪人全部都给出了名片。
她会很抢手是其余练习生意料之中的事情,程舒逸会签她也是意料之中。
可偏偏意料之外的是程舒逸说的话。
女人声音如她今天的穿搭一般,很有气场,回荡在人挤人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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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我今天只签两个人,孟宁九,你是第一个。”
要知道开场到现在几乎跳了半个小时,刷了百来个练习生走了。
没一个能入了程舒逸的眼。
现在好不容易签了第一个,其余训练生刚有了动力,却被告知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所有人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人群中开始有小小的讲话声。
直到孟宁九接下程舒逸的名片,致谢下场后,现场的议论声也没停。
“休息十五分钟吧。”程舒逸助理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播,回响在教室里。
原本就已经泛滥的讨论声在此刻肆无忌惮。
有些消息灵通的练习生已经开始往是不是有新节目的名额限制上猜测了。
就连经纪人间都有些意外,胆大的踌躇着打听打听消息。
而引起这场争议的核心却悄悄离席了。
程舒逸瞥见门外的熟悉身影,踹了脚坐在老板位上打瞌睡的陈橙。
训练室降下单侧遮挡,从外面看里面仍旧是清晰的,可从里到外却什么都看不见。
程舒逸看着突然到访的人,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事情急,所以没打招呼,问了你助理就直接来了。”俞原野确实来很急,大热天里嘴唇都跑得有些泛白。
刚刚孟宁九还在自我介绍时,程舒逸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所以才甩了个话题脱身。
“那把我踹出来干嘛,老天奶,我刚清醒一点。”陈橙不满抗议。
程舒逸没有理她,而是将顺手拿出来的水递给俞原野。
“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司家出了事吗?”一口气喝了半瓶,俞原野才终于顺气儿:“这次查清楚了。”
一脸懵的陈橙:“啊?什么事?”
“不是说计划着联姻吗?司家和盛家。”程舒逸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联姻的人是司雪?”
“不是联姻,这次是准信儿,据说司家丢了个人,已经把京城翻了一圈了,没找着。”俞原野将声音压低,一脸神秘:“说丢的这个人身份不俗,是养在老宅里的娇小姐,以前从来没露过面,本来这次是想叫她跟盛家联姻的。”
“谁承想,联姻当天人跑了!”
“怎么又是司家的事情,而且这司家哪这么多小姐?”听了半句的陈橙声音有些鄙夷,忍不住吐槽道:“九年前绑架案死了个司三小姐,同年又丢了司家二把手司雪,我看这司家天天在丢人。”
她这一句话就翻回了九年前,俞原野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不停给人递眼神。
旧事重提可怕的不是事,而是旧事里的人。
“当年sue为了救那司三小姐丢了半条命,差点死在山上,结果呢?”陈橙越说越不满,连翻好几个大白眼:“办葬礼的时候招呼都不给我们sue打一声就直接把人下葬了,就更别提那二把手害得我们游历姐......”
“橙子!”俞原野忍不住皱了眉,呵斥道:“说正经事你扯游历姐做什么?”
俞原野这声声量没压住,一下把声控灯给喊亮了。
光亮起,看着一直没发话的人冷下去的脸,陈橙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sue你别多心。”
陈橙是程舒逸幼儿园认识的,三人组有二十多年的友谊了。
程舒逸不可提及的逆鳞就是她姐姐——程游历。
气氛瞬间冷了下去,一时间谁也没再讲话。
俞原野夹在两个好友间有些为难,她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灯再一次要灭掉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人开了口。
“司家丢了人?”
程舒逸视线轻瞥,隔着玻璃门,落在了后排那个少女身上:“我刚好捡到一个姓司的。”
一墙之隔内的人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司听白正不停地往外看着,试图在人群里寻找到熟悉的身影。
见好友的视线定格在少女身上,俞原野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一幕。
司听白故意松了手,半瓶冰水就那样精准泼透了前一个人的衣服。
而做这一切的人表情冷得可怕。
18-20
第18章 我是小狗,那主人可以亲亲我吗?
司听白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起程舒逸这麽大的反应。
猛烈刹车时她的手一松,那块车挂花牌从她的手里甩出去,又开始旋转起来,照片那面与花的那面来回切换着。
车内回荡着因紧急刹车引起警报提示音。
一时间没人开口,气氛陷入诡异的僵硬。
司听白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收回了空空如也的手,有些紧张。
不知道为什麽,在程舒逸面前,自己的情绪总有两个极端。
比如刚刚的满心欢喜与现在的紧张窒息。
“没、没什麽。”司听白的声音有些磕巴,像犯了错的小孩:“可能是我看错了。”
她的紧张与无措被程舒逸尽收眼底。
那块花牌仍在警报声中旋转着。
程舒逸抬起手将花牌扶住,转过照片的那面对着司听白:“你刚刚说,你见过照片上这个人,对吗?”
扶着方向盘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素来冷静的程舒逸在此刻有些失态。
花牌上是一双人合照,背景是毕业季,拍摄于九年前。
九年前。
程舒逸刚大四,别人都在为人生下一步做规划时,她早已经拿到了本校保研的名额。
那是程舒逸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程家经济条件本就算上层,她的姐姐程游历又是司式集团总经理司雪的总助。
那空闲的半年里,程舒逸拿着家里和姐姐给的旅行资金玩转了北半球。
彼时,大她三岁的周昭已经入职了京城日报,成了记者。
旅行回来的程舒逸没事就去找周昭。
二人关系迅速升温,变得密切,周昭在跟一些新闻时也会带着程舒逸。
后面程舒逸顺利毕业,这张照片也是那个时候周昭来看她时拍摄的。
为这张照片二人还小小闹了个不愉快。
因为工作狂周昭临时被撤了一场报道,气得去找主编理论争取了许久。等她赶去学校时候其余同学已经拍完了,孤零零的程舒逸抱着花坐在操场上等到了下午,才终于等来了周昭。
看着赌气的学妹,周昭哄了又哄,并承诺九月程舒逸入学时,会请假来陪她重新拍。
可那场意外,让一切都事与愿违。
那年九月程舒逸并未如期入学。
疼她的姐姐程游历突发心脏病,差点死在手术台,终生只能靠轮椅代步。
周昭也没有陪她拍照片,甚至消失至今,音频全无。
而这张当时被程舒逸嫌弃的合照,竟成了周昭留给她的最后纪念。
痛苦的往事纷至沓来,程舒逸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她抬起手掐住司听白的脸,迫使着人与自己对视:“司听白,回答我。”
程舒逸的手指用了些力气,捏得司听白有些疼。
在一起这麽多天,司听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程舒逸如此失态的样子。
下巴被指骨捏得泛疼,车内的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
司听白很轻很轻地眨动了下眼睛,眼眶里因为疼而泛起泪:“我不记得了,我只是觉得她熟悉。”
像是在哪里见过,应该还是给自己留下过很深刻印象的那种。
但就是没有一个很清晰明确的记忆点。
司听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乱极了,当年的记忆就像被一层朦胧的薄雾遮盖住,即使很努力很努力去回想也一无所获。
“熟悉?”程舒逸呼吸微窒,语气发冷:“你认识她吗?还是说在哪里见过?”
下巴上的痛越来越深,脑袋也越来越乱,司听白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她,那件事发生后,我唯一能记得的只有你的名字。”
“照片上的这个人我只是觉得熟悉,但是可能是我记错了,也可能只是我把长得和她很像的人弄混了,我不是故意要乱碰东西的,姐姐。”
司听白的语速很快,急于辩解时也不忘了讨好求饶。
可是她的示弱并没有换取程舒逸的温柔对待。
花牌被程舒逸取下来,她将照片抵在司听白的眼前冷声问:“再看看,仔细想,和她长得很像的人是谁。”
周昭消失九年,就连俞原野都没办法查到过关于她的蛛丝马迹。
可是现在司听白却说熟悉。
彻底失态的程舒逸并没注意到司听白此刻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被迫抬起头的司听白看着眼前的花牌。
花牌里的照片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穿着学士服的程舒逸抱着花,面对着镜头的状态略带有几分青涩。
站在她身旁的女生比她高半个头,戴着黑色镜框穿着白衬衣和长西裤,是很干净清爽的少年感长相。
两个人之间的姿势并没有很亲近,司听白却看出几分亲昵来。
尤其是再结合程舒逸此刻的失态。
照片上的人多半对她很重要。
司听白仔细看着那个女孩脸,试图从脑海里挖掘出些什麽来。
可惜,除了头越来越痛以外再无收获。
“真的,不记得。”司听白眉头皱起来,她已经感受不到下巴上的痛了,因为记忆被不断挖掘时引发的头痛让她更加崩溃。
更让她崩溃的是眼前人的态度。
这样的程舒逸不仅让司听白害怕,更觉得陌生。
冷落仿佛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快到司听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及了她的逆鳞。
只知道程舒逸的突然失态和照片上的这个人有关系。
这是对程舒逸很重要的存在吗?
司听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开始不受控制,这是要发病的前兆,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
看着眼前人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以及刚刚慌张无措的语气都不像是演出来的。
程舒逸终于松开手不再追问。
在刚刚的某一瞬间里,她真的以为可以得到周昭的消息了。
只可惜,是一场误会。
像这样的误会在过去的九年里反复上演过,每一次都是先有了希望,就差临门一脚时又擦肩而过。
程舒逸有些无力地叹了声气。
不该这样激动的。
花牌被捏在手里轻轻抚摸,留在照片上的人视线依旧温柔,仿佛在责备自己刚刚对司听白的粗鲁。
程舒逸又叹了口气后将花牌放进中控台,沉默地发动了车辆。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冷了下去,谁也没有再开口讲过话。
……
……
靠在椅背上的司听白全程没有再睁开过眼睛。
她的指甲正死死陷进掌心里,自虐一般任由痛感顺着掌心蔓延。
通过痛苦,司听白勉强维系着理智。
九年前的绑架案是改变司听白一生的噩梦。
那长达一周的非人般折磨,让司听白的记忆错乱,精神恍惚。
甚至获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做到开口讲话与人接触。
尽管她现在在心理医生的开导和药物维持下已经恢复开朗,可那件事始终是心魔缠绕着她。
就在刚刚,那个照片上的人居然能轻易再勾起自己的痛苦。
她是谁?
她和姐姐又是什麽关系?
她和那场绑架案间是不是存在着某种关联?
如果她和绑架案有关系,那她和小姨的失踪是不是也有关?
愈来愈多的猜测挤满司听白的大脑,指甲嵌入到掌心压出血痕,司听白拼了命维系着自己的冷静。
一路无话,直至到家。
程舒逸开车很稳,除了开始的那次急刹外再没有任何失误。
车稳稳开进地库,程舒逸按亮了车内灯。
静静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如果不是此刻司听白的脸色惨白,程舒逸大概会以为她睡着了。
在闹脾气吗?
大概是被刚刚的失控吓到了吧。
轻叹了口气,程舒逸的声音很轻,有些哑:“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素来活泼开朗的司听白沉默了一路,程舒逸倒有些不习惯了。
或许真的只是看错了呢,司听白到底也才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照片上的人对我很重要,所以只要涉及她的话题我就会失控。”程舒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说这些,情绪经过大起大落后她只觉得有些疲惫:“如果你是真的见过并且有印象的话,那你想起来了就告诉我,好麽?”
仔细听,素来冷淡的人此刻尾音里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示弱。
司听白的长睫轻颤,点了点头:“好。”
原先还只是猜测,司听白现在却可以肯定,照片上的人对程舒逸的意义来说绝对不止是重要。
那样高傲的人,具有绝对掌控感,永远处于上位者的人。
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好熟悉而失控,甚至为了得到一点不确定的消息而向自己服软。
是爱人吗?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程舒逸的爱人的话,那我算什麽呢?
司听白自嘲一笑,没有由来的觉得自己荒唐。
“姐姐。”司听白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今天说的话,还作数吗?”
安静了一路的人突然开口,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程舒逸微微愣住,有些困惑地抬起头。
迎上了一双泪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司听白像是刚刚经历过某种极大的痛苦。
“作数。”程舒逸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些不忍心伤害她。
司听白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些。
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刚刚的痛苦正迅速离开她的身体。
这一切仅仅只因为程舒逸的两个字。
既然刚刚的承诺作数,那麽不论照片上的人多重要。
总有一天也会沦为弃子的。
只要程舒逸身边站着的人是自己,那麽就不会再有位置留给别人了。
“我会实现的,姐姐。”收拾好心情的司听白对程舒逸咧嘴一笑,笑意间有几分勉强和委屈。
“果然是小孩子。”看着眼前人情绪一点点恢复,程舒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回家吧。”
……
……
刚刚那场插曲在跟着程舒逸回家后,彻底翻篇了。
司听白脸上的笑意不再有勉强,她的全部注意力被程舒逸家的装修吸引住。
程舒逸一个人住着独栋别墅,整体装修与她的风格一样,华贵中又带有生人勿进的疏离清冷。
而最吸引司听白注意力的莫过于一楼客厅里的整面酒柜,还有一辆封存在玻璃隔间里的Neiman Marcus Limited Edition Fighter①。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程舒逸的家,司听白会误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机车收藏馆。
一眼竟无法望到尽头的布局,黑白灰三原色为基调,欧式贵族的装修风格。
程舒逸没有开大灯,所有的光源来自于酒柜内放置着灯带,暗但不昏的空间滋生出暧昧地荷尔蒙。
阳台处做了落地窗的设计,六米长的黑色皮质沙发前是一面大投影。
司听白的视线落在机车上就再挪不开。
“你随意坐,十五分钟后阿姨会送晚餐来。”程舒逸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径直走向酒柜。
回到家的程舒逸不同于在外人面前的高冷疏离,她散了长发脱掉了裙子,只随意套了件衬衣。
提着醒好了的酒盘腿坐在沙发上 ,程舒逸单手托腮看着对周围充满好奇的司听白。
白衬衣黑西裤,明明是很简单的穿搭却被身高腿长的人衬得极其有少年气。
记忆里的周昭也爱这样穿。
如果今晚被自己带回家的人是周昭的话,她在看见这辆车时会说些什麽呢?
以她那样爱车的性格,肯定会兴奋到尖叫吧。
更何况这辆车曾是她的梦中情车。
昏暗的灯光下,程舒逸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佛眼前绕着车转个不停的人不是司听白。
而是周昭。
“姐姐,这辆车的拍主居然是你!”并未察觉异常的司听白绕着那个玻璃展示柜转了一圈,语气里满是羡慕。
这辆重机摩托车全球限发仅四十五辆,初发售价仅1100万美金,一经问世即断货。
几年前曾有一辆流入市场,但很快便被一神秘买主翻了四十倍的价格抬走了,其珍贵程度有钱也难买的程度。
这辆车也曾是司听白的梦想,她拜托大姐帮忙留意,结果大姐不靠谱,还是等车被拍走路后司听白才得到消息。
为了这个事司听白还小小闹过一次脾气,后面大姐许诺会帮她加价求购,司听白才终于解气。
只是那个买主特别神秘,拍卖回去后便再没有消息传出来过 。
司听白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出程舒逸骑车时的模样。
风会卷起她的发,那双交叠在沙发上的白皙长腿会包裹在机车服里单侧点地,妖而魅的五官被头盔遮住,只留下一双攻击性十足的眼。
光是脑补着,司听白就忍不住沉沦。
而现在这辆梦中情车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司听白只觉得有些恍惚,她将掌心粘贴玻璃柜,认真看着这辆车。
即使是08年发售的车,到现在也仍旧崭新,重金属机械的完美组合,酒柜投射出的灯在车身上泛着光晕,司听白想起什麽似的抬起头,隔着玻璃望向眼前的女人。
正在喝酒的程舒逸褪去周身的淩厉,在酒精与暖灯的浸染下多了几分性感与风情。
尤其是唇被酒液浸透,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更要命的是程舒逸并没有看手机或是别的,而是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半倚在沙发上的人与自己对视上后轻轻启唇,无声地做了口型:“zhaozhao。”
zhaozhao?
司听白沉吟片刻,并没有在脑海里破译出这个口型的意思。
她绕过玻璃展柜,试图看清楚些。
可程舒逸却不再开口。
空气里静悄悄的,窗外的天早已经黑透了,客厅里并未开灯,仅有的光源是酒柜里的展灯。
而唯一的亮色则是程舒逸那双交叠在沙发上的长腿。
修长笔直的双腿白的反光,衬衣的衣摆虚虚掩掩着,女人就这样单手撑着头侧躺在沙发上,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司听白被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到了。
她再一次具象的感受到什麽叫媚骨天成。
眼前的女人实在是太诱人了,她身上还藏着许多自己不曾知晓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不断引诱着司听白想靠近,靠近,再靠近。
直到将程舒逸彻底占为己有。
梦中情车的诱惑在此刻也败给了程舒逸。
司听白沉步朝着程舒逸走去。
正深陷在回忆里的程舒逸眼睁睁看着她靠近。
眼前的人跨越时空与记忆里的人重叠,即使知道不可能是她。
程舒逸却还是忍不住放任着自己清醒着沉沦。
直到脸颊被托起,一个吻接踵而至。
不同于往日的乖顺。
今天的司听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大胆,就连这个吻都是在未经程舒逸许可下诞生的。
petrus的酒香单宁柔和。
初尝时是浓郁的果香气,通过程舒逸的舌尖,司听白反复更深一步地尝到黑樱桃揉碎在桑葚中的香气,那被酒精裹挟住的软舌轻易被俘获,连同那口未能咽下去的酒液也一起被掠夺。
程舒逸避闪不及,就这样放任了司听白的舌尖闯入口腔。
这个吻进行得极深,深到程舒逸不得不仰起头去承接。
而这个动作让司听白能更加清晰地观测到她的表情变化。
酒精柔和了程舒逸周身的清冷疏离感,那双媚眼在此刻盛着光影,就像月光落在湖面上,眼睫轻眨间泛起阵阵涟漪。
那口从程舒逸口腔中抢来的酒液最后被司听白咽了下去。
上了年份的红酒口感更加丰富醇厚,入喉的感觉如天鹅绒般丝滑,初尝酒味的司听白有些不满足,舌尖仍停留在程舒逸口腔中肆虐。
而此刻的程舒逸像是真的醉了,任由司听白的吻入侵。
直至呼吸凝滞,司听白才不舍的结束这个吻。
纠缠着的唇舌分开,一缕银丝被无限拉长后断裂。
看着身下人被自己彻底花了的唇,以及还未能收回的半截软舌,断裂的津液顺着唇滑落,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司听白舔了舔唇,刚预继续时。
被不轻不重地甩了一巴掌。
这声耳光力道并不重,但是在安静偌大的客厅中格外清晰。
司听白被打得有些懵,准备继续的动作也停下了。
“你今天的胆子格外大啊,小狗。”回过神的程舒逸再次倚进沙发里,睨着眼前人 :“不仅敢跟我闹脾气了,现在还敢未经允许就吻我?”
小狗……
听到这个称呼,司听白有些恍惚,她突然觉得此刻的感受好不真实。
今天一天发生了好多事情,多到司听白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孟宁九说的那一番话,在车里发生的质问。
再到现在脸颊上还残留着程舒逸的指印和体温,口腔里的酒香仍未散去。
程舒逸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允许自己进入了她的生活。
半倚在沙发上的女人此刻慢慢坐了起来,即使只是穿着简单的衬衣,可压迫感却分毫不减。
随着坐起的动作,那双长腿交叠,白得让人挪不开眼。
“跪下。”骤然冷下去的语调,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被这句话弄得有些腿软,没由来地想要臣服。
反应过来时她竟真的腿一软,跪了下去。
面对司听白的顺从,程舒逸并没有很意外,只是问:“知道错了吗?”
那双交叠的长腿抬起又落下。
脚尖隔着西裤碾在腿根处,司听白轻轻地抽了口气。
“回答。”程舒逸的脚尖微微用了点力气,“我说过,要用声音。”
“知道错了。”司听白乖乖仰起脸,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倒映着程舒逸的身影:“姐姐。”
这种感觉很奇妙,长这麽大司听白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从小养尊处优的她早已经习惯被人恭恭敬敬的对待。
可程舒逸对她做这些她并不反感。
甚至很喜欢和期待。
不论是刚刚的巴掌还是现在踩在腿根处的脚,这都是奖励。
是姐姐独独给自己的奖励。
不知道是刚刚那口酒,还是眼前人太迷人,司听白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真乖。”程舒逸抬手轻轻拍了拍司听白的脸,“还记得我说过的约法三章麽?”
司听白刚预点头,又反应过来了:“记得的,姐姐。”
“第一条,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允许像刚刚那样亲我。”程舒逸的脚尖轻轻旋转了下:“能做到吗?”
她的脚有些凉,体温顺着西裤传递到司听白身上,司听白打了个哆嗦,无端得引起了一阵战栗。
“能的姐姐。”司听白的声音软下去,乖极了。
“第二条,”程舒逸声音微顿:“从今天开始,你的一切行为都需要经过我的允许,不论工作还是生活,都不许擅自主张。”
司听白点头,应好。
“第三条。”
程舒逸沉吟片刻,慢慢往前倾身,拉进与眼前人的距离:“不许骗我。”
这四个字被咬了重音,足可见重视。
司听白片刻间清醒了几分,眨了眨眼仍旧点头:“保证。”
她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乖。
尤其是那清清冷冷的眉眼间褪去狠厉和攻击性,露出些许纯良稚气。
程舒逸忍不住轻笑了声,奖励性地吻了吻她的唇:“知道刚刚为什麽叫你小狗吗?”
司听白摇了摇头。
她此刻再听不进去也记不住任何东西,满心满眼都被程舒逸占据。
眼前的女人是天生的妖,会摄人心魄的妖。
司听白用鼻尖迎上去蹭着程舒逸的鼻尖,想要继续追上去吻。
可下一秒呼吸微窒,距离被拉开,下颌处被虎口卡住。
程舒逸掐住司听白的脖子,这一次没再开口,只是嗯了声。
“不知道,姐姐。”求吻不成,司听白有些委屈:“可是不论姐姐叫我什麽,我都会很喜欢,只要是姐姐给的,我都喜欢。”
她的讨好笨拙又可爱,程舒逸被逗笑。
“因为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小狗用尽浑身解数找主人讨要肉骨头。”程舒逸的手微抬,迫使着司听白仰起头看着自己。
气管被积压在掌心之下,很轻地相互拥挤碰撞着。
司听白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点头应着:“我是小狗,那主人可以亲亲我吗?”
“可以哦。”程舒逸慢慢低下头,终于施舍般奖励给司听白一个吻。
叮咚——
门铃声被按响。
“程小姐,您叫的餐到了。”智能管家发出提示音,回荡在空寂的房间里。
缠吻中的唇舌分开,司听白有些不满足地想继续,却被制止。
“好了,快去拿餐。”程舒逸抬手揉捏着司听白的唇,哄道:“先吃饭,吃完洗澡去。”
刚尝到甜头的司听白有些不情不愿,可刚刚才约法三章要听话。
于是只好闷闷应了声好后起身开门去。
……
……
二楼的装修和一楼有着天壤之别。
只可惜司听白此刻无暇欣赏。
仿照太阳样式的壁灯搁在床头柜上,暖暖光源让房间看起来温馨极了。
司听白搂住怀中人跌入床榻间时,仿佛打捞月亮不成功的小精灵,抱着月影一齐跌入了湖泊中央。
衣物早已经随走随丢,此刻彼此间再无阻隔。
程舒逸的长发散在身后,被水汽润湿的发梢掠司听白的肩膀时,被司听白捉住。
在休息室传授的手法,此刻被司听白略微加了下工。
湿润的发尾被攥起小撮捏在指尖擦过肌|肤,就像是毛笔落在宣纸上。
早已经在浴室被折腾了一次的程舒逸脱了力,哑声问:“在做什麽?”
“在写姐姐的名字。”
浑然不觉得累的司听白撑起胳膊,轻声问:“我可以吻你吗?姐姐。”
不论是主人还是姐姐,司听白真正想叫的称呼只有一个。
那就是连名带姓,叫一声程舒逸。
只是,现在似乎还不行。
“可以。”酒劲已经上来了的程舒逸没有了淩厉感,她懒懒地抬起手环抱住司听白的脖子,轻吻着。
得到许肯的人慢慢开始试探。
游鱼似的指尖早已经停靠在那汪池塘之外。
严丝合缝的云层在此刻被无限舒展开,只轻轻一阵拨弄,淅淅沥沥的春雨便落了下来。
酒精不断燃烧着理智,欢愉的临界点来临前,程舒逸忍不住溢出了声音,低低地唤道:
“昭昭。”
这声呢喃很轻,很轻。
轻到司听白仰起头来时,就已经听不清了。
第19章 我很想你
《少女宇宙》的官博在六月尾巴创立,随即开始宣发对节目进行预热。
官号第一条发布了由111名练习生们的证件照拼接成的九宫格。
百来个粉丝的官号连个会员都没有,也不能用置顶权限,所以只能靠这种方式来手动置顶。
通过初轮海选的选手们纷纷过来评论交互刷热度,奈何流量差劲,官方又不给扶持。所以那几百条的刷屏就像一颗颗小石子丢进大海底,半分水花都没掀起。
前期宣发不出彩,加上启用的全是没名气的半素人练习生,话题度甚至打不过同期的萌宠类综艺。
不仅在网上掀起热度,连猕猴桃内部的管理层也不看好这档节目。前期宣发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扑街糊味,原本参与策划的总导演更是直接甩手不干了,这个项目像踢皮球似的换了好多人,最后丢给了一个没什麽代表作的中年女导演向叶妮。
更讽刺的是这个提案一开始,就是由向叶妮提出来的。
顶着多番压力又拉了新投资,节目还是顺利被保了下来。
只是节目地址由原定的京城影视大厂换成了江城影视小镇,最大的投资商也秘密更替成了江城娱乐方。
时间很快到了6月20号。
通过初轮海选的练习生们坐上大巴前往录制基地报道。
全面入夏的江城热得厉害,蝉黏在树梢上叫个不停,暴晒状态下的叶片绿得扎眼,但比阳光更炙热的是少女们的梦想。
负责接送的巴士总共有三辆,孟宁九在酒店门口搭上其中一辆。
她素来有健身的习惯,即使在进训练营前也没有半分松懈。
浅紫色的运动背心外套了个薄薄的白罩衫,超短热裤下包裹着的是一双大长腿,白得叫人挪不开眼。她一上车大家的视线就纷纷投递了过来,有惊艳也有欣赏。
即使是正热的夏天,坐满女孩子的车里也仍旧是香香的。
车内人的视线保持着礼貌,短暂停留后便迅速挪开。
将通行工牌和二维码给跟车助理核对后,孟宁九才发现有道视线从自己上车后就一直停在自己身上,没有挪开过。
风格各异的美女们放在一起很是养眼,一众美女中有个格外突出的。
比如那个戴着耳机,临窗而坐的少女。
几天不见,孟宁九觉得司听白变了许多。
因为……
“嗨。”在二人视线终于对上后,司听白主动摘掉耳机,冲孟宁九打了声招呼。
是的。
司听白,主动,跟自己,打了招呼。
孟宁九宛若见了鬼,大脑宕机三秒后做出了反应:“你疯了?”
说完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有相机跟拍,紧急闭嘴的时候差点没咬掉舌头。
听到这声动静后不少人的视线又重新投递了过来,有好* 奇,有惊讶,也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的。
要知道自上车以后,司听白就一个人坐在了窗边。
她不好奇周围也不主动打招呼,在一众漂亮精致的大美女里,就她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可偏偏长相不俗。
非常具有攻击性的浓颜系美人,尤其是那双狐狸眼,淩厉又野性。
更重要的是看上去年龄不大,这股拽劲让人忍不住去担忧她是不是实力很强。
在众人的注视下,本来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的孟宁九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司听白走了过去。
“你好,司听白,来自江城娱乐。”看着人在自己面前站定,司听白也站起来主动伸出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觉得莫名其妙的孟宁九也挤出友善的笑,与她握手:“你好,个人练习生,孟宁九。”
二人双手短暂握住又分开。
司听白再次恢复疏离冷淡的样子,刚刚的示好仿佛是孟宁九的错觉。
“你这是在演哪一出。”孟宁九咬着牙,压低声音警告着:“别害我。”
“你那天说得对,要一起呆三个月,最好还是和平一些。”司听白浅浅微笑,她五官本就出挑,这一笑更显明媚。
素来冷着臭拽脸的人此刻终于肯平视人了,坐在身边看孟宁九才发现司听白真的变了。
而且不仅开朗些了,还红光满面的。
打完招呼后司听白又重新戴上耳机,并不知道孟宁九在想什麽。
她主动打招呼也不是要害孟宁九,而是早上起床时,程舒逸布置了任务——
“孟宁九虽然是以个人练习生身份参赛的,但是节目里你多跟她在一起,最好表现得友善开朗点,不许掐架。”程舒逸正在刷睫毛,讲话时红唇轻启,很是性感。
还赖着床的司听白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正双手托腮,眼巴巴地瞧着她。
化妆和不化妆的程舒逸是两种风格。
素颜会比全妆时多一分温柔和脆弱,全妆又比素颜时多了些淩厉和妩媚。
反正就是怎麽看都好看。
司听白越看越喜欢。
只是在听见这句话后,刚刚还开心的人瞬间蔫儿了,闷闷抗议:“可是我不喜欢她,不想对她笑。”
“不喜欢她也要和她打招呼,”刷完最后一下,程舒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你也可以在和她打完招呼后跟别人讲讲话。”
司听白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把脑袋埋回了被子里:“可是我也不想对别人笑。”
已经完成了全妆的程舒逸转过头,看着把自己裹成春卷似的司听白,有些想笑。
“嗯?”程舒逸稍稍压低了下声音。
甚至还没来得及讲第二句话,埋在被子里的那颗脑袋又探了出来。
“假的假的!”司听白一骨碌爬起来,连声承诺:“我记得姐姐给我的人设,我会好好和她们相处的。”
看着眼前人亮晶晶的眼,还有脑袋上因为滚来滚去而翘起小撮的呆毛,程舒逸忍不住勾了勾唇。
“乖。”程舒逸站起身,“你还可以赖会儿床,等下会有车来接。”
巴士只负责接送练习生并实时有人跟拍,经纪人跟助理则是自行出发,虽然节目糊糊的,但大半练习生都是有公司的。
司听白没法子和程舒逸同车,只能在专心想她的同时完成任务。
自从住进程舒逸家里后,每天司听白就忙着跟程舒逸学习新东西,
初尝情事的小孩没节制,程舒逸又诱人得厉害。这段时间司听白的睡眠大打折扣,可她年轻,精神劲儿十足,每天在程舒逸面前都活力满满的。
这会子离开了程舒逸又被车一晃,倒是有些犯困。
原本很安静的车内因为司听白这声招呼,开始变得活跃了些。
座位相临的女孩们也开始打招呼时,巴士又停了。
一个染着浅蓝发色,穿着背心工装裤的少女在东湖上了车,背着半个她那麽高的吉他上车时,愣是腰都没弯一下。
她一上车,便成功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
包括孟宁九。
“诶,司听白,看见个跟你一样倔的人。”孟宁九压低声音对身侧人讲话,可是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纳闷的孟宁九一扭头才发现,刚刚还兴冲冲跟个萨摩耶似的人这会子已经歪着脑袋,依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
阳光穿透窗帘,溢出丝丝缕缕在司听白的脸上,纤长平直的睫垂着,像只飞累了暂时栖息的蝶,睡着的人少了攻击性倒是多了几分孩子稚气。
年轻真好啊,倒头就睡的。
正感慨着的孟宁九没再关注新上来的人了。
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蓝发少女的视线环顾一周,先是锁定了目标,然后意味深长地停在了睡着的司听白身上。
车程两小时。
车内的人睡着了大半,还有睡不着的戴着耳机无聊刷短视频或看小说打发时间,双双睡去的孟宁九和司听白没有注意到坐后排的蓝发少女举起手机,隔着座椅缝隙偷拍了张照片。
Blue:老板,是她吗?
Blue:【照片】
信息刚发出去,手机另一端的人很快回复。
【是。】
蓝发少女抬起头看了眼司听白,又看了眼睡在她身侧的人,然后低下头打字——
Blue:可是她身边还坐着另一个女孩,看上去和她年龄相仿。
【什麽关系?】
Blue:不知道,但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很亲近的样子。
Blue:我会先接近她们,随时和您汇报的,老板。
消息发完,对面没有再回复。
巴士车一路向前开,蝉鸣阵阵,少女们即将始向新的征程。
……
……
影视小镇坐落在江城郊区。
这里地段偏僻所以地皮便宜,仿造着京城大厂影视基地的样子新修了训练大楼。
虽然《宇宙少女》的噱头是素人和直播,可是剧本还是有的。
所以在练习生们进基地前,经纪人们需要提前和导演方沟通镜头脚本,以及提前跟导师间打招呼。
素来有时间观念的程舒逸在规定好的前十五分钟到达会议室,这是她的习惯。
只是她并不知道,有人提前清了场。
会议室里空空荡荡,女人临门而坐,翘首以盼。
门外响起高跟鞋声,似乎是算准了早到的人肯定是程舒逸。
在听见开门声的瞬间女人站了起来。
纯白色的长裙随着起身的动作摆动,轻盈又带着些俏皮,像一只等待已久的蝶。
程舒逸进门的动作一顿,几乎是瞬间冷了脸:“你怎麽在这里?”
眼前的女人似乎和九年前没有变化。
仍旧爱穿白裙子,很淡的妆却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眼睛更加动人,长发被梳成单侧马尾,一颦一笑间温柔又大方。
如果不是见识过她有多偏执疯狂的话,程舒逸估计也会被她的外表骗到。
“好久不见,舒逸。”
谈茉莉并不介意眼前人此刻的冷脸,主动上前一步:“我很想你。”
第20章 榨干她的利用价值(三合一)
就在谈茉莉抬起手即将抓住程舒逸的瞬间。
站在门口的人突然后退半步,松了手。
被开到一半的门就这样弹了回去,没有防备谈茉莉来不及躲闪。
磨砂玻璃的门板与脑门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可程舒逸却像没听见一样,抬脚就走。
顾不得额头上的痛,谈茉莉拉开门追出来:“舒逸——”
即使再着急,谈茉莉也不敢抬手去拉程舒逸的手。
即使已分别多年,但当初程舒逸定下的规矩她不敢忘。
“你还在生我气吗?”顶着脑门上被砸出来的红晕,谈茉莉追在程舒逸身后:“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当年我不该就那样闹情绪要出国,我知道你肯定还在乎我的,所以你才会有情绪,我现在回来了舒逸,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好麽?”
身侧人的卑微讨好只让程舒逸觉得厌烦。
当初刚转行,在事业低谷时的程舒逸,遇上了同样在低谷中,被全网黑的谈茉莉。
凭借着过硬的公关能力和毒辣的挑剧本眼光,仅用一个月,程舒逸就把网络上的口风完全扭转,硬生生把谈茉莉原本的黑点洗白了。
原以为谈茉莉会是自己扎根娱乐圈,用来向上爬的好棋子。
结果转型成功事业如日中天时,谈茉莉却突然甩手不干了,非要跟着一个看上她的港城富婆去国外订婚。
这一走就是七年。
程舒逸原以为当初不顾一切要走的谈茉莉早已经回归了家庭,会一辈子留在国外。
谁承想,任性要走的人居然就这样空降上了一档没热度没名气的选秀综艺。
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程舒逸只觉得谈茉莉不可理喻。
她没有理会这苦苦哀求,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可高跟鞋再快也快不过平底鞋。
早已经声泪俱下的谈茉莉苦苦跟在身后求着:“听说你这次带的练习生是个纯素人,还是个没有任何基础的人。”
“为什麽不看看我呢?舒逸啊,我明明更适合,当初我们也是彼此低谷的时候遇见的,现在不也一样吗?”谈茉莉急得讲话颠三倒四,不停纷飞的大裙摆追不上她的速度。
可不论她怎麽哀求,程舒逸的脚步就是不为她停留。
眼看着这条回廊要走完了,再向前就到了监控区。
谈茉莉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般大喊道:“程舒逸!”
“你总是这样,榨干价值后就把人一脚踢开,我就算了,你不怕罗拉来报复你吗?”
这声威胁回荡在空旷的回廊间,余音像一个纷飞的小羽毛,迟迟盘旋着不落下。
喊完狠话后谈茉莉就清醒了,下意识又准备去认错。
高跟鞋声却一顿。
程舒逸停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她终于肯分一丝视线过来了,谈茉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忐忑迎接着程舒逸的审视。
“罗拉?”
程舒逸冷冷一笑,语气里满是轻蔑:“你以为我程舒逸是靠什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女人话音落,谈茉莉的脸色唰地白了。
刚刚喊出去的狠话已经听不见回音,谈茉莉悲哀的意识到自己又赌错了。
七年不见,程舒逸还是没变。
绝对的利己主义,永远的上位者。
罗拉事情出了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网络上的话题度早就淡了。
而罗拉本人也随着话题的减退,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早在决定上综艺前,谈茉莉就尝试过联系罗拉。
可发出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谈茉莉还抱有一丝侥幸,可现在她最后的妄想也被击碎了。
程舒逸她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她决定做的事情就从来不会更改。
所以她决定毁掉的人,也绝对不会再留任何生机。
更不会留下什麽来伤害她利益的麻烦。
是啊,程舒逸最讨厌麻烦,她怎麽可能给自己留下被威胁的把柄呢。
“舒逸…”
谈茉莉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泪水滚下来:“我已经不介意你把我当成那个人的代替品了,求你原谅我吧……”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程舒逸转过身走得决绝。
……
……
带着练习生们的大巴只能停在训练大楼外,属于少女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一共111位女孩集结在训练大楼前,江城的夏天热得恐怖,空气里都是烫的,无孔不入的热源甚至透过鞋底往上蒸腾。
透着凉意的大厅近在咫尺,训练生们却只能站在场地外抗日。
“这是在搞什麽啊,录节目还要军训啊?”
“真是的,这麽热的天站在这里,把我都晒黑了。”
“早知道穿长袖长裤了,我刚做的光子嫩肤。”
“就是就是,有什麽话不能去大厅里讲吗?”
人群里已经有了不满的声音响起。
来参赛的训练生们大都是有公司的,即使是素人也几乎都是家里有些小钱的,没吃过这种苦。
司听白本就被晒得有些烦躁,耳边还不停叽叽喳喳响着声音。
本就没睡好的情绪被晒得更加不爽,眉眼间都是生人勿进的戾气。
站在她边上的孟宁九同样不耐,热裤下的一双大长腿已经被晒得有些红了。
就在练习生们的怨气越来越重的时候。
大厅里走出来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她举着麦自我介绍道:“欢迎各位来到《少女宇宙》训练营,我是这次节目的总导演兼策划,向叶妮。”
原本还唉声怨载的练习生们慢慢闭了嘴,纷纷抬起头循声而去。
向叶妮是这个节目的总负责人,所有练习生都归她管,上到训练成效节目进度下到人员分配衣食住行全都由她来监管负责。
其实这些本来可以交给专门的外聘负责人,可向叶妮还是选择了亲力亲为。
“我知道天气热,大家晒着不舒服。”向叶妮清了清嗓子道:“但有些话可能你们的经纪人没有交代清楚,我需要再强调一遍。”
听到经纪人这三个字,司听白也抬起头,看向讲话的人。
姐姐她应该已经到了吧。
现在会在什麽地方呢?
等下进去了可以看见她吗?
虽然眼睛盯在向叶妮身上,司听白的思绪却早已经跑偏。
即将开始的训练生涯远没有程舒逸的诱惑力大。
“当你们踏进这个大厅时,就意味着你们已经没有退出的选择了,”向叶妮说:“节目正式开始录制后,练习生需要上交所有的电子设备,训练期间不许和外界有私联,唯一能接触到外界的消息,将由你们的经纪人代为传达。”
向叶妮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递着,回荡在烈日下:“我希望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梦想,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在这里实现梦想。”
“偶像也是一种职业。”
“少女们,请带着梦和勇气,去创造属于你们的宇宙吧。”
她话音落,朝着台下的练习生们深深鞠了一躬,随即让开了身子。
导演助理开始最后一次核对练习生们的工牌,并为她们分发宿舍钥匙和训练楼的地图册子。
“听见了吗?”孟宁九的声音很淡,没有情绪:“偶像也是一种职业,如果你是因为对舒逸姐那所谓的爱,我劝你还是退出吧。”
她这话是对着司听白讲的。
虽然知道劝退她的希望渺茫,但孟宁九还是做了最后一次尝试。
“你为什麽要和我讲这些?”司听白抬起眼回望着她。
虽然同在一个宿舍住了快一个月,但今天却是她们俩相处最久的一次。
眼前这个所谓的舍友,其实和身边的陌生人没差别。
司听白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分析些什麽出来。
只可惜,孟宁九说完话后转过了脸,并不看她。
登记入场的助理多了两个,大排长龙的队伍前进的很快。
排在中间位置的二人也追随着进度前进。
“孟宁九。”司听白才不由着她躲,上次在公司那次只是因为满心满眼都是程舒逸。
所以那些话自然而然就被司听白抛出脑后。
可是现在不一样。
程舒逸不在身边,司听白也不用再装乖。
“你把莫名其妙的话讲一半,到底在怕什麽?”司听白的声音冷了下去,她追问着:“是因为姐姐吗?”
意识到司听白再次会错了自己的意。
孟宁九决定不再继续劝阻:“我只想告诉你,你可以叫她姐姐,我也可以叫她姐姐。”
本质上我们没有区别的。
司听白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前进的脚步稍顿。
看向孟宁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暗色。
被注视着的孟宁九像是没有感知到这一抹不善的视线,仍旧跟着大部队前进。
队伍进行的很快,排在她们前面的人只剩下三个了。
前面人浅蓝的发色在光下很显眼。
走完这个,就要轮到孟宁九了。
“我和你不一样。”
长腿一迈,司听白追上进度,冷声道:“我和她也不只是普通的经纪人和练习生的关系。”
她是撑着我活下去的希望。
是过去九年里,每一次病发,每一次崩溃时,光是想想就能被治愈的存在。
是恩人。
亦是自己深深爱着的人。
是九岁那年许下的承诺,十八岁的一见倾心,决定今生今世不分离的愿望。
司听白没有将这些话讲出来,她觉得没有必要和孟宁九强调这些。
因为她不是自己要证明的对象。
“那我祝你好运。”领完钥匙的孟宁九冲她耸了耸肩,转过身跟上了前面的舍友。
刚好只多一位,她们俩不在一个宿舍。
——司听白,0279号,已报道。
机器里传出机械女声,助理登录完信息,将钥匙递过去:“你的宿舍在D区502,后面三位是你的舍友,你可以等她们一起回宿舍。”
接过钥匙,司听白冲她轻声道了句谢。
她对身后的舍友并不感兴趣,而是问:“请问我什麽时候可以见到我的经纪人?”
“经纪人?”忙着录下一个人信息的助理抬起头,仔细看了眼面前的人又翻了她的信息表:“你是江城娱乐的?”
司听白点点头:“我的经纪人是程舒逸。”
“啊,程姐的人,”助理停下手里的活儿,往大楼里指:“上右侧第三部电梯去八楼,那边是经纪人休息室。”
记下位置后,司听白冲她道完谢,逆着人群走了。
……
……
经纪人休息室里并没有人休息。
程舒逸坐在沙发上单手托腮,表情冷得可怕。
站在她面前的副导演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里去,以躲避眼前人的视线淩迟。
即使是地位仅次于导演的副导演站在程舒逸面前,仍旧不敢与她平视。
“程姐你先消消气,向姐她去接练习生了,应该马上就要回来…”就在副导演汗流浃背快要崩溃时,休息室门被敲响了。
这阵声音落在副导演耳朵里宛若天籁,她腾一下站起来去为人开门。
“向姐您终于来了。”救场的人来了,副导演快哭了:“程姐她……”
向叶妮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走:“练习生已经到了,你去组织录制赛前介绍短片,并且核对一遍明天要拍摄的流程。”
得救了的副导演连连应声,丢给向叶妮一个保重的眼神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休息室的门又被关上。
即使年长程舒逸二十岁,但这个圈子的规矩就是资本为王,不论年龄长幼,向叶妮也要恭恭敬敬叫程舒逸一声姐。
向叶妮站在了副导演站过的地方,轻声道:“程姐,刚刚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个…”
“解释。”
冷冷两个字打断了向叶妮准备好的长篇大论。
程舒逸的声音没有情绪,脸色仍旧冷得吓人。
即使刚刚见了一大波年轻漂亮的练习生们,向叶妮仍旧挑不出能比眼前人更漂亮的存在。
程舒逸的五官精致立体。
是很标准的蛇系长相,不笑时攻击性极强,尤其是那双眼睛。
落在人身上时仿佛能一眼就将人看透,一切谎言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
向叶妮咽了咽口水,叹了声气:“对不起程姐,谈茉莉确实是临时空降的,原本订好的vocal老师突然违约,谈茉莉的团队找到我,说不要片酬,只是想借我们综艺当复出首秀,我……”
“合同签了?”程舒逸淡淡开口。
向叶妮点了点头:“今天上午,和那个的违约消息差不多时间递过来的。”
原本定的vocal是这几年正炙手可热的歌手祝叶,也是选秀出道,粉丝量庞大。
向叶妮本来想借一把热度的,谁知道祝叶那边突然就爽了约,就连三倍违约金都眼睛不眨的赔了。
而这个时候谈茉莉的团队刚好发来邮件,表示愿意救场。
“嗯……”程舒逸双手环胸,微微后仰。
听不出情绪的一声嗯,向叶妮急得汗都出来了:“如果您觉得不行,我这就联系律师拟解约合同……”
“突然退圈,连续七年没消息的前歌坛天后,首露面就带着与金主秘密隐婚的绯闻,还是同性伴侣。”程舒逸忽而一笑,问:“你觉得这个话题怎麽样?”
被打断话的向叶妮没有反应过来,抿了抿唇:“程姐,您的意思是?”
“既然她要加入这场游戏,”程舒逸的语气稍顿,“那当然要榨干她的全部价值。”
即使眼前人讲这些话是笑着的,向叶妮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仿佛坐在面前的不是个美丽的女人,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知道该怎麽做了程姐。”
向叶妮恭恭敬敬地冲人弯了弯腰:“我这就去联系宣发组,消息会跟着第一期节目开播时,一起发出去。”
这个圈子里没有尊严也没有感情。
衡量一个人该不该存在的唯一标准就是有没有价值可言。
程舒逸淡淡嗯了声:“去吧。”
临时换人已经不太可能了。
《少女宇宙》的前期宣发本就弱,节目未开播前就流出频繁更换导师的消息,只会让观众对节目的期待值大打折扣。
虽然祝叶小有名气也算流量,可到底是女团出身,不至于大牌到因为节目前期没水花就违约。
眼睛不眨的赔了三倍违约金,真是阔绰啊。
程舒逸冷冷一笑,掏出烟匣子。
红酒味道的尼古丁腾升上来,淡淡的烟草味在空气中蔓延。
既然这样费尽心思想回来,那就让她如愿。
至于她说的那句愿意当代替品……
哒哒哒——
很轻地敲门声打乱了程舒逸的思绪,她呼出一口烟圈,淡道:“进。”
原以为是向叶妮去而复返,却不料推门进来的是另一个人。
“姐姐。”司听白手还搭在门把上,乖乖地唤了一声。
看着意料之外的人,程舒逸嗯了声,轻点烟灰道:“过来。”
得到允许的司听白轻轻关上门,脸上的笑意忍不住。
虽然早上才见过面,但司听白却觉得隔了好久好久。
没有程舒逸在身边的时间就像是被按下了慢动作键。
“谁惹你不开心了吗姐姐?”满心欢喜的司听白在走近后才觉出不对,隔着薄薄云烟,程舒逸的表情冷得可怕。
原本欢快的笑意也收敛了,司听白慢慢蹲在了程舒逸的腿边。
明明身侧有位置,但司听白还是选择了这个姿势。
程舒逸长得好看,是无死角的美。
可所有姿势里,司听白最喜欢仰头看她。
因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程舒逸优越的下颌线,以及淡淡一瞥就足够摄人心的眼。
“你怎麽过来了?”程舒逸换了只手拿烟,掌心粘贴司听白的脸。
在空调房里坐久了的人手凉凉的,只剩下尾调的香水味揉进些许烟草香,司听白忍不住抬起手覆盖住程舒逸的手,将脸颊往她掌心深处贴了贴。
“我们已经分完了宿舍,我和孟宁九不在一间,但是我在她上车的时候和她打过招呼了,刚刚排队的时候也有和她讲话,就是在来的车程上我没忍住睡了一觉,没能留意车窗外的风景。”司听白轻声汇报着行程。
她本不是话多的性格。
在刚出事的那两年里甚至因为心理创伤患上了自闭症,整整两年里,司听白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后面在心理医生的疏导加上药物的数据下,慢慢控制了病情。
只是仍旧话不多,在对人接物时,总是淡淡的。
可是只要一在程舒逸面前,司听白的话就不自觉变得好多。
看见什麽都想跟程舒逸分享。
哪怕只是一朵云,一棵草也要分享。
程舒逸声音淡淡,“只有睡觉?”
“是想着姐姐睡着的。”司听白眨了眨眼睛,认真道:“从早上分开的时候我就开始想姐姐了,一直到刚刚推开门,即使现在蹲在姐姐身边,我也在想姐姐。”
“是麽?”程舒逸的语气里有了些笑意:“所以你喷了我的香水?”
从司听白进来的那一刻程舒逸就已经闻到了。
少女身上不仅有太阳晒过的暖,还有一抹很浅的鸢尾香。
这是自己香水的尾调。
挥发的时间差不多,司听白身上保持着与自己身上一样的味道。
程舒逸想起谈茉莉刚刚的请求——
她愿意做代替品。
可是做代替品也是有要求的,被抛弃过一次的人已经不配再上桌。
更何况现在有一个更像,更干净,更听话的人出现了。
“出门前洗了澡,姐姐的味道被洗掉了。”
被戳穿的司听白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所以我偷偷喷了一点,想在我身上留下姐姐的味道。”
此刻的她全然没了刚刚的不耐和戾气,就像一只翻起肚皮等待主人rua的萨摩耶。
她的乖顺极大取悦了程舒逸。
刚刚被谈茉莉惹出来的火气也散了些。
程舒逸抬起手慢慢托起她的脸,轻声道:“好乖啊。”
被托起脸的司听白与程舒逸对视上。
二人视线相接时,司听白的耳尖有些发热。
明明已经做过很亲密的事情了,可是就这样被程舒逸很认真的看着时,司听白还是会有些害羞。
与喜欢的人对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燃尽的香烟被掐灭,托着脸颊的掌心游离,顺着下颌骨慢慢滑到了脖颈。
程舒逸的掌心微微收拢,略用了些力气。
原本还乖乖蹲在脚边的人就这样一点点被掐住站了起来。
虎口卡在下巴处,这个位置不会危及到生命安全,但却能完全控制住司听白的呼吸频率。
由眼前人的乖顺带来的掌控感极大取悦了程舒逸。
指尖微拢,掌心下的呼吸变得急促。
司听白的眼睛很轻地眨动了下,长睫像被惊扰的蝶,微微颤动着。
她的长腿曲起一只,压在程舒逸的身侧。
原本直挺的腰杆慢慢地弯了下去。
直到唇落在唇上。
这个吻发生得非常自然。
程舒逸主动张开唇,放任司听白的舌尖闯进来。
浅浅的红酒香气远不及petrus的酒香醇厚。
可司听白仍旧品得认真,她的舌尖不断地深入,仅仅只是一个吻根本无法满足她此刻的欲\念。
柔软泛着香甜的舌被自己的舌尖缠住。
司听白仍觉得不够,压在程舒逸身侧的腿慢慢弯曲,无限拉近着二人的距离。
这里是休息室,是窗外随时会有人经过的,并不隐私的空间。
司听白却并不在意,她像初得琼浆的酒客,用自己会的知识一点一点探究着这盏名为程舒逸的美酒。
隔着薄薄的衣料带来的手感远不及直接触/摸,可是却多了几分朦胧。
能感受到程舒逸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被风揉乱的云朵,此刻正渴求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司听白抬起手托住了程舒逸的后脑勺,不断加深着这个早已经不受控制的吻。
再也抑制不住的轻哼溢出来。
程舒逸脱了力,抬手结束这个吻。
被无限拉长的,分不清是谁的津液交织着,直至在空中断裂开,才如雨丝般又落回程舒逸的唇边。
这一吻耗费了程舒逸太多的力气。
明明只是吻而已,她却有些受不住。
直起身子的司听白舔了舔自己的唇,看着那一抹挂在唇边的银丝,又忍不住俯下身去。
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过唇角,像小狗认真清理着被自己弄脏的最心爱的玩具。
尚未缓过劲的程舒逸任由着司听白轻舔舐着。
少女的舌尖有些热,轻轻落在唇边时,就像一片小羽毛扫过来扫过去。
轻舔掉被自己弄出的痕迹,司听白收起舌尖。
没有姐姐的允许,是不可以偷亲的。
约法三章牢牢管束住了司听白。
可是出于本能的渴望却又无法忽视。
于是小狗司听白又变成了啄木鸟司听白,她开始很轻很轻地一下一下吻过程舒逸的唇边。
姐姐只说不许接吻,可没有说不许亲唇边。
少女藏着小心思,蜻蜓点水般的用唇描绘着程舒逸的唇形。
与喜欢的人对视是幸福的想法在此刻被推翻。
被喜欢的人主动亲吻才是最幸福的事。
司听白想。
……
……
分配完宿舍后,练习生们需要在大厅内进行二次集合。
录制每人十五秒的赛前介绍。
找人的电话打到了休息室。
司听白的‘幸福’被迫中止。
不情不愿的离开程舒逸前,司听白可怜兮兮地一步三回头。
可一旦回归到队伍中,刚刚还粘人得紧的司听白又变回冷脸。
集合的地址在刚刚那个大厅。
回了趟宿舍的少女们有不少人换过衣服,甚至手快的还有人改了妆。
进入训练营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随时需要面对镜头。
司听白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听着执行导演布置的任务,按照要求去排队。
在队伍的末尾处,遇见了孟宁九。
还有她身边的一个蓝毛。
“你好呀!”蓝毛很开朗,晃着手做招财猫状:“你就是司听白吧?”
莫名其妙被打了招呼的司听白只冷冷瞥了她一眼,出于礼貌地从鼻腔里挤出个音节。
“我叫秦歌轻,很高兴认识你。”蓝毛‘招财猫’伸出爪,冲面前臭脸的人示好。
站在二人前边的孟宁九听见了动静,默默往前挪了一步拉开距离。
“你已经知道我名字了。”司听白只点了点头,盯着孟宁九的背影淡道:“就不用握手了。”
被拒绝了的秦歌轻也不气,嘻嘻笑道:“我是小九的舍友,听她说你们之前就认识,以后我们三个就是朋友啦!”
“朋友?”司听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从未回过头的孟宁九,淡道:“她是这样介绍的吗?”
秦歌轻点点头,有些困惑道:“难道不是吗?”
背对着她们的孟宁九闭了闭眼,默默在心里骂着秦歌轻。
天地良心,时间倒回刚分配完宿舍的时候。
在训练大楼距离宿舍的这一段距离里,几乎全是秦歌轻在讲话。
而孟宁九唯二搭过的话,一句是自我介绍的名字,一句就是秦歌轻问自己认不认识司听白时,自己嗯的那一声。
现在那一声嗯被曲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就在孟宁九准备转头解释时* ,却听见了司听白的回答。
“是。”
很淡的一声回应,司听白看着孟宁九突然挺了挺的背影,在心里默默想。
等下再见到姐姐的时候,要告诉姐姐。
今天不仅和孟宁九讲话了,还在另一个人面前承认了和孟宁九是朋友。
这样姐姐会不会再给自己点奖励呢?
想着想着,司听白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觉得自己像在打一款通关游戏,而游戏的奖励名为程舒逸。
只有不断地积攒着好感度去获取奖励,以此来拉进二人的距离。
正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
问完问题的秦歌轻并没有马上回头,而是捕捉到了她的这一抹笑。
秦歌轻的视线在司听白和孟宁九的身上转了个圈,最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恢复了排队的样子。
录制只有十五秒,每个练习生只有三次重来的机会。
所以录制的很快。
等排在最末尾的司听白也录完后,所有人又被集合在大楼里开了个会。
一天内已经开了第三次会议。
司听白对即将开始的练习生生涯有了初步的印象——忙。
这场会议主要是为了明天的首次节目录制。
所有练习生都必须在明天的初舞台准备表演,以公司为代表,按今天录入的数据为顺序表演。
这不仅仅只是一期节目,而是《少女宇宙》里的111位少女首次在大众视野中亮相。
亦是怀揣着梦想的少女们,朝着梦想迈出的第一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30
第21章 主人(三合一)
因为前期宣发不到位,再加上国内还从未做过这种类型,所以行业内并没有人看好这档节目。
甚至还有同行买了营销号,意味不明的话术暗示着失去罗拉的程舒逸要彻底完蛋了。
外边世界的火药味并燃不到影视小镇里。
向叶妮准备的很认真,正式开拍前该有的仪式分毫不敢马虎。
在正式开机当天的早八点。
所有训练生及导师都被集合到了后广场,进行开机前的上香仪式。
这是拍摄前的传统仪式,主意为祈祷拍摄顺利和好运,在仪式开始时,主制作团队会依次点香祭拜,最后由总导演上台将拍摄机器上的红布掀开。
而站在台下的111位少女们穿着统一定制的黑T长裤,按照报道顺序依次排开。
少女们的平均年纪都在18到25岁,正是一朵花刚绽放的时候。
放眼望去震撼又养眼。
司听白站在中间梯队,她的身高在一众长腿中仍旧拔尖。
她的视线在主制作团队里扫过,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身影。
站在向叶妮身侧交接的人是陈橙,二人偶尔会侧头交流几句什麽。
似乎有聊到什麽话题,陈橙意味深长地偏头看了眼台上的某个人,勾了勾唇。
笑意里满是讽刺。
司听白捕捉到这抹笑意后偏开头,不再关注台上。
她对接下来的活动,和开拍在即的首期录制都不感兴趣。
没见到想见的人,太阳就这样晒在身上,晒得司听白有些困倦。
搬进宿舍的第一晚,司听白就失眠了。
这段时间她住在程舒逸家,早已经习惯了每天睡前二人的亲密。
虽然每每事后为程舒逸清洗完后,自己就会被赶去客房睡。
可昨晚住进宿舍是第一次程舒逸不在身边的夜。
今天一起来就集合,也没有机会见到程舒逸,司听白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意识到自己对程舒逸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了。
当初心理医生告诉她,必须得转移注意力去关注一些什麽,才能将她从痛苦中引导出来。
最难捱的那两年里,司听白不肯与人讲话,每天抱着自己的日记本坐在窗边。
一遍一遍写着程舒逸的名字。
人在濒死前留下的记忆是不可磨灭的。
每每病发痛苦到想要自毁时,司听白就会强迫自己回忆在山洞的那两晚。
被打到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自己被程舒逸救出来,双腿早已经无力行走。那样蜿蜒的山道是程舒逸一步一步将自己背下去的。
程舒逸身上香香的,将脸枕在她背上时,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
山道曲折又才下过雨,泥泞不堪还打滑的地面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可程舒逸愣是一步都没有摔过。
她走得很慢很稳,少女瘦弱单薄的背脊在那一刻成了司听白全部的依靠。
山洞里冷极了,司听白只记得她的怀抱是暖的。
虽然沾上风霜寒气,但仍旧让人感到安心想要栖息。
后面的记忆更深刻,在痛到意识模糊时,程舒逸会将自己搂进怀里,一边一边唱安抚自己的歌。
她不会唱儿歌,可是声音很好听。
司听白原以为程舒逸会变成大明星,可是她却做了幕后的经纪人。
不论是哪种选择都好,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找到她了。
“你好。”
女孩子的声音很轻,将司听白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像是怕出声扰乱这严肃的场合,女孩子只压着低低的声音问:“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你是不是对这个衣服过敏啊?”
被问的人一愣,司听白转过头看向身侧人。
女孩子并不高,她有一张幼态十足的娃娃脸,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在这张脸上犹如神来之笔。
纤维的料子摩擦过肌肤,司听白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难受。
自从当年绑架案发生后,司听白对身体痛感的阈值降到了最低。
来江城这两个月,除去穿自己带来的衣服外,不论是拍摄还是训练要穿的衣服都会让司听白过敏。
她看着手臂被袖口摩擦出来的红痕,不以为然道:“没事的,这个会自己消下去。”
“这可不行。”女孩子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的身体这样不关注,轻声说:“长久下去变成习惯性过敏了,会影响到你的睡眠质量,还有情绪,而且甚至会导致皮肤表细胞暗沉的。”
女孩子自顾自说着,低头打开了自己藏在腰间的小黑腰包。
司听白被她的动作吸引,这才注意到她居然背了个同色系的包在腰间,在一身黑里这个包并不起眼。
居然还会有人随身携带小药包。
“谢谢。”司听白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礼貌拒绝着,“但不用了。”
翻包的女孩子已经从一堆小药膏药丸里翻出了碘伏和过敏药,抬起脸看着司听白,一脸期待。
“真的不用了。”司听白再次拒绝。
她本就不习惯和人接触,与人的交际只能做到礼貌的范围内。
所以面对身侧人的好意,司听白除了礼貌拒绝外再做不出别的回应。
女孩子不讲话,只是盯着司听白,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司听白:?
“我是你舍友啊。”女孩子攥着棉签,期待道:“我叫江雪宁,住你对床。”
舍友?
对床?
司听白看着江雪宁的号牌——0341。
嗯,毫无印象。
每间宿舍住四个人,每一张床都有隐私帘。
昨晚洗完澡后的司听白并没有和新室友们攀谈的意思。
她戴着耳机上了床。
然后想着程舒逸失眠。
所以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来熟舍友,司听白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我帮你处理一下吧。”江雪宁轻声说:“或者你不习惯的话,就这样搽好不好?”
她的温柔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江雪宁对自己的优势非常了解,只要自己这样眨着眼睛看人,是不会有人能拒绝的。
从小到大她靠这招,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
包括这次来训练营,原本家里并不同意,江雪宁就这样可怜兮兮看着妈妈,撒了撒娇就顺利来参加了。
原以为这次也是一样轻松,只是没想到……
“真的不用了。”司听白再次拒绝:“谢谢你的好意。”
这已经是司听白能想出来的,最柔软的拒绝方式了。
她不习惯与人的亲密接触,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关心,也不需要创建除程舒逸以外的任何关系。
所以她用柔软却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
被拒绝了的江雪宁有些失落,那双漂亮的大黑眼睛眨了眨,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
她们两个人这样偏头讨论的交流尽管已经足够低了,可还是引起了身侧人的注意。
孟宁九看着礼貌拒绝了江雪宁三次的司听白,有些错愕。
原以为司听白对邵苏都能那样殷勤,对其她人应该也会一样。
可是这样的拒绝毫不拖泥带水,即使是舍友也毫不犹豫。
这倒是颠覆了一下孟宁九对司听白的印象。
看来她还真是目标明确。
非程舒逸不可啊。
当太阳越来越烈时,台上的活动仪式终于结束。
111位练习生一齐对这祈福台鞠躬,算是为这次祈福进行了最后的收尾。
……
……
祈福仪式结束后,所有练习生们进后台备采。
《少女宇宙》正式开机录制。
初亮相尤为重要,有公司的练习生都会用自己公司带来的服装老师,为自己独家定制造型。
没签公司的练习生将由节目组安排专门的服装老师。
不论有公司还是没公司的,都是每十个练习生共用一个化妆室。
司听白正核对着自己的化妆间时,却碰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听白,这边。”邵苏招了招手,站在走廊的尽头。
“邵姐。”司听白点头问好,加快了走向她的脚步。
看见邵苏就意味着可以见到程舒逸了。
刚刚的落寞在此刻一扫而空。
江城娱乐是这档节目的最大投资者,作为金主妈妈公司旗下的艺人,司听白也自然可以享受一些特权。
比如不用和另外九个练习生挤在一起化妆。
可等她推开化妆间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程舒逸。
而是孟宁九。
化妆间里挤满了各种助理和造型师,孟宁九已经换完了衣服,正闭着眼睛由化妆师上妆。
环视了一圈人,司听白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程舒逸不在这里。
刚刚还兴奋的情绪被戳了个小洞,闷闷着就泄了气。
“听白!”季琳琳看着一脸失落的人,轻声招呼着:“快过来,等你好久啦。”
原本罗拉团队的人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司听白的团队。
不论是服装老师还是妆造师,全都归司听白所有。
作为一个新进公司又没有什麽资本的新人却可以拥有一支非常成熟的团队。
这是程舒逸给她的偏爱。
她总是在物质上面给予非常丰富的资助,是让旁人都羡艳的阔气。
不止有一个造型师夸过司听白好福气。
可是司听白并不开心。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麽物质,也不是这种福气。
在这一众完全以她为内核的团队里,她只是想见一见程舒逸。
只见一面,哪怕不讲话也是好的。
“琳姐。”司听白压下心绪,闷闷地冲人打招呼。
“怎麽啦?一脸不开心的样。”讲话的是化妆师阿寂。
她的风格如名,尤其擅长暗黑和有攻击性一些的妆造。
之前画罗拉那张脸只能走甜妹风,这极大程度压制了她的优势。
可在碰见司听白后,这张堪比建模的脸将阿寂的优势发挥了出来。
所以每次给司听白化妆,阿寂都会非常开心。
“阿寂姐,”司听白在化妆台前坐下,刺眼的镜前灯影落进她的眼睛里,没由来地让她有些难过。
“这小脸垮的。”阿寂上手捏了把,笑着打趣:“我们听白马上要变成大明星了,怎麽还闷闷不乐?”
“是不是这一个多月训的,我真觉得听白瘦了。”阿寂转头跟正给夹板预热的造型师吐槽:“你来看呢?”
正捣鼓夹板的发型师糟糟抬头认真打量了下,评价道:“听白这身材现在上镜才刚好,你不要溺爱了。”
糟糟和阿寂是一对情侣,情侣间的默契配合让她们将彼此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尤其是用在司听白的身上。
闷闷不乐的司听白听着她们俩打趣,盯着镜子里的灯影,瞥见坐在她后方的孟宁九。
不同于司听白这边的欢快氛围,孟宁九那边的化妆氛围安静极了。
负责孟宁九妆造的团队是随机从江城娱乐内里抓出来的。
比不了司听白这边合作多年的团队,所以每个人都闷头干活,速度极快。
“话说琳呢?刚刚还在这儿,怎麽这会子又丢了?”阿寂话痨,这点不像她名字。
糟糟将设备捣鼓好了,抬头说:“陪程姐给听白拿衣服去了。”
“程姐?”
捕捉到关键词,刚刚还恹恹的人瞬间来了兴致:“姐姐去给我拿衣服去了吗?”
进来时因为没看见程舒逸,所以司听白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自然也没发现刚刚还在这的季琳琳消失了。
看着从进来时就一脸不快乐的小女孩瞬间变得开朗,阿寂忍不住笑起来:“我说呢,还以为你挨欺负了,搞了半天是因为程姐不在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双眼睛到处看就是不落我身上。”糟糟带着醋意埋怨道:“听白刚来就很依赖程姐,这会子看不见自然不开心。”
“好好好。”阿寂嘴上对着糟糟敷衍,双手搭在司听白肩膀上和镜子里的人对视:“程姐应该很快回来了,我们先看看等下要做怎麽妆造,隔壁的都快完工了。”
司听白盯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昨夜没睡好,眼下有一圈很淡的黑眼圈,衬得她眉宇间的疏离阴郁感更甚。
“来个炸场子的怎麽样?”阿寂对司听白的脸爱不释手。
入行多年,阿寂见过的明星素颜数不胜数,还从未接触过不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完美的脸。
尤其是司听白身上这股浑然天成的戾气,以及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说到程姐,我还蛮想给程姐化妆的。”阿寂突然感慨:“要是程姐进圈,她那张脸不得杀疯了啊。”
听着女朋友越来越大的梦,糟糟忍不住道:“你就死心吧,程姐最讨厌在公众场合露脸了。”
“你忘了当年程姐训罗拉那张图只流出去不到半天,就被全网清干净了?”糟糟道:“当年有档综艺,要做经纪人和艺人向的,对罗拉来说是特别好的一次曝光机会,可程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那麽宠着罗拉都没同意,这辈子程姐都不会到台前露面的,所以你应该没机会了。”
司听白捕捉到关键词,抬头问:“程姐也很宠罗拉吗?”
“糟糟你乱说什麽呢!”阿寂声音冷了下去,训斥道:“好好的日子你非要提那个让人添堵的事是吧?”
意识到自己话多了的糟糟抿了抿唇,没再讲话了。
氛围瞬间沉默了下去。
阿寂已经开始工作了,虽然话多但她手法娴熟,尤其是司听白这张脸极具有可塑性。
乖乖由着化妆师支配,司听白心里却留了个疑点。
罗拉这个人好像一直没有出现过。
如果姐姐真的很疼爱罗拉,为什麽出事后并不帮她呢?
以姐姐的能力,洗白一个人应该并不难吧。
正当阿寂完成底妆时,化妆间的门也被打开了。
“听白!”季琳琳的声音传进来:“妆造开始了吗?”
听见动静的司听白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程舒逸。
V领设计的白色缎面衬衫扎在包臀黑色长裙里,衬衣的袖口被折起露出细白的手腕,宝石绿打磨成的蛇头款手链,搭配同款的耳饰与戒环。
七厘米的高跟鞋衬得那双白皙长腿更加修长,墨色长发被盘起,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司听白的视线从落下的那一刻就再挪不开。
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漏了半瞬,在看见程舒逸的那一刻,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为什麽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长腿迈出,程舒逸的声音冷冷。
摸鱼被骂了的阿寂和糟糟迅速目移开,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姐姐。”司听白眼巴巴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在察觉到程舒逸视线落过来时,咧嘴一笑。
少女的笑颜倒影在镜中,程舒逸眉眼中的冷意并未散去。
只很轻一瞥过,司听白感受到程舒逸的视线挪开了。
她并没有像自己这样开心。
小小的失落在司听白心头蔓延开。
“闭眼。”阿寂小声提示着。
原本小团队欢快的氛围瞬间消散,随着程舒逸的到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在化妆间里蔓延。
“程姐,我们准备已经到最后收尾的环节了。”孟宁九那边的人突然出声汇报进度。
一直没有开口孟宁九也睁开眼,冲门口的女人打招呼:“舒逸姐。”
“嗯,妆造做完就去拿衣服吧。”
程舒逸对上孟宁九的视线,淡道:“等下就要上台了,没问题吧?”
这个休息室里有两个练习生,可程舒逸这句话却是对着孟宁九一个人说的。
原本闭着眼睛的司听白突然睁开了眼睛。
正上眼妆的阿寂没来得及收,哎哟了声问:“没事吧听白?”
这声动静很快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
司听白右边眼睛被眼影刷不轻不重地戳了下,吓得阿寂手都在抖,可司听白仍倔强地睁着单只眼睛。
通过镜子里的倒影,她看见程舒逸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怎麽回事?”
正紧急处理着的糟糟和阿寂看着程舒逸走近,心瞬间提上来了。
“听白刚刚睁眼睛,刷子不小心戳进去了,眼影粉落美瞳上了。”阿寂用棉签小心地沾着司听白眼角涌出来的生理泪水。
程舒逸的眉头皱了皱,语气冷冷:“马上上台了,不仅妆造没完成,现在还弄伤了。”
“对不起程姐。”阿寂自责急了,小声哄着:“听白,睁开眼睛。”
眼睛上的剧痛让司听白忍不住皱眉,还是忍着难受慢慢尝试着睁开。
一睁开,果然全是红血丝。
美瞳沾着眼影粉,刺激得司听白直流泪。
“对不起程姐。”阿寂连声道歉,处理的手不敢停。
程舒逸此刻的表情冷得有些可怕。
她越是这样,阿寂和糟糟就越害怕。
司听白忍着疼轻声说:“是我突然睁开眼睛的姐姐,是我没有提前沟通。”
看着她彻底红了的那只眼睛,程舒逸忍不住皱了皱眉。
阿寂本就自责急了,现在司听白还开口帮她讲话,这让她更加内疚了。
“先让她眼睛缓一下。”程舒逸冷冷道:“把衣服换了。”
司听白还穿着今天开机时穿的短袖,黑色本就衬白,这会子只上了底妆的脸看上去毫无血色,可怜极了。
“对对,先换衣服。”正急着怎麽救场的琳琳捧着衣服上前:“这个衣服材质是纯棉的,咱们国家的新疆棉,你应该不会过敏吧。”
“走。”季琳琳在前边带路:“先把你身上的换下来吧。”
司听白点点头,“谢谢琳琳姐。”
她道完谢后可怜兮兮地抬眼看向程舒逸,才发现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的眼睛有一种能看透一切的魔力。
司听白没由来地有些心虚,低下了头。
“换衣室在哪里?”程舒逸抬手接过了那套衣服,冷声道:“我带她去吧。”
衣服转了个手,防尘袋里装着的衣服落进了程舒逸的手里。
换衣间也在化妆室里,是共用的两间。
对十个人来说有些拥挤,可仅给司听白和孟宁九却刚刚好。
司听白乖乖跟着程舒逸的脚步,下意识抬手扯了扯袖口,试图遮住自己肩膀上的红疹子。
可是下一秒,衣领就被猛地抓起。
司听白反应不及,整个人就被这样抓着衣领摔进了换衣间的沙发上。
将人甩到沙发上,程舒逸猛地拉上了隔间的帘子。
这声动静极大,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阿寂更是内疚到了极点,靠到女友怀里轻声问:“程姐不会跟听白动手吧?”
“没事的。”糟糟抬手抱住怀里的女友,不知道为什麽,她总觉得程舒逸的情绪好像不是因为刚刚化妆的失误。
被拉紧隐私帘的换衣室内。
司听白抬起眼看向眼前人,莫名有些心慌。
程舒逸在生气。
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故意睁开眼睛搞伤自己的事情吗?
正心虚的司听白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生怕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红疹。
殊不知就是她这无意识的举动,彻底惹怒了程舒逸。
程舒逸抬手攥住司听白的衣领,将人又给提了起来,迫使着她与自己对视。
“过敏为什麽不跟我说?”程舒逸的表情很冷,语气也听不出情绪。
她单手去扯司听白的衣摆,亮堂堂的换衣间里,司听白的身体一览无余。
斑驳的红点印在白皙的肌肤上,腰腹处已经红了好大一片。
因为不及时处理,这些红疹子已经肿起来了。
被磨擦更多的领口和袖口处更是肿的吓人。
训练生准备的衣服算不上昂贵,但导致过敏的概率并不高。
如果司听白对这些衣服都过敏,那麽外拍时候借来的员工服岂不是更加糟糕?
程舒逸的眼神暗了暗,火气更大了几分。
“没事的姐姐。”司听白垂下头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低:“不难受的。”
她刚低下的头被掐住,印在下巴上的指尖用了几分力气。
程舒逸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着她抬起头。
“司听白,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吧?”程舒逸面无表情,语气冷极了:“我最不喜欢不乖的狗了。”
只一句话,司听白的心就整个揪起来。
她感知不到下巴上的痛了,急急地求饶着:“对不起姐姐,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我不是…”
太过着急的情绪,导致解释的语气都有些颠三倒四。
相处这麽久,司听白还是第一次看着程舒逸对自己发脾气。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尤其是此刻程舒逸的眼神。
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打量一件瑕疵品。
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丢弃。
“麻烦?”程舒逸冷冷一笑,“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才是麻烦。”
她们此刻的姿势一站一坐,司听白被迫仰着头,刚刚被弄伤的眼睛还红着。
此刻不知道是因为急还是委屈,漂亮的一双狐狸眼中有了泪意。
“对不起姐姐。”
司听白眨了眨眼睛,被泪意浸染的眼睛朦胧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被戳到的眼睛在此刻疼起来。
程舒逸漠然的表情像一把利刃,直直扎在了司听白的心上。
她怕极了程舒逸像丢垃圾一样丢掉自己,也怕程舒逸像对待那天电话里的那个人一样对待自己。
才刚刚接近,不能变成弃子。
委屈无限放大感官,原本没感觉的红痕也在此刻痛痒了起来。
抑制不住的一滴清泪顺着眼眶滑落,滴在了程舒逸的手背上。
泛着凉意的一滴泪。
素来最讨厌的眼泪从身下人的眼眶里溢出来,尤其是裹挟着泪的那双可怜兮兮的狐狸眼望过来时。
没由来的让程舒逸心里的火降了下去。
眼前人似乎很怕被自己抛弃,越来越多的泪涌出来,掌心之下的人微微发起抖来了。
“你的身体是我的。”
程舒逸仍旧没有笑意,只是语气缓和了些:“司听白,我才是你身体的主人。”
不知道为什麽,在孟宁九和季琳琳跟自己说司听白对这衣服过敏时。
程舒逸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感受。
就像一直在自己面前乖巧极了的小狗却偷偷在背地里藏伤口。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居然还需要通过别人告状才知道。
一种没由来的被欺瞒的感觉让程舒逸很不爽。
她喜欢司听白的乖顺。
比起这乖顺,她更喜欢司听白的身体。
年轻,漂亮,带有几分青涩的身体完全由自己支配,就像一个难得的合心意的玩具。
这种感觉带给程舒逸极大的满足感。
可现在司听白却背着自己去伤害这身体。
没人可以伤害自己的玩具,就算是玩具本人也不行。
“姐姐。”司听白眨了眨眼睛,一总难言的满足感包裹住她。
姐姐刚刚说,我是她的。
我是她的。
这四个字抚平了司听白刚刚的恐惧与害怕。
“叫主人。”
程舒逸抬起指腹,蹭掉那一抹泪。
哭起来的司听白更加可怜了,这眼泪成功取悦了程舒逸。
“主人。”司听白眨了眨眼,滚下更多的泪水来,“我不是故意要伤害自己的。”
程舒逸嗯了声,挑了挑眉问:“那你应该怎麽说?”
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成功激起了程舒逸的掌控欲。
她踢掉了单只的鞋,抬脚踩在了司听白的腿上。
薄如蝉翼的黑丝包裹住一双长腿,被白皙肌肤撑起的丝袜在光下泛着亮。
脚顺着腿/根往里,直到落在……
被踩住的司听白呼吸一窒,她瞬间忘记了呼吸,甚至连滚落的眼泪都停滞了。
“重新说。”程舒逸的声音终于柔和,带着某种哄诱。
“对不起,主人。”司听白的脑袋空空,只剩下绝对服从:“我再也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良好的认错态度终于取悦了程舒逸。
她收回脚,抬手拍了拍是司听白的脸:“乖。”
……
……
终于化完妆后的司听白走出了化妆间。
距离开录时间还剩下不到十分钟,她在程舒逸的带领下刷着特权卡,一路通畅无阻。
呈阶梯状的教室坐满了人。
乌央乌央一整片,看得人莫名紧张。
司听白的思绪仍未从刚刚的刺激中收回来,她偏过头看向程舒逸。
忍不住在心里想刚刚程舒逸给自己擦药的样子。
虽然因为不在意身体被训了,可是姐姐肯训自己,应该是在乎自己的吧。
如果不是在乎,她又怎麽会着急会生气呢?
她说她是我身体的主人。
主人,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称呼。
藏在这两个字后的,是无限的掌控与支配。
司听白将完全由程舒逸支配。
那她肯定也会像自己这样在乎她而在乎自己吧,
光是这样想着,司听白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站在她身边正和场记交流的程舒逸瞥见这一抹笑,视线微顿。
这种成功后偷笑的小得意,真的很像周昭。
即将上台的人穿着舞台服,手工剪裁的黑色西服衬得她身高腿长,黑与金的极致碰撞,让她眉宇间的攻击性更甚。
就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狮子,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这样一张脸,肯定出圈。
程舒逸抬手阻止了场记的话,冲司听白招了招手:“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人瞬间从偷笑中缓过来,抬起头看向程舒逸:“来了程姐。”
在人前,还是得叫程姐。
司听白乖乖站定,轻声问:“怎麽了程姐?”
“等下上台,紧不紧张?”程舒逸看着眼前人的眼睛,没由来的想吻一吻。
可是司听白是全妆,如果这个时候亲,肯定会把妆搞花。
权衡利弊后,程舒逸还是放弃了。
“不紧张的姐姐。”司听白轻声说:“先自我介绍,然后才艺表演,不论导师说什麽都要微笑,在镜头前面要显得和周围人友好一些。”
听着司听白将自己交代过的话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这种乖顺让程舒逸很满意,她轻轻拍了拍司听白的脸,嗯了声:“那准备候场吧。”
入场的顺序是被打乱过。
观众的记忆点一般只在第一个出场和最后一个出场的人身上。
程舒逸特意给司听白拿了第一个出场的位置。
这样即使司听白有失误也可以被理解为第一个出场太紧张。
就连粉丝用来辩驳和解释的话术程舒逸都帮司听白考虑好了。
“好的,程姐。”司听白看着程舒逸,有些想亲她,可是周围全是人。
于是司听白张开手,轻声讨着:“姐姐,抱抱我。”
即使穿着西服化着酷酷的妆,司听白的那股孩子气还是藏不住。
这样极大的反差让程舒逸有些想笑,于是也不推脱,抬手将人搂进怀里。
“好好表现。”程舒逸枕在司听白的肩膀上,贴着她耳际轻说:“表现得好,有奖励。”
奖励。
司听白的呼吸漏了半瞬,她点点头,轻声应:“遵命,主人。”
短暂的拥抱,只有她们二人听得见的耳语。
导播已经开始倒计时,所有的摄影全部就位。
练习生该登场了——
一束光自舞台中央洒下来。
司听白推开阻隔后台与舞台的门,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了舞台中心。
她一出现,第一机位的镜头便瞬间追踪了过来。
台下迅速响起议论的声音,有惊艳她外貌,有好奇她公司,也有讨论她实力的。
不论是什麽项目,只要敢第一位出场的人都需要具备足够强的自信心。
台下一双双眼睛比镁光灯还要刺眼。
司听白捏了捏拳头,视线轻轻往回一瞥。
站在她身后的程舒逸正微笑看着她,二人视线交汇的瞬间。
程舒逸轻轻张了张嘴。
隔得远并听不见声音,可司听白还是看懂了她的口型。
她说:“别怕,我在。”
原本对未知的恐惧消散,司听白舒了口气,抬脚迈向了舞台间。
那束光照耀的地方,是台下人的梦与向往。
可司听白的向往就站在她身后,变成她的勇气,鼓励着她前进。
“大家好,我叫司听白,来自江城娱乐。”自我介绍完毕的司听白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坐在导师席的六个人,分别负责舞蹈,声乐,rap。还有一个坐在中心位置上的PD①。
看着完全陌生的面孔,司听白却并没有了刚刚的紧张。
从她上台的那一刻,她身后的大屏瞬间亮起。
江城娱乐的logo纯金色的字体,和程舒逸一样变成底气,撑着司听白。
当江城娱乐的logo出现时,台下瞬间响起吸气声和讨论声。
就连导师也纷纷抬起眼看向她。
每个练习生们上台前,导师手里都会拿一份自我介绍。
看着司听白的自我介绍,又看了眼江城娱乐的logo,谈茉莉的表情瞬间变得戏谑。
她是声乐导师,应该在学员表演完后才出声点评。
可在PD还没开口前,她先一步拿过麦出声:* “你就练了十五天就来了?”
她这声质疑里带着浓浓的敌意,在座的练习生以及导师脸色均一变。
总导演在耳麦里拼命叫停谈茉莉,可她的命令完全没有用。
谈茉莉从听见司听白声音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了她。
那天帮程舒逸接电话的人。
对着电话向自己示威,说她是程舒逸此生唯一的挚爱。
看样子这个人就是程舒逸新找到的替代品吧。
可怜的替代品,被人当傻子玩儿了还毫不知情。
程舒逸此生唯一的挚爱?
真好笑,程舒逸这样的人怎麽会有爱呢。
“十八岁,高中毕业就出来追梦,像你这种没有长性的人干什麽都不会成功的。”谈茉莉无情批评着:“你这种资质的练习生完全没必要来参加选秀,我的建议是你回去多读几年书吧。”
台上的火药味已经蔓延开来。
没人知道谈茉莉这样的针对是从何而来。
“老师。”
司听白的嗓音清冽,神色淡淡:“每一个梦想都值得尊重,您可以用我的训练时长或者外貌攻击我,可唯独不该是年纪。”
司听白抬起眼看向坐在中心位的导师。
——谈茉莉。
从她开口的时候司听白也听出来了,她是那晚骚扰姐姐的疯子。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当导师。
这样的呛声已经变成了舞台事故,总导演气得砸东西,后台正乱作一团。
“程姐,这段我会剪掉的,后面也会派人去和谈老师团队沟通…”导演助理在一旁都汗流浃背了。
谈茉莉方说的人设明明是白月光温柔型的鼓励人导师,从出现到跟学员打招呼时确实是这样。
可是偏偏到了这个秀人,谈茉莉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要命的是,台上被针对的人还是程舒逸带的秀人。
这样不留余地的责骂,不仅仅侮辱了那个秀人,更是打了程舒逸的脸。
“不用。”程舒逸淡道:“就这样,一帧都不许剪的播出去。”
第22章 去道歉
助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抬头看向身侧的女人,确认讲话的人是程舒逸没错。
这可是程舒逸啊,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进圈仅九年,带出来的影后和顶流不计其数,江城娱乐的名号就是这样被她一步一步在圈内打响。
夸张点讲,经纪人这个行业里除了程舒逸的对家,剩下的都是程舒逸的‘粉丝’或者是程舒逸带出来的人。
前不久刚出了罗拉的事情,圈内人都等着观测程舒逸的下一步动向。可她本人却像什麽影响都没有似的,该交接的工作如常,人也依旧光鲜漂亮。
按道理说一个摇钱树倒了,该换下一棵有潜力的摇钱树才是。
可程舒逸并没有特别专注去发展手底下别的艺人,而是挑了个没有水花也没热度的选秀综艺,还带了个仅训练十五天的素人。
这些字眼叠在一起,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可现在更出乎意料的是,程舒逸居然会允许她手下的秀人在台上被针对。
助理读不懂程舒逸的心,一时间忘记了接话。
“我讲话很难懂?”程舒逸察觉到她的疑惑,声音淡淡。
反应过来的助理啊了声,连连否定:“不不不,您说,我记下。”
“刚刚台上发生的每一帧都不许剪掉。”程舒逸视线落在仍在简历上挑毛病的人身上,轻蔑一笑:“最好再把谈茉莉那句你这种人追梦和司听白的每一个梦想剪辑到一起,当前期宣发扔出去,这种送上门的热度,没理由不用。”
诸神要毁灭谁,必先赐予谁礼物。①
本身这场游戏是没有谈茉莉姓名的,可是她非要进来。
那麽正好,让她成为掀起热度的第一声枪响。
“可是谈老师方……”导演助理还想说些什麽,看着程舒逸的表情后又咽了回去:“好的,程姐。”
台上的人对幕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火药味仍旧蔓延着。
谈茉莉批判完司听白的年纪后又开始挑剔她的妆造到外型,基本上能攻击的都攻击了一遍。
原本热闹闹的开场被她这样一弄,变得严肃极了。
刚刚还嘻嘻哈哈的练习生们没人敢笑了,都压低声音和周边相临的人小声讨论着。
“不是吧,长这麽漂亮还要被骂脸臭,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这个新人我记得,我和她一辆车,从上车我就记住她了,这张脸太绝了。”
“这个谈老师是什麽来头啊,PD不是说的是苏飒老师吗?她怎麽还抢话啊?”
“叫你进圈前恶补来着,谈茉莉这个名字你可能不知道,但她的那首《忍耐》你一定听过,当年可是屠榜的存在啊。”
“老天奶啊,《忍耐》居然是谈老师的歌吗?那我完了,我唱歌贼弱。”
台下的人小声议论着,可台上的司听白却始终神色淡淡,仿佛被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从站上这个舞台的那一刻起,司听白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检阅的心理建设。
正前方正在录制的相机闪着红光,这一抹红光背后代表着的是无数观众的眼睛。
“抱歉老师,我参加的是选秀综艺而不是选美综艺。”
司听白声音淡淡,情绪很稳定:“所以我更期待您评价我的实力,而不是我的外型。”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回荡在大厅内。
在座的练习生们无一不被震撼到。
“天哪,她好勇。”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啊,人刚站在台上就被从外貌到年龄攻击了个遍,换我早崩溃不录了,可她情绪还那麽稳定。”
“本来就是嘛,自我介绍都还没做完就被点评成这个样子,换谁谁能舒服?”
身后共情反驳的练习生们声音渐大,秦歌轻看着台上的战争,转头问身边的人:“她是不是和这个老师有过节?”
坐在她身侧的孟宁九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台上站着的司听白。
和谈茉莉有过节的不是司听白,而是司听白身后那金色的公司LOGO。
谈茉莉是九年前被签进江城娱乐的,以当时谈茉莉的咖位顶级的头部公司任她挑选,可一则酒后乱性的实锤视频将她拽进舆论的旋涡。
原本向她抛出橄榄枝的公司纷纷退缩。
谁都知道,靠吸女友粉起来的偶像被爆出了感情方面的事情,即使再怎麽洗都白不回来了。
可偏偏,程舒逸接了。
她不仅接手了谈茉莉,还为谈茉莉定制了专门的洗白方针。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将谈茉莉从酒后乱性的失德艺人,洗白成了单亲家庭缺爱敏感的自卑女孩因识人不淑,被骗了感情和金钱的倒霉纯爱战士。
这波口风逆转,不仅吸引到了共情的路人,也挽回了部分流失的粉丝,更是将还没跑路的老粉虐成了死忠粉。
前期流失的部分粉丝虽然回不来了,但后期谈茉莉转型,在接触影视圈的同时又连出了好几张实力专辑。
程舒逸的眼光毒辣,挑的剧本都是高口碑高反馈的。
短短两年时间,不仅为谈茉莉实现了完美转型,更是将她的流量热度打造到了圈内无人比肩的程度。
原以为这是名利双丰收的好开头,可七年前谈茉莉突然解约,一声不吭地甩下团队和公司出国了。
留下不明所以的粉丝围攻江城娱乐逼人给个交代,有不少营销号带节奏暗戳戳引导着谈茉莉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导致的抑郁症复发,更有谈茉莉退圈的消息也流了出来。
到现在还有不少谈茉莉粉丝去江城娱乐官号下发表辱骂言论。
可没人知道她当初为什麽要走。
孟宁九没想到,这才刚开始选手自我介绍,谈茉莉居然连体面也不要了,就这样当众呛声程舒逸。
只是苦了司听白。
莫名其妙变成了靶心被针对。
有了这个开端,孟宁九不敢想象司听白后期的路会有多难走。
练习生们的讨论声音渐渐大起来。
而站在台上的司听白仍旧神色淡淡,仿佛这场矛盾只是谈茉莉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越是平静,谈茉莉就越是不甘。
凭什麽这样一个人能成为程舒逸此生唯一的挚爱。
即使当初程舒逸对自己最好的那段时间,她也没有允许过自己帮她接电话。
甚至连肢体触碰都不许有。
可这个要实力没实力,要背景没背景的练习生却可以。
“是麽?”谈茉莉冷哼了声,将话筒甩在了桌上:“那这个节目我没法录。”
说完她猛地站起来,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耳麦,抬手对着身后正拍摄的相机做了叫停的手势。
这场意外来得太突然,在场所有的练习生们都被吓到了。
刚刚还小声议论着的练习生们纷纷噤声,总导演气得在演播厅就差吐血了,紧急把救场指令传递给了PD苏飒。
唯独台上的司听白仍旧不卑不亢地站着。
漠然地看着眼前这场动乱的发生。
从听见谈茉莉声音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今天这个开局必定会有风波。
所以谈茉莉对她不论是对外貌还是对年纪的针对,司听白都不在意。
她只听程舒逸的话,也只完成程舒逸下达的指令。
至于别人的所有情绪,都与她无关。
突然发脾气的谈茉莉甩下一众人,径直就走出了演播厅。
在场被吓到的不仅有练习生,就连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耳机里没有停止录制的指令,可是现在导师离场了……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原本坐在谈茉莉身侧的人举起了话筒,站起来面向全场道:“让我们为这个第一位出场的练习生送上最热烈的掌声好不好?”
开口讲话的人叫苏飒,担任本次选秀综艺的PD。她是参加海外女团出道的,从出道起就凭借着过硬自身能力外加甜美的长相迅速吸引了一波女友粉,后来团队解散,她就回了国,一边出席各种综艺刷曝光度,一边出专辑MV。
选秀训练生里有不少她的粉丝,她的声音一出来,刚刚还安静的四周迅速热闹了起来。
“苏飒!”
“真的是苏飒老师,呜呜,我这次准备的舞蹈就是苏飒老师的!”
台下迅速开始掌声尖叫和欢呼声,刚刚还严肃的气氛瞬间散去。
“各位!”苏飒是标准的韩系甜妹,笑起来时极具有感染力:“本来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的,等大家自我介绍后再由导师上台进行自我介绍的,然后才会开始考核,只是现在的顺序被打乱了,我们不得不起来进行自我介绍。”
“希望这份神秘感没有惹到大家厌烦!”苏飒说完,还单手贴脸比心对着台下的训练生们做了个wink的动作。
“啊啊啊啊啊人间蛊王我的飒!”
“我的苏甜甜你是想可爱死我吗?”
台下的夸奖声不绝于耳,苏飒却轻盈地越下导师席,朝着台上的人走去。
司听白看着不断向自己走近的人,礼节性地鞠了一躬。
“刚刚你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现在轮到我向你,和大家做自我介绍啦。”苏飒开玩笑道:“熟悉我的粉丝朋友都知道,我这个人有个老毛病,看见美女就想靠近,所以由我请你到位置上稍作休息好吗?”
这个指令是总导演在耳机里下达的。
尽管台上这个秀人表现的非常从容淡定,不论是被针对还是被评头论足,她反应始终是优雅的。
可到底司听白是程舒逸的人,她代表的脸面就是江城娱乐的脸面。
所以作为PD的苏飒亲自起身来到台上请她去座位上,导师来请学员,不论是从身份还是做法都给足了尊重和体面。
司听白冲苏飒鞠了个躬,礼貌地走下了舞台。
她一回座位上,四面的练习生们迅速围住她。
“姐妹你刚刚超蒂的!导师脸都甩成那样了你竟然一点都不慌张。”那个帮司听白讲过话的人从后排探头过来说:“我叫路不平,就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不平,交个朋友!”
司听白被她的豪爽震惊到,怔了怔道:“谢谢。”
“听白,你准备的节目是什麽?可以给我透露下吗?”坐在路不平边上的女生追问着:“我感觉你的台风肯定很稳,我要向你学习。”
江城娱乐的名号没人不知道。
尤其是刚刚闹那麽大的乱子,节目录制并没有因为导师的离席而中止,反而还亲自安排PD去请这个练习生下场。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个节目里谁的话语权会更大。
所以和司听白搞好关系的话,后期镜头肯定不少。
叽叽喳喳的人围了过来,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司听白不喜欢这种被热切关注的感觉,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不耐。
“相机扫过来了。”很淡的一声,却如平地惊雷般将叽叽喳喳的训练生炸开。
原本凑过来和司听白攀关系的人们迅速坐好,下意识查找着最佳机位展现着自己。
人群散开,就连空气都流通了。
司听白淡淡抬眼,看向刚刚出声为自己解围的孟宁九。
不同于别人的故作镇定,孟宁九始终都目视前方,安静坐着。
她今天穿了身藏蓝旗袍,长发被半盘着,散下的长发放在单侧,显得优雅又贵气。
“谢谢。”司听白对着她的背影淡淡道了声谢。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可始终挺直背脊的人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她们二人间的小动作无人注意,台上的导师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
除去谈茉莉,其余五位导师都是在圈子里活跃的人。
有蒸蒸日上的流量新星,也有口碑路人缘很好的实力派。
“虽然大家已经叫出了我的名字,但我还是要做自我介绍!”苏飒嘿嘿一笑道:“我是歌手苏飒,却不是来当导师的,而是本次节目的PD,当然像主持啊热场子啊也是我干,期待与大家度过美好的三个月!”
她自我介绍完后冲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登时掌声雷动。
“我的自我介绍结束,接下来欢迎我们的舞蹈老师——杨薇老师!”
苏飒不愧是常驻综艺的,气氛很快被活跃起来。
杨薇,圈中极具口碑的舞者,实力强得可怕,担任过多届春晚的舞蹈指导,甚至连历届奥运会开场舞也由她亲自设计动作,曾一部封神杀到奥斯卡的电影《舞》,就是以她为原型创作的。
她是六位导师里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有气质的。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台下许多年轻的练习生没有听说过她,可当她的个人VCR放出来后,全场掌声雷动。
另一位舞蹈老师米诺就没有杨薇那麽亮眼的实迹了,她是近五年内刚崭露头角的新人,在一档舞蹈综艺节目里拿下总冠军的头衔,主跳JAZZ,极擅长流行舞,被称为人肉记拍器。
台下认识她的人明显多多了,欢呼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两位舞蹈老师做完自我介绍后,一齐牵手下台。
传统派与创新派的碰撞,让练习生们对接下来上台的老师好奇极了。
正当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时,叫停的通知下来了。
——休息,半小时后恢复录制。
向叶妮的声音从麦里传出来回荡在大厅里。
还在热场子的苏飒愣在台上,正准备进行自我介绍的两位导师面面相觑,有些愣神。
就在这个时候后台的门被打开了,一群挂着实习导演牌的人跑了进来开始清场。
这声暂停来的突然,练习生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跟着指令离场。
等人走了个七七八八时,那群实习导演里走出来一个人,指着司听白说:“你跟我来一下。”
不明所以的司听白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出反应。
坐在前面的孟宁九听见了,忍不住转过身去看。
还没有离席的练习生们脚步慢下来,纷纷转头去看。
“我是谈老师的助理,”那个走出来的人双手环胸,冷声道:“谈老师表示你过去给谈老师道个歉,那麽这个事就算过去了,不然的话,今天这个节目就录不了了。”
“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第23章 我要出道
“呵。”
很轻地一声笑,司听白冷冷抬起眼扫过那个助理的口袋,淡道:“你也配?”
她的嗓音清冽,全然不同于刚刚在台上的礼貌与谦卑。
此时的司听白全然换了副模样。
被她强压在乖巧伪装下的狠厉与攻击性毫无保留的显现了出来。
装乖太久,司听白都以为自己真是乖孩子了。
可一旦离开程舒逸,她身上尖锐的刺与戾气便毫无保留地显现了出来。
司家重礼仪教养,更重小孩的能力培养。
跟着司雪长大的司听白在会识字时,就已经被司雪带着出入生意场了。
地下赌/场的筹码被她当成积木堆着玩,用作交易的金币她踩在脚下眼睛都不眨一下,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于司家三小姐而言不过是随手可弃的玩具。
眼前这群以势压人的员工和生意场上的那些牛鬼蛇神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尽管谈茉莉方看起来人多势众,可一个个都站在一起,显然是被威胁着过来充数的。
就算真的动手,司听白瞥了一眼周围细胳膊细腿的人……当沙包都不够格的。
更何况现在四面还有监控。
这群人也不会真的动手。
现在这样兴师动众也不过是想用道德绑架的方式逼自己低头,去换谈茉莉一个体面。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不好收场的人反而成了谈茉莉。
司听白只淡淡一眼扫过,就将这群人的心思完全猜中。她神色漠然,端坐在位置上,一副你能把我怎麽样的坦然。
还未出去的练习生们纷纷停住脚想站在原地看热闹,但都被围上来的助理清理了出去。
孟宁九踌躇了一番,还是跟着人一起出去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教室,此刻只剩下司听白与一众人对峙。
谈茉莉的助理原以为司听白只是个普通练习生,稍加几句威慑便可以让她低头。
但眼前的问题似乎有些棘手。
眼前人满脸写着漠然,似乎完全没有被吓到。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逞了口舌之快就算你赢了。”谈茉莉的助理握了握拳头,冷笑道:“让你道歉是给你脸,如果你……”
“所以呢?”
司听白冷冷打断她,语气仍旧淡淡:“你能把我怎麽样?”
她的姿态实在是傲,如果换一个听不见此刻声音的人会以为这场对峙是司听白在训斥自己的手下。
“你!”谈茉莉的助理被噎了下,哑了火。
她还真不能把司听白怎麽样。
甩下话筒回到休息室的谈茉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闹完了以后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逼着助理去把司听白押过来赔罪。
可现在除了用权势去逼迫这个练习生低头外。
好像确实不知道还能做什麽了。
助理给身侧的两个人使了个眼神,命令带进来的两个壮汉保镖上前。
接收到视线的壮汉轻咳了声,活动着手臂,沉步朝着司听白走去。
如果不惧权势,那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总会害怕吧。
谈茉莉的助理双手环胸,得意地笑着看司听白的反应。
壮汉步步逼近时,司听白仍旧神色如常。
“小丫头。”站在司听白左侧的壮汉活动了下胳膊,笑道:“长这麽漂亮一张脸,可惜了太倔,低个头的事情,没必要弄到这一步。”
壮汉每走近一步,浑身的腱子肉就抖几抖,撑在短袖下的肌肉晒得黝黑,还裹挟着某种难言的汗味。
这种用体型优势来对人进行欺压的手段,是动物惯用的。
“我保证。”司听白的声音冰冷,宛若鬼魅:“你会后悔碰到我的。”
那两个壮汉刚预抬手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这个白白瘦瘦的女孩子,莫名这句话震慑到了。
看着那二人的动作停顿。
助理的轻咳在台下响起:“既然她不肯主动走,那就劳烦你们把她‘请’下来了。”
请字被咬了重音,两个壮汉咬了咬牙,铁钳似的手重重落在了司听白的肩膀上。
司听白活动了下筋骨,懒懒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她的动作极快,刚搭在肩膀上的那两只壮手被她猛地一扯,抬手翻飞间,很清脆地一阵骨裂声响起。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两个壮汉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捂着胳膊,痛苦地哀嚎出声。
那两只搭过司听白肩膀的手在此刻轻飘飘垂下来,就像被泡发软烂似的面条,在袖口里摆动着。
很是滑稽。
刚刚那一瞬间,两个壮汉除了痛以外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眼前这个白净清瘦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这麽大的力气,指尖嵌入手臂的感觉就像铁刃扎进了肉里。
那断臂的手法快准狠,一看就是娴熟的老手,甚至连痛的反应时间都没有留给他们。
事态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了起来。
一闪而过的慌乱,很快又被助理给压下,她换了个话术道:“如果你拒绝道歉的话,就让全场人陪你一起等,是你害得大家录不了节目,也是你害得大家浪费时间,一天录不了没什麽,但明天后天,包括这个节目还能不能继续推进,全看你此刻的态度了。”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教室里,甚至有了回音。
对比起助理的暴跳如雷,司听白则要淡定从容的多。
“我记得凡是上节目的人都要签署合约的吧。”司听白淡淡一笑:“一天不开机,造成的损失将由过错方承担,我是没什麽,但如果谈老师方拖得起的话,我还是很愿意多休息一段时间的。”
“反正我才十八岁,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助理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口袋里的手机里传出很响亮一阵摔打声。
司听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她猜对了。
谈茉莉弄得这麽兴师动众不过是想出心里的那口恶气,叫助理出面不过是个幌子,躲在手机屏幕后偷偷听电话的谈茉莉就想看自己低头,看自己因为担心无法出道而向她求饶。
毕竟谈茉莉的脸面全在那晚被自己接听的那通电话里丢干净了。
什麽都没干的司听白仅用几句话就把谈茉莉气得够呛。
助理下意识捂住了口袋,气急败坏地冲着那两个保镖喊:“谈姐花钱请你们来是吃干饭的吗?还不快给我把这个丫头片子逮下来!”
刚准备接话的司听白在注意到幕后帘轻动的时候,迅速闭了嘴。
见人突然收敛了气焰,助理还以为是自己的恐吓起了作用,添油加醋道:“圈子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你再傲也不过是个连名气都没有的新人,别说谈老师今天只是叫你道歉,就是这巴掌真的打到你脸上去,你也得受着。”
放完狠话,助理只觉得浑身舒畅。
可是下一秒,一阵掌声在身后响起。
“真是好精彩一场前辈欺压新人的大戏啊。”
后台的帘子被拉开,高跟鞋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助理只觉得浑身血气逆涌,裤子里的电话里也迅速没了声音。
掌声停止,程舒逸双手环胸,冷笑着站在台上。
“程姐。”收敛起周身狠厉,司听白乖乖站起来。
她这声语调压得可怜极了,就像受了好大的委屈一样,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轻轻眨动间,隐见泪意。
全然一副被欺淩了的模样。
原本站在后台的程舒逸看着谈茉莉摔话筒走了人,她指挥着镜头准确捕捉到了每一帧。
向叶妮停止录制的命令被程舒逸半路拦截了,她想看谈茉莉到底还有什麽手段。
没想到自己只是去导播室盯了眼流程,谈茉莉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
七年不见,谈茉莉竟然一点长进没有。
除了发脾气就是拿权势压人。
倒是司听白的表现让程舒逸有些意外,刚刚还那麽镇定的人在看见自己来的瞬间,就能迅速切换成被欺淩的弱者姿态。
这样正好。
“程姐。”谈茉莉的助理恭恭敬敬地冲身后人鞠了个躬。
原本就是来凑数的其余员工面面相觑,彻底慌了神。
“未经允许就叫停节目,现在还要带走我的人?”
程舒逸的声线偏冷,尤其是没有情绪起伏时,回荡在空寂偌大教室里的声音像冷泉坠落石壁,打得在场人耳朵一个激灵。
一句我的人,让司听白原本低垂的眉眼有了笑意。
她忍不住弯起唇,得意一笑。
有了程舒逸的到来,这场闹剧已经被推向了不可收场的方向。
更重要的是紧跟着程舒逸进来的还有喘着粗气的向叶妮。
总导演都来了,谈茉莉的助理彻底没了气焰,磕磕巴巴道:“程、程姐,谈姐她没、没这个意思,只是想友好的沟通一下,休息半个小时后谈姐她应该会回来继续的。”
跟在程舒逸身后喘气的向叶妮刚想讲话,却被程舒逸抬手叫停。
“你想继续就继续?”
程舒逸冷冷一笑道:“谈茉莉,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过来,跟我的人道歉。”
“二、立刻终止合约,你需要向江城娱乐方赔付三亿违约金。”
她的声音冷冷,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整个教室里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被助理贴着裤兜放好的手机亮了下屏。
那通无人知晓的电话悄悄挂断了。
这场闹剧以那个趾高气昂的助理道歉暂为收场。
气势汹汹的人撤出去,偌大的教室这次是真的安静了。
程舒逸抬起眼对上那抹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坐在原位的司听白想要起身,却又有些踌躇。
没有得到许肯,她不敢贸然靠近。
台上台下间隔有些距离,程舒逸还是捕捉到了司听白此刻的情绪不对。
“吓到了?”程舒逸看着司听白泛红的眼尾,语气很轻:“过来。”
终于得到了靠近的信号,刚刚还小心翼翼的人立马站起,没有犹豫地朝着程舒逸走近。
“姐姐。”越靠近程舒逸,司听白身上的狠戾就越淡。
直至在程舒逸面前站定,那股狠意完全散去。
她又变回乖巧懂事的‘小狗’司听白。
程舒逸注意到司听白肩膀上小小皱起的地方,有些不悦:“他们刚刚碰到你了麽?”
“肩膀。”司听白很小声,略带有委屈:“一点点痛。”
来晚了一些的程舒逸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麽。
她看见那两个壮汉站在司听白身侧时只觉得怒火中烧,属于她的玩具被脏东西碰了一下,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可她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壮汉捂着手臂龇牙咧嘴时的狼狈。
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来时司听白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慌乱。
“我会叫邵苏帮你准备新的衣服。”程舒逸的眼神暗了暗:“也会叫谈茉莉跟你道歉。”
“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尽管谈茉莉是留下有用的工具,但这不代表程舒逸会纵然她伤了自己的玩具。
温柔安抚人时的程舒逸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的声音在此刻变得轻柔,像夏末午后的清风一缕,很轻易就抚平了心头的燥热。
对比刚刚面对谈茉莉时的冷漠,此刻的温柔是司听白独有的。
这样的偏爱,才是司听白想要的偏爱。
“嗯嗯。”
司听白可怜兮兮地点点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轻声说:“还好姐姐你来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弱和讨好,活像一只在外面挨了欺负,回家找主人告状的萨摩耶。
“乖。”程舒逸抬手揉了揉司听白的脑袋,轻声哄道:“她针对的不是你,你不要被影响到。”
谈茉莉大费周章闹这麽一出,无非是想逼程舒逸主动去找她。
可她越是这样,程舒逸就越是反感。
对比起疯癫痴狂的谈茉莉,此刻司听白的乖顺极大的取悦了程舒逸。
原本被疏散出去的练习生们被集中在大厅里,看着急匆匆赶过来又撤出去的总导演,在心里对这场闹剧充满了好奇。
可是没人愿意为了吃这口瓜搭上自己的前程。
……
……
原定的半个小时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导演向叶妮亲自来组织练习生们回考核教室,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只是第一场开机录制。
可悲催的也是今天第一场录制就出了乱子。
原本在谈茉莉离场时,向叶妮就收到了谈茉莉方叫停以及删除全部底片的指令,可程舒逸将消息拦了下去。
江城娱乐是最大投资人,是得罪不得的。
可要命的是,谈茉莉是实打实的带资进组,她背后站着的金主妈妈实力也不容小觑。
两方都惹不起的向叶妮只好装死和稀泥,直到谈茉莉方亲自带着人下场了。
眼瞧着事态越闹越大,导演组的人这才不得已站出来解释。
好不容易安抚完了训练生们,将人都带回了考核教室,向叶妮正愁怎麽安抚程舒逸方呢。
一进去就看见原本属于训练生们站着的考核舞台上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谈茉莉像是改过妆,不同于刚露面时的光鲜亮丽。她换了条简单的白裙,长发被散在肩头,浅浅的淡妆下略带有几分病弱气质,尤其是那双已经含泪的眼,看上去真真是我见犹怜。
见人都到齐了,谈茉莉率先朝着台下的人鞠了一躬。
接过麦的瞬间,谈茉莉抬眼望向台下的司听白,声音很轻:“抱歉,小司同学,由于我对工作人员的管理疏忽,导致我手底下的实习助理来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状态。”
坐在原位上的司听白冷眼看着台上可怜兮兮的人,只觉得有些想笑。
刚刚那样盛气淩人的谈茉莉,居然在半个小时后摇身一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还真是好演技。
不明所以的训练生们窃窃私语着,纷纷猜测着刚刚发生了什麽。
“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助理是实习生,刚来,对工作什麽的也不太熟悉。”谈茉莉的声音有些哽咽,尾音低哑:“我已经将她* 开除了,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未来三个月,我们之间的学习交流。”
司听白冷眼看着台上对自己鞠躬的人,并没给出反应。
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司听白仍旧是简单又高级的黑金配色,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换成了纯黑的手工西服,点缀的金饰均来自于程舒逸。
她在对上谈茉莉视线时,十分不经意间地撩起耳际的发,露出被阿寂费尽心思固定住的耳环。
司听白没有耳洞,现打不可能,所以用了透明魔术贴将那纯金的玫瑰耳环固定在了耳垂上。
饱满圆润的小巧耳垂上缀着肆意张扬的玫瑰,衬得司听白本就高级的眉眼间又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无声的火药味蔓延,这场宣战只有谈茉莉懂。
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谈茉莉表面上还维系着体面,轻声道:“其实我没有要否定司同学的梦想,只是她和我太像了,在她身上我看见了过去的,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四个字被咬了重音。
谈茉莉意味深长地看了司听白一眼,旋即眨眨眼,泪涌了下来:“或许在坐的各位并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我在此向自我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叫谈茉莉,是大家的声乐导师,七年前因病退圈。”她朝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慢慢地直起腰:“很多人都很想知道原因,其实很简单,当我一直奔跑到看不清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我意识到我病了。”
“所以我停下脚步,调整自己。”
接着谈茉莉就按照文案原本为她写好的台词,感情丰富地背诵出了自己这七年的心酸与挣扎。
并成功将刚刚对司听白的针对解释为她触景生情,看着一腔孤勇的司听白便联想到了自己。
她的声音有些微哑,一抹白裙飘飘一双泪眼涟涟,台下涉世未深的练习生们无不为她感到惋惜,纷纷怜爱了起来。
唯有司听白冷眼看着她演戏。
这种靠卖可怜卖惨获取怜爱的手段,司听白记事起就见识过了。
她跟在司雪身边见识过的人心险恶比眼前人要肮脏得多,手段也要高级得多。
所以谈茉莉这种哭求卖惨的手段除了用来骗骗心软善良的女孩外,也就粉丝会吃这一套了。
连哭带说的折腾了五分钟,谈茉莉终于背完了稿子。
正前方的机位将她的所有表现都记录了下来。
这将成为她重回大众视野的一块敲门砖。
台下掌声雷动时,谈茉莉又清了清嗓子,突然出声唤道:“司听白,你要加油啊。”
原本都准备下台的谈茉莉突然看向司听白,虽是泪眼未干可语气里略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可别落得跟我一样下场哦。”
她说完又面向大家,非常郑重地鞠了一躬道:“也真诚希望每个少女,以我为反例,都能追到自己的梦。”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情真意切,看似贬低自己劝诫大家,实则那句话是只讲给司听白一个人的。
每个替代品都会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只有被狠狠从顶端丢下来砸个四分五裂的那天才会明白。
替代品就是替代品,没有什麽区别。
谈茉莉突然不想这麽快告诉司听白她不过是程舒逸的代替品了,她要看着司听白一步步沦陷,直到无可自拔的那天,再由程舒逸将她亲手打碎。
就像当初,程舒逸对自己的那样。
导师的归位,让节目顺利开始重新录制。
原本规定好的流程被打乱了,当导师自我介绍结束后,继续由练习生们上台介绍。
百来号人逐一走到台上,对着镜头对着未知的观众,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
练习生们的首次亮相是在6月30日以直播的方式露脸,随即全网播出第一期节目。
还剩下十天不到的时间,任务又重又紧。
可向叶妮就怕直播出事故,所以叫练习生和导师将流程都提前了。由内部先拍摄剪辑出第一期,若是直播效果好,趁热打铁丢出第一期蓄热度,若是直播时候出意外,就迅速拉闸替换成录制好的第一期充当直播。
所以即使是预演练的录制现场,在坐的练习生们也没敢含糊。
因为谁也不知道节目会保留哪一次的镜头。
很快一百来个人的自我介绍结束,轮到练习生们上台展示自己的初舞台。
PD苏飒已经整理好了状态,笑着举麦介绍规则:“亲爱的练习生们,自我介绍结束后将迎来我们节目中的第一次考核,也就是大家的初舞台。”
初舞台也是很讲究的一个说法。
哪一版播出去给观众看,哪一版才能叫真正意义上的初舞台。
除此之外的每一版推翻重来,都只能叫彩排。
《宇宙少女》的评定资格是由网友和导师一起决定的。
每两周一次的舞台直播将练习生们的实力毫无保留地呈现,然后由网友为练习生们进行心目中的级别评定。
练习生级别分为九个级别,分别是从一到九号教室。
实力最差者和最不被网友喜爱者将被分配至九号教室,每两周进行一次重新评级考核直播。
若某位练习生被导师和网友双重票选留在九号教室里超过两期节目,将自动被列入淘汰名单。
每次舞台结束后,导师会对练习生进行实力级别评定。
若是初舞台就被评入九号教室的练习生,将有两周时间和首次直播的改命时刻。
若是第三期节目,被网友和导师同时选中在九号教室里的练习生,将按照规则列入淘汰圈。
也是从第三期节目开始,每一期清理一次教室,逐次递减。
直到最后一期节目,从1号教室的练习生中选择出9位练习生出道成团。
也就是说,从第一期节目播出后,就意味着淘汰赛拉开了帷幕。
而进入九号教室不仅意味着一脚踏入了淘汰圈,也意味着你的镜头将会被削减限制。
宣读完规则的苏飒听着身后响起的吸气声,转头安抚道:“没事的少女们!大家都扎猛往前冲!成为自己的大英雌!”
这波热血鼓励激起大家的斗志,少女的口号声回荡在教室里。
“好,让我们有请首位训练生,来自江城娱乐的司听白——”苏飒说完,冲台上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早在她宣读规则时,司听白就已经进入了后台准备。
道具组的老师过来为她夹麦。
阿寂挎着化妆包,转着圈为她补妆,末了轻声说:“加油啊,听白。”
作为第一个上台的司听白需要承受比别的练习生还要多的压力。
她反复深呼吸后,耳返里响起总导演说上台的指令。
四面的灯光暗下去,只剩下她头顶的那一盏。
在原地站定的司听白朝着台下导师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轻轻将手搭在了话筒上。
正前方的相机闪着红光,从台上看去时,密密麻麻的人头与眼睛只觉得压抑极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
训练时长拢共不到两个月的司听白,就连唱歌发声部位的区别都是在进入江城娱乐后才弄懂的。
现在却要与训练多年又有天赋的110位训练生们同台竞技。
站上这个舞台,就因为自己将彻底抛弃过去的司听白。
不再是司家三小姐,也不再是孤僻又自闭的天才学霸少女,更不会是继承司家二把手衣钵的接班人。
而是迎接所有审视的视线,接受来自于陌生人那或许是爱或许是恨的全部情绪。
司听白深吸了口气,下意识侧了侧头。
在距离舞台一步之遥,相机却拍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程舒逸隐在幕后,舞台的光影落不到她的身上。
她像与舞台完全无关的陌生人,又像操控舞台上的一切的执棋者。
二人的视线交汇。
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只有彼此的眼神静静地交织着。
莫大的勇气就这样顺着程舒逸的视线涌入司听白的心间,搭在话筒上的掌心收拢,仿佛被司听白抓握住的不是话筒而是程舒逸。
她转过头目视前方,开口道:“各位导师好,我是来自江城娱乐的司听白。”
四周的灯光随着她开口的瞬间亮起来,整个舞蹈因为她的到来而发光。
可作为光的本人却并不能感觉到。
苏飒举麦笑着问:“司听白,很有诗意的名字嘛,你的简历写你正规练习仅十五天,这十五天里你有学到什麽吗?”
“有的。”司听白握着麦,如实答:“但不多。”
站在灯下的少女穿着纯黑色的手工西服,不笑时眉眼冷冷的,尤其是那双狐狸眼攻击性十足。
苏飒没想到她顶着一张这麽酷的脸会来一句冷幽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嘿女孩,你的外形很好诶,我觉得你很适合来跟我搞说唱。”接话的人是RAP导师Aria,她讲话自带调调。
Aria原本是混地下说唱的,靠饶舌快嘴和超强的Freestyle能力以及独特的曲风与词意,在一众流氓脏话的说唱节目中斩获冠军,被乐迷们奉为说唱诗人。即使成了公众人物也仍旧没改变Aria的风格,她照例染着白银发色,梳着一头脏辫,眉骨与舌尖还有唇下都佩戴着颜色各异的爆闪钻。
只需一眼就会让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司听白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风格的女孩,眼神里的新奇与欣赏感藏不住:“好的老师!”
Aria举起右手攥拳,轻轻敲了敲她的心口处,冲司听白飞了个媚眼。
有了导师们的开口,台上台下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
司听白的紧张感已经彻底消散了,她慢慢地放松状态。
就连年纪最大的杨薇也主动开口问了几句关于舞蹈的事情,唯独谈茉莉,她始终温柔笑着,就是不开口评价。
“好啦,让我们来看看听白的表现吧。”苏飒及时扯开了话题,将舞台归还给了司听白。
舞台上的灯影再一次落了下去。
独坐在舞台中央的司听白轻轻闭上眼睛。
她的手搭上麦克风,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地开口:
【But its disintegrating
from all the medicine
you could still be what you want to be
what you said you were when I met you
when you met me
when I met you
medicine……①】
她的声线清润腔调慵懒,尾音上扬时,莫名缱绻。
纯正的美式发音,恰到好处的咬字,为这首歌平添了几分空灵感。
这是一首情绪难度较高的歌曲,但司听白完成的很好。
她一曲结束后,直到四面灯光亮起,台下的人才回过神。
苏飒被震惊到了,她有些惊讶道:“你是为了这首歌专门苦练过口语,还是说你在国外长大?”
这样流利的发音,如果不是启蒙时就是双语,光靠后天训练恐怕要吃许多许多的苦头。
司听白轻声道:“没有,这首只是最近听得比较多。”
这句话不是谦虚也不是卖弄,在上节目前声乐老师告诉司听白,如果短时间内不能迅速将功力提起来达到能炫技的水平,不如就选择自己拿手会唱的曲目。
训练时长已经是短板,那不如保留新人的青涩与灵气。
所以司听白就在音乐日推里挑了首最近比较喜欢的歌。
大数据筛选,应该不会出错。
“谈老师,李老师,怎麽说?”苏飒转过头兴冲冲地看向两位音乐导师。
李老师全名叫李尔,闷头搞创作的实力派歌手。属于典型的歌火人不火,不论是谁翻唱她的歌都会火,除了她本人,这次上综艺也是为了给她的演唱会预热,实质上没有什麽话语权。
“我觉得这个新人很有灵气。”李尔笑着说:“虽然她还是有犯很多基础的,新人会犯的毛病,不过她训练时间短,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
苏飒点点头,刚准备接话,却被抢了麦的声。
“李老师就是心太软,我觉得只有指出问题才能让练习生们进步。”谈茉莉笑着看向司听白,轻声问:“听白啊,我现在给你的评价你不会认为我是在故意针对你吧?”
司听白看着突然开口的人,心里已经猜到了她又要作妖了。
于是点点头,礼貌道:“请谈老师指正。”
“一般音乐从三个层面打分,一是声,二是技术,三是唱功。”谈茉莉笑了笑,说:“唱歌不是说话,咬字要有重有轻,这样技巧性的东西,很抱歉,我在你身上一个都没看见。”
“你唱了一首我既听不出声又没有技术,更不用提什麽唱功的歌。”
谈茉莉从始至终都是笑着讲的,她的眼睛看着司听白,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受挫的神情。
但司听白神色如常,在谈茉莉讲完后,她礼貌地鞠了一躬道:“谢谢老师指正。”
戳了个软柿子的谈茉莉没再继续追着奚落,她只是笑:“没事的,新人嘛,很正常。”
被谈茉莉批了个一文不值的声乐结束,接下来就是司听白的噩梦了。
——舞蹈。
临时换曲加上风格不熟,从第一个拍时司听白就没有跟上。
原本还对她十分抱有期待的杨薇和米诺纷纷皱起眉,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几乎是硬着头皮将音乐跟完,司听白已经对自己的初评级有了心理建设。
舞蹈一直是她的弱项,她不会摆柔软的姿势,也无法做出娇的身段。
Z班级的老师不止一次骂她肢体太硬,不像是跳舞,倒像是要与别人约架。
果然,杨薇和米诺轻声商议了下后,给司听白的舞蹈实力评级落在了九号教室。
就等着的谈茉莉紧随其后,将声乐考核也残忍地盖上了九号教室的印章。
“你会rap麽?”Aria试图救她一把,找补道:“来个Freestyle怎麽样?”
从未接触过这个圈子的司听白有些为难,她冲Aria鞠了一躬后,轻声道了歉。
原本还想说些什麽缓和气氛的苏飒这下彻底变成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惋惜地叹了声气安慰道:“没事的,这只是初评级,期待你直播时的表现。”
第一位出场的人就拿了九号教室。
原本还斗志昂扬的练习生们纷纷认真起来。
小甜妹江雪宁其实是个大vocal,一首高音飙翻全场,成功征服了李尔。她拍着桌子和谈茉莉吵了半天,固执地要将江雪宁放到1号教室。
只可惜,江雪宁跳舞和司听白一样糟糕,杨薇和米诺给出九号教室的评级,表示不会更改。
最后舞蹈和声乐四个老师争了半天。
“你会rap麽?”Aria见缝插针着问:“来个Freestyle怎麽样?”
只会飙高音的江雪宁也失去了Aria这根救命稻草,在苏飒和李尔的争取下,勉勉强强被放到了8号教室。
路不平没有江雪宁的好嗓子,可她节奏感强得可怕,一支自编舞让杨薇和米诺眼睛都看直了。只可惜声乐部分中规中矩,最后拿了个6号教室,起码远离了淘汰圈。
不死心的Aria又问:“你会rap麽?来个Freestyle怎麽样?”
声乐就够折磨路不平了,说唱对她来讲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Aria越问越自闭时,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她。
少女顶着浅蓝色的头发,亮出了叠戴着各种银饰的左手,非常酷地打了个响指:“DJ drop the beat。”
秦歌轻的出场,成功让Aria兴奋了起来,她甚至拿过导师麦克风,来了段B-Bob为秦歌轻打节拍。
只是RAP水平出色的秦歌轻其余两项就不能那麽拔尖了,只能跟着路不平被一起分去了6号教室。
就这样不间断地拍摄着,连续出场了五十多名练习生们,综合实力都排在下位圈。
最高的一位练习生评级也不过是五号教室。
选秀人数已经评级过半,还是前四号教室仍旧空无一人。
后面上场的练习生们越来越紧张,压力也越来越大。
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苏飒在看着水平参差不齐,表现各种失误的练习生们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就在评选到第七十名练习生时。
苏飒没忍住叹了口气道:“再看一个选手后就先休息会儿吧。”
还未登台的秀人们越来越少,导师们的期待值越来越弱。
前面的教室仍旧空悬,练习生们里仍旧未出现一个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选手。
“导师们好,”少女在台上站定,礼貌地鞠了一躬:“我是个人练习生孟宁九。”
苏飒点了点头,示意她直接开始。
舞台的光不知道第多少次聚焦在练习生身上,暗下去的四周静悄悄的。
少女清冽的声音就这样斩破黑暗,像一汪潺潺清泉,让人顿感春的降临。
她的表现让原本疲惫的导师打起精神,就连练习生们的眼睛也一双双聚焦而来。
司听白不是第一次听孟宁九舞台了。
可是这一次仍旧被震撼到了。
孟宁九的声音和长相很符合,都是偏御姐的调调,唱起情歌时,莫名暧昧勾人。
一曲结束,在场的各位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声乐考核结束,难得谈茉莉和李耳没有争议的时刻,一致给出超高的评价。
接下来就看舞蹈了。
孟宁九穿了身墨绿色旗袍,剪裁完美贴合身材,将她的好身材完美的展现出来。
悠扬的古风乐响起,背对着观众席的孟宁九以右足为轴,缓缓地向外拓去。
这首曲风悠扬大气,孟宁九的每一次肢体舒展的力道都恰到好处,不会用力过猛也不会因为力道不够而显得软绵绵,绷直的手臂宛若振翅的鸟雀,跟随着乐曲翻飞。
直到乐曲结束,孟宁九背过身后又缓缓回头,只见她口中轻衔羽扇一柄,轻轻歪头的瞬间,扇叶收拢。
一曲终,这一舞成功征服了杨薇和米诺。
台下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首位1号教室的练习生就此诞生。
休息的时间仍旧是半个小时。
节目从上午录制到了傍晚,所有练习生们都只吃了一顿。
利用这半个小时,许多练习生都涌去了食堂吃饭。
没有去吃饭的司听白迫不及待地去后台想找程舒逸,却被告知在自己上台后程舒逸就已经离开后台了。
扑了个空的司听白有些失落,她想继续打听程舒逸的行程。
可是这边的节目尚未录完,司听白不能贸然离开。
心情一点一点坏下去,司听白闷闷不乐地坐回了位置上。
身侧已经熟络的练习生们在叽叽喳喳讨论着刚刚的舞台。
只有司听白盯着程舒逸刚刚站过的地方发呆。
那个位置不仅相机拍不到,就连坐在观众席的自己也没办法用眼睛看见。
就像自己与程舒逸间的关系,单方面的可视与被掌控。
司听白盯着鞋尖发呆,脑子里忍不住乱想起来。
姐姐为什麽不看完我的舞台呢?
是因为知道我的实力一定会被分到九号教室,所以她才会离开不肯看吗?
姐姐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如果留不下来,就会被姐姐当成弃子送出国了。
她频繁偷看后台的小动作被孟宁九捕捉到。
原本背对着她的孟宁九转过身,轻声说:“舒逸姐不会盯后台的,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场合,特别重要的人。”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司听白的耳朵里有些刺。
她闷闷道:“姐姐今天刚说过我是她的人,我应该算特别重要吧。”
回想起今天程舒逸的突然出现,自己没有理由不爱她。
更没有理由去怀疑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重要程度。
上午发生的那场闹剧,孟宁九略有耳闻。
她已经猜到程舒逸当着谈茉莉的面宣誓主权的表情了。
对于谈茉莉和程舒逸间的恩怨纠葛,孟宁九了解并不多。
可她了解程舒逸,了解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更了解这种高高在上的掌权人,都是只顾自身欢愉全然不顾别人感受的。
看着还沉溺在幸福中的少女,孟宁九有些怜爱,轻叹了声气说:“你是程舒逸的人,我也是程舒逸的人。”
“可程舒逸只有一个,她会是谁的人呢?”
司听白的笑意渐渐僵在唇边,刚刚冒出来的喜悦小泡泡被孟宁九的一句话给戳破。
是啊,今天如果出事的人是孟宁九,程舒逸也会这样来救场的吧。
可如果今天被针对的人的程舒逸呢?
自己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程舒逸是我的人吗?
以司家三小姐的身份确实可以。
但,自己现在只是0279号练习生司听白。
一个没有身份背景也没有任何权势的,再普通不过的练习生而已。
这样的练习生训练营里有许多,可程舒逸只有一个。
司听白有什麽理由成为最独特的那个呢?
看着少女慢慢冷下去的表情。
孟宁九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到了作用,她叹了声气,为自己开了瓶水:“没事的,你还小,这个节目就当历练,虽然现在是在9号教室但不代表你一直……”
“你说的对。”司听白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坚毅:“我要从9号教室一步一步往上爬。”
一口水没喝下去,孟宁九被呛得直咳嗽:“你说什麽?”
“我说。”司听白抿了抿唇,重复道:“我想和你一起训练,和你一起留在1号教室。”
孟宁九看着眼前一脸坚定的人,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明明上一次和司听白有交集,还是因为自己听到了她和邵苏在谈论程舒逸。
那天在办公室外和司听白说完以后孟宁九自己也觉得自己奇怪。
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的,可偏偏没忍住。
“我的意思是。”孟宁九看着一脸坚定的司听白,轻声劝:“你或许在别的行业会取得更高的成就,不用……”
“我是认真的。”
司听白看着没去吃饭,正在走廊外压腿准备节目的练习生们,语气坚定道:“我想出道。”
想要变强,想要成为可以让程舒逸依靠的司听白。
而不是躲在程舒逸身后的司听白。
更不是遇到危险和事故时,只能等着程舒逸来救场的司听白。
从出生起就一直处于被保护角色的小孩,在此刻坚定了成为保护者的想法。
看着少女眼神里闪烁的坚毅光芒。
孟宁九:……
得,全白劝。
第24章 醋
直到淩晨两点,节目才正式录制完成。
司听白第一次熬这麽久的夜,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熬得通红。
111位少女全部分完教室级别,被分到9号教室的学员高达四分之一,为期两周的改命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VJ老师们忙着整理设备,导师的助理们纷纷进来接自家艺人,关掉镁光灯卸下镜头,大家又都变回了普通人。
苏飒站起身,面朝向还坐在位置上的练习生们说:“加油啊少女们,去创造属于你们的未来吧!”
她身侧的两个助理正在忙着取下她身上错综复杂的线麦,插着吸管的水杯递到她唇边,即使大教室里开着空调,她的生活助理也仍旧尽职尽责地举着小风扇保持她的凉爽。
艺人这个职业,是一个完全被神化的职业。
即使脱离了舞台,身侧的一众助理与安保也会用身体划出楚河汉界,以便分离普通人与艺人。
正准备离场的练习生们听到这句鼓励,齐刷刷站起来冲着苏飒鞠躬。
这是《少女宇宙》111位少女们的第一次整齐划一的致谢。
相比起被众星捧月的大明星,被分为不同级别的少女们,现在还只能叫练习生。
距离达到苏飒那个位置,还需要迈过长长的天阶。
司听白看着被助理们团团围住离场的苏飒,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是有距离的。
在过去,苏飒的地位待遇是司家三小姐所享有的。
因为从出生起就拥有,所以司听白从未觉得人与人是不同的。
可真正当从被仰望者换到仰望者的角色上时,差距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抛弃原有的一切,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彻彻底底活成全新的人生。
这种体验很奇妙。
又带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奇异感受。
导师们全部走完,练习生们才开始按照顺序离场。
打扮风格各不同的少女们走向同一个出口,安全信道灯亮着绿色,那里不仅只是离开这个教室的唯一出口。
更是汇集在这个地方所有人们的唯一向往。
前一位练习生已经走出距离,司听白看着眼前这条铺着红色地毯的过道。
昏暗的灯光下,这条过道显得窄小又逼仄。
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踏过,可并没有脚印留下,前一位的痕迹已经消散,后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踏上去。
司听白收回思绪,抬起脚迈上去,跟上了前一位的距离。
……
……
离开拍摄棚并不意味着可以休息。
有公司的练习生在刚出大教室就被叫去会议室复盘初舞台的表现。
司听白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等了许久,并没有等到来接她的程舒逸。
已经熬红了的眼睛开始涌出生理性的泪水,六月的江城热得厉害,即使是入了夜也一丝风都没有。
程舒逸现在会在哪里呢?
如果她知道自己开局就被分在九号教室的话,她会不会失望?
司听白垂头盯着脚尖,思绪忍不住分散。
直到肩膀被很轻地拍了下。
从想念里被拽回来的司听白转过头去,期待在看见身后人脸是瞬间落空。
“不回去休息?”孟宁九看着眼前人转瞬即逝的期待,猜到了她为什麽失望。
“舒逸姐那边出了点事情,傍晚时候就已经离开影视小镇了。”她说得委婉,言下之意是不用等了。
果然,原本还满怀期待的司听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失去了希望。
为什麽都已经来到这个节目了,还是不能每天都看见程舒逸呢?
为什麽程舒逸的世界里总是会有很多事情呢?
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好像每一件都比自己要重要。
没由来的失落感席卷了司听白的心,她垂头看鞋尖,越看越觉得眼睛难受。
司听白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
尽管如此,站在她身边的孟宁九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失落。
明明司听白平时也不是很爱笑的人,甚至傲气的让人有点讨厌。
可是她在失落的时候却显得很可怜。
“你是准备呆两个月就走吗?”孟宁九又想起程舒逸曾经给自己看过的司听白数据。
8岁被送到福利院,12岁保送京大少年班,18岁拿到金融系直博生的名额。
这样一个不只用天才来形容的小孩,居然会跑过来当练习生。
明明她在别的行业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可偏偏来做了练习生。
这种选择实在是太疯狂了,在孟宁九眼里不亚于自毁前程。
不过按照司听白现在的实力,应该也留不到最后吧。
还能赶上开学。
孟宁九这样想着,慢慢也觉得合理了些。
刚满十八岁的小孩总是叛逆的,来体验这一圈以后说不定能更用功读书。
“不是。”司听白抬起了头,认真道:“我会一直留在程舒逸身边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孟宁九抬起眼去看司听白。
昏暗路灯下,少女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已经很累了。
又是这股坚定。
素来不爱好奇的孟宁九也忍不住多嘴问:“就这麽喜欢程舒逸吗?”
“喜欢。”司听白说:“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得多。”
知道再劝下去只是徒劳,孟宁九选择了妥协:“好吧,我不会再劝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孟宁九先一步走下台阶。
她在心里劝自己不要试图去介入她人的因果。
庆幸的是司听白还年轻,撞了南墙吃过苦头了自然会退缩。
但现在这并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情。
选择了与宿舍相反的路径,孟宁九往训练大楼走去。
《少女宇宙》的录制组包下了整个影视小镇。
淩晨两点的影视小镇灯火通明,路灯亮如白昼,翻新过的大楼修的像城堡似的。
路旁两侧栽满了观赏绿植,六月正是栀子花季,微风一卷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花香气。
在路过拐角街尾处,孟宁九实在是受不了了。
“你跟着我干嘛?”孟宁九的脚步停下,有些无奈地转过身。
从离开大教室后,孟宁九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起先以为只是同路,所以并没有在乎。
可是这一路走过几个分叉路,身后的人就跟小尾巴似的紧紧粘着。
被抓包的司听白干脆不藏了,她扯了扯自己衣摆轻声道:“你是要去训练吗?”
初评级后每个人身上都会粘贴教室级别标签。
硕大的红色数字【9】贴在司听白的衣摆处,很是显眼。
孟宁九看着那个数字,又看了眼司听白认真的表情,反应过来了:“你真的要跟着我训练?”
原以为司听白只是被刺激到了,所以才会说要跟着自己训练。
没想到她居然是认真的。
司听白点点头,“是呀,你是第一个1号教室的选手,跟着你学肯定没问题。”
站在路灯下的少女神情专注,裹着生理性泪意的大眼睛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将她与路边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联想到一起。
被她的孩子气逗笑,孟宁九双手环胸:“可我没说要带你一起训练。”
“那怎麽才可以和你一起训练?”司听白听她松口,认真道:“我什麽都愿意做的。”
“是麽?”孟宁九轻笑了声,嗯道:“那我叫你不许喜欢程舒逸了。”
“不行。”想也没想的打断,司听白的表情变得严肃:“除了这个,我都答应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孟宁九问:“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司听白沉吟* 片刻,说:“那我就跟在你教室外面,偷偷学。”
“我会一直跟着你,永远。”
孩子气已经朝着耍无赖发展了。
孟宁九耸了耸肩,无奈道:“好吧,不过我不会为了你调整我的强度,你跟不上也会自己放弃的。”
裹挟着栀花香气的月色下。
一前一后的少女们变成并肩,一齐朝着训练室走去。
……
……
亮了整晚的抢救灯,终于在天将破晓时灭了。
坐在等候区的女人站起来,高跟鞋声回响在空寂的大厅中。
一夜未眠的程舒逸熬红了眼睛,在病床推出来时迎上去。
“情况稳定了吗?”程舒逸看着病床上毫无血色,靠氧气机维系呼吸的女人。
走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有些疲惫道:“程小姐,您的心情我能体谅,但您姐姐的情况实在是不太乐观,这次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您要时刻有心理准备。”
程游历昨天傍晚时分心跳骤停,手术室的抢救灯亮了十一个小时才勉强将人从鬼门关拽回来。
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能发现的这样及时。
“心脏方面的病和情绪也是挂鈎的,”医生尽量挑着委婉的词表达着意思:“病人如果自己没有很强的求生欲,不配合治疗,我们也……”
后面的话医生再讲不出来。
因为眼前女人的表情冷得有些可怕。
一夜未睡的人此刻的姿态并不比躺着的人好到哪里去。
毫无血色的脸上,唯有那双眼是熬红的。
“杨医生,我想我每个月二十万的雇佣费,不是想听你劝我放弃我姐姐的。”程舒逸的声音略有些疲惫,可压迫感分毫未减。
知道劝说无果的杨医生不再劝,只是说:“我们会拼尽全力照顾病人的,不过程小姐您也可以留意一下更好的医生来提高治疗效率,最近国际上很有名的Dawn好像回江城了,您可以试试预约她的号。”
得到保证的程舒逸点了点头,默默记下了那个名字。
Dawn,这个医生从三年前程舒逸就已经开始注意了。
只是她不在国内,也不跨国接诊,程游历的情况越来越坏,自从进入夏天后,已经无法做到脱氧自主呼吸了。
杨医生又叮嘱了几句后,将程游历安置在了病房里。
经过彻夜救治,病人的状态也差到了极致。
隔着玻璃,程舒逸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姐姐,有些鼻酸。
程家最优秀的女儿并不是程舒逸。
而是程游历。
她从小一路跳级念书上去,弹得一手好古筝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名字常年挂在状元榜上,是无数人的校园白月光。
程游历身上有一种不符合江城的温柔水乡气质,讲话总是轻声细语,不论是遇到多麽生气的事情也总是很耐心。
只三岁年龄差的姐妹俩从小关系就特别好。
虽然名字充满冒险与血性,可程游历却是个极其恋家的人,即使大学在京城,每个节假日都会回家。
程家是书香门第,程母是江城大学的副校长,因为教学方式有趣再加上为人和善,每年都会有许多学生来看她。
母亲慈爱,姐姐温柔,程舒逸有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庭。
直到九年前程游历出事,程母接受不了打击,本就积劳成疾的身体彻底垮了。
六年前,生命的最后一刻,程母都是站在讲台上的。
也是那一天,程舒逸签病危通知书签到手抖。
左右两侧的手术灯长久地亮着,她的姐姐和母亲同时躺在手术台上。
那天,程舒逸也是这样彻夜未眠。
听杨医生汇报完了病情,程舒逸去大厅外的露天过道上抽烟。
江城是一座极具有烟火气的城市,即使是在医院周边,卖早餐的小摊也扎着堆。
晨风拂过来,空气都是热的。
尼古丁的味道散开,程舒逸很轻地叹了声气。
这麽多年,司雪到底躲在哪里?
明明新闻通报只有司家三小姐一个死者,为什麽周昭没能回来。
当年那场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麽?
姐姐和司雪间,到底是什麽关系。
诸多问题堆在脑子里,像一颗颗徘徊在爆炸边缘的炸弹,程舒逸的情绪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
楼下的人来人往,程舒逸所站的地方恰好是一方空地。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不适反应。
“姐姐!”少女的声音在回廊深处响起。
原本盯着楼底的程舒逸一怔,被这声唤给拽回了现实。
她的脑海瞬间里闪过一个人,可抬起头才发现,远远朝着自己跑来的人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Aurora,”程舒逸有些意外,下意识掐掉了指尖的烟:“你怎麽过来了?”
从回廊处跑过来的是程舒逸的堂妹,许意。
今年刚高考完的许意本来要跟着她妈妈许薇去纽约,不知道怎麽还没有去。
“妈妈昨晚才跟我说了游历姐的事情,我本来是昨晚就要来的,可是妈妈不许,所以我起了个大早。”许意小跑几步在程舒逸面前站定,看着程舒逸熬红的眼睛,有些心疼道:“游历姐姐的状态现在怎麽样了?”
许意的户籍在京城,可是因为父母关系的原因,她是在江城念的高中。
经纪人的工作是跟着艺人行程的,程舒逸在江城的时间不定,姐妹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家宴上。
虽不常见面,但姐妹两个人的关系很好。
就像程游历照顾程舒逸一样,程舒逸也很照顾许意。
小时候的姐妹三人经常一起玩。
“已经稳定了。”许久不见的妹妹出现在眼前,程舒逸惊讶地发现她长高了许多,于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这位是?”
她的视线落在许意身侧的女孩身上。
扎着圆圆的丸子头,一双杏眼水灵灵的,看起来又乖又软。
原以为是路人,结果这个女孩子就站在许意身边。
“姐姐好。”对上女人的视线,林幼怡乖乖上前一步,跟着许意一样叫,“我叫林幼怡,是许意的…”
“这是我女朋友。”许意自然地牵起身侧人的手,表情坚定之余又带有几分稚气:“她叫林幼怡。”
两个女孩子身上是完全不符合医院的朝气。
程舒逸疲惫的心被抚平了些,轻笑道:“可以啊,都谈恋爱了。”
“我叫程舒逸。”
看着朝着自己伸手的女人,原本还在感慨她美貌的林幼怡回过神,轻声说:“姐姐好,我叫林幼怡。”
连续三遍自我介绍,程舒逸已经彻底记住了这个名字。
“你们要看游历姐姐吗?”程舒逸笑着看向林幼怡怀里的东西,轻声说:“不过她现在还没有醒,也不能吃东西哦。”
察觉到程舒逸的视线,许意啊声说:“这个是给你带的。”
“许意说姐姐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林幼怡举起手里的保温盒,轻声说:“姐姐,这个是我姥姥炖的莲藕排骨汤,尝一尝吧。”
热气腾腾的汤将程舒逸拉回现实,她轻轻笑起来:“好香啊,谢谢你,也谢谢姥姥。”
“嘿嘿,没事的姐姐,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可以和我回家吃!”林幼怡有些害羞。
许意的姐姐长得太漂亮了,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可一笑起来所有的情绪散去,成熟女人的温柔与浑然天成的妩媚勾得人忍不住晃神。
“好哦。”程舒逸道完谢,接下了那个保温桶。
“姐姐你是不是又一夜没睡?”许意看着程舒逸熬红的眼睛,有些心疼:“喝了汤就睡一会吧,不要太累了。”
许意的这声关心提醒了程舒逸。
她看了眼堆满消息的手机,轻声道:“不行哦,今天还有工作任务。”
“姐姐是明星吗?”林幼怡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
眼前人的美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类别了。
“唔,不是哦。”程舒逸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女孩,轻声解释道:“姐姐是造星的。”
她话音落,林幼怡眼睛里的崇拜更甚。
有些吃醋的许意捏了捏林幼怡的手,闷闷道:“姐姐是经纪人,很忙的。”
“经纪人!”林幼怡有些期待:“那姐姐岂不是可以见很多明星!”
林幼怡最近接了许多明星同人图的商单,她正根据雇主要求,恶补了不少娱乐圈的知识。
原以为距离自己很远的职业居然近在咫尺。
“你感兴趣吗?”程舒逸轻声问:“今天应该是主打歌的录制,如果你们不忙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
原本想拒绝的许意感受到林幼怡的期待,于是问:“真的可以吗?不会打扰姐姐的工作吗?”
程舒逸摇了摇头:“不会。”
直播的日子渐近,节目的每项行程都安排得很紧。
听见许意叫出姐姐的那一刻,程舒逸脑海里莫名闪过司听白的脸。
昨天离开的突然,程舒逸并没有看见司听白最后的评级。
也不知道拿到初次评级的人,还会不会那麽坚定。
小情侣讨论了下,一致决定跟着程舒逸去见见世面。
邵苏已经安排了房车在医院楼下接程舒逸,上了车后,程舒逸去洗澡卸妆。
留下小情侣两个开始百度程舒逸提到的那档综艺。
正式录制在早上十点。
八点半的时候,司听白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颤颤巍巍地跟着孟宁九走出了训练大楼。
孟宁九说到做到,她真的没有因为司听白没有基础而降低训练难度。
她就像不会累的机器,舞换了一支又一支,身上的衣服汗湿又跳干。
除了到训练室后的那半个小时卸妆换衣服的时间。
司听白几乎全程没有休息过。
直到天亮起来,孟宁九才眯了一会,就在训练教室里。
而司听白也不知道是累晕了还是睡了,孟宁九躺下的那一刻她也脱了力气摔在她身边。
就连离开大楼前去洗澡,司听白挤沐浴露的手都是抖的。
“还受得了吗?”孟宁九看着身侧走路都在打颤颤的司听白,有些佩服她的毅力。
原以为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司听白竟然真的跟跳了全程。
全程里一句抱怨和叫累都没有。
“受得了。”司听白的声音都虚了,语气还是坚定:“我今天也要跟着你练。”
天已经全亮了,训练生们有的起来晨跑,有的结伴吃饭。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行。”孟宁九不再阻拦,“那我们先去吃饭,今天要学团舞,最近都练这个。”
司听白点点头,追上她:“好!”
食堂在小镇的另一端,这片巨大的空地也用作停车场。
就在司听白跟着孟宁九到食堂时,擦肩而过的一辆车吸引了司听白的注意力。
这个熟悉的车牌号是程舒逸的房车。
同样注意到的还有孟宁九。
二人默契的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停稳了的房车上下来的并不是程舒逸,而是两个手牵手的小女孩。
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新鲜,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拉着身侧的高个子女孩叽叽喳喳个不停。
程舒逸在她们后面下来,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时高跟鞋有些不稳,踉跄了下。
原本叽叽喳喳的两个女生迅速回头,高一些那个的女生径直将她半搂半搀在怀里。
没有问询,没有请示。
程舒逸也没有推开她,甚至还笑着抬手揉了揉那个女生的头发。
二人间的动作很是亲昵。
在看见程舒逸那一刻就已经抬脚了的司听白只觉得此刻的腿像灌了铅,一夜未进食的胃开始抽痛起来。
舌尖泛起苦味。
第25章 今晚录制结束,我会来接你(一更)
眼前这两个与程舒逸关系密切,举动暧昧的女孩。
就是程舒逸离开训练营要去处理的急事麽?
原本像灌了铅似的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司听白抬脚朝着程舒逸走去。
从看见程舒逸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
“别冲动。”反应迅速的孟宁九拽住司听白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向前。
被牵住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甩开了孟宁九的手。
孟宁九被大力甩开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她看着明明练了整晚却丝毫不见疲态的司听白,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作为经纪人,接触新人带新人是最正常不过的工作了。
而当艺人的,与经纪人间有且唯一有的关联,就是资源。
可问题是,司听白根本就不是把程舒逸当经纪人在看。
这个死孩子,别发疯啊。
孟宁九在心里低低骂了声,没有犹豫地抬脚跟上去。
虽然不能阻止这场矛盾,但如果有自己在身边,或许战火不会烧得那麽旺盛吧。
抱着这个想法,孟宁九朝着已经走远的人跑去。
已经快要走到程舒逸身边的司听白并不知道身侧人在想什麽。
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有许多想说的东西,可是脑海里堆积的千言千语在程舒逸身侧站定的瞬间,只剩一句很乖很乖的问好。
“程姐。”
一夜不见,程舒逸似乎看不出来变化。
仍旧是漂亮精致的。
她换了衣服,似乎是刚刚沐浴过。
靠她越近,就越是可以闻到她身上那一抹很清新淡雅的香气。
司听白忍不住想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到一抬手就可以将人拥入怀中。
她这样想,却不敢这样做。
那天的约法三章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司听白不敢僭越,更不敢贸然打破她与程舒逸之间这来之不易的一点点亲近。
原本还在和许意介绍周边设施的程舒逸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有片刻微愣。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司听白,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司听白此刻的状态。
昨晚看上去还生龙活虎的人,此刻像是累极了。
未施粉黛的小脸煞白,眼睑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看上去似乎是一夜未眠。
“你怎麽?”程舒逸的话没问完,又被另一声问好打断。
小跑过来的孟宁九在司听白身侧站定,语气有些微喘:“舒逸姐。”
看着在眼前站定的两个人,许意和林幼怡交换了下视线,被小小惊艳了下。
即使是素颜状态,明星和普通人间也是有区别的。
眼前两个练习生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不论是五官还是身材都精致漂亮的让人羡慕。
“姐姐,”许意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轻声问:“这两位是?”
姐姐?
司听白的视线微暗,盯着还牵着程舒逸手的人。
女生比程舒逸要高些,白白净净很清瘦的长相,看上去年龄和自己差不多。
她也是来当练习生的麽?
“我的艺人。”程舒逸跟许意和林幼怡介绍着。
“司听白。”
“孟宁九。”
被点到名字的孟宁九微微勾了勾唇,礼貌地冲许意和林幼怡点头示意。
后者也冲她笑着招了招手。
站在程舒逸身侧的司听白并没有像孟宁九那样示好,她期待着程舒逸像介绍自己和孟宁九一样,和自己介绍她身边的两个女孩。
只是艺人,她们和自己一样,最好也只是艺人。
司听白抱着这一点期盼,眨了眨眼睛。
可惜的是,程舒逸并没有要跟司听白介绍的意思。
看着小脸惨白的司听白,程舒逸问:“怎麽了?”
孟宁九心下一惊,刚准备接话却被抢了先。
“昨晚评级姐姐不在,别的训练生都跟经纪人做了亮相复盘,我也想和姐姐汇报。”司听白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姐姐昨晚是去签新人了吗?”
有些失望的司听白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自认为没有什麽好奇心,可是只要是站在程舒逸身边的每个人。
她都想要刨根问底,将对方的底细和程舒逸的关系挖个干干净净。
只要是可以站在程舒逸身边,与程舒逸亲近的人。
都能很轻易引起司听白的嫉妒。
没错,嫉妒。
听到工作上的事情,程舒逸哦了声,对许意说:“你们先去车上等我,除了工作计算机别碰外,其余设备密码你都知道的。”
“好的姐姐。”懂事的许意牵着林幼怡,两个小女孩转头上了车。
房车门关上,程舒逸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匣子,一夜未睡的她有些许疲惫。
尼古丁的味道很浅很浅的蔓延开,驱散了些许困意。
程舒逸单手环胸,淡道:“说说。”
一谈起公事,程舒逸又变得疏离冷漠。
“昨晚的舞蹈表现不太好,所以是九号教室。”司听白捏了捏指尖,声音很轻:“不过我会努力的。”
意料之中的级别,程舒逸点点头,嗯了声:“你呢?”
这声问是问给孟宁九的,时刻警惕着的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了声接话道:“我,我在1号。”
“行。”程舒逸说:“好好练。”
“司听白的弱项状态老师应该已经给你点出来了,九号教室是起点也可以是终点。”程舒逸话锋一转:“至于孟宁九,你只需要好好发挥,稳在一号教室就行。”
简单交代完两个人的工作事宜,来吃早餐的训练生越来越多了。
距离正式开录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程舒逸低头看了眼腕表,示意二人可以走了。
“好嘞舒逸姐,那我们就先走了。”汇报完工作,孟宁九拉了拉司听白。
这一次并没有被甩开。
往前走了几步,司听白并没有听见房车门开的声音,她的脚步一顿,转过了身。
“姐姐。”
这个转身吓得孟宁九心一颤,整个人迅速进入戒备状态。
单手环胸的程舒逸轻轻呼出一口烟圈,有些困惑:“嗯?”
白皙指尖捏着烟身,薄薄的烟朦胧了她的五官,那一抹唇红轻启,浑然天成的媚。
“昨晚你不在,我…”司听白抿了抿唇,声音有些轻:“很想你。”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
明明要问的是那两个人是谁。
可是许许多多的话全在未能出口前,又被咽了下去。
既然程舒逸没有主动说的意思,自己这样贸然的问,只会让她很讨厌吧。
司听白很轻地眨动了下眼睛,将纷乱的思绪强压了下去。
原以为司听白要说个什麽,听到这句我很想你时,程舒逸轻笑了声。
这句被司听白反复挣扎后才小心表达出来的思念,就这样被程舒逸忽略了。
她敷衍地摆了摆手,算做回应。
这一次没等孟宁九拉,司听白自己转过了身,朝着食堂走去。
慢半拍的孟宁九看着闷头往前走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麽凶的走过去,就为了给程舒逸说这个?
孟宁九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司听白了。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孟宁九抬脚追上去。
……
……
早十点,所有训练生们在昨天录制过初舞台的大教室里集合。
VJ老师们已经架好了机位,导师们也已经全部就位。
每个练习生们的座位上都叠放着一件衣服,百来件颜色各异的衣服放眼望去,很是壮观。
1号教室的训练服是很纯正的金色,颜色依次递减,越来越深,直到9号教室的训练服是红色,象征着危险。
编号的数字都是白色,也是衣服上唯一的花色。
查找到自己座位的练习生们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大屏幕已经亮起来了。
苏飒活力满满的声音响起:“各位练习生们!早上好!”
听到导师的声音,原本还在好奇衣服的练习生们转过头,和苏飒弯腰致意。
“想必各位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衣服吧。”苏飒神秘一笑:“接下来给大家看点更刺激的!”
她手一抬,身后的大屏幕被切换成了事先准备好的视频。
视频上一共有三位舞者,站在c位上的就是苏飒。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视频上的苏飒开始起舞。
宇宙少女的主题曲名为《陨石》,是一支非常活力青春的舞曲,Urban Dance的风格强调个性表达、自由发挥和创造性。
视频里的苏飒力量感十足,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感的同时,又能从她的肢体与表情里品到青春的欢快洒脱感。
台下的练习生们看得入迷,有些节奏好的练习生还跟着跳起来。
短短三分钟的展示,路不平已经开始拆解苏飒的动作了。
“好,现在为大家发布第一个任务!”苏飒抬手示意结束播放,清了清嗓子:“请练习生们学习并熟练演绎出《陨石》。”
留给训练生们练习的时间只有三天。
三天后进行首次主题曲录制,每个人有且仅有一次录制机会。
根据主题舞蹈的录制,再次对练习生们进行级别评定。
时间紧任务重,苏飒话音刚落,台下已经响起了抽气声。
“在正式换上衣服开始练习前,我们需要进行一项流程。”苏飒神秘一笑:“那就是各位上交所有电子设备,包括宿舍偷偷藏的。”
这个消息比三天学会主题舞还要恐怖,接二连三的‘噩耗’让练习生们有些受不了。
哀嚎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只可惜抗议没用,生活助理拿着收纳箱,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入了训练生们的宿舍。
训练生们的宿舍是按照报道顺序的编号进行排行的。
初次评级后训练生们仍旧保持着原宿舍不变,直到第一次舞台发布后,将由级别重新进行宿舍分布。
浩浩荡荡的练习生大部队往宿舍楼走去。
司听白还沉浸在程舒逸身边那两个人到底是谁的困惑中,她现在对周边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原本以为来到程舒逸身边,并且顺利留下就已经算是成功。
可是现在看来,这似乎还只是开始。
程舒逸身边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她也总是有很多很多比自己重要的事情要忙。
而自己看似靠近了程舒逸,可实际上离她很远。
现在这样一训练起来,简直比在江城娱乐里见程舒逸的时间还要少。
如果不能时时刻刻见到程舒逸,那麽自己来这个综艺还有什麽意义。
“听白,你昨晚怎麽没有回宿舍?”一声很自来熟的问询,将司听白拽回了现实。
出声的人是江雪宁,是那天要给司听白擦药的人。
也是司听白的舍友。
提起昨晚,司听白只是淡淡答:“我昨晚有点事。”
“什麽?”江雪宁没听明白,看着司听白眼下淡淡的乌青,忍不住猜测到:“不会是你练舞练了一个通宵吧?”
初评级的司听白在九号教室,江雪宁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被安排在了八号教室。
原本还打算晚上回宿舍菜鸡间报团取暖一下。
结果司听白昨晚一夜未归,江雪宁则是焦虑地规划自己的未来到睡着。
听到她这声问,司听白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另一个人就先接了话。
“听白,你不会是和阿九一起吧?”出声的人是秦歌轻,她的蓝毛在阳光下亮的有些发光。
“什麽!”觉得自己吃到了一口瓜的江雪宁瞬间从被卷了的伤心里脱离出来:“听白,你和1号教室的孟宁九认识吗?”
越来越多的问题缠过来,司听白敷衍地嗯了声,并不愿意多透露。
她这声语焉不详的嗯相当于变相承认了。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江雪宁停住脚,震惊地张了张嘴。
孟宁九诶!
第一个1号教室诶!
和这麽厉害的大佬跳了一晚上,江雪宁捂住心脏,表示被卷到了。
眼看着话题问到了自己身上,孟宁九加快了步子甩开了。
她们俩人这默契地逃跑,让本来还只是震惊的江雪宁品出了几分别样的滋味。
“她们俩,之前就认识吗?”自来熟的江雪宁轻声问着身侧的蓝毛。
蓝毛秦歌轻点了点头:“对,她们之前就认识,还是朋友。”
“朋友…”江雪宁化身福尔摩斯,单手托腮:“什麽样的朋友刚到训练营第一天就通宵练舞啊,肯定是因为听白初评级不高,所以大佬给她开小竈,啧,我怎麽品出了点暧昧?”
秦歌轻一愣,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雪宁,又将视线看向并肩走远的两个人。
她们两个人的关系难道不只是同公司那麽简单?
想起老板给的数据,秦歌轻对司听白的好奇多了几分。
“可恶啊啊啊啊!我恨卷王!”有些破防的江雪宁转头看向秦歌轻,伸出手示好道:“我叫江雪宁,来自达瑞传媒!”
友谊之手握住:“秦歌轻,morning传媒。”
“好!以后大佬给开小竈的时候,我们就跟上去偷师怎麽样?”江雪宁看着秦歌轻浅粉色的6号训练服,有些羡慕:“然后你顺便教我rap。”
“没问题!”秦歌轻看着江雪宁玫粉色的8号训练服,“那你教我唱歌。”
已经走远了的两个人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某支偷学小分队已经成立。
孟宁九看着追上来的司听白,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你早上吓死我了。”
“早上的事情,对不起啊。”司听白认错的态度很诚恳,没有半分敷衍。
没想到会听见道歉,这下倒是把孟宁九弄不会了。
“你到底是想出道,还是只是想留在程舒逸身边?”孟宁九问出自己的疑惑:“我真的看不懂你。”
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程舒逸,为什麽会因为排名担忧,和自己在训练大楼跳通宵。
可是如果是想出道,那就不该奢求从程舒逸身上得到更多的情感。
“我想留在程舒逸身边。”司听白的语气坚定:“也想出道。”
这两件事在司听白的规划里并不冲突。
只有留在程舒逸身边,出道才有意义。
可只有出道了,才能留在程舒逸身边。
“可这是不可能的。”孟宁九忍不住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必须放弃呢?”
司听白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深知身侧人的固执和倔,孟宁九选择了沉默。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司听白的声音很轻,带有几分讨好:“你知道怎麽才可以获得更多的关于姐姐的行程吗?”
每天这样被动地等着程舒逸来找,日复一日的训练生活并不是司听白想要的。
经过昨晚,司听白意识到如果想得到程舒逸更多的消息。
光靠留在综艺里是不够的。
必须离程舒逸近些,更近一些。
“我只问你一句。”孟宁九停住了脚,认真地看着司听白:“你觉得你现在和程舒逸是什麽关系?”
“算…”司听白想答爱人,可这两个字她却说不出口。
她所理解的爱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算什麽?”孟宁九看穿她的纠结,追问着:“你不会是想答爱人吧?”
原本还倔着找借口的司听白被这句话给噎住。
是啊,自己现在和程舒逸到底算什麽关系呢?
这个问题司听白还真的没有思考过。
“你看,你关心程舒逸的行程,你想知道她,想了解她,想留在她身边。”孟宁九说:“而她也给了你资源,签约你进公司,捧你出道,这是她作为经纪人的工作,你们是上下级,而不是爱人。”
“如果你要反驳我,那你就举例出一件她为你做的够得上爱这个字的事情。”
孟宁九的话讲得毫不留情,就像个耳光将司听白扇愣在原地。
上下级。
才不要和程舒逸当上下级。
“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什麽。”司听白很轻地反驳。
程舒逸她记得九年前的事情,她把自己从街头捡回家,会在自己训练崩溃的时候为自己擦眼泪,会在自己被欺负时来为自己出头,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
爱不该是拿出来炫耀的东西。
司听白在心里想。
“所以,如果真的想出道就好好训练,好麽?”孟宁九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难得软了语气。
“我会好好训练的。”司听白抿了抿唇,认真道:“我也会努力把我和程舒逸之间的关系变成爱的。”
“你说的对,我现在的表现让她觉得我们是上下级,或许我应该把我的爱表现得强烈一些。”司听白被一语惊醒,轻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孟宁九:?
“等等,我觉得你理解错了。”孟宁九有些懊恼。
本意是想劝司听白放弃,可是自己好像把人劝得更加坚定了。
早知道用罗拉举例了。
“嘿!”追上来的江雪宁自来熟地冲孟宁九打招呼:“你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说完以后江雪宁就有些后悔。
不是,怎麽表现得像个来搭讪的变态路人啊。
秦歌轻噗嗤笑出声,“你下一秒不会要阿九的微信吧?”
有了这俩人的到来,孟宁九不得不放弃对司听白的劝告。
……
……
等她们四人回到宿舍时,生活助理已经在门口就位了。
司听白并没有什麽电子设备,唯一带过来的手机是程舒逸给买的。
她的所有账号都被二姐安装了定位系统,一旦登录就会迅速被抓回去。
所以手机对于司听白来说,就是个没用的板砖。
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和大姐报平安吧。
在得到生活助理的允许后,司听白编辑了条短信,照例发给了她的大姐。
【大姐,我参加综艺了,节目要求上交手机,所以短时间里我收不到你的消息啦,不知道你什麽时候能看见,等你发现的时候记得帮我给妈妈和二姐报平安,我现在呆在我喜欢的人身边,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只是依旧没有小姨的线索,我会继续找的——爱你的念念】
发完消息,司听白滑了一下,前面发过去的消息依旧是未读状态。
司听白已经习惯了,如果能这麽快被回复,那就说明她大姐的账号又被二姐异地登录了。
她顺手删除了这条记录,然后关机交给了生活助理。
别的电子设备没有,可是当生活助理拿起她枕头的时候,司听白有些紧张。
“这是我家人的照片。”司听白眼疾手快地将那两个相框给拦进了怀里。
她的反应动作有些大,原本还在负责收江雪宁游戏机的生活助理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这一个* 空档,江雪宁抱着自己的游戏机躲到了全宿舍最高,看起来最有安全感的司听白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哀求着:“听白,游戏机是我的命,救命。”
“怎麽了?”收缴游戏机的生活助理是组长,话语权最大。
还拿着司听白枕头的助理有些尴尬的哦了声:“这个练习生说这是她家人照片,那是个实木相框,我以为是平板。”
“没事,照片不收,后面会有练习生单采,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组长脾气很好,转头继续对江雪宁进行围剿。
司听白盯着怀里的照片出神,并没有意识到门口多出一个人。
“家人?”程舒逸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泛起疑惑。
司听白不是福利院长大麽?
哪里来的家人?
许意和林幼怡参观了一圈后又留在食堂吃了个饭,直到叮嘱邵苏将两个小孩送出影视小镇,程舒逸才走回来。
回来时已经错过了团舞发布的流程,程舒逸干脆直接跟生活助理来了宿舍。
刚刚司听白那句莫名其妙的我想你,弄得程舒逸有些困惑。
好像自从把司听白带进节目组后两个人的相处就少了许多。
程舒逸下意识以为司听白是不是不合群,和周围人相处的不顺利。
可是当她赶来时却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娃娃脸女生挽着司听白的胳膊求救。
才住进来几天就可以和人有这麽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看来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司听白融入的很好嘛。
程舒逸的视线暗了暗,看来自己这个小狗,有很多秘密在身上。
正专注看照片的司听白没有理会挽着自己手臂的江雪宁,抗议无果的江雪宁又被组长给抓了过去。
照片上司雪的模样仍旧停留在九年前。
那天也正是因为要去拿这张照片,下了兴趣班的司听白并没有直接回家。
说好来接她的人从司雪变成了陌生人。
再醒过来时,就已经被绑在了小黑屋里。
司听白很轻地叹了声气,将照片搂进怀里,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一抹探究的视线。
不知道什麽时候来的程舒逸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自己。
“姐姐?”司听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程舒逸居然会来自己宿舍。
程舒逸嗯了声,抬脚走了进来:“收拾的怎麽样?”
“啊,我没有游戏机。”司听白下意识将相片往怀里藏了藏。
司雪身份特殊,她的照片从来不外传。
她这个无意识隐瞒的举动被程舒逸尽收眼底。
“这个东西很重要?”程舒逸的视线停留在那一抹没有藏完全的相框上,表情有些玩味。
司听白没由来地有些紧张,抓着相册的手有些盗汗:“也不是。”
小姨九年前就下落不明,现在这里人这麽多,如果贸然将她的照片拿出来,或许会惹上什麽麻烦。
更重要的是,如果暴露了小姨的照片,二姐的人肯定很快就会找到自己。
到时候别说留在训练营了,就连能不能呆在程舒逸身边都难说。
拜托千万不要好奇照片。
司听白在心里小声祈求着。
或许是她的哀求起了作用,程舒逸果然没有继续问了,“行,既然没有什麽违禁物品,收拾完了东西就去训练吧。”
程舒逸的视线从相框上挪开,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她抬脚上前一步,彻底将二人的距离消除。
司听白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握住相册的指尖紧了紧。
鸢尾清浅的香气散在鼻息间,柔软的唇粘贴耳际,这个距离进到可以听见呼吸声。
“今晚录制结束,我会来接你。”
第26章 失约(一更)
程舒逸说完,很轻地笑了声。
她的视线低垂,瞥见眼前人彻底红透的耳垂。
明明只是讲话而已,居然会害羞成这样。
不得不承认,司听白比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都要有趣。
面对自己时的羞涩与紧张,不是演出来的。
没由来地起了坏心思,程舒逸对着那通红的耳尖很轻地吹了口气。
她想看司听白更多的反应。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司听白的耳垂上,引得她打了个哆嗦,平白起了身鸡皮疙瘩。
早在程舒逸靠近的那一瞬间,司听白的脑子嗡一声空白了。
她们的姿势在外人眼里看上去不过是正常的讲话。
周围的生活助理还在收拾练习生的电子设备,江雪宁的哀嚎回荡在宿舍,可司听白此刻却什麽都感知不到了。
那一抹轻浅的鸢尾香萦绕住她,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程舒逸的每一个字都能引起她的战栗,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间都带有致命的吸引力。
强烈的占有欲在心底攀升,司听白此刻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眼前人压到身下,从额头开始吻起,直至程舒逸的全身上下都落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彻底占有程舒逸。
可偏偏四周都是人,走廊上还有在跟拍的相机。
别说是吻了,就连伸手去抓住这一抹鸢尾都是奢望。
说完话的程舒逸像来巡查的经纪人一样,轻轻拍了拍司听白的肩膀:“既然把违禁品清理完了,那就快点训练去吧。”
她的声线清冷,仿佛刚刚凑在司听白耳际引诱的不是她一样。
还抱着相框的司听白点点头,看上去有些笨拙的可爱。
耳尖的红已经燃了起来,燃向四肢百骸。
欲望被困在心底叫嚣,司听白却什麽都做不了。
那双可怜的,泛着红的狐狸眼,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望着程舒逸。
“我说过,要回答。”程舒逸的声音很轻,她意有所指:“用声音。”
每个字都很正常,落在旁人耳里不过是经纪人要求艺人汇报进度。
可句话里的暗示只有司听白懂。
原本无助的眼在听到这句话后亮了起来。
程舒逸的视线转了圈,落在了敞开的衣帽间。
她的眼神轻瞥过司听白。
没有讲话,而是抬脚往衣帽间走去。
这个视线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牢牢圈在司听白的脖子上。
衣帽间的门关上,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司听白迅速将相框锁进自己的私人物品柜中,跟还在收缴违禁品的助理说:“老师,我想换个衣服去训练。”
程舒逸刚刚那句去训练声音并不小,周围人也能听见。
所以生活助理并没有起疑。
“好,你先等下。”生活组长并没有发现异常,打了个手势示意摄影师关掉试衣间的那个机位。
收缴这个过程也会作为节目剪进正片,多个机位将练习生们的宿舍毫不保留地呈现。
节目虽然没有水花,也没人会去拿偷拍训练生换衣服做擦边rsq吸引流量。
更重要的是早在投资时,程舒逸就提过要求。所以不论是助理还是摄影,清一色都是女性。
亲眼看着架在试衣间周围的设备撤走。
司听白才从衣柜里取下训练服,冲跟拍的摄影老师微微鞠躬致意。
关紧的门刚推开个小缝,机位拍不到的盲区内,一只细白手腕就探了出来。
司听白感受到被握住腕骨瞬间,一股大力将她扯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甩进了衣帽间的软凳上。
那一抹鸢尾香强势压过来,唇舌被撬开,搭原本在手腕上的细白手腕像衣|内延|伸。
司听白在此刻变成被盯住的猎物。
她配合地微微眯起眼仰着头,迎合这个来势汹汹的吻。
乖顺得像一只自投罗网的兽,心甘情愿地被掠夺。
唇被齿间轻轻咬住,贝齿衔着唇肉轻轻地碾着。
头顶的灯影落入眸底,光晃得司听白很不舒服,可她固执地不肯闭眼。
她不想错过关于程舒逸的任何,即使是像现在这样粗鲁又强势的吻。
程舒逸在接吻时会闭眼,纤长的眼睫垂着,像是飞累了来停靠栖息片刻的蝶。
她的美具象地体现在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即使是闭着眼的瞬间,也美得勾人心魄。
司听白不舍得闭眼,连眨眼都不舍得。
她平白又想起孟宁九的话。
枚举出程舒逸为自己做过的够得上爱的事情。
现在又多了一件。
起码程舒逸不会这样认真地去吻另一个人,也不会对除了自己外的人这样亲密。
唇上微微的痛感无限蔓延,像是终于品够了般,亲咬又变回了吻。
如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
停靠的蝶似休息够了,轻轻颤动间,程舒逸睁开了眼睛,蝶飞走了。
“你不专心。”程舒逸的嗓音泛着哑,尾调莫名勾人。
她看着身下似乎被自己亲呆了的人。
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司听白的侧脸。
对,就是像现在这样,眼睛里除了自己再放不下旁的。
上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还是九年前。
周昭也是这样看自己的。
那个时候的程舒逸并不懂这样的眼神叫爱。
只知道周昭看自己的眼神与旁人不同。
身下人的脸跨越时空交叠上九年前周昭的脸,程舒逸觉得自己一定是一夜没睡,被程游历的病刺激出现了幻觉。
可是她愿意沉溺在这个幻觉里。
她心安理得的在司听白充满爱的眼神无限怀念着另一个人。
程舒逸又变回九年前的程舒逸,那个时候的程舒逸拥有一切。
还什麽都没有失去。
或许可以把这个人变成周昭,不只是眼睛像。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穿白衬衣。”程舒逸低头吻了吻司听白的鼻尖:“以后你的衣服我来买吧。”
“好。”
司听白的手慢慢地环上程舒逸的腰,拥抱让两个人密不可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可以随意使用,支配我。”
并不懂此刻程舒逸心中所想的司听白沉溺在程舒逸此刻的温柔里。
如果此刻程舒逸看自己的视线都不算爱的话。
司听白想不出更好的爱会是什麽样子了。
她一心沉溺在这温柔和对孟宁九的反驳里。
以至于司听白并没有察觉,隐藏在这份温柔下的比起爱,更像怀念。
程舒逸轻轻往前挪了一步,任由司听白抱住自己:“吻我。”
这一次的身份调换,司听白那压制住的爱意彻底释放。
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所有氧气都被从胸腔挤压干净,身体在感受到窒息的前一秒将二人分开。
脱了力的程舒逸腿一软,跌入司听白的怀中。
她的脸枕在司听白的肩上,感受着司听白起伏的胸膛。
喘息声落在程舒逸的耳朵里,司听白的呼吸早已经被揉乱了。
她忍不住想要更多,浅浅一个吻根本不够。
视线落在被自己吻花的唇上,司听白微微侧身,想要加深这个吻。
刚要落下的唇被指尖抵住。
程舒逸轻笑着推开她,“我已经听见回答了。”
“你该去训练了。”
……
……
留给练习生们训练的时间很短。
从主题舞发布到要求熟练只留给了练习生们三天时间。
在短短三天里不仅需要记熟所有主题舞的动作和节拍,还要边跳边完整唱出主题曲。
等司听白从宿舍返回训练大楼时,几乎所有的空教室都被占满了。
她在昨夜呆过的空教室里找到孟宁九时,她身边已经汇集了不少人。
那一抹蓝色头发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听白来了!”听见开门声,路不平率先扬起手打招呼:“快过来,你没来阿九都不开跳的。”
路不平这声吆喝不小,回响在教室里。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原本还在扒动作的孟宁九轻啧了声,反驳道:“明明是你说的扒熟了再跳,怎麽成了我等她。”
话虽如此,但孟宁九的视线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来迟的司听白。
大红训练服将司听白衬得更白了,高高扎着马尾,青春洋溢的脸上满是胶原蛋白。
即使是不化妆,这张脸放进娱乐圈也是秒杀一众的存在。
视线落在司听白唇上时,孟宁九的视线一暗。
看来刚刚那些话全白说了。
自己说一万句,抵不过程舒逸勾勾手指随意赏赐的吻。
孟宁九挪开视线,还在播放的视频关掉,站起身道:“我扒完了,开始吧。”
吵吵嚷嚷的人迅速依次排开。
不明所以的司听白走了过去,看着多出来的几张陌生面孔有些起疑:“怎麽这麽多人?”
她问的是孟宁九。
但孟宁九并没有理她,像是有些失望地往边上撤了一步。
“是这样的!”
接话的是江雪宁:“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就都来跟着九九偷学了,还有跳舞很好的路同学,她们俩领,傍晚导师会过来看。”
“你来晚了,九九其实有点不开心。”江雪宁完全误会了这俩人的关系,轻声说:“不过我说了你是在换衣服才来晚的。”
江雪宁说完,还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胸。
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得意小表情。
“哦。”司听白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问。
司听白的反应和预期里有出入,江雪宁有些不解想继续八卦。
可孟宁九已经按下了音乐开关,主题曲的音乐声回荡在练习室里。
一旦开练,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来跟着孟宁九偷学的练习生不少,司听白并不能完全叫出名字,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练习室不是私有的,孟宁九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老师。
所以认不认识和司听白的关系也不大。
主题舞的难度很高,每个动作的力道都设计得很巧妙。
不同于柔软动作带给司听白的局限,她跳起这种力量型的舞蹈时,反而比做别的动作要轻松。
训练室里没有时间,也看不见天。
四面的镜子亮着灯,跳累了的练习生们就自觉坐到边上去看,等体力恢复了就再来跟跳。
杨薇和米诺在傍晚时分过来的。
过来时孟宁九和路不平已经能流畅地将舞给跳完了。
跟着学的其余学员就要参差不齐些,让杨薇意外的是,司听白居然也能磕磕巴巴地跳完全程。
并且舞蹈和肢体里也已经有了几分苏飒跳的感觉。
专业导师过来指导了一遍后又换了下一个教室。
直到跳到所有人都倒下了,孟宁九才叫停了今晚的训练。
一行六个练习生结伴要回宿舍,约着明天还要一起跳并且要开始学唱主题曲了。
六个人的小分队正式成立。
江雪宁还给起了个名字,叫【邀舞和六】,她的解释是用作微信名就叫邀舞和(6)了。
但现在没有手机,就是邀请跳舞和六个人,由于解释的太直白且没有梗,被秦歌轻嘲笑了一路。
并没有和她们一起会宿舍的司听白转头去了房车扎营地。
她早早在训练室洗过澡,即使此刻一夜未眠,她的精神也极度亢奋。
只可惜的是,当她匆匆忙忙赶去房车扎营点时。
并没有看见程舒逸的车。
司听白宁愿是自己看漏了,也不愿意接受程舒逸骗自己或者放了自己鸽子的事实。
练了一天的舞,四肢早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可她仍旧不死心地在房车营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在绕到第五圈的时候,司听白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被放鸽子了。
路灯把司听白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今天的天就像她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连月亮也躲起来了不肯见她。
不死心再次查找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直到把每一个房车的车牌号都全部记熟了。
也仍旧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那辆车。
浓浓的无力感彻底将司听白压垮,满心欢喜的人将最后一丝期待与喜悦也磨平。
司听白不理解,一向注重承诺的程舒逸为什麽会失约。
更不理解为什麽她在给了自己期望以后又要让自己失望。
今天发生在试衣间里的那个吻。
那个温柔到极致的眼神,还有程舒逸的那句承诺。
仿佛都是空谈。
淩晨时分,偶尔有风。
树影磨擦过时发出簌簌声,仿佛在无情嘲笑着她。
站在灯影下的人无力地垂下头。
小声又压抑地哭声散在夜色中。
这一刻,再勇敢再坚强的人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孩。
第27章 我会弄脏姐姐(二更)
等司听白整理好情绪回到练习教室时,正赶上刚洗完澡的孟宁九出来。
二人在教室门口碰上面。
孟宁九有些不解的打量着司听白。
“还练吗?”哭过的声音有些哑,司听白的眼尾泛着红。
看上去像是困极了,又像是情绪刚刚崩溃过。
原本以为司听白今晚会去程舒逸车上,但此刻突然回来的人还红着眼睛,孟宁九在心里闪过一丝猜测,但很快又压下。
孟宁九没有多问,点了点头:“练。”
“好。”司听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我也练。”
最后一句话散在教室里,没人再开口。
司听白没有解释自己突然回来的原因。
孟宁九也没问她眼尾泛红的由来。
二人如第一次见面那般默契,淡淡的疏离中带着点到为止的分寸与距离感。
只是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多了几分说不明的东西。
彼时已过淩晨两点,不同于前几日训练小镇里的灯火通明,偌大的训练教室里只零星亮着几盏灯,宽旷的柏油路上看不见人影。
整个小镇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陨石》的音乐声与舞蹈节拍回响在训练室,不知疲倦的少女们反复练着同一支舞。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入夏后的江城天亮得很早,远远挂在天际线的太阳,跟咸蛋黄似的被破开,渗出的火红曙光浸染云层,从天与地的交接点溢出来,迅速蔓延。
又是一夜未眠。
司听白跟疯了一样不知疲倦,这次先倒下的人还是孟宁九。
豆大的汗迹顺着孟宁九的额角滑落,她盯着眼前仍旧在跳的司听白。
忍不住在心里骂:爹的,这是什麽体能怪物?
先是狂练了一整个白天,现在又加一个淩晨。
司听白的动作越来越标准,甚至开始跟着伴奏哼唱了起来。
实在撑不住的孟宁九慢慢地躺下去,眼睛闭上前看见的景象仍旧是司听白的舞姿。
并不知道身后人已经睡过去了的司听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可是司听白并不愿意停下来,她就是要耗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将所有纷乱的思绪变成汗水蒸发掉。
直到力气耗尽,才可以不去想程舒逸。
原本还跟着节拍的司听白被这个名字扰了下思绪,掉了节奏,崩了一整夜的情绪彻底断裂。
脱了力的司听白跪坐在已经睡着了的孟宁九身边。
少女匀称的呼吸与《陨石》的伴奏乐犹在耳畔,走廊上已经有了早起练习生的脚步声。
天亮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司听白却什麽都感知不到。
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她跪坐在地板上,喘着气。
汗迹顺着额角滴落到地板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汗湿又跳干了。
黏糊糊的感受并不舒服,可司听白却无暇顾及。
她满脑子都是程舒逸昨夜放她鸽子。
为什麽要放鸽子,为什麽许诺和毁约可以发生在用一天,为什麽好像拼尽全力怎麽做都不够。
挫败的感觉不好受,司听白甩了甩脑袋,不许自己沉溺在这种情绪中。
虽然做练习生是为了程舒逸,进入节目是为了程舒逸,留下来还是为了程舒逸。
可训练和比赛,不能只靠程舒逸。
只有不断变强,不断往前爬,在这个圈子里爬到足够高的地位。
才可以拥有与程舒逸平起平坐,甚至于淩驾于她之上的权利。
到那个时候,自己将由被动者变为主动者。
还要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
直到将程舒逸彻底占为己有。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司听白长长地叹了声气,仿佛将最后一丝也用尽了。
她就这样贴在孟宁九身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
接下去的两天时间里,程舒逸都没有出现过。
而司听白则是泡在练习教室里不分昼夜的练习。
她身上的那股子韧劲和不服输的狠劲让孟宁九在意外之余,甚至有些钦佩。
要当练习生,第一关就是要对自己狠。
司听白不仅狠,还特别有悟性。
短短三天时间,她已经能熟练做到将这支长达四分钟的《陨石》主题曲边唱边跳,一口粗气不喘地跳完了。
没有程舒逸消息的时间里,司听白变成了无情的训练机器。
考核录制的时间已经到了,每个练习生需单人进入到训练进行录制。
每个人有且仅有一次机会。
而这场录制不仅要在相机前完成,还要等待坐在相机前的苏飒和杨薇、米诺三位舞蹈老师打分衡量。
苏飒是全能ACE,这次的舞蹈由她编舞谱曲,也由她来确定最终评级。
训练生们一大早就被集合在了大楼前,不同于第一次来录制的欣喜与期待,这一次的每个人都是忧心忡忡的。
距离首次直播还剩下三天时间,节目放出了经过处理的第一批训练生的十五秒单采音频。
因为首露面是直播,音频的热度反馈并不高,只小小摸了个文娱榜热搜的尾巴。
虽是尾巴,但也结结实实挂了一天,评论区多多少少也收到些许反馈。
【xswl,好一出没活硬整】
【综艺真是越来越难看了,你鱼药丸】
【好独特的节目,这是靠声音选秀吗?】
【诶,说真的0279号的声音好好听,长啥样有人挖吗?撒子时候直播哦】
【好几个女孩子的声音都好好听,我要预约直播了,感觉有一种开盲盒的神秘感!】
【练习生不关心,这个词条能不能撤一下,抱走我家苏飒,非官宣不约】
各式各样的声音,好的坏的都有。
没有手机的练习生们并不知道网络世界的纷扰,她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准备迎接着检验。
三天睡了九个小时不到,司听白仍旧精气神十足。
前面的练习生一个一个走进去,她们的经纪人和助理有的等在镜头外,冲她们示意提前准备好的剧本。
司听白仰头喝了口水,似无意的瞟过了在场的每一人的脸。
视线停留又挪开,没有自己想见的人。
将水咽下去,司听白清了清嗓子又像没事人一样目视前方。
心里泛起的那点难受的小泡泡被强行按下去。
现在难过还不是时候。
【江城娱乐司听白】
考核教室的字幕条上弹出自己的名字,司听白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
上一位考核完的练习生走出来,在走廊上与司听白打了个照面。
“准备好了?”孟宁九攥拳,做出碰的姿势。
“小意思。”司听白抬手回应她,阳光从窗口溢进来,落在二人相撞的拳上。
片刻的擦肩,二人为彼此打气的动作被完整拍下。
进入单人检阅教室后,司听白深吸了口气,冲台前的导师鞠了个躬,做自我介绍。
“听白,加油哦!”苏飒甜甜一笑,轻声问:“准备好了的话,就给我说一声。”
不算小的教室有足够的施展空间,坐在镜头下的导师笑得温柔。
四面都是镜子,穿着红色9号教室级别服的司听白在舞台中央站定。
她抬手将衣摆卷起,轻盈地挽了个结,若隐若现的马甲线条一览无遗。
墨黑长发被红色发圈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做完这一切,司听白慢慢举起自己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四面的灯光聚焦而来,那支早已经烂熟于心的舞曲旋律响起。
《陨石》的舞蹈动作偏力量型和自由感,这极大程度发挥了司听白的优势。
原本看着司听白九号训练服的三位导师并没有抱什麽期待,直到她做出第一个动作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被吸引了。
镜面中倒影着司听白的舞姿。
短短三天里,司听白的进步已经不足以用惊人来形容了。
《陨石》的节奏轻松又欢快,司听白完美地用肢体诠释了这支舞曲所想表达出来的意义——陨石是宇宙中的一部分,它们携带着宇宙深处的秘密。
而每一个少女的宇宙,都是由一颗颗陨石汇集而成。少女既可以成为耀眼的宇宙,也可以做独属于自己的那一颗陨石。
司听白的肢体动作力量充沛,在每一次的动作中都在为爆发那一刻而蓄力。
直至高潮歌词出来的瞬间,前面的所有蓄力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已经彻底记住了动作的司听白对着镜子,完成了每一步的动作。
圈内对女团成员的舞蹈定位有一个极大的性别误区。就是认为女孩生来只适合跳柔软的肢体动作,许多公司为了讨好媚粉,也会专门去设计一些用来展现身段柔软的舞姿,利用好身材与诱人的动作来吸引关注度。
可在苏飒在眼前人身上看见了可塑性。
那原本被认为不该出现在女团舞身上的飒爽与帅气被司听白展现得淋漓尽致,相较于用力过猛的男团舞,司听白的动作间既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又带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少女俏皮。
柔与力量的完美结合。
直到舞曲表演结束,司听白大气都没喘一下,冲台下人鞠躬示意。
“可以啊听白。”苏飒一脸欣赏地看着眼前人,语气忍不住赞许:“和你初舞台比起来,你现在可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了,听阿九说你这三天几乎没离开过练舞室?”
刚刚孟宁九表演完后,苏飒拉着她闲聊了几句,大多问些训练的事情。
本意是想多匀给她些镜头,可孟宁九的话题却引到了司听白的身上。
她说这三天,她和司听白除了吃饭洗澡外没有离开过训练教室。
直到真的看见了,苏飒才懂了那句没有离开的含金量。
杨薇也赞许地点头:“肯学,有天赋,好好加油。”
“加油哦!”米诺笑着说:“争取早日和阿九去一个教室!”
三位导师的夸奖是轮流制的。
司听白除了微笑点头外,只回答一些问询类的句子。
见时间控制得差不多了,苏飒做了个打气的动作,跟司听白说:“加油哦!用三天后的直播改命!”
“好的,改命!”司听白也学苏飒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她的模仿让小教室里有了欢笑声。
录制的完美结束让司听白郁闷的心轻松了些。
她轻叹了声气,从小教室的后方走出去。
今天的录制安排只有主题舞,其余时间训练生可以自由支配。
司听白本来准备继续去训练教室的,可刚走出小教室,就听到了身后响起高跟鞋声。
“为什麽叹气?”那令司听白朝思暮想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司听白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为什麽不回答?”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程舒逸抬脚朝着司听白走去。
从医院回来还是错过了司听白的初舞台录制。
不过听孟宁九说她表现得很好,程舒逸也没有多操心了。
只是不同于平日看见自己就贴过来的殷切,今天的司听白似乎在闹情绪。
程舒逸在她身后站定,并未继续向前。
浅浅的鸢尾香从身后包围过来。
司听白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睡太少出现了幻觉。
姐姐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可这个世界上除了程舒逸,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让自己有这种感觉。
原本放在口袋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司听白慢慢地转过身。
三天不见,程舒逸似乎没有发生变化。
她依旧精致漂亮,勾人的红唇,微卷的长发,十厘米的高跟鞋气场全开。
而自己刚刚跳过舞的训练服上有汗迹,被空调一卷,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在看见程舒逸的那一刻,某种情绪从身体内部苏醒过来。
那被刻意忽视压制的委屈在此刻全部跑了出来。
司听白有很多想问,也有很多想说。
可是话到嘴边却什麽都表达不出来。
司听白眼尾渐渐泛红,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隐有泪意,看上去可怜极了:“姐姐,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啧。”
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委屈,有些不满道:“我以为你第一反应会是要抱我?”
跟司听白约好的那天,程游历的状态彻底恶化。
将近傍晚十一点的时候呼吸骤停,连续下了三道病危通知书,程舒逸不得不暂停手里一切工作赶回疗养院。
整整三天,程舒逸几乎没有怎麽合过眼。
发给Dawn的预约信暂未得到回应,程舒逸又将邀请信发给了和Dawn同工作室的薛静鸢医生。
直到确定程游历的状态彻底稳定,程舒逸才从疗养院赶回影视小镇。
综艺直播在即,后面再想这样随时离开的可能性不大。
关于家事,程舒逸从未对外泄露过半分。
所以这三天不仅司听白没有她的消息,就连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她的动向。
听到程舒逸的声音,心底的委屈被无限放大着。
司听白有些委屈,声音很轻:“我身上有汗,会弄脏姐姐。”
每次练舞后都会出许多汗,《陨石》动作幅度大,对控制力道的度也很严格。
能做到不喘气不出错的跳完全程,是用小后背汗迹换来的。
眼前的程舒逸漂亮精致,不能被汗水沾染,司听白这样想,悄悄捏住了衣摆。
原以为眼前人是闹脾气,在听到理由的时候程舒逸忍不住轻轻笑了声。
紧绷了三天的神经不知道为什麽,在看见司听白的这一刻消散了些。
“那好吧,我先带你去洗澡。”程舒逸耸了耸肩,率先往房车营走去。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跟身后人说要去的方向。
程舒逸就这样在前面走着,她自信司听白会无条件信任与跟随。
身后寸步不离的脚步声也印证了这一点。
……
……
迟到了三天的诺言终于兑现。
司听白在踏上程舒逸房车的瞬间,有片刻恍惚感。
这不是她第一次上这辆车,却是第一次以被邀请的身份来。
“那边有衣服,你先去洗澡。”回到房车里,程舒逸第一件事就是踢开高跟鞋。
连续几天没怎麽合眼的身体在此刻累到了极致,可最后的理智牵制着她先要卸妆。
所以在司听白进入* 浴室时,程舒逸转身进了另一个小浴室洗漱。
这是一辆加长型豪华房车,两米的大床占据了许多的位置。
有轻微洁癖的司听白受不了身上的黏腻感,从头到脚给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
等司听白洗完澡搽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声音。
再次被抛弃的坏猜测浮现上心头。
司听白没来得心慌了下,可当她从浴室处拐过来时,却看见已经睡着了的人。
睡着时候的程舒逸全然没了攻击性。
她将自己整个蜷缩成一团,对外界极其防御和不安的姿态。
司听白靠近的脚步稍顿,视线在桌几的红酒瓶上短暂停留。
等待的一个小时太长。
长到程舒逸喝了杯酒,等到睡着。
某种直觉涌上心头,姐姐似乎遇到了很棘手或者说让她很糟心的事情。
将头发处理到不滴水的状态,司听白蹑手蹑脚地从床尾爬上去。
在探出手前,她已经将自己的掌心贴在身上暖热了。
睡梦中的程舒逸只觉得被一双温柔的手给托起来了。
原本无限下坠的滞空感消失,程舒逸皱了皱眉,主动将脸朝着温暖的地方贴过去。
感受着怀里人主动靠近的司听白拥紧了这个怀抱,她轻轻拍抚着怀里的背,柔声哄着:“姐姐,我在呢。”
半梦半醒的程舒逸皱了皱眉,她微微睁开了眼睛。
抱着自己的人穿着白衬衣,黑色长发随意散着,只是没有戴眼镜。
“昭昭?”
这种温柔让程舒逸有些恍惚,低声问:“你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司听白需要俯下身才能听清。
那句你回来了吗让司听白心头一颤,她问:“回来?我去哪里了吗?”
“这九年,你去哪里了?”程舒逸的声音很轻,隐带有些许哭腔:“对不起,对不起。”
哭腔中满是自责,程舒逸轻声道歉着:“我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
司听白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程舒逸,听见哭腔的瞬间,她只觉得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九年前,她们并不是靠自己下山的。
当时的司听白高烧不退,被困在山洞里整整两天,两天时间里滴米未沾滴水未进。
而程舒逸也没有了力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现在司听白现在做的这样,将高烧不退的人搂在轻声哄着。
通过不断讲话来分散司听白的注意力,阻止她睡觉。
再后来的记忆就越来越浅了,司听白只记得自己睁开眼睛后就出现在了病房里。
太过于舒服的环境让刚睁眼的司听白以为自己死了。
养伤的日子里司听白不止一次提过要见程舒逸,可每次都被妈妈拒绝了。
伤好了以后,司听白就被送到了老宅。
名字,家世,背景全部都做了更换和处理。
世界上再也没有司念念,活下来的只有司听白。
整个流程作为小孩的司听白完全没有权利选择,她被迫与程舒逸一别九年。
原以为这个记者姐姐肯定不会记得自己了。
可没想到程舒逸居然会记自己九年,还以为弄丢了自己而自责内疚。
听着怀里人不断的忏悔和道歉,完全会错意的司听白难受极了。
她轻轻贴着程舒逸的额头轻声说:“姐姐我没有丢,我就是司念念。”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程舒逸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她攥着眼前的‘周昭’一遍一遍诉说着自己的忏悔。
直到眼泪滴落在脸颊上,程舒逸如梦方醒般打了个哆嗦,她睁开朦胧的泪眼。
失而复得的周昭迅速消失。
眼前只有一个红着眼的司听白。
“唔。”程舒逸抬手揉了揉太阳xue,慢慢坐起来:“我刚刚做梦了?”
司听白轻轻擦掉了眼泪,“没关系的姐姐,你只是压力太大了,没事的我现在……”
“嗯。”程舒逸敷衍地打断她的话,语气又恢复了疏离:“你什麽时候洗完的?”
连续几天没有休息的身体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等待司听白洗澡的时间太长,长到程舒逸都喝完了杯酒还没动静。
酒精与困倦的双重作用下,程舒逸做梦了。
她再一次梦到了九年前。
那场营救司家三小姐的新闻报道。
这个梦在这麽多年里断断续续反复重现,每一次程舒逸都只能从失去周昭的恐惧中惊醒。
直到刚刚。
消失的周昭居然出现了,她抱着自己跟自己说她没有丢。
虽然清醒后知道一切都是梦,但不得不承认在刚刚那一刻。
程舒逸内心悬了多年的折磨被松懈了几分。
一切都跟眼前这个小孩有关。
那双和周昭相似的眼睛,又穿着周昭爱穿的衣服风格。
跪坐在床榻上满怀爱意看自己的神情,每一个假象都足以让程舒逸沉沦。
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托住了司听白的脸颊。
很轻很轻的吻,不同于前几次的掠夺。
这一次的程舒逸温柔又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来之不易的珍宝。
还未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的司听白任由程舒逸吻着。
程舒逸此刻的主动被司听白理解为对那次放鸽子的补偿,于是她抬起手加深了这个吻。
白天的时候房车营地会有许多人经过,周围人的讲话声透过窗口传递进来。
“我现在可以继续三天前的事情了吗姐姐?”呼吸声渐重,微哑的嗓音贴着程舒逸的耳垂,司听白不安分的犬牙不轻不重地碾着那柔软的耳垂,吻顺延向下:“被姐姐放鸽子的那天我很难过的。”
程舒逸仰头迎合着怀里人的吻,她像一只高贵的天鹅,被猎人捕捉。
白皙的脖颈被吻得泛起阵阵战栗,情动的吻越来越失控,越来越向下。
幽静的花园深处被辛勤的园丁探寻开采,春的柳条来回抚弄着,等待着一场春雨的降临。
被捕捉在怀中的天鹅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品尝。
尽管窗外日头正盛,跌在床上的一双人沉溺在爱的长夜中。
直至淅淅沥沥的春雨全部落尽,天鹅又被放过。
“你在训练营里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跟我提。”程舒逸享受着身上人的按摩,声音懒懒的:“或者告诉邵苏。”
好几天没能合眼的程舒逸确实已经累极了。
这种累并不只存在身体,而是心理上的双重疲惫。
司听白的吻很轻,落在眉梢唇角,就像轻飘飘的小羽毛似的扫去了堆积在心里的烦闷与焦虑。
“姐姐。”司听白的声音很轻,她的指尖没入程舒逸的发梢,墨色长发缠绕在尾指。
“我确实有件事想和你说。”
这样的讨好与低头,无非是为了资源。
程舒逸理所应当的这样认为,挑了挑眉算是答复。
“我不想住宿舍。”这句话在司听白转了好几个圈,终于被她讲了出来:“我想搬过来,住在姐姐身边。”
说出口的瞬间,司听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
程舒逸的声音有些哑,尾音上扬,莫名性感:“为什麽?”
没有被拒绝,而是问了为什麽。
司听白踌躇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用话语表述出自己的情意,以及对程舒逸的真心。
做事从不纠结的人在表白的事情上犯了难。
腹稿打了千千万,司听白刚准备好开口时,才发现。
怀里的人不知道什麽时候睡着了。
房车内的所有窗帘都被拉紧,只留了一盏照亮的床头灯影。
昏黄灯影落在程舒逸的眉眼上,衬得睡着的人多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司听白忍不住以唇为笔,反复描绘。
接吻和口口让她们身体的距离变得亲密无间。
可是司听白总觉得和程舒逸的距离似乎很远,
因为…我想再靠近你一点。
姐姐。
第28章 这是迈向程舒逸的第一步
距离首期直播仅剩下三天时间不到。
原本气氛欢快的影视小镇里,也被无形的压力和危机笼罩。
小镇的路上再看不见结伴闲逛的练习生。
不同于外界的喧闹,房车区仍旧一片静好。
司听白醒时,程舒逸仍旧睡着。
这段时间司听白的身体早已经习惯高强度的训练,这样突然松懈下来反而不适应了。
拉紧的遮光帘隔绝了窗外时间,世界的范围与距离被缩小到只剩下眼前的空间。
睡饱了的司听白享受着只有她和程舒逸两个人的世界。
安静的四周让她感觉自己和程舒逸贴得无限近。
近到入耳的声音只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透过昏暗灯影,司听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睡着的人。
卸去精致妆容的程舒逸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脆弱和疲惫。
司听白这才发现,这没有见面的三天里,程舒逸过得似乎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轻松。
淡淡的黑眼圈在瓷白小脸上格外清晰。
程舒逸睡得并不安稳,秀气的眉总是皱着,像是正在被无法挣脱的梦魇折磨着,很轻很轻的呢喃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察觉到异常的司听白有些紧张,她抬起手轻轻粘贴程舒逸的脸颊,试图将人唤醒。
她为程舒逸做些什麽,可旁观者无法感知到入梦者的痛苦。
肢体的安抚也只是徒劳。
感知到了触摸,睡梦中的程舒逸猛地抬手握住了这只手。
像是在害怕,攥住手背的指尖用了很大的力气。
皮肉与骨骼被挤压到极致,闷闷泛着痛。
无暇顾及痛感的司听白终于听清楚了程舒逸的呢喃。
她说:“别走。”
反复呢喃着的两个字,被梦魇拖住的人无法清醒,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看见泪痕的瞬间,司听白的心猛地一颤。
当年自己的离开居然给程舒逸造成了这麽大的痛苦吗?
痛苦到即使找到了自己,也仍旧被梦魇折磨。
越想越心疼的司听白慢慢倾身下去,一点一点吻掉了程舒逸的泪痕。
她的动作很小心,像一只幼犬虔诚地舔抵着神迹。
温热咸涩的泪被司听白悉数吻走,仿佛这样,就可以将程舒逸正承受的痛苦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我不会再走了,姐姐。”司听白的吻落在程舒逸的发顶,语气坚定而认真:“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感受到安抚的人慢慢平稳下来,新一轮的梦魇袭来。
程舒逸再次沉沦入梦境。
静静睡着的程舒逸乖极了,像个可以随意摆弄的洋娃娃。
越是安静时,思绪就越纷乱。
司听白的视线落在怀中人的脸上,甚至连眨眼都舍不得。
所以你转行是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吗?
当年的事情,为什麽会给你造成这麽大的痛苦呢?
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吗?
诸多困惑在瞬间里挤满脑袋,司听白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可是这种不对的感受,她又无法形容出来。
按道理说,如果让程舒逸如此痛苦的人是司念念。
那为什麽当司念念出现时,程舒逸并没有那麽多的情绪,或者说,并没有像自己那麽开心呢。
某个大胆的猜测冒头。
很快又被司听白压下去。
当年的绑架案被困在山洞里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和程舒逸两个人。
在失去意识前,彼此也是对方唯一见过的人。
所以不存在错认,更不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在中间。
一向信直觉的司听白否定了自己突然冒头的猜测。
看着怀中仍旧沉睡的人,司听白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喃喃:“姐姐,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反复放在心尖上揉拈思念的人终于变成具象的怀抱,阔别九年的温暖再次回到身边。
程舒逸,程舒逸。
司听白垂下头,二人的额头相抵,共享着彼此的体温。
哒哒哒——
很轻一阵敲门声,将差点再次睡去的司听白惊醒了。
这个时候的敲门,是不是和节目有关?
下意识的反应,司听白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慢慢下床。
尽管她的动作很轻,但踩在地板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些响声。
可床上人并没有被吵醒,甚至连被惊扰到的下意识反应也没有。
程舒逸这一觉睡得有些过于沉了。
在去开门的路上路过吧台,司听白瞥了眼被喝了一半的红酒。
难道是姐姐喝了酒的原因?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司听白收回思绪去开门。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并没有察觉到被压在酒瓶下的市面上严禁售卖的强效安眠片。
强效的药物混合着酒精,作用被发挥到了极致。
敲门的人是邵苏,看见门开的瞬间刚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
但在看见眼前人时,邵苏一愣,“司听白?你怎麽…”
怎麽会出现在程舒逸的房车上,还只穿了件衬衣。后半句话邵苏没敢问。
“邵姐?”司听白礼貌问:“有什麽事麽?”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了,邵苏很快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啊了声说:“我想着sue姐这几天在医院里都没怎麽吃东西,所以特意打包了她爱喝的那家藕汤。”
“这几天都没怎麽吃东西?”瞬间抓住关键词的司听白皱起眉:“在医院?”
姐姐眼下的黑眼圈是因为这个吗?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的邵苏一紧张,咬到了舌头,敷衍道:“啊,不是是我在医院,程姐这几天忙工作上的事情,我给说错了。”
司听白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她盯着邵苏沉默不语。
她的注视太过于强势,邵苏被看得心虚极了。
但这件事涉及到程舒逸的家事,也关乎于自己工作保不保得住。
邵苏还是转移话题到:“sue姐醒了吗?她一忙就不吃东西,如果还没醒我就等下再来。”
说完邵苏探头往房车里看了眼,然后自说自话道:“看来还没有,我等下再来。”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
“诶。”司听白皱了皱眉,刚想追上去时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美观。
虽然衬衣够长,跟短裙似得,能遮到大腿处。
可毕竟是在影视小镇,随处可见的相机,还有许多双眼睛。
踌躇一番,司听白还是关上车门回去穿好了衣服。
等她穿戴整齐再想去找邵苏时,接到了录制的通知。
……
……
从白天录制到了晚上,耗费十一个小时,首轮练习生单人主题舞直拍终于全部录制完成,原以为可以松口气的练习生们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晚八点,所有训练生集合在海选教室的录制棚里。
苏飒举着麦站在舞台中央,表情严肃地环视了一圈练习生们,发布任务:“单人舞台已经结束,一天后将在今天考核的教室里,进行齐舞考核,跳得齐就有镜头,跳不齐就是背景板。”
这次留给练习生们准备的时间更短,压力更大。
苏飒的话音刚落,台下迅速响起很轻的议论声,还夹杂着叫苦和哀嚎。
111位少女的实力参差不齐,光是将个人部分做到完美并不算胜利,真正的练习生涯才刚刚开始。
首轮直播的开场就是111位练习生的《陨石》主题曲齐舞,这也是练习生们在节目里拿到的第一个露脸镜头。
这麽些天大家都是闷头练自己的,谁也没想到下一个任务就会是齐舞。
司听白听见这个任务时,心里并没有很惊讶。
对于《陨石》这支舞她不仅已经能做到闭着眼睛都可以跳全程。
更可以在专注自己动作的同时,用余光关注着周围人的节奏和动作进行调整。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只有司听白,还有‘吆舞和六’人组合。
早在她们第一次集合在小教室里,孟宁九和路不平拆动作时,司听白就曾经猜测过,等个人考核结束,下一轮就会是齐舞考核。
到时候留给大家训练的时间将会更短。
当时司听白提出这个猜测时,并没有被采纳。
原本在拆动作的路不平听她这个猜测后立马反驳:“留给练习生学团舞的时间比独舞长一倍,这是规矩。”
“你是不是训练的太短,都没有排过舞啊?”
路不平性格豪爽又是急性子,讲话一向很直也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被有心解读一下,语气还里隐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是啊听白,”那个跟着路不平来的女生叫齐喜,也附和着:“我也没听过团舞比独舞时间更短的说法。”
路不平和齐喜是一个公司的,在小教室里她们俩总是抱团行动。
一个人说话,另一个就一定会帮腔。
司听白并没有理会她们的质疑,只是跟孟宁九说:“这是我的直觉。”
这是训练的第一天。
晚上导师会巡教室去检查,抓独舞的难度会比两手抓要轻松得多。
沉吟片刻的孟宁九抬起眼看向司听白,轻声问:“你相信你的直觉吗?”
孟宁九是这个教室里唯一一个1号教室的,小队里的人自觉把她当成了队长来看。
队长发话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了司听白身上。
司听白只是看着孟宁九的眼睛,点了点头:“我相信。”
司听白虽然不懂练习生这个职业。
可她懂资本。
用最少的时间榨取最大化的利益。
至于能不能做到和怎麽做到,就不是资本该考虑的事情了。
“好。”孟宁九点了点头,“那我们齐舞独舞两手抓。”
对于这个决定,秦歌轻和江雪宁没有什麽意见,但路不平和齐喜就有了些情绪。
不过考核迫在眉睫,这个插曲很快被江雪宁打哈哈过去了。
台上邵苏还在说着关于直播时候的要求。
无心再听的司听白抬起眼和孟宁九对上视线。
二人隔着人群嘈杂对视,默契一笑,又挪开视线。
……
……
十分钟的简短会议很快就开完了。
练习生们原地解散,不约而同地往训练大楼走去。
“我嘞个预言大帝听白,你是不是有剧本啊?”路不平大咧咧地靠过去攀近乎,抬手就要搂司听白的脖子:“居然可以一下子预判出齐舞的时间。”
在她手要靠近的瞬间,司听白嫌弃地皱眉躲开了她的亲近,冷冷道:“没有。”
这种事情还需要剧本吗?
直播迫在眉睫,但凡懂一些的都应该可以预判到。
身侧人这没有分寸感的自来熟和胡乱下定义让司听白很不爽。
她本就是偏攻击型的长相,不笑时格外凶,就差把厌恶写脸上了。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话。
司听白加快步子,只想甩开路不平。
比起考核跟训练,她现在更关心程舒逸醒了没有。
虽然大家在一起训练的这几天关系从不熟悉的陌生人,变成了叫得上名字的队友。
但这不代表司听白会接受这没有边界感的肢体接触。
她也不接受和不熟的人在无法自主选择的情况下,捆绑在一起成为所谓的‘朋友’。
被躲开了靠近的路不平也不在意,巴巴地又凑过去:“好好好,算我冒失,司姐,听姐,白姐,三天后的直播流程是什麽sue姐肯定跟你说了的,她天天和总导演混在一起,你给我剧透一下呗?”
“你什麽意思?”
这波无端得揣测提到了程舒逸。
司听白本就不爽的情绪被彻底激化。
就在她要开口问个清楚的时候,一只手探了过来,将司听白拉了过去。
清爽的柠檬香气从身后粘贴来,带有少女的体温以及撞在肩头的结实胸膛,司听白被牢牢圈在了怀里。
孟宁九比司听白高些。
常年健身的肌肉线条很漂亮,短袖下的白皙手臂上盘踞着黛色青筋,此刻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好了。”孟宁九单手环抱护住司听白,淡淡道:“那天听白都说了是直觉,你何必说难听的话,把关系弄僵?”
她这个动作充满了维护的意思,明目张胆的拉偏架。
原本走在最后面的孟宁九察觉了这边的冲突。
表面上为人和善对谁都礼貌的司听白,有一个碰都不能碰的底线。
遇到程舒逸事情时的司听白有多凶,脾气有多坏,孟宁九是最深有体会的。
也顾不得司听白会不会嫌弃了,赶在她情绪爆发前,孟宁九先将人牢牢按住了。
“我警告你,不许造谣程舒逸。”司听白冷冷盯着路不平,眼神里满是狠戾:“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自己的嘴贱。”
虽然她被孟宁九按在怀里。
但这句狠话放出来,还是把路不平给震慑住了。
尤其是司听白的那双眼,此刻不像是在看人类,而是在盯一个冒犯了她领地的入侵者。
“什麽啊。”讨了个没趣的路不平悻悻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至于吗?再说了,sue姐本来就天天和总导演们混在一起啊,不然你……”
“再说一次?”司听白压低了声音,想要向前。
孟宁九皱了皱眉,将人牢牢圈回来:“好了,你是觉得自己一定可以练齐舞,然后拿到首秀镜头?”
这话是对路不平说的,拿到1号教室的孟宁九第一次表现出傲慢的姿态。
“好了好了。”齐喜拉着路不平,劝道:“路路她只是性子直,又没有恶意,你们不会介意的对吧?”
双方都有拉偏架的意思,姿态做得明显。
往训练大楼走的人越来越多,身后跟着的还有摄影。
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要被当成第一期节目的话题恶意剪辑了。
不屑再争执的孟宁九冷哼了声,搂着司听白半推半抱地往前走。
被抱着往前走了几步的司听白回过头,警告道:“这种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别回头了,在拍。”孟宁九用了几分力气,将人牢牢搂在怀中。
在一众练习生中,司听白和孟宁九是最高的。
看着她们俩的身影在人群中渐渐隐去。
路不平不爽地啧了声:“我哪里惹她了?”
“她蛮拽的。”齐喜看着司听白的背影,刚刚的笑意迅速消失,冷声道:“但是她背后是程舒逸,我们不能翻脸,反而还要搞好关系。”
还在耿耿于怀的路不平说:“你说我刚刚的话有问题吗?哪句话惹她了。”
齐喜抿了抿唇,只摇头并不接话。
……
……
被一路拥着到了训练大楼,不需要司听白甩,孟宁九先一步松了手。
“别冲动。”孟宁九看着仍旧冷着脸的司听白,劝道:“一旦动了手,担责的是舒逸姐。”
舒逸姐三个字咬着重音。
司听白刚刚还汹涌的火气灭了大半,可心里还是憋着口气:“她讲话太难听。”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孟宁九看着眼前的大楼,眯着眼睛向上看:“这里有这里的规则,对付不喜欢的人有比动手更诛心的办法。”
会过意的司听白顺着孟宁九的视线看过去。
训练大楼里灯火通明,临窗的训练教室里已经有了练习生在热身。
彻夜长明的教室里都充斥着少女的梦想,野心,与汗水。
“我知道该怎麽做。”司听白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侧人:“走?”
孟宁九点点头,迈开腿:“走。”
身后人没有犹豫,追上她的脚步,在与之并肩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谢谢。
齐舞比独舞要难练。
孟宁九和司听白完成热身时,‘吆舞和六’小分队的人全部到齐了。
没人再提刚刚那个矛盾。
只是在集体热身结束后,齐喜小声地冲身侧的司听白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很轻,轻到《陨石》前奏出来后就彻底消失了。
司听白并没有回应这声道歉,也没有理会路不平和齐喜的示好。
所有人的目标在此刻达成一致,反复重播的音乐声,少女们不断调整磨合着动作。
沉浸在音乐声中的人忘记了时间。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体力被消耗殆尽。
六人组跳到最后只剩下司听白和孟宁九二人。
训练教室里的热血与房车里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舒逸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在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程舒逸的头痛得仿佛要炸开。
拉紧的隐私帘感知不到外面的时间,连同消息一起隔绝了。
静静盯着车顶的程舒逸开始回忆昨天的事情,可记忆像是被打碎的瓷盘,只剩下一地碎片,怎麽都无法拼凑完全。
昨天让司听白上了车,然后顺其自然发生了一切。
可为什麽会看见周昭?
还有那只被自己握紧的手。
是太真实的梦,还是司听白这个替代品起到了作用?
理不清的思绪越缠越多,程舒逸啧了声干脆不再想。
不可否认的是,昨天有司听白在身边,自己倒是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程舒逸清理完思绪,叹了声气后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
免打扰模式让世界静音,屏幕里堆满了消息。
疗养院院长弹了好多条消息,都是汇报程游历状态的信息。
经过几轮手术,程游历的状态终于得到了控制。
程舒逸回完了院长的信息,又点进邮箱,还是没有Dwan的回信。
倒是堆满了向叶妮的工作流程汇报。
还剩下不到两天时间,上到总导演下到练习生,所有人都高度重视这场直播。
程舒逸揉了揉眉心,强撑着起了床。
训练生们呆在训练大楼练得昏天暗地,节目高层领导们也在会议室里不断地核对流程。
……
……
团舞考核结束后,正式进入首播24小时倒计时。
因为提前训练过再加上一天一夜的突击训练,‘吆舞和六’组合顺利获得超高评价,前期露脸镜头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司听白走出考核教室时,看见了在外面等待的经纪人们。
人群中,程舒逸最显眼。
深灰色西服套裙勾勒出完美身材,一双长腿在灯下白得反光。墨色长发被挽起,银色镜框折射出光晕,映衬着唇红黑眸,干练又不失成熟妩媚,
她漂亮得和周围人仿佛不在一个次元。
像是感知到了,原本还在和身侧人交谈的程舒逸抬起眼。
站在两端走廊尽头的二人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司听白没有犹豫地跑了起来。
看着没有犹豫地朝着自己跑来的人,程舒逸轻轻勾唇。
穿上自己亲自挑选的衣服,司听白跟周昭更像了。
那股干净清爽的少年气,毫不犹豫奔向自己的爱意,距离成为周昭,似乎只差一副眼镜。
小跑过来站定的司听白有些兴奋,“姐姐!”
自从昨夜分别,司听白有几次想去找程舒逸,可考核迫在眉睫,团舞不同于独舞,一个人的离开被迫叫停的还有其她五个人。
尽管司听白很想见程舒逸,但在责任面前她还是选择了压制想法。
等考核结束拿到满意的成绩,说不定姐姐会更开心。
靠着这个念头,司听白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有合过眼。
程舒逸微微挑了挑眉,算是回应:“表现怎麽样 ?”
“我表现得很好!”司听白笑起来,眉眼间满是孩子稚气:“苏pd说团舞由孟宁九领舞,我站在她右手边,是镜头第二多的机位。”
刚刚在考核教室,苏飒将司听白从头到脚夸了个遍,言语间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了。
除了谈茉莉外,几乎每个老师都对司听白的表现赞赏有加。
“不错。”程舒逸点点头,“明天直播,我帮你挑了衣服。”
不同于其余练习生们从自己公司调过来的衣服,程舒逸为司听白准备的是纯手工定制的。
“所以姐姐是专门来接我的吗?”司听白有些激动,没由来地心跳很快。
“你猜。”程舒逸冲走廊尽头招了招手,然后转过身就走。
司听白一怔,回过头看见刚刚和程舒逸打过招呼的人。
孟宁九。
刚刚出来时还笑嘻嘻的司听白冲孟宁九呲了呲牙,像只小狗示威。
然后也没等孟宁九,转头就跟上了程舒逸。
还摆着手做打招呼状的孟宁九:?
我这是被凶了麽?
尽管没回头,程舒逸也知道了身后发生的动静。
看着寸步不离追在身后的人,程舒逸脚步稍停,想起了昨夜的好觉,以及司听白曾说过的那句请求。
“姐姐?”突然停下来的动作让司听白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去:“怎麽啦?”
“关于你昨天说的事情。”程舒逸偏过头,轻声道:“我决定从你直播表现来分析,要不要答应。”
昨天说的事情?
司听白微微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真的吗姐姐?你真的会答应我去跟你住吗?”
“看你直播时的表现。”程舒逸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司听白呆在原地,消化着这个信息。
同住就意味着,不用再等通知,也不用再被动着从别人口中了解程舒逸。
更重要的是,这是迈向程舒逸的第一步。
也是彼此关系的更进一步!
司听白在心里疯狂尖叫,可惜不能真的出声,于是激动地原地跺了跺脚。
跟上来的孟宁九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人,有些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和这个醋坛子同路。
正当孟宁九原地纠结时,司听白突然转过了头,冲她粲然一笑。
孟宁九:?
为什麽有种不祥的预感…
“磨蹭啥呢孟宁九!”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司听白懒得管孟宁九的想法,她的欢喜根本藏不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快点,我们一起去看姐姐给我们准备的新衣服!”
眼前人突然性情大变,开朗得让人有点害怕。
孟宁九:……
我能不去了吗
第29章 我的真心就这麽廉价吗?
虽然孟宁九对外界的挂名身份是个人练习生,可她到底是程舒逸的人。
所享受的待遇和特权跟司听白是一样的。
专属的休息室内,化妆师和造型师们已经全部就位,等着为她们试明天初舞台的妆。
展览在架子上的两套完全不同风格款式的衣服,光看质感和面料就知道价值不菲。
若是看得更仔细些,才会发现这两套衣服是很低调的情侣款式。
可跟着进来的孟宁九只注意了衣服的贵,她没想到程舒逸对自己也会这样重视,惊讶之余又有些踌躇:“舒逸姐,这些会不会有点太贵重了?”
“不会。”程舒逸轻笑道:* “你帮听白解围的事情我听说了。”
原本还在看自己那套衣服的司听白微愣,心中一软。
刚刚还对孟宁九泛起的醋意在此刻迅速散去。
姐姐最在乎的人果然是我。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都不算爱的话,那还有什麽能叫爱?
司听白忍不住偷偷勾起唇,眉眼间藏不住的小得意。
“谢谢舒逸姐。”听到原因的孟宁九松了口气,心里好受些了。
只要不是因为那个人才对自己好就行。
试衣间里安静下来,孟宁九的视线也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纯手工定制的暗紫色绸缎西装,明艳又大方的蝴蝶兰手绣暗纹,平驳领的设计完美展现出锁骨,领口两端缀以蝴蝶兰花型的宝石相接,纯金的流苏衔接在宝石下,低调又奢华。
两个人正专心看着自己的衣服,程舒逸突然提醒道:“节目里你们俩多呆在一起,不要避讳在镜头前面表现亲密,也不用避嫌。”
原本安静的更衣室被她这句话惊扰,正看衣服的两个人一愣,纷纷回过头。
司听白有些不解地问:“为什麽?”
“你忘记你的人设了?”程舒逸反问。
活泼,开朗,讨人喜欢。
可是这些和孟宁九的相处有什麽关系,为什麽要多在一起,什麽叫表现亲密。
“我明白了舒逸姐。”会过意的孟宁九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眼面前的新衣服,确定了心里的猜测:“我会的。”
原本就没听懂的司听白这下彻底懵了,尤其是孟宁九说她懂了。
懂什麽!
为什麽就我不懂啊?
司听白有一肚子问题想问。
但程舒逸并不给她机会,安排完妆容造型后,程舒逸又交代了几句等下录制的流程后就要走了。
直播在即,节目组上下都无比重视。
经纪人们是开不完的会,练习生们也不轻松。
今天的拍摄行程安排得很满,考核结束后还有个练习生们的才艺展示,到时候会挑出人气最高以及根据公司权重的练习生剪辑到正片里去的。
至于其余放不下的练习生们则会被放到花絮里去。
这个个人才艺展示,是训练生们第一个不会被剪辑掉的单人镜头,所以公司和练习生们都很在意。
还在纠结问题的司听白被阿寂按到椅子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程舒逸安排完工作后走出了化妆室。
“孟宁九,你真的听懂了?”司听白偏头去问坐在另一个梳妆镜前的人。
对方已经从容地坐到了梳妆镜前,等待着化妆师开始工作。
没有得到回应的司听白有些急,她歪来歪去,不停追问:“别不理我啊。”
她的小脑袋转来转去,这次有经验了的阿寂将手抬得高高的,生怕再戳到司听白的眼睛。
半个月前误伤司听白的教训以阿寂被扣五天工资为结局。
虽然后面程舒逸又以别的方式给她补贴回来了,但阿寂还是吃到了教训,下手也变得有耐心多了。
被缠得没办法的孟宁九啧了声,慢悠悠睁开眼睛,用哄小孩的话术糊弄司听白:“你乖乖化完妆我就告诉你。”
原本只是随口糊弄,孟宁九没指望司听白会听,还打算找补几句呢。
谁知道刚刚还闹腾的人真就乖乖坐好了。
司听白看着镜子里望向这边的孟宁九,说:“一言为定,不许骗我。”
她说的认真,神色中还有几分孩子稚气。
“噗。”孟宁九忍不住笑,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
等两个人做好妆造,并没有换明天要演出的衣服。
个人录制而已,她们俩的镜头是一定会播出的,所以显得太过于用力反而会失了观众缘。
孟宁九拒绝了服装师给她们挑新衣服的提议,牵着已经做完妆造的司听白走出了化妆室。
她没有牵手,而是隔着训练服拉着司听白的手臂。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司听白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孟宁九的亲密接触,虽然甩开了牵着的手,可她的追问没停。
司听白真的很想知道孟宁九懂了什麽。
手中一空,意料之中的保持距离。
孟宁九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回头,只啧了声说:“原以为你是聪明蛋,没想到是个笨蛋。”
司听白:“啊?”
“你忘记我是个人练习生了吗?”孟宁九眼睛不眨的编瞎话:“舒逸姐这样说其实只是想多给我些镜头,毕竟我赚的钱也是给舒逸姐的,不过没关系,你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宁九已经学会了拿捏司听白的小技巧。
只要是和程舒逸扯上关系的事情,司听白就会很关注。
果然,一听到自己赚的钱是给程舒逸的,司听白的态度立马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用担心,我会按姐姐说的做的。”司听白加快步子和孟宁九并肩。
“你不愿意真不用勉强。”孟宁九继续添油加醋:“我没有镜头也没关系的。”
司听白却不听,主动伸手牵住了孟宁九。
这次不同于孟宁九刚刚牵司听白时隔着衣料,司听白牢牢握住了孟宁九的手。
看着主动牵起自己的那只手,这个姿势足够暧昧,完全符合程舒逸的要求。
孟宁九轻轻勾了勾唇,抬起眼看向毫不知情的人。
果然是小孩子,真好骗。
并不知道孟宁九此刻想法的司听白只是当任务在完成。
只要有关于程舒逸,她都愿意去做。
录制教室就在化妆室前面,速度快的训练生们已经提前就位了。
司听白推开教室的瞬间,镜头对准了过来。
录制已经开始了。
两个人不论是性格风格还是类型,其实都很像。
但阿寂的妆造风格更偏暗黑朋克。
轻丧系的黑金烟熏妆,原本粉润的唇色被浓郁高级的裸色唇蜜覆盖,将司听白的贵气与傲慢毫不保留地呈现。
本就淩厉十足带有攻击性的眉眼,显得更加酷飒。
而孟宁九的化妆师则更擅长港风复古感。
整体妆容的侧重点落在了孟宁九的魅上,大地色眼影搭配上扬眼线,眼部妆容的存在感被降低。
黑发配红唇,明艳又耀眼。
两个人这样走出来,风格被彻底区分开来。
一眼望过去,有种说不出的般配感。
所有考核都已经完成,明天首亮相在即,练习生们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二人一进来,人群里传出惊艳声。
金色的1号和红色的9号训练服,这样象征着两种身份的颜色并肩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已经提前为她们留好位置的秦歌轻招招手:“阿九,听白,这边。”
离门最近的江雪宁视线落在两个人牵起的手上,瞬间露出姨母笑。
她本来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可憋笑时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
“怎麽抽抽了。”秦歌轻看着江雪宁偷笑,问:“等下你的整活项目想好了吗?”
一说起这个,江雪宁啊了声,反应过来了:“坏了,我没有想好。”
录制已经开始了,虽然是单人,但也有关系好的人相约一起录制。
‘吆舞和六’小组本来想约着一起,但昨天那麽出小闹剧让关系有些微妙。
路不平主动说自己要单独录,不肯一起。
齐喜没办法,也只好说自己是乐器独奏,只能单人。
六个人少了四个,江雪宁一直琢磨着弄点好玩的。
可直到进去准备录制时,也没想好整什麽活。
看着正摆弄着黑板的司听白,她已经开始在黑板上列公式了。
原本司听白也想表演点才艺的,可是乐器展示的人太多了,没有记忆点。
“所以,你是准备写高数?”江雪宁看着密密麻麻一黑板的字,只觉得头有点痒,要长脑子了。
司听白的手不停,嗯了声说:“ABC猜想,在数论中有很重要的地位,因为涉及的有整数的分解和质数的关系,就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祖宗!”江雪宁拉住司听白的手,求饶道:“你讲这个的话,我只好给你表演原地睡觉了。”
在一旁跟拍的摄影和助理们都被逗笑,小教室里的气氛很是欢乐。
秦歌轻摇了摇头,求饶道:“快想点别的活吧,阿九你准备了什麽?”
“没有。”孟宁九说:“我没有特长。”
“我可以用眉毛跳舞算吗?”江雪宁急中生智,两条细眉开始来回蠕动。
她本来是偏甜系的长相,结果两条眉毛动起来,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也变得滑稽了起来。
原本还在写的司听白手一顿,没忍住笑起来。
看她笑了,江雪宁心放下些。
“你跳舞,那我表演吃饭吧?”秦歌轻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碗压得实实在在的大米饭。
个人才艺的主要目的是让观众注意到,所以没必要太规矩。
话糙理不糙,但秦歌轻端出来的这碗饭还是太糙了,逗得助理们笑个不停。
“好好好,吃饭群众有了,那…”江雪宁灵光一现,急急忙忙举手:“我知道可以怎麽弄了!听白可以双手环胸,冷冷地看人。”
被点名了的司听白:?
“然后呢?”孟宁九来了兴趣,幸灾乐祸的追问:“她的特长是?”
江雪宁已经摆出了姿势,学着司听白的样子冷冷道:“cos霸道总裁。”
“哈哈哈哈哈哈。”秦歌轻笑的放肆,手里稳稳端着碗,丝毫不晃:“我知道剧情了,你快继续演!”
起劲了的江雪宁在口袋里摸了半天,视线落在镜头外助理手里的文档上。
她急急忙忙跑过去要来了张白纸,折吧折吧撕开成小片,然后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狠狠甩出去。
被莫名其妙甩了一脸司听白:?
“这段又是什麽?”孟宁九看着表情渐渐严肃的司听白,忍不住想笑。
“这是五百万,离开我的九。”江雪宁双手环胸,高高仰着头。
她不适合太酷的风格,这样模仿起来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反应过来的秦歌轻迅速坐到对面那张桌子上,开始演戏:“你这没有五百万吧?除非你把五百万人民币砸我脸上,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五百万人民币砸脸上…
那不得把脸砸烂吗?司听白在心里想,觉得这个剧情走向越来越荒唐。
“你懂什麽?”江雪宁冷哼了声:“这是新款人民币,面值一百万。”
秦歌轻边喊着不,边闷头在地上捡钱,“可是我对阿九的爱——”
“值六百万!!!”
她神转折的一句话引得在场的人迅速大笑起来。
作为这本霸总文的主角本人司听白撩起自己单侧的发,白皙的指尖穿插在发间,笑意中有几分无奈。
“啊啊啊对对就是这个味!”江雪宁被眼前人的帅气惊艳了下,忍不住拍手笑起来,指挥道:“听白快,来试试看!”
一脸无奈的司听白摇了摇头:“我还是选择给大家讲高数吧。”
“我觉得蛮有趣的。”孟宁九拉住司听白,轻声道:“我们试试看?”
四个人录完四分钟,整了出活。
负责演霸总的司听白,被霸总用钱砸的孟宁九,本该按照剧情发展孟宁九该捡钱就走,可她莫名其妙加了段舞蹈,司听白不甘示弱。
霸总文瞬间变成了斗舞大会。
疯狂跳眉毛舞的江雪宁跑到两个人中间,开始加戏:“够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在一边闷头吃饭的秦歌轻:……剧本里有这段吗?
短短四分钟。
每个人都有一种看起来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麽的荒诞感。
负责录制的摄影和助理从头笑到尾,这场闹剧一帧镜头没剪,全都被保留下来存入了节目中。
录制完的四个人结伴回宿舍,路上忍不住复盘起来。
累够呛的司听白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追问孟宁九:“你为什麽要突然跳舞?”
“不知道啊。”孟宁九一脸无辜:“可能气氛到了,就忍不住跳了一段。”
司听白:?
你居然是这样的孟宁九。
每个字都是中文,为什麽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从小到大,司听白除了和青梅盛娇娇这个同龄人接触最多外,还没有像这样参与过集体活动。
也没有像这样丢脸过…
虽然很狼狈,但司听白居然不反感这种氛围。
江雪宁的笑声极具有感染性,孟宁九和秦歌轻又是豁得出去的性格。
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做了以前从来不会做,甚至没有想象过的事情。
司听白觉得好神奇。
“哈哈哈哈哈哈。”江雪宁还在狂笑:“不得不说,阿九你那段舞简直是神来之笔,太神经病了哈哈哈哈哈。”
吃太饱的秦歌轻不停打嗝,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那场斗舞除了正闷头苦吃的秦歌轻没参与外,另外三个跟喝大了一样开始发疯。
秦歌轻一边揉肚子一边感慨:“不敢想象你们出道以后这段视频被拿出来考古,会有多好笑。”
正当她们四个人走进宿舍楼时,远远跑来了个身影。
“邵苏?”孟宁九认出了朝着自己这边跑过来的人,转头和秦歌轻跟江雪宁说:“是工作上的助理。”
助理来一般都是公司的事情,江雪宁没有多八卦,摆了摆手和孟宁九说拜拜。
虽然彼此的关系更进一步,但人与人的边界感不能模糊。
江雪宁很快和秦歌轻手挽手,继续复盘刚刚的闹剧。
在上楼时,秦歌轻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另一个人。
同样停住脚的还有司听白。
看着不断靠近的身影,司听白直觉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站定后的邵苏冲孟宁九打了个招呼,转头对司听白说:“听白,sue姐说有事找你。”
“好。”司听白问:“姐姐现在在?”
“房车上等你。”邵苏跑很急讲话喘着气,像是很大的事情。
司听白没有犹豫,刚准备走。
突然又想起孟宁九还在原地,两个人刚刚才约好等下再去训练教室练通宵。
现在自己这一走,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孟宁九会过意,体贴的说:“没我事我就先上楼了,今晚就睡个好觉吧,明天直播见。”
她说完冲司听白摆了摆手,算是说了再见。
“明天直播见。”司听白也抬手回应了她,这才转头跟着邵苏走。
…
房车仍旧停在原来的位置上。
程舒逸已经洗过澡正坐在沙发上,丝绸睡裙下一双长腿交叠,猩红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摇晃。
面前的平板里正播放着从导演那边拿过来的,司听白这几天训练的录像。
来到影视小镇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司听白的表现已经不能只用进步来形容了。
她身上的潜力远比表现出来的还要大。
程舒逸意外之余又有些惊喜,她原本只是想让司听白来这个综艺里混个脸熟。
但是按照现在这个成长速度,距离超越罗拉的地位,似乎要比想象中更容易实现。
正当她看得入神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司听白的声音响起,她轻声唤:“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她的声音中难掩兴奋和开心。
尽管刚刚才结束录制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但在面对自己时,司听白似乎有用不完的热情。
“可以。”程舒逸将酒杯放到桌上,并没有改变姿势,也没有暂停画面。
门被开了条缝,一抹亮眼的红就这样闯进了程舒逸的私人空间。
司听白是小跑过来的,额头上渗着晶莹的薄汗。
但在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她顾不上累,忽而一笑,明艳又热烈。
程舒逸在这一笑中恍神,轻声道:“怎麽这麽开心?”
“我以为今天没机会再见到姐姐了。”司听白的声音很轻,一点也不隐藏情绪:“能见姐姐,我就开心。”
笑起来的司听白少了不笑时的疏离感,倒是很符合她的年纪,活泼又青春。
“邵苏说的很急,”表达完爱意的司听白想起正事,轻声问:“姐姐是有什麽事情吗?”
程舒逸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叫你过来也不是做什麽,只是不想你今晚跳通宵。”
“耽误明天直播。”
刚抬脚往程舒逸走的司听白脚步一顿,眉梢眼角的笑意更甚。
这是程舒逸今天第二次表现出对自己的偏爱了。
会因为自己的原因送孟宁九衣服。
现在又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特意派邵苏去将自己叫过来。
“姐姐怎麽知道我会跳通宵?”司听白在程舒逸身边站定,慢慢蹲下去,仰起头瞧她。
程舒逸的睡裙是浅浅的鎏金藕荷色,掩藏在裙摆下的一双长腿白嫩似藕,在光下有些晃眼。
即使是这样简单的睡裙,也被程舒逸穿出了气场。
司听白的视线里的爱意汹涌,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眼神是某种暗示。
原本坐着的人改变了姿势,白皙的脚踝踩在司听白的肩膀上。
“你的一切。”程舒逸的声音很轻,“我都知道。”
感受着肩头一重,轻盈的鸢尾香充斥在鼻息之间。
司听白忍不住偏过头慢慢吻上程舒逸的小腿。
“那姐姐知不知道,我很爱你?”司听白的真心变成一个个虔诚的吻。
落在程舒逸的小腿处。
“爱不靠说。”
程舒逸单手托腮,肩上的长发如瀑般散开:“节目里有人针对你,但我不能直接把她给踢出去,所以你多跟孟宁九在一起,她能护着你,你给她镜头。”
原本还在偏头亲吻的人动作一顿,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舒逸居然在跟自己解释她的安排吗?
不是说,程舒逸做什麽都不会解释吗?
今天一天里,司听白得到的惊喜太多了。
多到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程舒逸的温柔,程舒逸的主动,程舒逸的偏爱。
司听白只觉得自己那颗小小的心脏被太多太多的程舒逸填满。
轻吻的动作一顿,司听白忍不住抬起眼看着程舒逸:“可是姐姐,我不会演怎麽办?”
不想和别人表现得亲近。
也不想和除了程舒逸之外的人亲近。
“不用演。”程舒逸的语气懒懒:“记住你平时对我的样子和态度,就这样对孟宁九就好。”
司听白抿了抿唇,小声反驳:“可是我不想对除了姐姐以外的人好。”
“对她好也是对我好。”程舒逸慢慢抬起脚,踩在司听白的肩膀上轻声哄:“爱靠做。”
“你会做到的,对吗?”
一句爱靠做,包含了双重的意思。
司听白还是不情愿。
尽管孟宁九的解释和程舒逸的是一样的。
可是用对待程舒逸的方式去对待孟宁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在自己心里,她们完全是不同的地位。
抿着唇的司听白用自己的沉默表示抗议。
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小狗第一次表现出不乖的行为,程舒逸有些意外。
她慢慢收回腿,坐了起来:“在生气?”
司听白咬着唇,摇了摇头。
确实是有些生气的,没有人可以在自己心里做到和程舒逸平起平坐。
哪怕是程舒逸下达的任务。
也不可以把孟宁九提到这个位置上来。
更难过的是,叫自己这样做的人居然是程舒逸。
难道自己的爱在她的眼里,就这样一文不值吗?
廉价到给谁都一样。
“你对孟宁九是假的,是演给别人看的。”程舒逸慢慢坐直身子,抬手抚摸上司听白的脸颊,轻声哄:“但是在你心里,我要和孟宁九不一样。”
司听白点了点头,不过她认同的是后半句:“在姐姐心里,我和孟宁九也不一样吗?”
“当然。”
程舒逸指尖轻移,轻轻捏了捏司听白的耳垂:“叫你演这都是为了节目热度,你会理解的对麽?”
那坚定的,没有半分犹豫的两个字让司听白的心情好受点了。
但她还是有些不开心。
“因为我知道你很爱我,所以才会这样举例子的。”程舒逸见人哄不好了,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没有否定你的感情,反而我是因为珍惜你才会这样说。”
平板里一遍一遍循环着《陨石》,这是车内唯一的声音。
屏幕上的少女不厌其烦地练习着同一支舞。
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在看自己的演出,有些愣神,不解道:“珍惜?”
“因为我不想让人欺负你啊。”程舒逸的声音很轻,回响在安静的车厢里。
像一片温柔小羽毛,抚平了司听白心里的所有不悦。
原来主要目的是为了自己不被欺负吗?
想起谈茉莉的针对,路不平的揣测。
司听白再一次意识到程舒逸说的那句什麽都知道,是真的什麽都知道。
她会关注自己的进步,会关注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
即使程舒逸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但对自己的事情她居然一件没落。
被重视和珍惜的感受让司听白心里的最后一点不悦也消失了。
“我会和孟宁九亲近的,但做不到像对姐姐一样对她。”
司听白认真道:“因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是无人可以取代的重要。”
终于将眼前人的情绪安抚稳定。
程舒逸并没有听她后半句的许诺。
看着眼前人越来越深的沦陷。
程舒逸的笑意渐深,眼底却一片冰冷。
……
……
一夜好眠,天光大亮。
直播定在晚上八点,一整天训练教室里都没停过音乐声。
孟宁九帮司听白换了一支更适合她的舞曲。
《炸》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一支男团舞,绝对的力量感和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想要跳得美观,就必须将每个动作的力道练到位。
对于体能的消耗比其余练习生挑选的柔一些的舞要多两倍。
跳完整个上午,司听白已经累到近乎脱力。
下午四点停止训练,所有训练生开始化妆和换衣服,提前熟悉舞台。
司听白的出场位置的第一个,既要开场又要炸场。
阿寂挑的妆和司听白的衣服很搭,中式清冷与新潮文化的碰撞。
中山装的版型非常显身段,墨似的绿,锦绣缎面上用黑金线绣着青竹,立领处钉着枚竹叶胸针,沉稳中又带有一丝俏皮。
墨色的长发被发蜡梳成大光明的背头样式,露出她完美的骨相,显得她攻击性更强,淩厉感更甚。
妆造完成,阿寂翻了副无框眼镜出来,为她戴上。
不喜欢戴眼镜的司听白在睁开眼睛时轻轻皱了皱眉:“非要眼镜吗?”
即使是平光镜,她也不太适应。
“这个是程姐给的。”阿寂调整了下眼镜两侧的流苏,轻声说:“说是程姐自己的眼镜,特意给配的无度数的。”
戴着程舒逸的眼镜,登台完成自己第一次的演出。
司听白原本的抗拒瞬间消散了。
她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
“好帅!”阿寂忍不住夸道:“你往台上一站什麽都不干,这张脸就赢了。”
还在化妆的孟宁九睁开眼,看了过来。
原本只是想偷看一眼,没想到司听白居然主动站了起来。
还走到了孟宁九面前转了一圈:“怎麽样?”
“帅。”孟宁九沉吟片刻,补充道:“比我差一点。”
昨晚那抽象的四分钟让司听白对孟宁九的印象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笑着切了声说:“等着看我第一个上台发光帅晕你吧。”
“好啊,我很期待。”孟宁九也笑起来。
化妆室里气氛一片祥和。
距离开播最后半个小时,官方的微博账号开始预热。
陆陆续续官宣了导师。
原本寥寥无几的评论区迅速被导师的粉丝们攻占,预约直播的人数一路飙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导演组一遍一遍核对机位和流程。
换完妆造的练习生们纷纷进入后台候场。
司听白紧张地深呼吸。
“多讲话,多表现自己。”程舒逸帮司听白将领口折好,叮嘱道:“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马上要上台了,这次面对的相机没有再叫停的机会。
司听白点点头,轻轻勾起笑意:“活泼!开朗!”
原本该是演出来的东西,被司听白这样直白讲出来,非但不惹人讨厌,反而多了几分孩子稚气。
程舒逸被逗笑,眼眸里落进舞台的光,“期待你的表现。”
耳麦里传来总导演的倒计时声,导师们已经准备好了进场。
在京城时间八点整的那一刻,直播开始了。
以苏飒为主的导师团队一出场,直播间的人数迅速开始飙升。
原本还寥寥无几弹幕瞬间被苏飒老婆团给挤爆。
这是国内首档选秀综艺,由国内外女团首C苏飒坐镇,热度瞬间就上去了。
提前坐好了的练习生们在苏飒自我介绍完后,齐刷刷站起来朝着镜头鞠躬。
111位少女齐声道:“少女宇宙练习生就位,请全民检阅官,检阅——”
大镜头扫过,每个人只有三秒的停留时间。
司听白的位置在最中间,在一众少女里她格外突出。
弹幕里已经开始有人注意到了她,但大多都被苏飒粉丝给盖了过去。
每位导师完成自我介绍后,由总导演宣读节目流程。
直播间里持续在进人。
镜头切给导师们的时候,司听白已经在后台就位了。
直到耳麦里传出上台的指令。
司听白踏上了舞台,接上苏飒那句:“有请,第一位练习生!”
【是绿西装是绿西装!】
【江城娱乐的啊,不会是皇吧,突然不香了】
【飒飒老婆!我来哒~】
【呜呜想起了我那糊涂的前妻,新人不会要玩宛宛类卿吧】
【节目包容心好高,我家A崽那头白发好靓!】
【楼上别招魂了,那位都烂成什麽样了(呕吐)绿西装没惹】
【这次节目玩这麽大,杨薇前辈都请过来了啊】
【不是吧,罗拉事件影响这麽大麽?江城娱乐旗下的艺人已经沦落到参加这种没热度的综艺了吗?】
【小道消息,这个艺人是程舒逸带的】
【保真?程女王的眼光我永远溺爱,绿西装的妹妹刚刚我就注意到了】
【快给我看舞台快给我看舞台!】
弹幕刷得非常快,从导师阵营亮相后,直播间的人数开始暴涨。
直到巡镜扫过每一个人练习生,在每个人的表情上定格住三秒,在定格在司听白那一刻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数突然翻倍。
练习生们并不知道直播间里发生的一切。
司听白站在舞台中央,看着眼前正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轻轻吸了口气。
这个主镜头背后代表着无数双眼睛,不同于前几次的录制,这一次没有叫停的机会也没有重来的选择。
而这一次的司听白也不同于第一次站上来的司听白。
她对着面前的主镜头,从容地做着自我介绍。
舞台中央,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灯光。
视线扫过台下的一张张精致漂亮的脸,在停留在队友们的脸上时,江雪宁夸张地和秦歌轻用人体比了个心。
孟宁九轻笑起来,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不同于第一次的紧张和对前方的未知。
司听白突然对即将要走的路有了实感,她开始习惯,并且适应这种生活。
有程舒逸在身边,有能算上不陌生的队友在身边。
好像群居生活也没有那麽无聊。
留给练习生的演出时间只有五分钟,司听白已经开始调整设备了。
她唱的是第一次在江城娱乐选拔时,唱给程舒逸的那首歌。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舞台,她想毫无保留地献给程舒逸。
少女清冽的嗓音在舞台上响起,选拔教室里沉浸在她的歌声中。
不同于选拔教室里的平静安宁。
后台简直要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主镜头还停留在导师室。
为了防止串麦,导师和练习生在两个教室里。
现在主机位还停留在导师室,谈茉莉霸占着镜头还在讲话,但属于练习生展示的时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舞台助理急得焦头烂额,敲响了总导演室的门:“要不要拉闸啊导演,训练生已经开始表演了,可是主镜头并没有切上舞台啊。”
直播不同于录播。
没有多个镜头来回切换后剪辑成一条流利的视频,主镜头落过去的地方就是呈现给观众们的画面。
每一个环节都是固定好的,原本苏飒讲完就该切回舞台的镜头却被打断了。
谈茉莉接过了苏飒的麦克风,开始和镜头打招呼。
并且开始和赶来支持她的粉丝交互,导师端是双屏,可以看见舞台也可以看见直播。
看着已经开始表演的司听白,谈茉莉对着镜头里的自己,得意一笑。
她的行动完全是计划外的,而且打乱了原本固定的节奏。
练习生已经开始表演了,这个时候如果把镜头切回去只能看见半场演出。
已经出现了直播事故。
不同于助理的焦头烂额,向叶妮格外淡定。
“第一个是程姐的练习生啊,您不怕程姐……”助理的话音渐渐弱下去,因为她看见了向叶妮的笑。
向叶妮盯着后台不断飙升的数据,从容地交叠双手:“琴啊,你跟我已经半年了吧,怎麽还这麽天真?”
热度几乎是疯涨一般,向叶妮心下对程舒逸的钦佩与崇拜又多了几分。
王牌经纪人,果然不是虚名。
已经表演完了的司听白鞠了一躬,等待着导师的提问。
直播是唯一可以更改排名的机会。
可等待了半天,司听白还是没有等待到指令。
“先鞠躬下台。”程舒逸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
没有评级,也没有苏飒的声音。
“好吧,”司听白将麦放下,很遗憾地叹了声气,冲台下鞠了一躬。
新的练习生已经在后台准备了。
接收到了指令,第二位上场的练习生与司听白擦肩而过的时候。
镜头切换回去,直播屏幕中出现了第二位练习生的脸。
以及一闪而过的司听白的身影。
【不是说是练习生舞台吗?这讲了三分钟话的人谁啊,她好烦呐,我要看练习生!】
【茉莉!谈茉莉是吗!】
【秘书!快给我查!那个三秒过去的绿西装好美啊啊啊】
【妈妈,我退圈的偶像回来了】
【所以第一个登台的练习生是过了吗?】
【我听到很轻一句好吧,是绿西装的声音,叫她下台了吗,不* 会吧】
【刚刚候场的不是这个人,第一位练习生的舞台怎麽不放?】
【看直播的姐妹们是不是年龄偏小啊,这个谈茉莉最爱小牌大耍,碰上她真倒霉,怜爱绿西装】
【天哪,这是什麽黑幕啊?】
【那个导师谁啊,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你当我们是瞎子吗?】
弹幕以恐怖的速度迅速疯涨。
直播间还在持续进人,数据一路飙升。
并不知情的练习生们轮流上台表演,根本不知道什麽时候镜头会停留在自己身上。
四个小时的直播结束,截止到零点的那一刻,直播间累计人数已经破亿了。
原本被嘲糊的选秀综艺首播,就这样横空出世,刷新了近年来最高在线人数的数据。
引起争议的就是开场三秒不到的定格镜头,司听白就这样被推出了镜头外。
直播完美收官,所有练习生的初舞台都完整呈现,可唯独没有司听白的。
这个消息是司听白在直播结束后,阿寂和糟糟来安慰她时,她才知道的。
莫名其妙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可怜人,司听白只觉得有些可笑。
强颜欢笑着和安慰自己的人说了没事,直到看着来接自己的程舒逸,司听白才终于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是不是因为我表现的不好,所以才切掉我的镜头的?”司听白轻轻眨了眨眼睛,问得很小心。
在知道自己的初舞台其实并没有被播出的时候,司听白其实是有些小小难过的。
尽管站上这个舞台并不是司听白一开始的目标,可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却没有收获到成果。
更重要的是,司听白没有被重新评级。
仍旧卡在九号教室。
淘汰的边缘。
“谁说的?”程舒逸挑了挑眉,将手机翻转过去。
原本毫无水花的节目在首期直播后,迅速爬上热搜榜。
热榜前三里有两条都是关于司听白的。
#绿西装
#《少女宇宙》悄悄播了
#没露脸的练习生是谁
#苏飒担任《少女宇宙》PD
……
#谈茉莉回归
仅三秒的露脸镜头,司听白成功引爆了热搜。
她的名字和她混在百人里的证件照被网友们全部扒了出来。
评论区里全是关于她的讨论——
【江城娱乐的啊?真不是皇麽?】
【她皇什麽?谁家皇被占首秀时长,整场直播只有三秒的露脸镜头啊】
【呵呵,一群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
【不好意思啊楼上的哥们,我是回族的,你能别跟我讲话麽?】
【蝻味冲天了哥们,看美女我身心愉悦,看你我怕长针眼啊】
【不管是不是剧本,这个练习生我粉定了】
【太恶心了,拿着少女的梦想开玩笑,谈茉莉神经病】
【七年前就退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压新人,真不知道节目组怎麽敢的】
【谈茉莉我真的一生黑】
【绿西装好像被分在了九号教室,甚至没有给看表演,太恶心了】
乱作一团的评论区,不过所有的声音都是倒向司听白的。
流量与话题度,节目组与程舒逸达成了双赢的局面。
网络上的评论与热度司听白并不想关心。
此刻她有更在意的事情。
“姐姐。”司听白抿了抿唇,轻声问:“那你有看我的初舞台吗?”
第30章 周昭是谁?
“初舞台?”
程舒逸像是听了个笑话,反问道:“这重要吗?”
很轻飘飘的四个字,让司听白这段时间的努力显得格外苍白可笑。
舞台不重要,所以即使不播出也没有关系。
努力不重要,所以即使自己彻夜不眠的跳也无法跳出9号教室这个圈。
从小到大做什麽都非常顺利的司听白,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的滋味。
司听白叹了声气,问:“那姐姐,什麽重要?”
她的声音很闷,没有情绪。
“热度。”程舒逸说:“你的实力还不能做不到一鸣惊人的程度,那就必须拿到绝对的热度,才能支撑你继续走下去。”
后台数据截止到现在,《少女宇宙》首播的热度还在持续上涨。
因为是国内首档选秀综艺,加上导师自带流量以及司听白引起的话题度,不断有粉丝和路人进场。
粉丝是基础流量数据,路人才是活体数据。
就等第一期节目播出,放出谈茉莉与司听白的争执画面,彻底扩大节目的路人盘。
每一步都在程舒逸的规划内。
“要想让别人注意你,就必须让别人先对你好奇,来关注你。”程舒逸关掉了手机,双手环胸看着司听白:“你现在还觉得,初舞台比热度更重要吗?”
聊起公事的程舒逸总是严肃的。
那种冷漠和疏离,让司听白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里又变得好远。
她想起孟宁九说的上下级关系。
现在这样,确实很像上下级间才有的样子。
司听白低下头,小声反驳:“可是这根本不一样。”
舞台当然可以有很多次,可初舞台的意义和别的舞台的意义根本不同。
初代表第一次。
司听白想将自己站上的第一个舞台完整的,毫无保留的献给程舒逸。
而不是用这个去换什麽流量和热度。
看着眼前人又开始闹别扭,刚刚才因为数据带来的喜悦迅速消失。
“司听白。”
程舒逸的声音冷下去,最后的笑意也散尽:“我在跟你谈公事的时候,不希望你牵扯进来感情。”
她的眉眼冰冷,盯着司听白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一件让她不太满意的商品。
感受到眼前人的火气,司听白抿了抿唇,轻声说:“对不起。”
“感情是感情,公事是公事。”程舒逸说:“我不喜欢把这两个东西混为一谈,这是第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会重新考虑还要不要留下你。”
“不可以!”司听白猛地抬起头,一夜没睡的眼睛已经泛红。
被这句话一激,今晚所有的委屈在此刻像倾倒的大山一样压过来。
司听白的眼睛里隐有泪意,她抬手拉住程舒逸的衣袖,小声求饶:“别不要我,姐姐。”
看着眼前人委屈的眼睛,程舒逸知道自己的威慑起了作用。
物极必反,不能把人逼太紧。
更何况除了这一点,司听白的表现还算不错。
“好了。”程舒逸抬起手轻轻抹去司听白眼角的泪,哄道:“只要你乖,我就不会不要你。”
她又变得温柔,仿佛刚刚的话只是气急了的口不择言。
司听白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掌心已经开始盗汗,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这段时间的平稳差点让司听白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正常人了。
可程舒逸刚刚说出要切断关系时,司听白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很可怕的念头。
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的程舒逸,绝不可能就这样放任程舒逸离开自己。
如果程舒逸真的要丢下自己,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强硬的手段。
永远把程舒逸拴在自己身边。
感受到眼前人在发抖,程舒逸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司听白这麽大的伤害。
指腹下的泪意汹涌,泛着冷意。
“司听白?”程舒逸不确定地唤了声:“你…”
这声唤将司听白从情绪中拔了出来,透过泪眼婆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猛地上前一步将程舒逸搂进了怀里。
没有提前问,也没有低下声音请求。
这个拥抱强势又不容拒绝,还带有几分说不出的压迫感。
程舒逸就这样被揉进怀中,突然的动作撞得她肩膀有些痛。
“你干什麽。”程舒逸小幅度地挣扎了下,可换来的结果却是更紧的拥抱。
“不要再离开我了,姐姐。”
不然我无法保证我会做出什麽。
司听白的手臂不断收力,她拥抱的很紧,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融为一体:“永远都不要。”
被迫抱在怀里的程舒逸挣扎无果,只好说:“那你要乖,我不养不听话的狗。”
“我会的。”司听白垂下头,将脸埋进程舒逸的长发中,嗅着程舒逸肩颈处散发出的鸢尾浅香。
没由来地,想要张口咬下去。
咬在程舒逸的身上,为她打下专属于司听白的烙印。
最后的一丝理智在司听白张口的瞬间,拉住了她。
于是司听白只将脸埋得更深,再一次重复:“我会的。”
……
……
第一期节目上线预约在周六的晚上。
节目组趁着直播的热度,紧接着开启了首播的预约。
预约人数不断飙升,直到第二天绿西装的热搜词条都还没掉下去。
网络上的爆火狂欢并没有传递到影视小镇里。
顺利结束直播后的练习生们迅速进入状态,开始进行第一轮公演的排练。
毕竟下一次直播就意味着有人要被淘汰了。
昨夜的直播为每个练习生的初排名进行了调整。
有从1号教室往下降级的,也有从9号教室往上升的。
早上八点。
所有练习生们集合在大教室里,排队领取自己的新教室服,周围的摄影老师已经摆好了机位。
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练习生们将活在镜头下。
无时无刻。
司听白站在孟宁九旁边,脸色苍白,眉眼间隐有疲惫感。
“昨晚没睡好?”孟宁九是今天才知道司听白初舞台出事了。
和公司关系好一些的练习生从经纪人那边听到了消息,昨夜就已经在宿舍楼里传开了。
司听白作为第一个出场,却被占了全部的舞台时长,可即使是这样也凭借着三秒的镜头迅速登顶热搜。
这些都是江雪宁告诉孟宁九的。
到现在仍旧有人在聊这个事情,站在她们前面的三个女生偶尔会回头,假装找东西,实则是用余光在瞟司听白。
毕竟在刚得知司听白公司的时候,练习生们都以为司听白是皇族①。
“没有。”司听白淡道:“睡得很好。”
昨晚和程舒逸聊完以后,不知道是为了安抚还是什麽。
程舒逸主动提出了同意司听白搬去与她同住的事情。
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回应。
司听白却没有很开心。
昨夜的直播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等她们洗完澡卸过妆后就已经淩晨四点多了。
一直躺到窗户外传来朦胧的光影,天边泛起鱼肚白,鸭蛋黄似的太阳光从云层中溢出来。
司听白仍旧没睡着。
她仍旧回想起程舒逸说的那句话,以及自己那个突然冒头的想法。
她开始思考,如果程舒逸真的有一天不要自己了。
那自己可以做些什麽呢?
真的要用强硬手段,把程舒逸拴在身边麽?
房车内安静极了,静得司听白只能听见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声。
她转动脑袋,将视线投递到对床的人身上。
昨夜程舒逸并没有允许自己和她睡在一起,被撤掉桌几的沙发拼凑成一张床,司听白就这样睡在上面。
不远处的程舒逸背对着她,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又是这样极强的防御状态,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时刻保持着警惕。
司听白盯着那一团小小的起伏,轻叹了声气,在心底说:“千万不要有那一天。”
程舒逸,不要妄想离开我。
不然,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情来。
就这样睁眼到天亮。
司听白洗漱完来集合时,程舒逸仍旧睡着。
“那你怎麽不开心?”孟宁九心下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敢确认:“你和…吵架了?”
碍于在拍摄的原因,孟宁九并没有直接说程舒逸的名字。
但她还是好奇两个人吵架的原因,是因为初舞台的事情吗?
孟宁九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她和司听白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问这些的程度。
“没有。”司听白摇了摇头,转过脸看她:“我只是在想训练的事情。”
初次评级过,所有人的排位都发生了改变。
唯独司听白被留在了原点。
如果第二次直播再次出现这种情况,那麽司听白将会被淘汰,无缘第三次舞台。
到那个时候,就真的距离被抛弃不远了。
看着司听白严肃的神情,孟宁九舒了口气,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 。”
初评级,孟宁九是唯三没有被变动的1号教室里的人。
她的初舞台惊艳程度不亚于司听白那三秒的露脸。
微博上已经开始有大营销号注意到了她,将她的初舞台给剪辑出来,开始预言她会是下一个苏飒。
“好。”司听白轻轻勾起唇,轻声道:“那就拜托你了,孟老师。”
听到这句孟老师,孟宁九轻轻笑起来,抬手捏了把司听白的脸:“难得嘴甜。”
镜头在拍,二人需要随时在镜头前保持亲密和暧昧。
尽管司听白有些不习惯,但她并没有明显皱眉和抗拒。
只是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躲开了孟宁九的手。
孟宁九和司听白的排名没有发生变化,所有她们俩无需领取新队服。
等剩余的练习生们全部领完,节目组开始发布新任务。
苏飒作为PD,站在舞台上:“我看大家的排位都发生了变化,恭喜名次上升的练习生。”
镜头扫过练习生,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上升后的开心,也有下降的失落。
“但,这只是开始,你们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苏飒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接下来将由我来为大家发布,第一次公演的任务卡!”
第一次公演舞台以五人为团体,按照歌曲与舞蹈的风格进行划分。
根据团队表现,直播当晚导师与‘检阅官’观众给每位练习生重新评定级别。
如果仍旧留在9号教室的练习生,将直接淘汰。
初轮淘汰赛,意味着9号教室的练习生们都站在悬崖边。
“当然啦,在挑选演出歌曲组成小团队前,也是需要进行考核的。”苏飒说:“现在为大家发布考核舞曲《红》,练习时长三天,以教室为小组,组内表现突出的人将担任公演舞台队长,只有队长有资格进行挑选,其余练习生则作为队员等待被挑选,若没有被挑选的组员将自动成队。”
准备的公演舞曲一共有六首,难度各异,分出来的镜头也不同。
这个任务一发布,排行在下位圈的训练生唉声怨载。
1号教室和9号教室意味着两种极端,上位圈的人将名额全部拿走的话,下位圈的人将失去选择权。
这个规则并不公平。
但没有人敢有异议。
规则宣读完成后,练习生们原地解散。
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司听白站在原地没动,准备等人走完了再说。
站得远的江雪宁逆着人群,漂洋过海挤到司听白身边,看着面色苍白的人,轻声问 :“你还好吗,听白?”
昨晚的事情传开了。
司听白一夜未归,作为舍友的江雪宁生怕她想不开。
但好在,眼前的人除了面色憔悴些,并没有别的伤痕。
“我没事的。”面对关心,司听白礼貌又疏离:“谢谢你。”
江雪宁一眼看出她在强撑,手一挥道:“别跟我客气,我跟你讲司听白,你昨晚表现超棒的!千万不要灰心。”
“是、是啊听白……哎哟你踩我脚了。”费老大劲从人堆里挤出来的秦歌轻在江雪宁身边站定,鼓励道:“你真的很棒了!我被你的初舞台折服了!”
看着突然过来的人,江雪宁有些疑惑:“你今天干嘛去了,刚刚集合都没看见你。”
“哦,早上不舒服。”秦歌轻神色有些躲闪,含糊不清道:“不说我了,聊听白初舞台,那是真牛啊!”
昨晚那场初舞台,似乎除了程舒逸外,所有人都听到了。
司听白突然想起程舒逸说的那句话,自嘲一笑道:“没事的,初舞台不重要。”
江雪宁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释怀的味道,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家听白不需要初舞台照样刷爆热搜,绝对的实力!”
“靠脸杀人,你是第一个!”秦歌轻为她竖起大拇姐,附和着。
司听白能感受出来江雪宁和秦歌轻很想安慰自己,以及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琢磨着怎麽开口的孟宁九。
这些关怀都是善意的,即使自己表现得已经很冷漠了,也仍旧没有赶走她们。
司听白只觉得自己疲倦的心被这三个女孩子软绵绵的善意包裹了起来。
“好啦,谢谢你们!”司听白轻轻笑起来:“我真的没事,等下我还要去练《红》呢。”
“好。”终于找到切入点的孟宁九接话道:“到时候我们几个一起拿公演舞台的名额。”
江雪宁:!
“啊啊啊啊。”短促地一声尖叫,江雪宁捂住嘴道:“我没听错吧,大佬,菜菜,捞捞。”
秦歌轻:“大佬,菜菜,捞捞。”
“行,捞。”孟宁九笑起来,转头问司听白:“那我们现在?”
看着走得差不多的人了,司听白沉吟片刻道:“吃饭去吧。”
“没错!”秦歌轻右手攥拳,大声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过道太窄无法同时走四个人。
最后来的秦歌轻转身走在最前面,她举着手臂喊出的那句吃饭格外有气势。
跟在她身后的江雪宁被逗笑,打趣道:“我以为你又要掏出大米饭狂吃呢。”
“已老实,求放过。”回想起前天被大米饭支配的恐惧,秦歌轻摇头叹气:“就因为那顿饭,我胖了三斤,被经纪人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眼看着话题又要往沉重的方向发展。
江雪宁跳下最后一阶台阶,走到最前面去转过身,端起不存在的碗,开始无实物模仿秦歌轻那天吃饭的动作。
边吃还不忘边用眉毛跳舞。
她这一灵魂模仿让其余三个人忍不住笑起来。
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了,走出教室的少女们变成并行,欢笑声在阳光下飘得很远很远。
……
……
紧紧关闭的房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阳光。
俞原野将手里的东西重重甩在桌上,皱眉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这个东西哪来的?”
看着被丢到面前的文档,程舒逸曲起轻轻叩了叩桌面,表情冷得可怕。
程舒逸啧了声,眉眼间有些不悦:“我听说司家的报案记录还没有撤销,司家那个人还没有找到,不过不用你动手了,我已经搭上线了。”
“程舒逸!”俞原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疯了吗?”
眼看着气氛变了,陈橙连忙拉住俞原野,劝道:“别吼别吼。”
陈橙是早上接到电话的,接电话时程舒逸只说昨晚的直播效果很好,叫她有时间来一趟。
可来了才发现,俞原野居然也在。
面前摆着的数据全是关于九年前司家三小姐那场绑架案的报道,压在数据上的是一档旧卷宗。
九年前周昭失踪案的那档旧卷宗。
“舒逸啊,虽然芋圆椰情绪激动了点,但是她在为你在考虑啊。”陈橙拉住俞原野,给她使了个眼色,劝道:“你这太突然了,甚至都没有跟我们说过。”
不同于眼前人的激动,程舒逸淡淡道:“现在不是在给你们说麽?”
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彻底让俞原野暴走,她挣扎着要往前,“程舒逸,你知不知道偷卷宗是违法的?”
“啊?”陈橙一愣,没想到事情怎麽严重,拉着俞原野的手又紧了几分:“舒逸你解释解释,这个东西怎麽来的啊?”
三个人快三十年的交情了,很少有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
俞原野气得不停深呼吸,若不是陈橙拉着,她真的会把程舒逸提起来,狠狠审问一顿。
之前只知道周昭是程舒逸学姐,又一起出了那次报道的任务,只是不知道为什麽周昭没能回来,这一消失就是九年。
九年间,程舒逸从未放弃过查找周昭的下落。
眼看着好友越来越执迷,做出的事情也越来越偏激。
俞原野气得脑瓜子嗡嗡响。
“我自然有人帮忙查。”程舒逸抬起眼看向俞原野,轻笑道:“放心,我就算是想违法也没有那个机会,你看看这个卷宗呢?”
俞原野察觉出不对,挣脱了陈橙的怀抱,将那份卷宗给打开了:“空的?”
刚刚在气头上,俞原野拿起来时也没有仔细掂,直到打开看了才知道里面什麽都没有。
“空的?”陈橙抬手抢过俞原野手里的文档袋,往外倒了倒:“真是空的?”
程舒逸抬手托腮,淡淡道:“我说过的,这个案子不简单,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里面横着。”
反复核对了一遍卷宗的条码和日期,俞原野冷冷将东西丢回桌面上:“我不管是谁帮你拿到的,但是程舒逸,这个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你最好赶快把这个东西送回去,然后老实跟我交代,这个东西哪来的。”
这封卷宗出现的程舒逸也觉得很意外。
她原以为按照计划自己要熬到总决赛才有机会拿到。
可是昨天孟宁九仅仅只是在直播上露了下脸,那个在背后盯着孟宁九的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然后今天早上自己就收到了这份未拆封的卷宗。
看来昨天的热搜推司听白出去压风头,还带来了意外的收获。
要是昨天爆火的人是孟宁九,那麽这档节目可能就玩不下去了。
程舒逸懒懒地靠回沙发里,轻声道:“不要那麽凶嘛俞警官,东西没过我的手,就算要追责也追不到我头上。”
这份卷宗送来时确定是没有拆封的,就连密封套都已经老化了。
可在打开的那一刻,里面却什麽都没有。
这说明这封卷宗从一开始就是空的。
周昭的失踪案,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舒逸。”俞原野深吸了口气,叹道:“你当初转行我就不支持,每天和那些资本混在一起提心吊胆的,但是现在一切都稳定了,生活过得不是蛮好吗?为什麽非要打破这个平静,周昭对你来说到底有多少重要?重要到你不惜毁了自己也要帮她翻案?值吗?”
听着好友的责问,程舒逸自嘲一笑,反问道:“我现在过得好吗?”
眼看着局面混乱,陈橙哎呀了声拽着俞原野,劝道:“好啦好啦,不要再吵了。”
“既然这个东西是空的,又没有过舒逸的手,你就不要再骂了。”陈橙环视了一圈,转移话题道:“舒逸那个练习生不是很争气吗,走走走,我们去看看美女跳舞。”
俞原野对那些根本不感兴趣,她还想继续问些什麽。
程舒逸却已经不配合了,她将桌面上的数据收起来,淡道:“俞警官,这件事我已经和你汇报过了,公务结束您现在可以走了。”
俞原野今天本来是在执勤的,她接到了程舒逸打来的电话,说是自己收到了一份旧案卷宗。
原以为程舒逸只是想继续问关于周昭的事情,俞原野临时请了个假过来 。
可是当她来了才知道,程舒逸还真是要报警。
更重要的是这份卷宗的从京城公安里拿出来的,可近期并没有外调卷宗到江城来的记录。
所以俞原野一时火气上涌,就有了开头质问的那一幕。
现在记录完了,程舒逸说这份卷宗是被人放进来的,来的人不知道是谁,并表示主动上交这份卷宗。
这乖的简直不像程舒逸的作风。
见人完全没有要配合了的意思,俞原野只好将那份空卷宗给拿走了。
程舒逸是从来不解释的性格,她不愿意说的事情,怎麽逼问都没用。
折腾了一个上午,已经到了午饭点。
训练楼的方向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陈橙非要拉着俞原野去食堂吃饭,表面吃饭,实则看美女。
从房车营往食堂去的方向,路上全是结伴的练习生和跟拍的摄影老师们。
颜色各异的训练服,从1到9的数字代表着级别。
中午的阳光有些晒,少女们却并没有躲或者撑伞,她们有的几人结伴,手挽着手偶尔讲到什麽有趣的话题,笑声在风中传很远很远。
俞原野最不喜欢面对相机了,她皱着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警号。
偶尔有几个擦肩而过的练习生会回过头,视线在俞原野身上短暂停留。
她怕程舒逸出事所以来得急,身上还穿着警服。
陈橙嫌晒,拿手遮住额头低着头走。
她一面帮俞原野挡着摄影,一面八卦着问:“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舒逸居然还在查周昭的事情。”
“话说周昭是不是舒逸的初恋啊?”
俞原野看着突然在面前停住脚的人,忍不住啧了声,拽住了把身侧讲话没有收敛的人。
“怎麽了嘛,舒逸又不在我问问你也不行啊?”陈橙还低着头呢,没注意到眼前人,被这一拽抬起头,嘴里还嘟囔着:“都这麽多年了还惦记着周昭,肯定是初…”
后半截话被陈橙咽了回去。
看着眼前冷着脸的人,陈橙有些尴尬:“啊,好巧啊,你是舒逸带的那个新人吧?”
俞原野没有讲话,只是盯着司听白手里提着的打包餐盒。
红色的9号训练服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本该是热烈青春的颜色,可少女的表情冷得吓人。
司听白盯着眼前的人,沉声问:“周昭是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要被找到了吗?
“啊?”
听到司听白问出这个名字,陈橙意识到自己多嘴说漏了什麽。
程舒逸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周昭的事。
即使是作为好友的陈橙和俞原野也不知道,周昭对程舒逸来说意味着什麽。
只知道她一直惦记着这个案子,只知道她一直揪着司家人不放。
司家……
眼前这个练习生好像就姓司来着。
即使是再神经大条的陈橙也意识到了不对,她刚准备张嘴,身侧人就先一步开了口。
“你不知道吗?”俞原野接过话,把问题反问回去:“而且,为什麽你会对舒逸的事情这麽上心?”
从警十年,俞原野已经练就了老警察的从容与威严,仅仅只是压低了下声音,气场就全然不同了。
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练习生,而是被她列入名单的嫌疑犯。
“周昭?”司听白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提着打包带的手紧了紧,轻轻吞咽了下问:“是那张毕业合影上的另一个人吗?”
那个只因一句熟悉,就能轻易引起程舒逸失态的人。
那个站在程舒逸身侧,看起来和她很亲昵的人。
原来她的名字叫周昭吗?
“你既然看见那张照片了,”见人并没有继续追问,俞原野循循善诱道:“为什麽不直接问舒逸?”
司听白微微皱了皱眉,眼前的这个警察一直在避开问题反问。
看样子周昭果然是那个照片上的人。
又想起程舒逸提起这个人时的难过与低沉,司听白摇摇头。
“我只见过一次照片,姐姐说那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司听白抱有一丝侥幸,轻声问:“是朋友吗?”
虽然直接问程舒逸是得到答案最快的办法。
但那天提到照片上的人时程舒逸的反应很大,所以即使再好奇,司听白也不会再问下去。
她不想做任何让程舒逸不开心的事情。
“啊对,是舒逸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陈橙找准台阶,顺势回答:“哎呀,是好多年前的朋友了,关系什麽的早就淡了,我刚刚就随口一胡说,你就当没听见哈,千万不要告诉舒逸你今天见过我们。”
原本没觉得不对的司听白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橙。
俞原野仍旧盯着司听白,追问:“所以,你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个人吗?”
看样子舒逸还是怀疑眼前这个小孩是司家的人,所以会把那张照片给她看。
但居然连名字都没有告诉过她吗?
“我应该认识吗?”司听白反问。
原本没起疑的司听白也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为什麽这个警察会这麽在意自己认不认识。
“那你为什麽不回答我的问题,”俞原野上前一步,盯着司听白的眼睛追问:“为什麽你要这麽关心舒逸的私事?按道理说,员工不该对老板的私生活这麽感兴趣吧?”
她们间的距离仅一步之遥。
俞原野紧盯着司听白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读取到些什麽。
可惜的是,眼前人神色如常。
“警官。”
司听白轻轻一笑,毫不畏惧地往前一步,盯着俞原野的眼睛淡道:“您现在是在审问我吗?”
俞原野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就这样站过来时压迫感十足。
但司听白却丝毫不惧,她平视着眼前人,笑意中有些许玩味。
眼看着气氛冷场下去。
陈橙开口解围:“好了好了不认识就不认识,诶,你是要给舒逸送饭吧?”
看着司听白手里的东西,陈橙催道:“快去吧,她现在在房车里呢,我看舒逸肯定早餐也没吃。”
提起程舒逸,司听白终于不再继续执着这个问题。
她先一步错开视线,然后在俞原野的注视下,大步流星地朝着房车营走去。
一直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远去到看不清,俞原野才终于收回视线。
“你说你,刚刚一直追问做什麽?”陈橙拽了把俞原野,轻声怨道:“要是她回去和舒逸说我们跟她讲了周昭的事情,舒逸肯定要骂死我们了。”
俞原野没有接话,她开始回忆司听白的数据背景。
尽管过去快三个多月了,俞原野仍旧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司听白的数据确实是干净的,可是干净太过了头
而且她刚刚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十八岁孩子该有的表现,正常人在面对警察时都会有下意识的畏惧。
可司听白的神色坦然,不论是心理素质还是回答问题时的逻辑思维,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纪和数据。
想到什麽似的俞原野低头打开公文包,将里面的空文件袋给拿了出来。
被撕开的封条上盖着京城公安的红章。
当初司三小姐绑架案也是个总局一手办理的。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麽,搜救时并没有调这个总局的人。而是由空降下来的一支特种部队负责搜山,带队救援的* 人正是去年刚上位的总军区负责人宜程颂上将。
看来舒逸说的没错。
一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里面阻挠着,周昭的案子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恐怕背后牵扯的不只有司家。
俞原野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
彼时阳光正好,宽阔的柏油大道上人来人往,笑声熙攘,只是那一抹红色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路面上。
……
……
长长的柏油道尽头,是一大片空地改出来的停车场。
一众房车里司听白率先找到了程舒逸的房车。
上次邵苏说程舒逸一忙起来就会不吃饭,所以今天司听白吃完饭后并没有回九号教室,而是打包了一份全新的餐来找程舒逸。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打包的餐,也不知道凉了没。
就在要走到程舒逸房车外时,司听白脚步稍顿,她的视线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
房车营地里基本上都是经纪人们的车,有个穿着黑色场记马甲的短发女生正踮着脚,鬼鬼祟祟地在房车间徘徊打量着。
似乎在查找着什麽东西。
“你在干什麽?”
问询声突然出现在身后,原本还在四处打量的人被吓了一大跳,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短发女生猛地回过头,视线落在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
亮红色的训练服,白色的数字9代表着级别。
只是个训练生。
短发女生松了口气,“哦,我是新来的艺人助理。”
司听白几乎是瞬间就识破了这句谎言,她淡淡嗯了声问:“哪个艺人?”
原本只是想糊弄一下的短发女生没想到会被问得怎麽详细,她眼神躲闪,话语有些含糊:“就额,不是某个人艺人的,而是所有艺人的生活助理,对,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司听白沉吟片刻,问:“生活助理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短发女生额了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说:“我、我、我迷路了,准备,准备…”
司听白一眼看出她的窘迫,冷声问:“你今天刚入职?没有入职培训?”
穿着场记的衣服,却说是生活助理,然后在房车营地里徘徊。
这漏洞百出的谎言,实在是太拙劣。
“对对对!”经过司听白一提醒,短发女生点头道:“我今天刚入职,准备去参加入职培训,但是我找不到地方了。”
一口气编完理由,短发女生悄悄松了口气。
“哦,那你找错了,这边的车都是节目组内部的。”司听白面不改色的撒谎,抬手往身后指去:“培训的话,我猜应该在最前面那栋白色的教堂大楼里。”
短发女生顺着司听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得见一个小小的白色尖尖。
短发女生连连点头,“原来是哪里啊,谢谢你。”
司听白嗯了声:“没事。”
道完谢,短发女生没有要走的意思。
巧的是司听白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去吗?”司听白对上眼前人心虚的视线,“不怕迟到?”
短发女生看了眼房车又看了眼面前的练习生,揉了揉鼻子说:“这就去了,你叫什麽名字啊?如果我顺利入职了还得感谢你呢。”
“不用。”司听白冷冷道:“你去吧,我看着你去,免得你又走错。”
又字被咬了重音,司听白面朝向柏油路,一副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架势。
短发女生被逼的没办法,只好顺着司听白指的方向走。
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那请问,经纪人的车一般停在哪呢?”
“不知道。”司听白说。
短短三个字,已经是司听白最后的耐心了,她不再开口,表情也冷了下去。
讨了个没趣的短发女生又道了声谢,然后朝着柏油道跑去。
急迫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怕培训迟到一样。
一直看着短发女生跑出视线,确定不会再折返回来后,司听白才转头往房车方向走。
不同于刚刚目标明确,她故意多晃了几圈后,才在程舒逸房车门前暂定-
很轻地一阵敲门声。
“姐姐。”
司听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程舒逸微微挑了挑眉,电话那端的俞原野迅速停止讲话,随后挂断了视频。
将界面切出去,程舒逸坐会计算机前才慢悠悠开口:“上来吧。”
门被推开,司听白提着打包好的餐盒走上来。
“姐姐。”司听白看着坐在计算机前的程舒逸,界面上停留着播到一半的视频。
是已经剪辑好了的第一期节目。
“嗯。”程舒逸抬起头,看向眼前人:“训练结束了?”
司听白放慢脚步朝她走过去,轻声说:“上午的结束了,下午还是要继续训练的。”
“嗯。”程舒逸点了点头,不再讲话。
司听白将手里的东西拎到另一张空桌上。
房间里干净整洁,似乎有人来做过卫生。
靠右侧的窗户打开了,但仍旧拉着隐私帘,刺眼阳光被月华薄纱柔和过,溢进来的光落在花瓶里,浇过水的鲜嫩栀子正散发着轻浅的香气。
“姐姐今天有人来过吗?”司听白收回视线,将打包好的餐盒放到桌上,装作不注意的问。
刚刚遇到的那个人实在是可疑。
虽然胸前有挂工牌也有同行手环,可是为什麽会鬼鬼祟祟在房车营地徘徊?
不会是关机前发给大姐的消息被二姐看见了,然后二姐的人找过来了吧。
这个想法刚冒头,司听白正开袋的手一哆嗦,拿出来的那盒小水果啪叽一声掉桌上了。
鲜红的圣女果封在盒子里,被摔了一下,有几颗崩裂出汁液。
这声动静成功把程舒逸的注意力从计算机上吸引了过来,抬起眼她:“怎麽突然这麽问?”
俞原野刚刚在电话里说出去的路上碰见了司听白。
原本还说司听白身份没问题的俞原野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改了口。
反复叮嘱自己多注意这个人。
就在程舒逸要追问时,门被司听白敲响了。
“因为刚刚有人一直在房车营地打转。”司听白将那盒圣女果捡起来,转过身道:“姐姐,我训练的时候你尽量不要出房车,即使开窗或者开门也一定要放隐私帘,如果有什麽奇怪的人出现,第一时间联系安保……”
司听白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因为她的脚踝被一只微凉的脚轻抵住。
“奇怪的人?”程舒逸慢慢前倾,单手撑着桌面上托腮看着眼前人:“你算吗?”
程舒逸有双很漂亮的手,手背抵住下巴,纤细修长微垂,浅裸色的甲油在灯下泛着光。
“嗯?”司听白无意识地吞咽了下,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听不清吗?”程舒逸轻轻笑起来,“那你走近些。”
那抵在裤腿处的脚开始慢慢上移,微凉的脚趾尖似一尾游鱼,顺着司听白裤腿向上游走。
司听白眨了眨眼睛,乖乖朝着程舒逸走去。
每走近一分那贴着小腿的脚尖就上移一分。
程舒逸仍旧穿着睡裙,不断抬高的动作让她的裙摆向内滑去。
滚烫的掌心覆盖过来,程舒逸打了个哆嗦,她作乱的脚踝被攥紧,司听白终于站定。
“姐姐。”司听白吞咽了下,轻声说:“我等下还要去训练。”
程舒逸挑了挑眉,“我知道啊。”
嘴里说着知道,可程舒逸的动作却没有停。
原本慵懒倚着的人慢慢坐正了身子,那双漂亮的手贴过来,隔着红色的训练服,指尖落在司听白的小腹上。
“讨厌这身衣服吗?”程舒逸的指尖停留在那个数字9上,指尖轻轻擦过。
司听白点点头,“讨厌。”
从小到大,各项成绩都是第一的司听白还从未拿过这麽低的名次。
9号教室不仅是对她舞台能力的否定,也是对她这个人的否定。
“那就脱掉它。”程舒逸的指尖从衣摆处探进去。
在空调房里坐久了的程舒逸指尖也泛着凉,粘贴司听白的小腹,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段时间的训练,司听白瘦了许多,小腹间已经隐隐约约可以抚摸出马甲线的轮廓。
原本只是想用指尖调/戏一下的程舒逸干脆就这样摸了上去。
司听白哪里是程舒逸的对手。
眼前妖孽似的女人起了玩心,司听白脑袋嗡一声空白了,旋即反应过来,单手扯住衣摆就要脱。
刚抬起的手又被握住,程舒逸轻轻笑起来:“我是说,叫你在下次评级的时候离开九号教室,不是这个意思。”
抬到一半的手松开,会错意的司听白有些窘迫,耳尖腾一下红了。
这一抹红迅速从耳际蔓延至脸颊。
看着眼前人几乎是瞬间红透了的脸,程舒逸忍不住笑起来。
她只洗漱过,连衣服也懒得换。
未施粉黛的程舒逸少了几分成熟妩媚,多了少女纯净。
那一汪清泉似的眼在这一笑间活了过来,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活泼。
这样笑起来的程舒逸才是记忆里的那个记者姐姐。
司听白忍不住在这个笑意里沉沦。
原本握住程舒逸月退的手中突然一空,那双长月退就这样攀上了司听白的腰。
小腿微收力,愣在原地司听白像是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踉跄几步向前,弯下腰去与眼前人对上视线。
“就这麽喜欢和我做?”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指,程舒逸身上那抹好闻的鸢尾香不断往司听白鼻息钻。
她的手顺着司听白的肩膀往上,指尖轻轻缠绕住司听白肩头的那一根落发。
长发被卷进指尖中,程舒逸将攥着落发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她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被撩拨到失神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
司听白不知道怎麽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觉得脸热得直发烫。
“所以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呢?”程舒逸抬手抚上司听白的脸颊,二人离得近,近到呼吸与心跳声都交织在一起。
司听白感受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仿佛只要她张口回答,心脏就会冲破胸腔跳出来。
“得到你。”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眼睛,认真答:“得到你的一切。”
“一切是指?”程舒逸问。
“我想和你成为恋人。”司听白心跳快起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我想得到姐姐的灵魂,比起□□关系,我更想和姐姐成为灵魂伴侣。”
明明心里预想过千万次表白的情话,可真的要讲出来时。
司听白只恨自己的嘴笨。
“我可不喜欢。”程舒逸浅浅笑起来:“成年人的恋爱如果没有性,是很无聊的。”
“那姐姐现在,有一点喜欢我吗?”司听白无意识吞咽了下,有些紧张。
程舒逸嗯了声,抬手轻抚上她的脸:“我只喜欢乖的,听话的小狗。”
“我乖,我也听话。”司听白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脸颊上烫得有些发痛:“姐姐,刚刚的话不能算表白,我有想过更认真的,但是现在我的脑子空空,被姐姐这样看着,我就原先准备好的话好像都忘光了。”
“忘光了?”程舒逸微微挑眉,柔声问:“那你猜,我现在比较想干什麽?”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视线微垂,浅粉的舌尖微微舔抵过上唇,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某个地方。
眼前的女人是妖孽。
司听白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衣领被攥住,原本就弯下去的腰弯得更深。
距离越近,程舒逸身上的气味便越能感受清晰,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浅浅的鸢尾香萦绕在鼻息之间。
司听白的视线下移,垂在程舒逸的唇上。
失去口红的遮盖,露出原有的淡粉唇色,饱满的唇上隐隐泛着水光,看上去像一颗成熟的正散发着香气的等待着被人采摘的水蜜桃。
最后一丝距离也被阻断。
司听白闭上眼睛,微微倾身向前。
终于将那颗蜜桃采摘。
……
……
时间从离开程舒逸的那一刻变得缓慢。
留给练习生们吃饭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两小时后,训练教室里再次响起乐曲声。
洗过澡换完训练服司听白才终于觉得脸颊上的最后一丝热也全部散去。
《红》是一支柔中有力的舞蹈,司听白扬长避短,规避了需要柔的板块,将本该魅惑十分的动作跳得力量感十足。
上午带9号教室的导师是米诺,她咖位并不大也没有签约公司,自己的工作室里能接到的资源跟其余导师没法比。
出道至今最有热度的时候就是刚出道那短时间,米诺主跳JAZZ,讲究和追求力量感与节奏感。
所以司听白的擅自改编非但没有被批评,反倒是被米诺夸奖了一番。
一整个上午米诺都在帮司听白修改动作,上午结束训练前的时候,司听白已经能完整跳下整支舞了。
刚到9号教室的第一天,司听白就展现了自己极不合群的一面。
除了跟着米诺修改动作外,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在角落里跳。
九号教室里原来一共有三十个人,直播评级更改后,有十六位练习生进行调整,上升到了不同的教室。
剩余的十七位里有的是从上面降下来的,也有的是保留不作调整。
只有司听白是没有被评级的。
有知道她爆火的练习生过来跟她搭话攀关系,可是司听白不爱笑也不爱讲话。
颇有攻击性的五官让人望而却步。
下午的训练是声乐部分。
导师还没来,训练生们挤在一起聊八卦。
“听说了吗,今天来了好多新场务和助理。”一个马尾女生小声问着身侧的好友:“据说是节目播出的好,所以特意调人过来。”
一个粉头发女生接话:“真的吗?我经纪人跟我说有个绿西装热度可高了,热搜榜上还压苏pd一头呢。”
“诺。”马尾女生扬了扬下巴,说:“可不是红了吗,可傲了,都不理人。”
另一个短发接话:“再傲再红不也跟我们一个教室吗?”
议论声渐渐大起来,独自在另一边记歌词的司听白只当耳旁风。
九号教室会是起点,但绝不是终点。
司听白此刻的目标就剩下一个,那就是离开这个圈子。
所以她无意与人结交,也懒得跟人搭话。
但司听白越是表现得无所谓,那帮人的议论声就越是大。
直到笑声都有些刺耳了。
司听白不耐烦地啧了声,她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人却帮她出声了。
“老妹啊,你说你们就专心练习呗,老讲究人司听白干哈啊?还当着人家面和摄像头跟前讲究,你们是不是虎啊?”开口的女生是个北方人,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加上大嗓门,非常震慑人。
原本还坐在一起讲小话的女生们被她这一说,纷纷抬头看向正在拍摄的相机。
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了嘴,纷纷爬起来换地方坐。
耳根子清净了的司听白看着帮自己讲话的人,轻声说:“谢谢。”
那个女生手一挥,算是打招呼:“我叫万倩。”。
“司听白。”
“我知道你。”万倩咧嘴一笑,“网上人都喊你绿西装,老火了。”
第一次被人带着善意称为绿西装,司听白也笑起来,只觉得这个调侃也挺有趣的。
“你笑起来一点不凶啊。”万倩看着眼前人的笑意,点头道:“就得多笑笑,好心态才能一路往前!”
“谢谢。”司听白说:“你也是 。”
几番尬聊下来,话题王万倩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滑铁卢。
司听白三句话不离谢谢,两句话就回你也是。
话题王也没话了。
好在这个时候导师来了,回廊上响起脚步声,所有训练生纷纷爬起来。
自来熟的万倩站到了司听白边上,用身体把司听白和那群议论她的人隔开。
“大家好啊!”谈茉莉的笑声从门口传进来。
练习生们纷纷欢呼道:“茉莉老师你好啊!”
不同于其她练习生的开心,司听白始终面无表情,既不欢呼也不出声。
谈茉莉除了对司听白有偏见外,对其余练习生都是非常温柔的形象。
她脾气软,性子好,一袭白裙飘飘,看起来非常温柔。
在和练习生们闲聊了几句后,谈茉莉的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像是才发现她一样。
“呀,看来9号教室卧虎藏龙啊。”谈茉莉笑道:“大家先自己熟悉歌词吧,我要叫一个练习生跟我去拿给大家准备的礼物。”
一群练习生激动起来,纷纷举手示意。
谈茉莉的视线扫过,像是经过仔细挑选一般。
长指轻点,指向队伍中最高的那个人。
“就你啦,司听白同学。”
第32章 给我看你家人的照片
被叫到名字的司听白抬起眼,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从谈茉莉踏进这个教室起,司听白就预感她会找自己麻烦,只是没想到谈茉莉这麽耐不住性子。
居然连装都不肯装一下。
听到谈茉莉叫了司听白的名字,人群里迅速响起埋怨声。
那几个议论过司听白的人反应最大,一直追问着谈茉莉为什麽。
“老师也很想带你们一起去呢。”谈茉莉笑道:“不过啊东西有点重,所以老师是按照身高挑选的,司听白同学是最高的。”
“你愿意吗,司听白同学?”
谈茉莉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体贴又温柔,倒是真符合她白月光的人设。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司听白身上。
“当然。”司听白没有犹豫,从人群中走出去:“能帮老师干活,是我的荣幸。”
她的干脆和果决倒是让谈茉莉愣了下。
原以为前几次的事情已经让司听白对自己的戒备心拉满了,可是没想到居然这麽轻易就上鈎了。
想起等下的计划,谈茉莉的笑意更甚,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看着她的反应,司听白心下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个初步的预判。
“好啦,大家先自己练习哦!”谈茉莉拍了拍手,冲司听白说:“那我们走吧?”
司听白点了点头,跟上她。
训练教室是按照单双数的规律分布的,9号教室在回廊的最深处。
不知道是因为身后有摄影在跟拍,还是因为会路过其它教室。
谈茉莉并没有回头跟司听白讲话,仿佛只是把她当成助理。
看着一前一后的身影经过1号教室时,原本在窗边背词的孟宁九一愣。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司听白为什麽会跟着谈茉莉走?
正当孟宁九想看个仔细时,李尔轻咳了声:“孟宁九,你过来给大家示范一遍。”
被叫到名字的人不得不站起来往教室前面走去,那一前一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余光中。
……
……
走下训练楼,原本只顾着闷头往前走的谈茉莉突然回过头。
司听白下意识停住脚,与人保持着距离。
可是谈茉莉却只是对身后的跟拍摄影说:“你回9号教室吧,我不想提前泄露礼物,所以这段不用拍。”
“啊?”跟拍摄影有些意外:“这一段是很好的素材,谈老师您…”
谈茉莉却只是笑:“把镜头留给有需要的练习生们吧,而且,我想保密礼物。”
连续两次强调保密礼物。
到底是什麽样的礼物才需要保密呢。
司听白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什麽都没说。
跟拍摄影没再多说什麽,收起设备又转身上了楼。
交代完的谈茉莉看着停在原地的人,轻轻笑起来:“礼物放在储物间里,我们走吧?”
“好。”司听白也勾了勾唇,抬脚跟上了谈茉莉。
1号教室里,被叫到台前演示的孟宁九时刻关注着门口,当她的余光瞥见刚刚跟拍的摄影们又都回来了的时候,最后一个尾音没控制住。
破音了。
李尔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表情严肃起来:“怎麽回事啊孟宁九,这首歌难吗?”
被训斥了的孟宁九摇了摇头,轻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有点不在状态。”
“就三天训练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天还没有进入状态吗?”李尔是绝对的严师,她皱着眉看向孟宁九的眼神有些失望。
心完全跟着司听白走了的孟宁九根本无法专注,她不断道歉。
“我看你们啊,都觉得自己在1号教室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不专心。”李尔叹了声气说:“行了,既然没状态就别练了,先去背词。”
“谢谢老师。”孟宁九鞠了个躬,轻声说:“那我可以去上个厕所吗?”
李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1号教室里总共有二十个人,李尔并没有因为孟宁九的离开而放慢教学速度。
另一个训练生被李尔叫到前面来考核,音乐声在背后响起。
孟宁九没有犹豫地转身朝着楼下跑去。
她跑得很急,仿佛只要晚一秒就会错失什麽。
跳下最后一阶台阶,看着空荡荡的柏油道,司听白和谈茉莉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
……
……
不同于节目录制的那几栋翻修新大楼。
眼前这个大楼似乎处于半报废的状态,台阶已经被踩踏到看不出原色,生了锈的铁扶手以及墙角处挂着的蜘蛛网。
司听白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声。
见过蠢的,还是第一次见谈茉莉这麽蠢的。
谈茉莉看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也皱了皱眉。
原本是叫助理找个没人的地方教训一顿司听白,可是没想到助理找到这个破地方居然这麽老旧。
节目播出后虽然有老粉对谈茉莉的回归表示惊喜。
但更多的是因为司听白被占了首秀舞台而引起的愤怒骂声。
原本精心策划的回归戏码和苦心营造的人设全被司听白给破坏了。
谈茉莉气得两晚没睡着觉。
但现在司听白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想到等下就可以让这个讨厌的人消失。
谈茉莉的心情又好起来,她转过身说:“听白啊,虽然这楼有些年头了,但还是有人在里面办公的,礼物就放在五楼,你不会嫌弃吧?”
“为什麽要嫌弃?”司听白眨了眨眼睛,轻声说:“这里虽然老了点,但是礼物是新的呀,而且藏在这里真的很神秘诶。”
没想到她会主动帮自己找台阶,谈茉莉哈哈笑起来:“是啊是啊,新楼人多眼杂到处是镜头,所以我才特意放到这里,你不嫌弃真是太好了。”
司听白催促道:“那我们快上楼吧,拿完好回去训练。”
“好好好。”见人这样积极,谈茉莉开心死了。
她转过头开始往前爬,为司听白带路。
老楼没有电梯,爬完五楼后,谈茉莉已经有些喘气了。
司听白时刻警惕着周围的设施和安全信道,以防突然出现什麽人。
看得出这栋楼修建的年代久远,每一个楼层间居然还有个大铁门,生锈的栏杆门就这样敞开着,而且这栋大楼背光,昏暗空荡的走廊看起来有些吓人。
但好在谈茉莉似乎没有准备这些,一路爬上来整栋大楼一个人影都没有。
“就这了!”谈茉莉在五楼走廊最深处停下,指着眼前的门说:“最里面那个箱子,你去拿吧。”
谈茉莉的视线在门锁处停留片刻,又迅速转移开。
距离她一米远的司听白捕捉到她的视线,眼睛也停留在那个门把手上。
司听白慢悠悠走过去,谈茉莉口中存放礼物的地方似乎是个办公楼,背光的大楼外还栽种着许多树,让本就昏暗的环境更暗了。
办公室里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不知道有什麽。
司听白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不肯动:“老师,我不能进去。”
都已经提前开心了的谈茉莉听到这句话瞬间警觉。
“你什麽意思?”谈茉莉心一惊,有几分紧张:“你觉得我会害你?”
“不是。”司听白指了指漆黑一片的室内,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解释道:“我夜盲,还有些高度近视,我以为下午也要跳舞,所以没有戴眼镜,其实我不是故意走得慢,只是因为我现在看东西都是模糊的。”
“你近视?”谈茉莉对这个借口保持怀疑态度,抬起头认真打量着身侧人。
即使再不喜欢司听白,也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长了张老天赏饭吃的脸。
堪称完美的骨相与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
清淩淩一双狐狸眼,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近视的样子。
“直播那晚我就有戴眼镜啊。”司听白想起什麽似的,失落地哦了声:“我的镜头没有播出,所以老师您不知道也很正常。”
提起直播,谈茉莉心里起了疑惑,试探着问:“你经纪人没有给你说那晚没播出的原因?”
“说了。”司听白乖乖答:“总导演给的解释是设备出了问题,没有及时切换,诶,怪我运气不好。”
这个说辞确实是谈茉莉团队逼总导演给出的解释。
只是这个解释太苍白,网络上的吃瓜群众都不信,风口还是一边倒向司听白。
但是现在,司听白居然信了。
谈茉莉觉得有些意外,心下仍旧疑惑。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司听白,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麽。
但司听白却像是陷入到了自责中,纤长的眼睫低垂着,倒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也对,离开程舒逸的司听白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子。
她哪里懂这种勾心斗角和弯弯绕绕。
谈茉莉的顾虑打消了些,轻咳了声说:“那你跟着我一起进来,我去帮你开灯。”
“好。”司听白乖巧点头:“那老师您在前面走,我跟在您身后。”
“行。”谈茉莉没有再拒绝,现在主要目的是把司听白骗进来。
正好司听白的眼睛看不见,简直是老天都站在自己这边。
那句话怎麽说来着,谋士以身入局,谈茉莉忍不住勾起唇,率先迈步往里走。
这个储物间是半荒废的状态,太长时间没人打扰,空气里都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谈茉莉皱了皱眉,但庆幸的是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你跟紧我啊。”谈茉莉一边摸黑往里走,一边说:“老师去给你开灯。”
谈茉莉虽然不近视,但是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黑暗,所以她的声音下意识拔高了些。
这栋楼虽然对外说是没有被废弃的,但其实和废弃差不多了。
电路全都被切了,也没有人来办公和打扫卫生。
谈茉莉试探着走了几步,感觉眼睛渐渐适应了。
就在她准备再一次开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谈茉莉。”
司听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淡的语调没有起伏,冷如鬼魅。
被点到名字的人猛地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只见司听白的手正搭在门把上,看见自己回头的瞬间,她忽而一笑,旋即用力地关上了门。
碰——
老化的实木门重重合上。
堆积的灰尘被震起来,空气变得呛人又难闻。
反应过来的谈茉莉猛地尖叫出声,她眼前最后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了。
那个被动过手脚的门就这样关上了。
“老师为我准备的礼物我收到了。”司听白站在门外,环视了一圈走廊:“这里没有监控也没人会经过,看样子是老师精心挑选的。”
“不错,我很喜欢。”
她的声音很冷还带有笑意,谈茉莉平白起了身鸡皮疙瘩。
刚刚看起来那麽乖顺听话的人在此刻撕下伪装,露出深藏起来的阴暗面。
谈茉莉疯了一般砸门,实木门板被砸得震天响:“司听白!!!你要干什麽!”
“干什麽?”看着被砸到不断晃动的门却没有丝毫要倒下来的样子,司听白忍不住笑起来:“该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我吧?”
看样子这是一扇精心挑选过的‘旧门’。
谈茉莉的胆子还是比预期中要小一些,人也要蠢一些。
上次抢了首播镜头并没有带来好评,反而被铺天盖地的黑稿淹没。
所以这一次她想把司听白关进去,让司听白失去一公舞台演出的选择权,继续呆在9号教室。
“司听白我命令你放我出去!”谈茉莉发疯一般撞着门,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司听白!!!”
听着逐渐扭曲的声音,司听白的心情大好,忍不住笑起来:“老师啊,您这个手段我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九岁了。”
“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只是想给你拿礼物,”谈茉莉无助地砸着门,她的力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就连拍门的动作都缓慢了下来:“放我出去好吗?求你。”
求饶没有得到回应,谈茉莉彻底慌了:“我有幽闭恐惧症,司听白,如果我出事了你就完蛋了!”
“司听白!你就是个疯子!”
“司听白,求你了,放我出去吧……”
没有声音回应她,无尽的沉默与黑暗彻底压垮谈茉莉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靠着门无助地跪坐下去,放声大哭了起来。
谈茉莉并不知道的是司听白并没有走,而是双手环胸站在门前,听着她的哭求声。
她的哭声越是响亮,司听白的心情就越好。
感受着被关起来的人因为恐惧而变得口不择言,语调里的每一声颤抖都让司听白兴奋。
放声痛哭到最后,喉咙干哑到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囚在笼子里的困兽知道已经彻底陷入绝望,痛苦的呜咽声长久回荡在走廊上。
直到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司听白终于解了气,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摆,转头就走。
就在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已经累到近乎脱力的孟宁九和下楼的人撞了个满怀。
剧烈狂奔下,孟宁九的额头全是汗,唇色也变得惨白。
看着毫发无损的司听白走出来,孟宁九愣在了最后一阶台阶上,只差这一步她就可以迈过这个铁门走到司听白身边去了。
大楼本就背光,原本刺眼的太阳光被树影婆娑挡得差不多了,丝丝缕缕间溢出来几分。
司听白就站在那树影前,光的交界处,她的身影一半被暗色吞噬,一半袒露在光下。
二人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孟宁九却不敢再向前。
此刻的司听白和平时都不一样* 。
半明半暗的光下,司听白没有了礼貌疏离,也没有了傲慢。
而是像一只捕猎成功的兽,眉宇间的喜悦和狠厉交织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瘆人。
看见孟宁九的那一刻,司听白并没有多惊讶。
像是早已经算好她会来一样,司听白主动向下走了一步,与人并肩。
“你要去做点什麽吗?”司听白语调淡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午后无风,四周安静得可怕。
孟宁九咽了咽口水,抬脚往上迈了一步。
站上了刚刚司听白下来的地方。
从这个地方可以看见走廊的尽头,那因暴力撞击而不断狂震的门。
司听白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并没有讲话,也没有表情,她就这样站在原地,毫不掩饰地将身后正发生的一切展示给孟宁九看。
不解释也不掩饰。
被关起来的人似乎又没了力气,那扇门又停止了晃动。
“还要训练呢。”孟宁九的视线从那扇门上收回,转身下台阶与人并肩:“走吧。”
意料之外的回答,司听白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等等。”孟宁九又突然出声。
司听白刚预备迈出铁门的脚步一顿,在原地站定。
“这个地方平时又没人来,还是把门关上比较保险。”孟宁九抬手拽着司听白的手臂,用了几分力气将人从铁门里拽了出来。
这一拽,彻底将司听白从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拽进了亮处。
这是栋老楼,每一层楼梯上都有一个用于防盗的铁栅栏样式的门。
孟宁九环视了一圈,从角落里抄起生了锈的铁链子,在铁门间缠绕几圈。
做完这一切,孟宁九又抬脚踹了踹,确保不会被轻易弄开后才舒了口气。
“好了。”孟宁九拍了拍手里的铁锈,没有犹豫地往下走:“走吧。”
“为什麽?”司听白问。
孟宁九看向前方,淡道:“我们是朋友。”
……
……
二人并肩下楼。
爬上来时闻到的难闻气味在此刻却意外的全部感受不到了。
司听白垂眸看向孟宁九的手,明明关谈茉莉的人是自己,可满手铁锈的却是孟宁九。
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司听白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已经完全从刚刚的情绪里出来了,孟宁九轻笑起来:“这是你的口头禅?”
“嗯?”司听白有些不解。
“我说了,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孟宁九冲前面扬了扬下巴,说:“而且你要谢的人不是我。”
顺着孟宁九的动作,司听白抬头望去。
花坛处站着一个人,似乎等了许久。
“姐姐?”司听白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意外。
程舒逸站在路边,单手环胸,细白指尖中夹着支已经燃了一半的烟。
听到这声姐姐,程舒逸回过头,淡淡瞥了眼并排站着的两个人。
只一眼,司听白没由来得有些心虚。
旋即反应过来了什麽,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孟宁九。
后者则是耸了耸肩,先一步走向前说:“舒逸姐,事办完了,那我就先回去继续训练了。”
“嗯。”程舒逸长指轻抬,将手里的烟掐在灭烟器里。
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司听白身上,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孟宁九。
被盯着的人心虚极了,手指拧在一起,慢吞吞地抬脚朝着程舒逸走去。
“姐姐。”司听白轻声问:“你怎麽会在这里?”
她的问题并没有被回答,程舒逸淡道:“这就是你说的训练?”
鸢尾香气里揉进些许淩厉的烟草味,司听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孟宁九今天没有发现,或者谈茉莉还叫了其他人,你也准备一个人过来吗?”程舒逸盯着眼前人,语气冷得可怕。
一改刚刚的狠厉模样,司听白乖乖摇头:“她是在教室把我带走的,我知道会经过1号教室,也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程舒逸的声音骤然冷下去,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火气。
司听白呼吸一滞,片刻间欣喜充斥她的心房。
但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司听白又低下头认错:“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在得知司听白被谈茉莉带走时,程舒逸刚收到俞原野传来的鉴定报告。
眼前这个小孩的DNA在数据库里并没有匹配出相关的父母血缘方。
甚至连相似度高一些的亲戚血缘都没有。
被抹得干干净净的数据背景,就连数据库里的东西也有人帮她做过处理。
上一个被清理的这样干净的人,是周昭。
程舒逸基本可以确定司听白和司家一定存在着关联。
就在这个时候,孟宁九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司听白被谈茉莉带走了。
那一瞬间里,程舒逸的欣喜被愤怒取代。
每次快要接近真相时,就会有人出手阻拦。
过去是无处可查,现在终于有了消息,就绝不能再放过。
程舒逸一个电话打给向叶妮,逼她调出所有监控查司听白,最后出现的画面就是这个废弃的大楼周边。
等待孟宁九下楼的时间里,程舒逸忍不住点了支烟。
她不常抽烟,也没有烟瘾。
只有在情绪失控时,才需要尼古丁的味道来压制。
看着毫发无损的司听白,程舒逸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以后不许跟着陌生人走。”程舒逸刻意软了声音:“叫你乖,没叫你对谁都乖。”
原以为要挨一顿骂的司听白在听见这句话后,眉眼间的自责迅速被欣喜取代。
“我记住啦!”司听白抬起眼看向程舒逸,忍不住笑起来:“所以姐姐是听到我有危险,专门赶过来的吗?”
眼前的小孩根本不会藏匿情绪。
开心和不开心的表现总是格外明显。
情绪不会藏,倒是会藏别的。
程舒逸瞥了她一眼,道:“我允许你问问题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嘛。”司听白听出程舒逸语气里的小埋怨,主动讨好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只听姐姐的话,姐姐说什麽我就干什麽,姐姐不允许的事情我绝对不干。”
程舒逸看着身侧讨好卖乖的人,挑了挑眉道:“好啊,我记得那天上交违禁品时,你说你留了家人的照片。”
“给我看看?”
第33章 姐姐,你查我?(一更)
像是没想到程舒逸会提这件事。
刚刚还撒娇卖乖的人一愣,笑意瞬间僵在唇边。
家人的照片……
那是和小姨的合影。
从有记忆起,司听白就是跟着司雪长大的。
不同于二姐从小跟着母亲学习公司管理的课程,也不同于大姐的叛道离经。
司听白的童年是绝对自由完全快乐的。
在司雪的溺爱下,她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九年前的那场意外绑架……
司听白陷入到两难的境地,如果把照片拿出来给程舒逸看,就有暴露司雪的可能,但如果不拿出来,程舒逸会不会不开心?
心里百转千回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程舒逸在说完这句话后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表情。
她的挣扎与犹豫被程舒逸尽收眼底。
看样子猜测是对的。
眼前这个小孩的身世和背景,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可如果她真的是司家的人,那这样费尽心机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不过换个想法,或许这个孩子可以是突破口。
程舒逸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原本温柔的眼眸在瞬间变得冰冷。
“好了。”
知道不能把人逼太紧,程舒逸轻笑起来:“我只是随口一说,这个东西是你的隐私,我不会干涉的。”
原本还在纠结抉择的司听白在听见这句话后,几乎是瞬间松了口气。
家人与爱人在司听白心目中占据着同样重要的位置。
但更让司听白感激的是程舒逸的体贴。
她轻轻牵住程舒逸的衣袖,小声说:“姐姐,谢谢。”
“好端端的,谢什麽?”程舒逸抬手揉了把她的发,动作宠溺又亲昵。
司听白感受到程舒逸的亲近,抬手搂住了她的胳膊,轻声撒娇道:“因为姐姐特别特别好,总觉得我可以拥有这麽好的姐姐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听着这浓烈的示爱,程舒逸心里毫无半分波澜,面上却笑着说:“如果真想谢谢我,那就高位出道吧。”
“帮我赚更多的钱。”
“好!”司听白点点头,忍不住笑起来。
原本疏离清冷的眉眼在这一笑里变得柔软起来,司听白露出了难得的孩子稚气。
见人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中,程舒逸主动伸出手,轻声说:“走,送你回训练室。”
……
……
《红》的声乐部分难度并不高。
考核重点主要落在舞蹈上,但与主题曲《陨石》不同的是,《红》更侧重于肢体柔软度的展现。
所以9号教室的声乐课临时更替成了舞蹈课,杨薇一脸慈爱的站在教室门口。
原本还期待着礼物和谈茉莉的练习生们大失所望,可没人敢埋怨。
司听白并不知道程舒逸在背后做了什麽。
她被程舒逸送回教室时,杨薇已经在教室里组织练习生们压腿热身了。
因为有镜头在拍,所有练习生们表现得都很认真,没人再敢议论司听白,也没有人问关于谈茉莉的事情。
杨薇和米诺的教学方式完全不同,一个侧重柔软度,一个更偏爱节奏力量感。
上午还被米诺夸个不停的司听白到了下午就被杨薇频频挑刺。
一直跳到日落西斜,直到9号教室响起下课铃声。
摄影老师前脚收起设备,后脚训练生们就已经准备奔向食堂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顽皮霞光从落地窗外溢进来。
自信被疯狂打压了整个下午的司听白谢绝了万倩一起吃饭的邀请,有些郁闷地坐在了角落。
江城的晚霞是司听白见过最美的晚霞。
火似的红卷走最后一抹澄澈的蓝,余晖被淹没在云层间。
她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9号教室里,落寞地盯着窗外。
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都变成橙红色,天与地的距离在此刻仿佛消失了,人类与飞鸟一同被浸在蜜色中。
所以当那三只浸着蜜色的人形‘飞鸟’闯进9号教室时,司听白正双手撑在身后眯着眼睛望天。
她懒得眨眼睛也没打算去吃饭,准备让身体得到片刻休息后再继续跳。
“哟,听白小姐好雅兴。”江雪宁贱兮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赏霞呢?”
在司听白的视角里,原本并排的三只‘鸟人’里突然展翅一只,径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她也懒得躲,打趣道:“现在变成赏鸟了。”
一屁股坐在司听白身边的江雪宁眯着眼,转了一圈脑袋问:“鸟?哪呢?”
“飞我边上坐着呢。”司听白说:“现在还能赏两只。”
被当鸟赏的秦歌轻和孟宁九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接触集体,也是第一次和完全陌生的人一点点从熟悉到亲近。
原来这就是朋友吗,司听白想,和人亲近好像也不是糟糕的事情。
……
……
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训练,司听白几乎没有走出过训练教室。
她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一遍一遍的训练,身上的训练服被汗水浸湿又被跳干。
原本还在背后议论司听白的人也被她这不要命一般的训练强度给惊讶到了。
就连导师都忍不住劝她歇一歇。
在司听白疯狂训练的这三天里,《少女宇宙》第一期节目正式开播了。
直播的热度还没有过去,第一期首播数据在短短两个小时里就破了千万。
谈茉莉批评司听白的那段作为先导片,赚足了话题度。
原本就好奇和期待司听白正脸的网友们在看见司听白正脸的那一刻,原本高涨的期待感彻底爆棚。
司听白的长相颇具有攻击性,是淩厉十足的浓颜系美人。可第一期节目露面时,不论对导师还是练习生,讲话总是温声细语,举手投足间满是礼貌谦逊与浑然天成的贵气做派。
极强的长相和性格反差,迅速吸引了网友的怜爱度。
明明是大公司里捧出来的,却被导师打压到连首播镜头都没有。
再结合网友一开始分析的司听白首播被占镜头的原因,一时间弹幕全是骂谈茉莉的。
这个走向和发展全在程舒逸的掌控中,不出意料的司听白三个字开始在热搜榜上一路飙升。
随即被顶起来的,还有当年谈茉莉退圈的原因。
不断暴涨的话题度,导演组连夜召开会议商量加更制度。
程舒逸坐在主位上,看着白板上话题度一骑绝尘的司听白,她忽然想,或许司听白的价值远比想象中要高出许多。
而对自己在网络上引起的热议毫不知情的司听白仍旧在训练。
直到三天后的考核里,司听白成为下位圈教室里唯一一个拿到选择权的练习生时,全场人都为之而尖叫。
她用行动让原本议论她的练习生们心服口服。
距离首次公演考核还剩下一周半的时间,苏飒难得给练习生们放了半天假。
终于得到片刻放松的司听白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程舒逸。
她想告诉程舒逸,自己很顺利的再次完成了新一轮的考核。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司听白刚走出训练室,就看见了在等她的程舒逸。
“姐姐!”连续三天睡了不到十个小时的司听白身体已经很累了,但在看见程舒逸的瞬间里,她还是加快了脚步朝着程舒逸跑去。
这麽些天一日三餐与换洗衣物都是由邵苏为她送上来的。
程舒逸并没有干涉司听白的疯狂训练,只是偶尔会上楼来看她,叮嘱她几句注意身体。
不过只言片语,却像一支强有效的兴奋剂,撑着司听白不知疲倦地往前。
“结束了?”程舒逸看着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苏pd说,今天下午是休息时间!”司听白眼睛亮亮的,她想牵手,却踌躇着不知道该怎麽说。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程舒逸主动伸手牵住她,轻声说:“好哦,那今天下午你想干什麽?”
掌心一暖,司听白视线垂在被牵起的手上,忍不住开心起来:“想和姐姐待在一起。”
“嗯,然后呢?”程舒逸与她并肩,轻声问:“除了和我待在一起以外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司听白问住了,她思考了许久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你没有遇到我之前,休息日一般都是做什麽?”程舒逸忍不住八卦起来。
“学习。”司听白答得干脆:“除了学校的课程外,我也会学很多金融与法律相关的课程,但都是一些很枯燥无味的东西。”
虽然司家定下的接班人是二姐司韶华,但是并没有就此松懈对司听白的培养。
除了学业方面,司听白还得学习家族产业里,司雪负责的板块——国际方面的贸易。
“金融和法律?”程舒逸有些意外,她试探着问:“可是你的数据显示你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福利院还会叫小孩学这些吗?”
福利院…
司听白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
当年绑架案后,自己的所有数据和背景都是被司韶华做过处理的,所以外界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为什麽,程舒逸要查自己的数据。
司听白意识到了什麽,她不可置信地停住脚,轻声问:“姐姐,你查过我?”
第34章 如果害怕,那就离开我吧(二更)
为什麽要查自己的数据呢。
不是在捡回自己的那天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司念念了吗?
所以那天来的那个叫俞原野的警官,是专程来给程舒逸送自己数据的吗。
许多问题挤满司听白的脑袋,她现在迫切需要得到一个解释。
解散后的训练生们正不断从训练楼里走出来,柏油道响起久违了的少女们的笑声。
程舒逸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反问回去:“作为经纪人,每一个经手的艺人我都是要做背调的,怎麽了吗?”
捕捉到司听白的情绪波动,程舒逸心下闪过一丝欣喜。
司听白的身份真有问题。
片刻的沉默,两个人原本亲昵的氛围瞬间冷下去。
程舒逸期待着司听白接下来的话,她总觉得自己距离当年的真相很近了。
尽管过去的九年里每一次查到线索时她都这样以为,最后的结果却总是失望。
可这次,程舒逸就是觉得不一样。
但让她失望的是,司听白只是摇了摇头。
“没。”司听白将自己百转千回的思绪压下,淡淡道:“因为福利院的小孩都是没有家的小孩,学习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所以我的大学念了双学位,为的就是未来多一重保障。”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没有对程舒逸说实话。
因为她意识到,程舒逸在回避这个问题。
在任何事情上,司听白都可以不计较,可唯独身份不行。
九年前被绑架的事情发生后,自己在外界就失去了全部的真实身份,所有数据与背景全被更替为一个全新的人。
所有人都可以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可唯独程舒逸不行。
因为遇到程舒逸时,司听白不是司听白。
而是司念念。
可是如果程舒逸真的没有认出来自己,为什麽又要把自己捡回家呢。
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周昭的名字。
那天被强压下去的直觉再次浮现。
“姐姐。”司听白神色变得认真,她看向程舒逸,认真问:“那晚你把我带回家时,说我像你的一个故人,那个故人是周昭吗?”
原本在期待司听白给自己一个答案的程舒逸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瞬间变了脸色。
“你说什麽?”
程舒逸冷着脸,沉声问:“你是怎麽知道这个名字的?”
那天司听白看照片时只是说熟悉,后面被自己逼问时的无措和慌张并不是演出来的。
可是现在,为什麽她能叫出周昭的名字。
眼前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再一次的失望让程舒逸的情绪不耐烦到了极点,更让她不爽的是司听白居然敢骗自己。
现在两个人正在主干道上,随处都有可能出现摄像头。
程舒逸压住满腔的火气,攥着司听白的手径直往前走。
走完这条柏油道,就是房车停靠营了。
原本轻柔牵着的指尖用了力,细白指骨被压成粉色。司听白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手背,因为用力挤压,手背上的皮肤已经泛红了。
有点痛,司听白抿了抿唇,在心里想。
几乎在暴走边缘的程舒逸用最后的理智将司听白扯上了车。
像是随意丢掉一个破布娃娃,司听白被猛地摔在沙发上。
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司听白在这一摔里瞬间眼冒金星。
她的眼前一黑,耳边迅速响起嗡鸣声。
就连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变快。
可程舒逸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司听白下巴被猛地攥紧,旋即被迫仰起头。
程舒逸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的人。
“还记得那晚的约法三章吗?”程舒逸的声音骤然冷下去,她无视司听白的脸色苍白,步步紧逼,追问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只要是涉及到周昭的话题,总是能轻易引起程舒逸的失控。
司听白的眼前此刻一片黑,她看不见程舒逸的脸,只能从声音里分辨,自己好像又惹到程舒逸不开心了。
心瞬间紧张起来,司听白下意识认错:“对不起姐姐,我……”
“说!”程舒逸并没有因为她的认错而消气,她攥着司听白下巴的指尖不断用力。
“是,是那个警察。”司听白脑袋很晕,这种大脑不清醒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那天我来给姐姐送饭,听到那个警察说什麽姐姐还在查周昭的案子,她们在讨论你和周昭的关系,说……”
“说什麽?”程舒逸冷着声音追问。
“说是不是因为周昭是你的初恋,所以你才这样上心。”剧痛的刺激下,司听白的眼尾不受控制地溢出生理性泪水:“我真的不认识周昭,她们叫我来问你,可是上次提到这个人时姐姐就失控了,我不想再惹你不开心,也不想你再因为这个人失控。”
温热的泪滴到程舒逸的手背上,唤醒她的理智。
原本紧紧攥着司听白下巴的指尖微松,身下人光洁的小脸上已经被压出了指印。
应该很疼吧,即使怎麽难受,居然没有想过要推开自己吗?
理智回笼,程舒逸似乎累极了,她坐到司听白身侧,深深地叹了口气。
被松开后的司听白舒了口气,看着身侧沉默下去的人。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刚刚来接自己时是那样温柔,明明可以拥有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
为什麽会闹成这个样子呢。
司听白有些紧张,她慢慢蹲下去,将手搭在程舒逸的膝盖上,眼神试图去找一个落脚点。
而程舒逸的眼睛,就是自己情绪唯一的支撑点。
“我知道的,都告诉姐姐了。”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将最后的生理性泪水也逼了出去。
自从当年被绑架后,身体就好像开启了某种对外界威胁的自动防御,每当感知到委屈和疼痛时,身体总是会第一时间做出反馈,即使大多时候司听白是享受这种痛的。
而此刻这生理性的泪水,就是司听白徒劳的反抗。
“司听白。”程舒逸深吸了口气,抬起眼看向蹲在自己身侧的人:“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京城那个司家,还有那个司雪,到底是什麽关系。”
司听白被这个问给吓住,就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她艰难辨别着程舒逸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直觉是不能承认,此刻的程舒逸全然不是之前那个温柔的程舒逸了。
她变得冷漠又可怕。
仿佛下一秒,只要自己承认了和京城司家有关,那麽自己辛苦走到今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所以司听白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有听说过京城司家,也没有听说过司雪。”
原本以为这个回答会让程舒逸满意,可是下一秒脖颈就被狠狠掐住。
虎口抵住下颌,呼吸在片刻间被掠夺。
司听白被迫仰着脸看着坐在面前的程舒逸。
泪眼婆娑间,程舒逸仍旧美得惊心。
生理性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这一次,程舒逸并没有因为泪水滴在手背上而松懈力气。
“你确定吗?”程舒逸冷着声音问:“不要骗我,司听白。”
被掠夺的不仅有呼吸,还有声音。
无法发出连贯语调的司听白只能无力地摇头,否认道:“真真的…没…没有…”
“那你的数据为什麽会那麽干净?”话题聊到这一步,程舒逸已经没有耐心再打什麽持久战了。
如果今天不弄清楚司听白的身份,她是不会再放任司听白留在自己身边的。
“因…因为…我我是孤儿。”艰难地挤出声音,司听白苍白辩解着:“我没有…没有家人…也不知道什麽…数据…”
这被篡改过的人生轨迹,是最让司听白厌恶的存在。
可是此刻,这份假的简历居然成了留在程舒逸身边的唯一筹码。
肺腔里的呼吸被一点一点挤压出去,司听白的眼眶慢慢充血,脸也迅速涨红。
这样极致的掌控下让司听白的大脑彻底空白。
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不适反应,可精神却得到了奇异的满足感。
自己正被程舒逸完全掌控着,就连生命都在她掌心之下。
这种扭曲的,病态的,不正常的心理让司听白的呼吸因激动而渐渐急促起来。
长达九年的思念,近乎疯狂的依恋。
她恍惚着想,如果就这样死在程舒逸的手里,或许也还算不错。
最起码,程舒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司念念的人。
“那你说的那个家人照片是谁的?”程舒逸故意没有控制力气,她观察着司听白的表情变化,试图找出破绽。
可结果却是失望。
人在濒死的时候是不会撒谎的。
即使此刻被自己折磨到无法顺畅呼吸,司听白也仍旧否认着与司家的关系。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失落感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程舒逸盯着眼前人通红的眼眸。
“是是院长妈妈妈…”司听白面不改色的撒谎,“福利院…统一的…姐姐可以…去查…”
断断续续讲完话,已经耗费了司听白全部的力气。
就在她以为程舒逸不会相信时,那钳制住呼吸的手却突然松开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
程舒逸累极了般长舒一口气,她看着身下人被自己折磨到涨红的脸。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自己单方面的施虐,而司听白却没有半分反抗,甚至连一声痛也没有唤过。
或许眼前人的干净,真的只是巧合吧。
这样的巧合在过去九年里已经多到让程舒逸麻木。
恢复了呼吸的司听白正大口大口喘着气,泪腺失控,她竟一时间无法止住这汹涌的泪。
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司听白第一次在程舒逸面前撒了谎。
还不止一个。
她忍不住想,程舒逸会信吗?
正当司听白猜测时,脸颊被托起。
程舒逸抬起手,轻轻地为司听白擦拭去眼角的泪:“我又失控了,被吓到了吗?”
无法辨别这句话的含义,司听白摇了摇头。
程舒逸看着她眼睛里的倔强,轻声说:“现在知道我是什麽样的人了。”
她又变得温柔,周身的狠厉与刚刚的疯狂仿佛只是幻像。
指腹摩挲在司听白的眼角,带着无限缱绻与宠溺。
“我给你后悔的机会。”程舒逸轻声说:“如果害怕的话,可以离开我。”
情绪稳定下来的后悔像潮水般反扑过来,程舒逸看着司听白泛红的脖颈,有些自责。
但司听白却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已经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不会离开你的。”
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决定来到江城查找你的那一刻,就再没想过离开。
“可是我刚刚都那样对你了。”这个回答让程舒逸有些意外:“你不害怕吗?”
感受着眼前人的温柔和歉意。
司听白抬起手轻轻握住那只为自己擦泪的手:“姐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麽,也不知道为什麽提到那个人你会失控,如果这件事让你难过,我以后不会再提,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离开你。”
她的声音仍旧有些哑,可语气却是无比坚定。
少女的眼神赤诚又炙热,毫不掩饰的汹涌爱意似火。
程舒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宛如雪化在火中。
“抱歉。”程舒逸垂下头,轻轻抵上司听白的额头,小声重复着:“真的抱歉。”
或许陈橙说得对。
这样长久的执着压抑下,自己早就病了,还病得厉害。
所以只要触及到关于周昭的事情,就会变得疯狂。
被情绪反扑过来的程舒逸再讲不出别的话。
她在眼前这个少女澄澈纯净的眼眸中彻底失控,像是隔着时空,和另一个人不断表述着忏悔。
“姐姐,不要道歉。”司听白抬手托起程舒逸的脸,看着身下人眼中的泪意有些心疼:“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一笔勾销。”
两个人的身份发生调换,站起来的司听白无限怜爱地拥抱住程舒逸。
她学着程舒逸安抚自己的方式,笨拙的哄着程舒逸。
冰冷微涩的唇,两颗破碎的心,在亲密贴合上的瞬间交织到一起。
司听白托着怀里人的背脊,慢慢压到下去。
刚刚争执的‘战场’在此刻变成爱意交换的温床。
忘了是谁先抬手解开衣扣,也分不清是谁主动的靠近。
阳光,欢笑,热闹。
统统被隔绝在窗外。
无限爱欲在眼泪中诞生,也因眼泪的汹涌而盛放。
……
……
短短的一个下午,练习生们还没来得及体会到休息的滋味。
在天亮起来时,就又要投入到训练中。
首次公演舞台成了111位少女心中的首要任务。
司听白也不例外,她拿到了优先选择权,这一次她不再是等待被选择的身份。
约好的四人组,只剩下一个余位。
路不平和齐喜拼命往前站着,试图让司听白的视线停留。
与她们有同样想法的还有9号教室的练习生,这次舞台公演,对于别人来说是一次表现的机会,可对于9号教室的练习生来讲,则是脱离悬崖边的最后机会。
那些曾经揣测过,议论过司听白的人在此刻,却将司听白视为救世主一般。
渴望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
“我选择的最后一个组员是,”司听白在一众视线中对上那抹期待的视线,轻笑起来:“万倩。”
原本只将训练生当成任务的心态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发生了改变。
司听白突然觉得,站在舞台上发光,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像是想到了什麽,司听白回过头,迎上三双满怀期待的视线。
支持,肯定,与理解。
这些爱意无关利益羁绊,全来自于朋友的眼睛。
第35章 要不要教你学点新东西(三更)
公演舞台一共准备了六首曲目,其中有一首是苏飒的原创。
聪明人都知道,怎麽选才会让露脸的镜头最多。
所以司听白小组毫不犹豫拿下了苏飒那首原创曲目。
但相应的代价是,苏飒这首原创的难度是六首里最高的。
不仅结合了rap和高音两大难点,还有非常消耗体力的力量型舞蹈肢体动作。
这一次不同于前几次的考核,剩下的一周半的时间里没有导师指导,也没有统一训练。
所有时间将完全由练习生们自行支配。
司听白是个练起来就不要命的主,小组刚集合第一晚,她们就扒舞到了淩晨。
孟宁九节奏强,秦歌轻的rap实力过硬,江雪宁是个铁肺大vocal。
相较之* 下,万倩就显得有些太普通了。
不论是舞蹈还是声乐部分,她都不出挑,没有超绝音准也没有节拍律动,每次齐舞出错总是在她身上。
又一次跳错漏拍,素来大咧咧的女孩也内疚得红了脸,小声地不断道歉。
“没事的。”
司听白按停了音乐,耐心道:“应该是昨晚扒舞扒了通宵,体力和精神都有些跟不上,所以掉队很正常。”
从前一天晚上六点分完小组后,她们就泡在教室里一直练了个通宵。
别的教室里的音乐声早早就停下了,唯有她们这间教室里的灯持久亮到天明。
喘着粗气的江雪宁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水后也附和道:“对呀倩倩,你能完整记下动作已经很厉害了。”
时间紧任务重,每个人都不敢松懈。
这将是她们独立完成的第一个舞台,也是第一轮淘汰赛。
关掉音乐声的练习教室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万倩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我保证不会再错了,我们再来一次可以吗?”
万倩实力并不出挑,公司对她也没抱有太多指望,就连她自己也抱着录一期少一期的念头。
但司听白在众人面前叫出她的名字,坚定选择她时。
万倩只觉得有一束光从天而降,她被从舞台边缘拉回来。
所以她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累到没力气的秦歌轻强撑着爬起来,一头蓝毛炸得跟烟花似得,“行,练。”
可她刚爬起来就又被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天亮了。”孟宁九干脆关掉了设备,劝道:“大家回去睡一会儿吧,这样撑着练习没有效率。”
作为团队里的全能ACE,孟宁九的话拥有绝对大的话语权。
原本就撑到极致的江雪宁和秦歌轻对视一眼,瞬间像被抽掉电池的玩偶,咚一声闷头就睡。
司听白看着两个随地大小睡的人,只觉得有些好笑:“回去睡吧,床上舒服点。”
“嗯。”迷迷糊糊的秦歌轻抗议道:“就这,这舒服。”
江雪宁早已经沉沉睡去,连哼哼的动静都懒得发出来。
看着睡得大仰八叉的两个人,司听白也有些困倦,她推了推江雪宁:“挪挪,我也要睡。”
到底是年轻人,累到极致以后倒头就睡。
安静的教室里只有轻浅匀称的呼吸声。
‘老母亲’孟宁九收拾完设备后默默将训练室的空调调成了恒温,又抽出毯子给三个崽仔细盖上肚子,一抬头就看见正提着鞋鬼鬼祟祟往外走的人。
她以为万倩是要去睡觉,于是叮嘱道:“万倩你记得订好闹钟,我们下午接着练习。”
万倩却摇了摇头,神情坚定道:“阿九你睡吧,我睡不着,想再练习一下。”
其余四人有过主题齐舞的默契,所以这次的舞蹈也很快统一了进度。
唯有万倩掉队的厉害,她没等孟宁九挽留,挥了挥手就这样蹑手蹑脚走出了训练室。
隔壁的空教室里,响起小小的乐曲声。
七月中旬的江城热得吓人,太阳晒在隔热玻璃上,光是看着都觉得烫。
夏蝉黏在树梢上不知疲倦地叫着夏天。
训练室里的少女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动作。
……
……
一晃一周,时间很快进入首次公演倒计时。
程舒逸已经习惯了司听白这样半住在训练室的状态。
每天二人除了吃饭时能见上一面外,基本上很少有相处的时间。
未正式出道前的司听白不能离开训练营,而作为综艺幕后投资者的程舒逸也并不轻松。
首次直播和第一期节目的顺利播出,让节目的热度一路飙升。
许多营销号也纷纷下场开始剪辑练习生们的单人cut,其中热度最高的就是孟宁九,其次是司听白,就连小镇外面也渐渐有了代拍和站姐。
因为司听白没有直播舞台,再加上第一期的表现并不算好,庆幸的是原本因为她脸而留下的颜粉还在,但长期靠脸也不是个办法。
程舒逸提出可以让司听白和孟宁九炒cp,卖暧昧情侣身份等制造话题度。
双方互赢的策略,向叶妮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第二期的节目必须在第一期的基础上更加有爆点,所以才能接上热度。
直播和第一期节目献祭谈茉莉造了话题度,但负面印象也十分大,网友对谈茉莉这个导师十分唾弃,数万条恶评涌入节目官博私信,几乎都是叫换掉谈茉莉的。
而自从上次司听白被谈茉莉带走后,谈茉莉方就称病拒绝录制了。
好消息是谈茉莉的罢录可以当成卖点,但坏消息是声乐导师空出来一位。
研讨会开了三个小时,直到所有流程都经过程舒逸点头后才终于散会。
就在程舒逸在走出会议室时,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啪嚓——
滚烫一杯热水就在距离程舒逸不到半掌的距离迸溅开。
幸亏邵苏反应快,牢牢将程舒逸护在了怀里。
惨的是邵苏的整个小腿全都被波及到了,滚烫的开水渗透衣料烙进肌肤中,邵苏痛得忍不住叫起来。
这声动静不小,会议室里的导演策划全部涌出来了,将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闯祸了的短发女生不停道着歉,甚至因为害怕而开始发起了抖。
“没事吧程姐?”向叶妮第一个围过来检查自己的金主妈妈,将程舒逸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
副导演是个脾气爆的,转头呵斥道:“怎麽做事的?谁手底下的人!这麽不长眼睛?”
眼瞧着就要闹开了,程舒逸啧了声拦道:“算了。”
片场里的人都有八双眼睛,指不定哪一只就漏了出去。
有了程舒逸这声算,在场的人也纷纷开始给找台阶下。
“诺导您别生气,实习新人刚来还没训好,不是故意的。”场务组长连连过来赔礼道歉,腰弯沉标准九十度:“实在对不起程姐,我已经联系了医务组,马上有人来为您的人来治疗。”
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的程舒逸皱了皱眉,摆手道:“散了散了,围在这里干什麽?”
程舒逸的语气里隐隐有了不耐烦,原本还想巴结一下的人只好作罢散开。
那个闯了祸的女生在临走前怯生生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程舒逸。
不过几秒的视线停顿,还是被程舒逸准确捕捉到了。
“那个人是新组场务?”
程舒逸总觉得她有些熟悉,叮嘱道:“背调做了吗?尤其是粉籍这种,严查小号或者隐私账号。”
这是圈内不成文的规定。
凡是涉及到艺人助理等私密方面的工作,必须保证是无粉籍的状态,以防混进来粉丝或者黑粉。
“背调做了,没有粉籍。”场务组长说:“微博账户也查了。”
尽管这样说,程舒逸还是觉得不对。
刚刚那个短发程舒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却一时半会并不能很快对上号。
因为一杯水打翻的闹剧,也因为场地被清理干净而结束。
邵苏被带走处理伤口前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叮嘱道:“舒逸姐,听白中午的饭。”
“我跟她吃。”程舒逸说:“你休息一个星期吧,薪资照旧。”
一周的带薪休假来得太突然,邵苏瞬间觉得自己的腿都不疼了,连声跟程舒逸道谢。
处理完这些,程舒逸低头看了眼腕表。
司听白差不多该下训了。
……
……
距离公演直播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司听白恨不得要长住在训练室里了。
所以当程舒逸出现在练习室门口时,她还以为自己太久不睡觉出现幻觉了。
直到孟宁九叫了声:“舒逸姐。”
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曲调在最后一个转音出来时,破音了。
原本疲倦不堪的状态在瞬间被抹平,司听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姐姐!”
刚刚还训练的另外三个人迅速化身吃瓜小队,叠在一起偷偷看八卦。
“到点了都不去吃饭?”程舒逸听着正不断循环的音乐声,眼前的人们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性格开朗的社交狂人江雪宁摇摇头,说:“报告sue姐,我们,我们现在还不饿,所以想多跳一跳。”
圈内没人不知道程舒逸的名号,哪怕她就这样出现在面前,站在咫尺可近的范围里,也仍旧让人觉得距离感十足。
素来话多胆大的江雪宁也有些害羞,圈内人人畏惧的程女王居然意外的温柔。
还意外的……漂亮。
成熟性感的冷艳御姐系完美踩中江雪宁的xp,她刚打完招呼就不争气的红了脸。
面对满屋子累的跟狗一样的练习生,程舒逸没再多话,嗯了声说:“那你们先练,我带她去吃饭。”
话音落,程舒逸很自然地将司听白牵到了自己身边。
颇有几分下班路过正好来接女朋友回家的架势。
二人间莫名的暧昧与亲昵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司听白得意一笑,冲身后组员摆摆手,笑嘻嘻道:“正好我饿了,你们先跳着。”
眼看着队长就这样走了,原本斗志满满的人就这样躺平下去。
江雪宁摆烂往地上一睡:“怎麽会有人被上司叫走还开心啊?而且,她刚刚不是说不饿吗!!!”
“不懂她的脑回路,我经纪人要是叫我吃饭,我会被吓晕的。”秦歌轻并肩躺在她身侧。
直到将手里的舞练完,万倩才肯过来接话:“大家饿吗?不饿的话,再来一遍怎麽样?”
江雪宁,秦歌轻:……已老实,求放过。
除了打过那声招呼后,孟宁九从始至终再没有开口讲过话。
她看着司听白跟着程舒逸走远,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
……
训练生有上镜需求,所以食堂的饭菜都是少油盐的减脂餐。
此时正是饭点,刚结束完训练的练习生们汇集在一起用餐,说说笑笑着很是热闹。
程舒逸不喜欢这种人很多的地方,但还是迁就司听白等下要去训练的要求,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
当司听白跟小猪似的闷头吃光自己餐盘里的东西后抬起头发现,程舒逸几乎没有怎麽吃。
更重要的是,程舒逸已经放下了筷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司听白发现程舒逸真挺不爱吃饭的。
这种不爱吃饭不是单纯的挑食。
而是纯粹对食物没有欲望,只单纯将吃饭作为一种身体机能的补充而已。
因为不论是食堂的菜也好,邵苏跨越两个大区端回来的私房菜也好,还是最难订的餐厅里的招牌也好。
程舒逸都不怎麽吃。
她对食物的表现并不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到厌恶的程度。
“姐姐,你需要控制饮食保持身材吗?”司听白看着程舒逸面前那被吃了几口就没怎麽动过的沙拉,陷入了沉思。
程舒逸正盯着屏幕呢,第二期的节目已经剪辑完成了。
节目组保留了许多司听白训练时候的高光,不论是日常练习还是舞台表现对比起第一期的节目堪称飞速上升。
司听白在主题舞演绎里的巨大进步一经展示,很快获取了大量的妈粉。
没错,妈粉。
不同于别的练习生女友粉暴涨的状态,司听白这几天猛增的粉丝量都是妈妈粉。
倒是意外符合了程舒逸一开始给她的定位。
司听白表现得越是优秀,她身上潜藏着的可利用的商机价值就越是无限大。
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程舒逸看着已经小有名气了的人正坐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吃不吃饭。
程舒逸觉得有些好笑道:“不需要啊,我又没有上镜需求。”
“那姐姐你为什麽只吃这一点?”司听白托着腮问:“是因为不喜欢食堂的饭菜吗?”
“你们食堂是挺难吃的。”程舒逸嗯了声说:“不过吃饭这种事情就是种任务,把人体需要摄入的营养补充了就不需要吃太多了。”
司听白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程舒逸心情好,对她的态度也难得柔和耐心。
其实程舒逸是个对生活追求感很淡的人。
除了钱以外,她几乎不再对别的东西有很强的欲望。
“那酒呢?”司听白追问:“搬过来和姐姐住的这段时间里,姐姐几乎每天睡前都要喝酒。”
“连吃饭都只是满足身体机能,那喝酒为什麽成了必备?”
程舒逸被这接连的追问弄得一愣,有些不满地啧了声 :“你今天怎麽回事 ?”
自从上次争执过后,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些微妙的改变。
司听白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啰嗦精。
明明司听白才是年纪小的那个,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说教的那个人。
光是吃饭这个事情程舒逸都已经听司听白念叨了不下三次。
“没有。”司听白摇头:“我只是关心姐姐。”
越靠近程舒逸,司听白越是发现许多她的秘密。
比如程舒逸其实并不喜欢穿高跟鞋,如果没有必须出席的活动,她会更爱穿休闲类的衣服,比如程舒逸目前似乎只带了自己一个练习生,但每天还是会有处理不完的工作,比如程舒逸其实是个超级工作狂,除了工作外几乎没有其余休闲娱乐。
越是了解,就越是心疼。
程舒逸像一个美丽的,完全未知的迷。
上次的失控,司听白真的很想弄清楚程舒逸到底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在过去的九年里,程舒逸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经历了什麽,又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的压力与痛苦。
司听白不敢做假设,只要有关程舒逸的任何一点不好的猜测,她都会心疼。
“也可以有不喝酒的法子。”不同于司听白的心疼,程舒逸无所谓一笑。
司听白追问着:“是什麽?”
“做/爱。”程舒逸单手托腮,轻轻笑起来,“小狗,上次在家教你的还记得吗?”
裤腿被高跟鞋尖轻轻抵住,暧昧地画着圈圈。
隔着训练裤那薄薄的布料,来回拨弄的鞋尖像支划来划去的小火柴。
司听白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根小火柴引燃,耳尖迅速腾升起热意,蔓延至整个脸颊。
看着瞬间红了脸的人,程舒逸的笑意更甚。
比起司听白的乖顺,程舒逸更喜欢看司听白害羞的样子。
尤其是在这公众的场合下,司听白怎麽都做不了的时候。
这幅任由自己拨弄的样子,格外可爱。
“看你一公成绩表现。”程舒逸慢慢倾身向前,单手托腮,轻声道:“我考虑要不要教你一点新东西。”
第36章 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安全词
司听白躲不开,却什麽都不能做。
她想探手下去扣住那作乱的脚,却被制止了。
“你还要回去训练呢,”程舒逸轻轻笑起来,“乖。”
仅一个字,司听白果真不动了。
她咽了咽口水,轻声问:“姐姐说的奖励,需要用什麽换?”
“用断层的人气。”程舒逸轻轻托腮:“还有完美的舞台。”
第二期不同于第一期,如果司听白还留在9号教室,就意味着她会被淘汰。
刚刚累计起来的人气会被清零,再次出道的难度会比想象中要大。
所以司听白必须抓住这把热度。
如果有机会高位出道最好,即使不能,也要在节目里呆到全部录制结束。
“好。”司听白认真点头,轻声道:“我会的。”
“对了。”程舒逸补充道:“别忘了,和孟宁九,多点交互。”
粉丝当然是越多越好,比起妈粉和女友粉的战斗力。
CP粉的氪金和产出能力要远比前两种高得多。
程舒逸有信心,就凭司听白和孟宁九那两张脸,足够俘获无数CP粉了。
当然,想要粉丝磕,就得正主卖。
司听白抿了抿唇,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睛落寞下去。
她懂程舒逸说的交互是什麽。
要在镜头面前表现得亲昵,要让人误会她和孟宁九的关系。
刻意演出的爱和关心。
司听白很不喜欢这样,可这是程舒逸的任务。
不想惹程舒逸不开心。
“好。”司听白轻声说:“可是姐姐,我…”
话音未落,程舒逸突然抬起手,微凉的指腹蹭过唇。
司听白脑袋嗡一声就空了。
鸢尾的气味娴静而柔美,不似栀子茉莉那样浓郁,而是淡雅清透的香。
这一抹浅香,顺着程舒逸的手腕飘入司听白的鼻腔。
这是程舒逸香水的味道。
现在,司听白也染上了一缕鸢尾香。
这个动作让司听白的心跳加速。
四面随时会有镜头在拍,程舒逸这不遮掩的亲近让司听白有些害羞,更多的是心动。
姐姐现在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自己了呢……
正当司听白沉沦在自己假设的美梦里时,她又听见了程舒逸的声音。
“学会了吗?”程舒逸收回了手,托腮看着眼前慢慢红了脸的人。
学?
司听白一怔,猛地抬起头。
所以程舒逸并不是在和自己亲近,只是在教自己怎麽和孟宁九暧昧吗?
被轻轻抚摸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程舒逸的体温。
司听白心里的喜悦却早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
“学会了。”司听白的声音有些闷,带着些许情绪。
看出眼前人的失落。
程舒逸却并不准备哄。
“嗯。”程舒逸说:“学会了就行,记得,要表现得自然,不经意的肢体触碰留给人的遐想空间会更多,就像刚刚你的反应。”
自己的心动被当成可笑的教学例子。
司听白有些难受。
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麽非要让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去做暧昧的事情呢。
没给司听白问询的机会,程舒逸将平板关上,站了起来:“吃完就继续回去训练吧。”
看着她站起来,司听白也忙不叠地起身。
食堂里仍旧人满为患,越来越多的练习生过来吃饭。
“那姐姐?”司听白想问,却不知道该问什麽。
就算是得到了答案,也只是会失望而已。
“我下午要开会。”程舒逸低头看了眼腕表:“你好好练,我期待你的表现。”
这句表现,司听白一时间分不清,期待的是自己亲近孟宁九,还是三天后的直播舞台。
又叮嘱了几句怎麽暧昧不出格的方法,程舒逸的电话响了。
站在原地的司听白甚至没有等到一句再见。
就这样看着程舒逸接起电话走出食堂。
又是这样。
好像在一瞬间里,和程舒逸的距离又被推得无限远。
直到程舒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司听白才低下头。
程舒逸刚刚坐过的位置空了,餐盘里是几乎没动过的菜。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陪自己吃了顿饭而已,就像完成任务。
站在原地失落了一会,司听白将二人的餐盘收拾到回收处。
然后转身朝着训练室走去。
距离直播还剩下不到三天时间,司听白必须抓紧每一分一秒去训练。
只有站在高处,才有完全掌控程舒逸的机会。
……
……
一旦进入倒计时,时间就过得飞快。
万倩的进步巨大,她几乎牺牲了全部的睡眠时间泡在训练室里。
小组五个人谁也没喊过累,又一遍一遍将原本陌生的歌舞动作练习到烂熟于心。
训练室的灯没日没夜亮着,后面几天为司听白送饭的是个没见过的助理。
直到直播当天,坐在化妆室里时,司听白才再次见到程舒逸。
她和孟宁九的化妆师交涉着孟宁九的妆,指尖落在镜子里不断指挥化妆师调整着。
“听白,闭眼睛。”阿寂轻声催促着。
苏飒这首歌是一支很有性张力的曲,其中最为亮眼的部分就是司听白和孟宁九合作的地方。
所以两个人的妆容需要相似但不相同。
孟宁九的长相也是偏英气硬朗的,可她的化妆师更擅长挖掘魅的一面。
所以程舒逸反复指导了两次后化妆师还是没找到感觉。
“阿寂。”程舒逸转过身,看着已经为司听白完成一半眼妆的人:“孟宁九的妆也给你做。”
“糟糟,你等下先给孟宁九做造型,节省时间。”
“再过十分钟会有摄影组的人来拍,每个人都给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不许掉链子。”
孟宁九的妆面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整体,现在更改几乎要全部卸除。
可程舒逸开了口,没人敢反驳。
阿寂应了声,糟糟迅速将司听白旁边的空位清理了出来。
原本忙碌的化妆室变得更加忙碌了。
“你先去把脸上的东西卸掉。”程舒逸对孟宁九说完又抬起头看向孟宁九的化妆师:“你去看同组的另外三个人,记得叮嘱统一妆造和风格。”
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化妆师应了声,飞快跑了出去。
这场舞台其余三个人并没有孟宁九和司听白的任务重,因为整首歌最亮眼的地方就是中间长达三十秒的司听白和孟宁九的solo。
那三十秒,全场的镜头和观众的眼睛都会定格在司听白和孟宁九的身上。
所以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今晚这个舞台。”程舒逸拍了拍孟宁九的肩膀:“一定要出圈。”
出圈两个字被咬了重音,心领神会的孟宁九点了点头。
一直闭着眼的司听白没有接话也没有出声。
她等待着程舒逸过来和自己讲话。
哪怕只是说说无聊的流程也好。
可是让司听白失望的是,并没有。
化妆室的门打开又关上,程舒逸的脚步已经远去了。
等司听白终于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化妆室早已经没有了想见的人。
导播室的压力和练习生们的一样大。
叮嘱完工作后,程舒逸又跟着导演去核对流程。
不同于第一次直播的横空出世,早在前一天晚上,第二期直播就已经开始做预热了。
节目组放出了练习生们录制的整活视频,节目官博下不断有评论刷新,话题度也比想象中高许多。
为了保证不再出现上次的事情。
这一次程舒逸并没有去后台,而是直接推开了导播室的门。
今天的主机位必须牢牢跟在司听白身上,半点差错不能有。
察觉到程舒逸的来势汹汹,副导演自觉将身侧的位置腾出来,让给程舒逸。
向叶妮略显小心的抬起手,将界面给程舒逸看:“下面的反馈很好呢。”
她的手机界面停留在司听白她们四人整活的画面上。
【小小个:这小蓝怎麽端碗就吃啊,哈哈哈哈
话可以乱说cp不可以乱吃:天哪,孟宁九那句有我在,也太有安全感了吧!
呵呵:大眼睛的妹妹也太可爱了吧?江雪宁,名字也好好听
再也不磕cp了:怎麽闻到了cp的味道
别胡说:尬死我了,太抽象了
萝卜:妹妹,你们敢演我不敢看啊
^.^:好土,好上头】
四人组的这段小视频播放量遥遥领先,弹幕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期待起她们的舞台了。
虽然还在直播预热的环节,宇宙少女的词条就再次爬上热搜。
程舒逸收回视线,嗯了声:“司听白这一组那三十秒的定格镜头,必须一点都不能歪。”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有预感。
司听白的爆火会比想象中来得要快一些……
直播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所有练习生完成妆造,进入后台备采。
苏飒已经提前在走位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忙到不可开交。
今晚的演出顺序是完全随机的,根据观众期待值来进行票选。
投票还没结束,大屏上实时更新着数据。
一个穿着助理服的短发女生推开了后台的门,她的视线越过练习生,定格在中间位置。
越过拥挤的工作人员,短发女生停在司听白的身侧。
“你是司听白吗?”短发女生压低着声音,她的工作牌悬在胸前。
原本还在讨论等下走位的五人组被问得一愣。
孟宁九皱眉问:“怎麽了?”
“啊,是这样导演组说你们这组情况特殊,因为有定格镜头,所以需要找你们的队长核对一下。”短发女生的声音从容,看向一直没开口的人道:“你是司听白吧?跟我去核对一下吧。”
今晚的舞台偏暗黑哥特风,为了上镜每个人的妆容都格外浓。
司听白本就是颇有攻击性的浓颜系长相,暗色的口红颜色衬得她更加飒爽。
“嗯,我等下就去。”司听白淡淡应了声,并未抬眼看她。
模棱两可的回答,短发女生有些不放心:“你现在跟我去吧,万一等下就要表演了,别耽误。”
她暗戳戳制造着恐慌,听到耽误两个字,万倩有些紧张:“需要我们都去吗?”
“不用,队长去就行。”短发女生回绝了,转头仍旧看着司听白。
“现在有镜头在拍,你确定要我现在跟你走吗?”一直看着前方的司听白淡淡抬眼,语调冷极了。
短发女生被问得一愣,只能点点头说:“行,那你快一点。”
带完话,像是不敢肯定,短发女生又重复一遍:“千万要来,千万别耽误了。”
司听白淡道:“知道了。”
说完她站起身开始往下走。
那个短发女生看着司听白起来了,旋即放下心,匆匆走出去,后台门又被关上。
可她没有回头看,司听白根本没有跟上她的步子。
过了三分钟不到,刚刚走出去的人又走了回来。
看着这麽快就回来的人,江雪宁忍不住问:“听白,结束了吗?”
“我没去。”洗完手的司听白看着倒计时,投票已经结束了。
她们小组是第一个上台演出的。
这个时候来叫核对流程,而且还专门点名了自己,多半有问题。
除了程舒逸,上台前司听白不会听任何一个人的话。
所以她刚刚站起来就是为了让那个短发女生以为自己上鈎了。
“那你?”秦歌轻看着司听白,并没有在眼前人身上发现变化。
“洗了个手。”司听白看着直播的最后三分钟倒计时,轻声道:“走吧,去后台候场。”
再一次是第一个上台。
这次,司听白已经完全不同于上一次的孤独了。
因为身边多了并肩的朋友。
工作人员过来为她们调整麦克风,直播已经开始了,仍旧是苏飒元气满满的正和观众们打招呼。
为了缓解尴尬,江雪宁连讲了好几个冷笑话。
结果气氛被搞得更加尴尬了。
秦歌轻和万倩捧场得给她找补,就连孟宁九也接了几句。
全程,司听白没有开过口。
她期待着程舒逸像上次一样再来后台陪自己,再在上场前,给自己一个拥抱。
可是一直等到苏飒念出她们小组的名字,程舒逸也没有来。
看样子是不会来了。
司听白轻轻叹了声气,强撑起笑意道:“走吧,该我们上台了。”
偌大的舞台上,道具师提前布置好了场景。
镁光灯暗了下去,早已经烂熟于心的乐曲响起。
这场历时一个多周的苦练,终于在此刻迎来了检验的时刻。
整支舞最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中间那30秒的solo双人舞台。
孟宁九单手环抱住司听白的腰,她的身段柔软,此刻像一尾灵巧的蛇,缠绕在司听白的身侧。
另一只空余的手则是抬起,随着慢慢抬腰的动作,掌心轻轻抚在司听白的侧脸上。
暧昧地顺着司听白的肩膀往上延伸。
司听白强压下推开她的念头,仍旧站在原地唱着自己的歌曲部分。
她冷冷盯着镜头,清冷声线结合眉眼间的疏离,禁欲又色气。
一动一静的两个极端,一魅一冷的碰撞。
当孟宁九的唇定格在司听白脖颈的瞬间,她微微抬起头,鼻尖停在司听白的下颌骨处。
暧昧十足的求吻动作。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这样近的距离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绝佳的炒作好时机,后台的程舒逸突然在耳麦中提示出声。
听见程舒逸的声音。
按照舞台设计本该不理会的司听白突然催下眸。
抬手轻轻擦拭过孟宁九的唇。
这个突然的动作让孟宁九也有些愣神,她没想过司听白会回应自己。
原本这个地方回应的动作要更加暧昧和亲昵,可司听白不愿意,全部删掉了。
可她现在这随手一擦,反而更显得色气。
直播间的弹幕和人数瞬间暴涨了足足一倍。
【我不乱磕了:啊啊啊啊这和在我面前doi有什麽区别?
弱弱若:那些说自担是魅魔的都来看看这两个好吗?太会了太会了
别抽象了大袜子:什麽叫用脸杀人啊,司听白你太帅了!!!
狗:前面的人跳了这麽久,不如一个擦拭的动作来的色
你担炸了:谁懂司听白抬手擦孟宁九嘴唇那个动作的含金量啊
阿巴:我发现她们的妆是一个风格,唇色也是,不会用的一只唇釉吧,这和亲了有什麽区别?
闭嘴吧你:这才叫双A舞台!
●—●:前面的姐妹别跑,我要跟着你磕!
饿饿饿:司听白真的好帅啊,又冷又拽,迷死我了
大白鹅:出道,你们俩都给我出道!
小麦果汁:退一万步讲就不能亲一口吗,就当是为了我】
看着不断飙升的数据和话题度,程舒逸满意一笑。
司听白的潜力,果然比想象中大。
第一队上台的组员就成功将场子热了起来,身为原创的苏飒对司听白小组大夸特夸。
原本徘徊在9号教室的司听白和万倩纷纷脱离危险。
尤其是司听白,在导师和网友的票选下,成功从9号教室一跃上6号教室。
因为跨级最多跨三个班,所以6号教室是规则的限制,并不是司听白的实力限制。
演出完,司听白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懈。
和直播间的观众跟导师打完招呼后下台,组员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
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司听白看见了心心念念一整晚的人。
程舒逸站在幕布后面,温柔地看着自己。
心跳在这一眼中漏了半拍。
顾不得周围有摄像头在拍,司听白径直朝着程舒逸走去,抬手将人拥抱入怀中。
“表现的很棒。”程舒逸抬手拍了拍,轻声道:“很完美。”
“姐姐。”司听白将脸埋在程舒逸的脖颈处,轻声问:“你有看舞台吗?”
明知故问的题,刚刚那个亲密动作就是听见程舒逸的指* 令后才做的。
可是司听白就是想问。
她就想亲耳听见程舒逸对自己的在意。
“有。”在演播室坐了半个小时的程舒逸一直盯着镜头,确保司听白的每一个部分都完整播出。
就连话题度的上升数据程舒逸都有关注。
这张牌,会成为超越罗拉的存在。
听到了心心念念的答案,司听白不再讲话,只是默默将程舒逸抱得更紧。
后台等待的经纪人不只有程舒逸,其余组员都被自家经纪人抓走了。
只有孟宁九留在原地,看着拥抱的两个人,视线暗了暗。
……
……
公演舞台顺利结束。
所有练习生留在原地开完会才解散。
忙碌的两周暂时换来了一晚的清净。
明明只有两周,司听白却觉得过了好久。
登上的房车,闻到程舒逸的味道,司听白才终于安心。
“快去洗澡。”程舒逸暧昧一笑,轻声道:“我已经洗过了。”
接收到暧///昧信号的司听白点点头,刚要去拿衣服,却在衣柜里发现了一套全新的睡衣。
“姐姐?”手工定制的真丝睡衣,捏在手中软绵绵跟云朵似的。
司听白又惊又喜,转过身去看程舒逸。
“今晚的演出很顺利。”程舒逸说:“这是给你的奖励。”
其实这套衣服是上次一起买的,只是司听白大多时间都睡在训练室。
所以这套睡衣一直没有机会被拆封。
款式和花色并不张扬,低调中又透露着贵气,和程舒逸为自己挑的衣服风格一样。
“谢谢姐姐!”司听白捧着衣服满心欢喜地进了浴室。
沉浸在喜悦中的人并不知道,这种风格并不是程舒逸特意为自己挑选的。
就连这套被司听白视若珍宝的睡衣,都是另一个人最爱的品牌。
妆发已经提前在化妆室卸干净了,这次司听白洗澡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她的身上用着和程舒逸同样的沐浴乳,保留着和程舒逸一样的香气。
浴室门被推开,蒸腾的水汽散在空气中。
程舒逸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半敞开的衬衫像一缕轻纱似得簇拥在怀中,露出她雪白光洁的背脊。
她的手边,还有一瓶开封了的红酒。
猩红酒液被困在杯壁中,可是只有一个高脚杯。
刚洗完澡出来的司听白站在原地一怔,旋即想起来那天程舒逸说过的。
要教自己一点新东西。
“害怕吗?”程舒逸勾勾手,示意她走近。
司听白的视线落在程舒逸的手中,一条纯黑的蕾丝绑带正缠绕在程舒逸的右手上。
“不怕。”司听白舔了舔唇,轻声回答。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司听白不仅不怕,反而有些期待。
程舒逸的动作很轻,她慢慢将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蕾丝解开。
司听白垂眸瞧着她的动作,直到那带有程舒逸体温的绑带覆盖在司听白的眼睛上。
“好。”程舒逸慢慢站起来,轻声叮嘱,“那你定一个安全词。”
“当你觉得受不了,或者想叫停的时候,就念安全词。”
“然后我就会停下。”
绑带在程舒逸灵巧的指尖下穿梭,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固定在司听白脑后。
绑完后,程舒逸并没有坐下,而是抬手开始解司听白的衣服。
刚穿上的睡衣又被解开纽扣,顺着肌肤滑落。
身上的束缚被挣脱,像被剥开表皮的水果。
房车里保持着恒温,可失去遮挡物还是让司听白打了个哆嗦。
脖颈上的黛色血管微微凸起,束缚住眼眶的黑色蕾丝垂下一缕,落在锁骨处。
黑与白的极致色彩冲击。
程舒逸突然觉得司听白的脖子上少了些什麽。
或许应该再准备个项圈。
司听白的喉头攒动,小幅度吞咽了下。
“程舒逸。”
她说:“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安全词。”
程舒逸没想到会是这个,旋即轻轻笑起来。
“小狗啊,你真的很可爱呢。”程舒逸抬起手关掉了房间的灯。
四周瞬间陷入到黑暗中。
本就被蕾丝带剥夺了大部分视觉的司听白这下彻底什麽都看不见了。
视觉被剥夺后,无限放大了听觉。
程舒逸似乎走动了几步,然后坐下了。
衣料发出摩挲声。
司听白茫然地侧过头,身体忍不住追随着程舒逸的每一个动作。
Zippo的落盖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微弱的火星闪烁了下,蜡烛被点燃,清浅的玫瑰香慢慢溢出来。
司听白眼前又渐渐浮现出周围的模样。
而拥有这束光的程舒逸,成了司听白此刻的唯一光明。
醒发过后的酒香挥发在空气中,程舒逸轻轻摇晃着高脚杯。
眼前的女人坐在不远处,像高不可攀的女王,俯瞰着属于她的王朝。
站在原地的司听白转过身,等待着程舒逸的动作。
摇晃的酒液在高脚杯中碰撞着,仿佛想要跳脱限制,去更大更远的地方。
在司听白的注视下,程舒逸的手微微倾倒。
猩红的酒液瞬间在她身体上盛放,薄如蝉翼的丝绸衬衣被染上红。
酒香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红酒的香醇混杂着玫瑰的清香充斥在这个小空间里。
明目张胆的引诱。
没由来地,有些渴。
司听白小幅度吞咽了下,轻轻眨了眨眼。
“来帮我擦干净。”程舒逸忽而一笑,她的脸在火光中更加美艳:“用嘴巴。”
她的声线清润,尾调上扬,莫名缱绻。
得到下一步动作的指令,司听白刚预抬脚,又听见她说。
“跪下。”
程舒逸的声音带着哄,“爬过来。”
这声指令带着浓浓的掌控感,司听白没有犹豫,膝盖慢慢弯曲下去。
房车里的地毯刚被清洁过,洗涤剂清爽的味道不停往鼻子里钻,膝盖压在上面并不会难受。
司听白就这样手脚并用地膝行向前,像刚学会行走的幼犬,每一步都很缓。
刚刚还在舞台上大杀四方,享受着众人欢呼的偶像司听白,在此刻变成独属于程舒逸一人的小狗。
这种反差,带给程舒逸极强的满足感。
看着乖巧的小狗在面前停下,程舒逸轻轻捧起身侧那燃烧状态的低温蜡烛。
“嗯…”
司听白轻轻地闷哼出声。
刚刚融化的精油液,顺着程舒逸倾手的弧度慢慢滴落,像一场在云层中积压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下。
滴答……
安静到极致的房车内甚至能清晰听见雨点声滴落在背脊上的声音。
就像春天里苦苦渴求落下的第一场雨。
没有规律,完全随心。
飞溅下的雨滴散落开来,像一朵朵没有灼热烈焰的烟火,绽放在寂静的夜空之上。
又凝结成路旁随处可见的曼殊沙华一般,美得惊心。
少女背脊堪称世界上最完美的画布,光洁又细腻。
而程舒逸手里的玫瑰蜡烛在此刻变成画笔。
伟大的艺术家和她的缪斯,艺术将在满腔爱意里诞生,盛放。
这幅精美的世间仅此一副的画作需要绝对的信任与依赖。
二者若缺其一,都实现不了。
暗色的鎏金玫瑰蜡液染红躯干,掌心每挪动一分,雨点似的蜡便飞溅一滴,原本光洁的画布上缀满红玛瑙。
画作逐渐成型。
血液在她的身体上流淌。
浓郁饱满的玫瑰,热烈盛放在眼前。
程舒逸的视线变得兴奋,借着氤氲烛光,她欣赏着司听白的每一点变化。
极致的掌控感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看着司听白每一次隐忍的皱眉,不自觉微启的唇,拦截在贝齿下的每一次轻声抽气。
不清晰的视觉会让身体的其他感官都变得十分敏感。
热的蜡落在肌肤上产生的轻微痛感,在此刻被黑暗放至无限大。
所过之处,激起阵阵战栗。
这实在算不上滚烫的温度,却让司听白乱了呼吸,被蕾丝花纹过滤后的视线受了限制,闪烁的烛火就悬在司听白头顶。
这种感觉就像独自行走在无人的荒漠之中。
你明知到达那美丽圣境需要付出什麽样的代价,可一切,又全都甘之如饴。
直到越过那荒芜漫长的沙漠,拥抱到属于自己的缪斯。
“好乖啊。”
看着身下人茫然无措的表情,程舒逸轻笑着,掌心没入司听白的长发:“都不躲呢。”
二人间的距离被这一滴滴红玛瑙消除,原本乖巧的人突然慢慢向前靠近。
燃烧的红滴落在司听白的锁骨处,流动的红在胜雪的肌肤上凝结。
司听白也不躲,就这样嗅着酒香,膝行着朝着程舒逸靠过去。
她没有忘记,程舒逸叫她过来的目的。
被剥夺视觉,司听白只能茫然地凭借感觉摸索着,直到那艺术品似的一双长月退被攥入掌心。
那清清冷冷悬挂在天边的一弯月。
就这样轻而易举落入掌中。
期盼许久的盛夏近在眼前,堆积着的厚重风雪早已被春风抚散。
像历经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独属于自己的栖息地。
司听白慢慢倾身向前,迎接属于她的盛夏。
……
……删干净了,放过我吧
……
梦境般的夜晚结束。
节目越是引发大的轰动与讨论,影视小镇里的氛围就越是压抑紧张。
果然如程舒逸所预料的一样。
首轮淘汰赛的直播刚结束,司听白和孟宁九的合作舞台彻底出圈。
跟着直播一起被抬上去的还有新一期节目。
司听白用无数个不眠的夜和汗水,完美符合了程舒逸一开始给她设下的定位——养成系。
光是第一期和第二期节目里的表现,司听白的进步都不止用飞跃来形容了。
长得漂亮又努力,虽然实力目前还不是最强的,但肉眼可见的成长与进步在百来位少女里却是唯一一个。
随着节目的不断播出,第三期,第四期,第五期,节目越是录制到后面司听白的人气就越是旺。
到中后期时,司听白的热度和粉丝量在练习生间就已经是断层的地步了。
但相较于孟宁九和其余练习生们暴涨的女友粉,司听白更多的则是妈粉。
在八月中旬,第九期节目播出时。
一个ID为九老板的大富婆豪掷千金,为司听白打造了节目开播以来最贵最豪华的舞台。
由粉丝打投集资订购的高定纯白手工西服,如瀑般的长发随意散在肩头,司听白卸去浮夸舞台妆素颜登台。
舞台四周的光都暗了下去,价格高昂的造雪机在舞台上堆砌出厚厚的雪花,在这个晚夏将所有人拽入了盛冬。
独坐在漫天雪花飞舞中的司听白静静弹着钢琴,轻轻唱着莫文蔚那首《慢慢喜欢你》。
这是司听白首场直播时选择的曲目,遗憾的是,那也是被谈茉莉占去的那四分钟。
可是现在的司听白已经不是第一期的司听白了。
她身后拥有越来越多喜欢她的人。
粉丝的爱补全了遗憾。
第八期的直播夜,九老板豪掷千金只为司听白补偿了那场缺失的初舞台。
自次,司听白彻底出圈。
第37章 听白的雪(一更)
那场直播司听白的片段被粉丝单独剪辑出来。
暴涨的热度下,相关词条在热搜上不断攀升。
#听白的雪
#司听白初舞台
#神秘九老板
一时间司听白这三个字不再只是名字,而是由无数粉丝用爱与金钱浇灌出的大明星。
司听白越是火,程舒逸就越是忙。
目前选秀节目还没有结束,就已经有不少的合作项目向司听白抛来了橄榄枝。
开不完的会和签不完的合同,程舒逸经常需要出训练小镇去跟合作方聊合同。
今晚也一样。
司听白早在上台前就已经知道了程舒逸要出门,所以结束表演从舞台上下来时,并没有抱什麽期待。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会在休息室看见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休息室里的工作人员早已经被提前清理出去了,和司听白共享这间休息室的孟宁九正在后台准备演出。
直播还没结束,现场忙得不可开交。
可眼前人却悠闲地双手环胸,仿佛就是在等着司听白的到来一样。
推开门便可以闻到浓浓的酒气,看样子谈茉莉喝了不少的酒。
司听白厌恶地皱眉,表情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刚从舞台上下来的司听白仍旧是白色西服,肩头有几片带下来的残雪。
无需灯光与欢呼,她所在之处便是舞台中心。
“你最近很火啊。”谈茉莉看着眼前的人,“踩着我上位得到的名气和话题,我的人血馒头好吃吗?”
眼前人每开口讲一句话,空气里的酒气就浓郁几分。
司听白的嫌弃和厌恶就多几分。
上次见到谈茉莉,还是在一个多月前。
那时谈茉莉假借拿礼物的理由试图把司听白骗到废教室里关起来。
只是后来被司听白反将一军。
第三期节目时谈茉莉的人就赔付了违约金撤出了录制,再无音频。
当时她刚宣布退出录制,评论区就瞬间被司听白的粉丝血洗了。
谈茉莉曾费尽心思筹备的七周年的复出大计,变成了司听白成名路上的一颗垫脚石。
“我们没有什麽好聊的吧。”司听白抬手关上门,淡道:“毕竟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她的语调冰冷,表情疏离。
仿佛多跟谈茉莉讲一句话都是恩赐。
“价值?”这两个字狠狠刺伤了谈茉莉,她突然笑起来,表情也变得扭曲:“你倒是比罗拉聪明,才跟了程舒逸不到半年,就已经学会她的作风了。”
“所以献祭我是你和程舒逸一开始就策划好的吗?”
想起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黑评与恶语,暂别这个圈子七年,谈茉莉仍旧未能从网络暴力的阴影中走出来。
被自认为是最亲近的粉丝背刺,被心爱的程舒逸当成商品利用。
“怪不得我叫你跟我去拿东西,那麽废旧的老楼你都没起疑。”完全陷入到自己情绪中的谈茉莉望着司听白,却透过司听白看着另一个人,自说自话着:“程舒逸啊程舒逸,这麽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无情。”
听到程舒逸的名字,司听白终于有了反应。
她皱了皱眉,有些厌恶道:“你也配提她?”
得到回应的谈茉莉清醒了几分。
看着眼前冷漠疏离的司听白,和刚刚舞台上那个活泼开朗的偶像形成强烈反差。
果然镜头前的人设都是伪装出来的,但让谈茉莉没想到的是,司听白在人前人后的反差居然会这麽大。
相较于谈茉莉的癫狂,司听白并没有什麽反应。
她不屑于和疯子讲话,也不想在不喜欢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了吗?”司听白绕过疯狂的谈茉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说完我要叫安保了。”
司听白不喝酒,也最讨厌酒鬼。
眼前人的存在实在是污染空气,多讲一句话都是折磨。
“程舒逸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们一个个心甘情愿被她利用?”被彻底忽视了的谈茉莉转过头,恶狠狠道:“你现在小有名气了,她一定会疯狂压榨你的,你会有赶不完的通告,全年无休的录制拍摄,程舒逸就是这样的人,她会榨干你全部的价值,你以为她对你会就有真心,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心!”
“程舒逸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提起这个名字,勾起过往的回忆。
谈茉莉仿佛瞬间陷入到了无尽的痛苦中,她的表情也变得扭曲:“她能毁了我,也会毁了你。”
“因为你和我都不过是替身而已。”
身后发狂的人被彻底无视。
司听白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淡到近乎没有的妆,今晚几乎是将自己最原始的样子毫无保留地呈现给镜头。
全开麦的演唱,那只剩下自己和钢琴的四分钟。
演出的次数越多,司听白就对舞台越是熟悉,甚至在一次次登台的瞬间里,她开始享受并且喜欢上了舞台。
这种感受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站在舞台中央,感受着台下的欢呼还有来自屏幕另一端的爱意。
原本只是当成任务来进行的练习生涯。
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爱上了。
留在程舒逸身边,将偶像当成终生奋斗的事业,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想着,司听白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完全的忽视和意味不明的笑彻底激怒了谈茉莉。
她愤怒地上前两步,站在司听白身边说:“我知道你已经完全沉迷于程舒逸了,但是。”
谈茉莉突然笑起来,神秘道:“你一点都不好奇程舒逸的过去吗?”
“也不好奇,为什麽我要这麽针对你吗?”
看着原本还无视自己的人迅速消失的笑意。
提到程舒逸,司听白终于有了些反应。
谈茉莉瞬间变得兴奋,她就知道司听白肯定会感兴趣的。
自以为抓到把柄的谈茉莉得意的大笑起来,整个人都忍不住嘚瑟起来:“你跪下来求我,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没人会不好奇自己喜欢的人的过去。
尤其是像司听白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可让谈茉莉失望的是,司听白只是按下了对讲,淡声道:“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来拖?”
对于程舒逸的过去,司听白确实很好奇。
但是这份好奇她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得到回答。
她会一点一点靠近程舒逸,直到程舒逸愿意毫无保留地向自己展示过去。
在此之前,任何人的话,司听白都不会信。
也不会动摇半分,程舒逸在心中的地位。
对讲那端接收到指令的安保略带有困惑的嗯了声,旋即响起脚步声。
这是程舒逸离开训练营前留给司听白的一支安保队伍。
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脚步声越来越近,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十几个安保就这样齐刷刷涌了进来,谈茉莉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是买通了助理才混进来的,网民本就对她针对司听白的事情很有情绪,如果再传出去自己私下来找司听白的话,指不定会被骂多难听。
“丢出去。”司听白没有回头,语调冰冷,仿佛要被丢掉的不是人,而是袋垃圾。
得到指令的安保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架住了谈茉莉。
程舒逸留下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女散打运动员,各个一米八的身高压迫感极强。
“你确定你要为了程舒逸那个贱人毁了自己吗?”被扣住四肢的谈茉莉挣扎着,口不择言道:“你今晚的所作所为我会曝光的,到时候看谁还会喜欢你!”
安保动作极快,也不给谈茉莉废话的机会,转身就将人往外拖。
“等一下。”司听白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原本架住谈茉莉的那些安保停在原地,酒意上头了的谈茉莉挣扎着,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你也怕了吧司听白!”
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人,原本还叫嚣的谈茉莉七分酒意被吓醒了三分。
不笑时的司听白格外凶,尤其是眉眼间的那股子狠厉。
看着自己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人。
司听白在谈茉莉面前站定,冷冷盯着她:“道歉。”
“道歉?”谈茉莉像是听了个笑话,哈哈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什麽东西?你说道歉就道歉?你也配——”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毫不犹豫地一个耳光,谈茉莉只觉得自己的右边耳朵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听觉。
司听白语气淡淡,重复道:“道歉。”
阵阵嗡鸣声在耳畔萦绕,谈茉莉甩了甩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仍旧是那身洁白西装,司听白正轻轻活动着手腕骨,仿佛刚刚那巴掌只是热身。
司听白居然会动手。
前几次不论是占直播镜头,还是公开的针对,甚至是试图将人关起来都没有引起过司听白的反击。
而现在不过是骂了一句程舒逸而已。
她居然会动手?
脸颊上的痛迅速蔓延,谈茉莉呸了声:“我不道歉你又能把我怎麽样?”
“左脸好像不够对称?”司听白嗯了声,眯着眼睛瞧她:“就算要毁掉我也是明天的事情,但我不保证你能活过今晚。”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听你求饶和哭的样子了。”
司听白忽而一笑,明明是笑,可落在谈茉莉眼里却莫名心惊。
看着眼前人的笑意,谈茉莉猛然想起自己那天被关在隔间里。
原来司听白当时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外听着自己的崩溃和求饶?
想起那痛苦的回忆,谈茉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疯子……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什麽正常人。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司听白正悠闲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右手只微微抬起了下,谈茉莉就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谈茉莉闭着眼睛缩着脖子,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被关起来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被助理从废教室里救出去时谈茉莉已经处于半晕厥的状态了。
在精神疗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出院。
谈茉莉不敢赌,也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对不起谁?”司听白冷眼瞧她:“名字。”
“对不起程舒逸,对不起司听白,对不起对不起。”被架住的谈茉莉毫无还手之力,她无助地摇着头求饶道:“放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口不择言的人,司听白冲安保点了点头。
这场闹剧以谈茉莉被拖出去而告终。
……
……
程舒逸是半夜时分回到的影视小镇。
每次直播完的夜晚都是练习生们难得的休息时刻。
影视小镇里的灯亮如白昼,本该休息的时刻却没有人在宿舍休息。
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柏油道,四面栽种的时令鲜花。
少女们的哭泣和欢笑声在夜晚里回荡着。
有人会在这场直播被淘汰连夜离开小镇,有人会因成功晋级而兴奋尖叫。
有人会因挚友的离开而哭泣,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成绩还不够好而选择在训练室苦练一夜。
这条长长的柏油道另一个尽头的房车区,却安静的像另一个世界。
等邵苏将车停稳,程舒逸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程舒逸的房车里正亮着暖色小灯。
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衣的司听白在路边支着小锅,咕噜咕噜熬着汤。
长发被随意挽起,纤长白皙的指尖握住汤勺,不停在锅里搅动着,防止糊掉。
平板就放在吧台上,被降到很小的音量,视频上是今晚直播的回放。
卸去妆发脱离掉偶像的光环,司听白又变回普通人。
她在象征着梦想的柏油道另一端,安安静静等着程舒逸回来。
“怎麽还没睡?”高跟鞋声在身后响起。
司听白一怔,旋即放下汤勺转过身,轻轻笑起来:“姐姐!”
肉眼可见的兴奋。
不论什麽时候什麽地点,只要是见到程舒逸的瞬间,司听白的眼睛就会亮起来。
程舒逸将车钥匙和包丢给邵苏,慢步朝着司听白走去:“不困吗?”
早已经小跑过来的司听白抱住程舒逸,脑袋埋在她颈间蹭了蹭:“等姐姐,不困。”
想起今晚的热搜词条。
穿着高定西服静静坐在人造雪中弹奏钢琴的舞台精灵。
再次成为网上热议的人,居然穿着卡通围裙守着一口小锅炖汤。
这样大的反差让程舒逸觉得有些好笑。
她抬手揉了揉司听白的发顶,轻声说:“饿了为什麽不叫淩欧给你送吃的?”
淩欧是程舒逸手底下六个助理里的其中一个,那段时间邵苏病假,司听白的饭都是她送的。
“我不饿的姐姐。”司听白牵起程舒逸的手往房车那边走。
那支起来的室外小厨房,奶白色汤锅里沸腾着的鸽子汤,已经有香气溢出来了。
红艳艳的一把枸杞在汤中翻涌,看上去确实很有食欲。
“这是给姐姐炖的。”司听白一手牵着程舒逸,另一只手关掉了火。
视频里还播着司听白今晚的舞台,她轻轻唱着那首《慢慢喜欢你》。
路旁暖调的路灯将此刻的气氛衬托得温馨又暧昧。
奔波了一整晚的程舒逸只觉得心底的烦闷被抚平了几分。
“为什麽会突然想给我做饭?”程舒逸有些意外,她看着那锅汤问:“你会做饭?”
“我…”司听白被问得一愣,有些害羞得红了脸。
她不好意思告诉程舒逸,做饭这招是她今晚在网络上花99块买的追人大全里学的。
教程里的第一条就写:要想拿捏姐姐心,就得先拿捏姐姐的胃。
从小到大没有追过人的司听白将这个大全视为秘籍,仔仔细细研读完了以后,决定效仿。
司听白也确实不会做饭,但她会查工具。
房车里的设备都是最新的电子,虽然程舒逸从不做饭,但车内的厨具设施都一应俱全。
所以司听白卸完妆回到房车上时就开始忙活和琢磨了。
某APP里的教程很多,都是一些傻瓜快手菜。
哪一步该放什麽调料,什麽时候放菜,什麽时候加水。
每一步都配备了详细的教学分解。
虽然司听白长这麽大没下过厨,但她学习能力强,把做饭当成任务来执行,竟然也意外的炖出了一锅汤。
被关掉了火的汤锅里仍旧沸腾着。
香气在夜色里弥漫,一晚上没怎麽吃东西的程舒逸确实有些饿了。
“姐姐尝尝好不好?”司听白猜程舒逸肯定不会好好吃晚饭,所以特意炖了汤。
程舒逸的忌口,司听白已经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全部摸清楚了。
这一锅鸽子汤里的食材都是程舒逸爱吃的。
“那就来一碗吧。”程舒逸没有拒绝,只是挑了挑眉说:“但下不为例,你的首要任务还是训练。”
没有被拒绝,司听白立马笑起来,抬手做出保证状:“收到!保证好好训练!”
炖好的汤没有端进房车,程舒逸就这样坐在了室外的小椅子上。
进圈九年,程舒逸带过无数艺人,收到过手下艺人无数种刻意的,真心的讨好。
有高级酒店的房卡,无论是装修还是选址都贵的咋舌的精美餐厅,百万级别的红酒,价格高昂的稀有食材,整晚不需要自己动手的全程服务。
见惯了太多用钱堆砌出来的在意和感动。
但这还是第一次,就这样坐在的房车外,喝一碗热乎乎的暖汤。
没有特别的食材,味道算不上惊艳,但暖汤入喉的瞬间,程舒逸还是轻叹了声气。
今晚聊合同的紧绷和来回奔波的疲惫感,竟然就这样一点点融化掉了。
还系着围裙举着小汤勺的司听白满怀期待等等着程舒逸的评价。
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像只已经准备好被夸奖的小狗似的。
程舒逸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
仅仅只是两个字,司听白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肯定。
“耶!”举着小汤勺的人欢呼了声,笑意更甚。
视频里仍旧播放着司听白的舞台界面,司听白的粉丝将她每一场舞台做成混剪。
有穿着昂贵礼服坐在王座上冷脸唱歌的样子,有穿着热辣演出服唱跳的活力时刻,也有坐在舞台中央弹唱的安静。
每一帧画面都是一步成长,亦是粉丝的爱。
可此刻路灯下的司听白却穿着简单的睡衣,围着卡通样式的小花围裙,只因为得到了自己的一句连夸赞都算不上的敷衍却高兴得转圈。
这样大的反差惹得程舒逸笑起来。
“先别耶。”程舒逸轻声问:“谈茉莉今晚找你了?”
刚刚还兴奋的人愣住,举着汤勺的手有些无措:“姐姐……”
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程舒逸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
她惊讶的不是谈茉莉的嚣张,而是司听白的狠厉。
安保队长描述时,将司听白那股狠厉和嚣张的样子形容的很夸张。
夸张到程舒逸无法将安保口中那个人和司听白对上号。
尤其是此刻举着汤勺站在自己眼前的模样。
一向乖顺的小狗居然也会有咬人的时候麽?
程舒逸只觉得有些太夸张了,轻声说:“她没欺负你吧?”
“没有!”司听白轻声说:“就是我,没忍住,动手了……”
今晚的事情司听白知道肯定瞒不住程舒逸,只是没想到程舒逸会知道的这麽快。
姐姐会不会…
司听白有些忐忑等着程舒逸的问询。
可是程舒逸却只是慢慢搅动汤匙,抿了口汤,淡淡道:“我会解决她的。”
最后的利用已经榨干了,一张废牌就没有什麽好留下的必要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姐姐不怪我给你惹麻烦吗?”
“这算吗?”程舒逸轻轻挑了挑眉:“那我看在汤的份上,允许你给我惹麻烦。”
允许。
司听白的心脏漏了一拍,不是原谅也不是别的,而是允许。
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包含着无限的宠溺。
正当司听白庆幸宝典有用时,又听见程舒逸说。
“不过以后别做饭了,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程舒逸将碗放下,站起身道:“而且小镇外面会有站姐蹲拍,别让人看见你这幅样子。”
说完程舒逸转身上了车。
将那锅花费了三个小时承载着满满爱意的汤,连同着满腔爱意的司听白一起,丢在了房车外。
瓷碗里剩下大半碗的汤,程舒逸只喝了两口。
举着汤勺站在原地的司听白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已经止住血的指腹。
司听白人生第一次下厨整体还算顺利,只是在切配菜时刀滚了下,左手指腹有一条长长的切口。
切到时还不觉得痛的伤口在此刻竟然泛起疼。
心里更多的是失落。
这碗汤,她以为程舒逸会喝完的。
片刻的失落,司听白又摇了摇头。
换个想法,好歹姐姐喝了,那这锅汤就不算白费。
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的司听白利索地收拾完一切,转身也上了车。
……
……
后半夜的小镇终于安静了。
柏油道上不再有人行走,行李箱和分别的声音也散在夜色里,就连训练大楼里的音乐声也小了下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
小镇外的栅栏边开始陆陆续续有车停靠。
三五个背着长枪短炮的女孩子穿着外套戴着* 口罩,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围栏外找机位。
不论是从宿舍还是房车营地,这条柏油道都是训练生们去录制的必经之路。
天越来越亮时,栅栏外的站姐们越来越多。
挤在一群站姐里的有一个女生格外夸张,她带着口罩帽子和墨镜,却不同于别的站姐带着设备,她手里什麽都没拿。
跟在她身边的女生有些紧张,轻声问:“娇娇姐,我们这样真的行吗?”
被叫娇娇姐的女生就是全副武装的那个,她的声音闷在口罩下,瓦声瓦气地问:“你就说想不想看见司听白吧。”
“想。”女生毫不犹豫回答,可还是心虚:“但是听白真的会过来吗?”
盛知鸢推了推墨镜,咬牙切齿道:“肯定的。”
第38章 程舒逸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
节目已经进入尾声。
原本热闹的影视小镇也由最开始的111位少女不断淘汰至仅剩下45人。
小镇内的练习生渐渐减少,栅栏外的站姐和粉丝却越来越多。
赶在六点闹钟响的前十分钟,司听白悄悄起床了。
她训练素来认真,一旦认定要做好的事情,是绝不会中途放弃或更改的。
程舒逸还睡着,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看上去有些惹人怜。
洗漱完的司听白轻手轻脚地蹲到那团小小凸起的身边,小声地念程舒逸的名字,和她讲再见。
比起叫姐姐,司听白更想直接叫程舒逸的名字。
全名,不是英文也不加姐的后缀。
直接叫程舒逸,只属于司听白一个人的程舒逸。
刚讲完再见,一只细白腕骨就从薄被中探了出来,轻轻攥住司听白的衣领。
沉浸在少女心思里的司听白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这样被抓包了。
程舒逸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睛都没有睁开:“啧,小鬼。”
刚睡醒的程舒逸并没有攻击性,声调软软的,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还有些可爱。
褪去高跟鞋和红妆的攻击性,此刻的程舒逸只有浅浅鸢尾花香。
司听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轻声唤:“姐姐…早安。”
领口仍旧被攥着,司听白无法起身也无法向前。
明明两个人此刻的姿势是平等的,可这个动作却带着浓浓的掌控感。
无形中的一根狗绳,牢牢将司听白拴在了身边。
“接信,不要收礼物。”程舒逸话里带着倦,尾音上扬,莫名性感:“最多交互五分钟,做好表情管理,别出格。”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程舒逸就已经开始叮嘱注意事项了。
刻在骨子工作精神。
只是此刻的程舒逸不再有之前叮嘱工作时的疏离冷漠,二人这样近的距离反倒多了几分暧昧。
司听白表面点头应着,实则分神低下头去轻轻偷吻着程舒逸攥着自己衣领的手背。
骨节分明的指尖因用力抓握而紧绷着,就连白皙细嫩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都格外性感。
如果不是急着去训练,司听白很想躺在程舒逸的身边,抱着她舒舒服服再睡一觉。
可是不行。
蜻蜓点水般的吻跟挠痒痒似的,程舒逸的困意彻底被扰乱了。
原本攥着司听白领口的手慢慢上移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攥紧领口,猛地向前拉了把。
蹲着的姿势被这一拽,司听白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跪坐下去。
而程舒逸却慢慢坐了起来。
又恢复到上位者的姿态。
“张嘴。”程舒逸轻声哄着,原本压在司听白唇上的指尖顺着微启的唇探了进去。
口腔被指///尖入侵。
牙关无法闭合,无助柔软的舌尖无处可逃,就这样落入掌控。
司听白被迫仰起头,眼睫微垂,视线渐渐变得迷离。
这一刻司听白不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吞咽这种小事都做不了。
被填///满的口腔,被玩///弄的唇舌,越发重的呼吸,以及狂跳着不受控制的心跳。
程舒逸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
“表现得好才有奖励。”程舒逸将指尖从司听白的口腔中撤出来,暧///昧的津液无限延长后断裂。
一缕银丝挂在司听白的唇边。
尚未缓过神的司听白探出舌尖,轻轻舔抵掉唇边的痕迹。
“清理干净。”程舒逸的指尖未收回,仍旧停在司听白唇边一指的距离。
原本跪坐在身边的人膝行了两步,抬手轻轻握住了程舒逸的手腕。
司听白听话地仰起头,视线始终落在程舒逸身上,不愿离开,甚至连眨眼都不舍。
柔软的舌轻轻探过来,小蛇一样缠绕。
偏偏司听白的一双眼睛清淩淩的,即使做着这样色气的动作也丝毫不显得轻佻。
反而虔诚又认真。
程舒逸被她的讨好取悦到了,抬脚轻轻踩在司听白的肩头,将人往外推开。
“训练去。”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司听白叫自己全名,结果身体却因这个撩///拨有了反应,程舒逸有些不爽。
被推开的司听白有些无措,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
只是偏过头吻了吻程舒逸踩在自己肩头的小腿。
“明明是姐姐先开始的。”司听白的声音小小,有几分笑意:“姐姐不想吗?”
此刻气氛暧///昧,司听白渐渐露出野心。
房车内只开了小小一盏夜灯,在昏暗的室内被掀起一角光源。
暖调的灯影落在女人白///皙长腿上,睡裙的肩带微微滑落肩头,程舒逸的眼睛分明也有些动情。
“小狗。”程舒逸踩在肩头的脚尖微微用了几分力气,将人压下去:“我不想老是提醒。”
“但你似乎总是忘记身份呢。”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里明显没了笑意。
司听白眼睁睁看着那双眼情///欲散尽后变得冷漠。
没有来地,有些紧张。
“对不起姐…”司听白抿了抿唇,改了称呼:“主人。”
刚刚还大胆试图僭越的人又变得乖顺,微垂的眼睫里是被无限压制的欲///望和占有。
程舒逸满意于司听白的变化,嗯了声收回脚。
“那我…”司听白还想说些什麽,领口一紧,刚刚被程舒逸踩下去的腰肢又被拽得直起来。
堵住司听白嘴巴的是程舒逸带有惩罚意味的吻。
唇被咬破,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痛感让司听白忍不住皱眉,一双眼里隐有泪意,可她不愿意推开。
就这样跪着承接了分不清是奖励还是惩罚的吻。
直到呼吸渐乱,唇上鲜血不断外溢,这个吻才结束。
“疼吗?”程舒逸视线垂在司听白的唇上,声音很轻,“为什麽不推开?”
司听白摇了摇头,认真道:“小狗不会推开主人。”
“乖小狗。”程舒逸满意地看着司听白眼底的泪,指腹蹭过被咬破的唇瓣,鲜血被抹散。
原本淡粉的唇色染上血红,在昏暗的光下看上去很是色///气。
“永远都不会。”司听白再次强调。
“好了。”程舒逸拍了拍她的脸颊,满意道:“工作去吧。”
“遵命。”司听白探出舌尖舔抵掉唇上的血:“主人。”
……
……
能走到后期的练习生基本都已经积累下了粉丝群体。
路面上渐渐有了练习生的身影,挤在外面的站姐调试着机位,大声喊着自己喜欢的训练生名字。
“孟宁九!!!”
“听白出来了吗?是听白吗?”
“阿九!!!看这边!!!”
“司听白?司听白!”
原本吵嚷的围栏外变得更加吵闹。
坐在栅栏下昏昏欲睡的女生在听见司听白三个字后迅速站起来。
“司听白?”盛知鸢等到都要睡着,揉着眼睛不停打着哈欠:“司听白出来了吗?”
周围人明显变得躁动,唯一不变的是都在叫同一个名字。
“娇娇姐你还好吗?”栗子有些担忧地看着踉跄站起来的人:“怎麽感觉你有点不舒服?”
盛知鸢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外套,将腕上的蓝色手环藏起来,摇头道:“没事,我就是没熬过夜。”
来栅栏外蹲守的训练生们几乎都是整宿没睡的。
盛知鸢二姐有家娱乐公司,但她从来不追星,所以为了搞到训练小镇的地址特意伪装成司听白的粉丝,悄悄混进了司听白的后援会群。
靠着打投不眨眼的阔绰,和干净的跟白纸一样的粉圈背景。
成功混入了司听白大粉内部,栗子就是粉丝之一。
娇娇是盛知鸢的网络ID。
“那娇娇姐你可以扶着我点,听白出来了。”栗子有些激动,她是司听白超话小话事人,在江城大学念大二。
她审美在线专业过硬,好几个司听白大爆出圈的视频都是她剪辑的。
但是学生经济能力不够,所以即使知道内部录制和哪里能蹲守的消息,栗子也没有来过线下。
当群里的富婆娇娇给她发信息问她想不想见司听白的时候,栗子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没有人会拒绝见到自己的偶像。
只是栗子以为娇娇姐会带个镜头相机啥的,没想到是空手。
对比起身边全副武装的站姐们,她俩显得格外异样。
“你不是说给司听白准备了信?”盛知鸢念出司听白三个字时都是咬着重音:“快拿出来,把她吸引过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突然在订婚夜跑了,结果还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星。
去他爹的大明星!
司听白,你这次真的死定了。
盛知鸢恶狠狠地磨了磨牙,盯着正往这边走的人。
从房车营出来的司听白循声而望,在柏油道的另一端看见了刚从训练大楼下来的人。
“早。”孟宁九淡淡打了声招呼,她刚刚洗过澡,身上是清爽的柠檬沐浴露香。
司听白看着她的黑眼圈,啧了声问:“又练通宵?”
不同于司听白需要勤能补拙。
即使孟宁九从第一期就稳坐在1号教室里,可她仍旧每天不间断地训练。
录制的这几个月来,孟宁九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她比所有人都要优秀,也比所有人都要努力。
孟宁九揉揉眼睛,嗯了声:“微困,去栅栏那边吗?”
“走吧。”司听白往孟宁九身边靠了靠,不经意地递出自己的肩膀。
感受到身侧小孩略带有些许别扭的关心。
孟宁九轻轻笑起来,抬手搂住司听白的肩膀大咧咧地依靠在她身上:“不错不错,会主动了,估计等下超话又要为了谁更A而打架了。”
自从第二个舞台二人出圈后,猫狗双A的cp迅速崛起,经常有粉丝产出同人文和剪辑她们训练的日常。
Alpha波斯猫塑是孟宁九,Alpha萨摩耶狗塑是司听白。
除了偶尔因为争谁更A而打架,cp粉的团队日益壮大,关系也是奇好无比。
确实如程舒逸说的那样,cp粉是除了女友和妈粉外最具有战斗力的一支队伍。
短短一个多月,猫狗cp超话的数据已经断层了。
孟宁九困劲儿上来了,搂着司听白的胳膊碎碎念,她们俩原本一人宽的距离在瞬间变得亲密。
“我只是怕你摔跤才让你靠的。”司听白还是不太习惯这样亲近,有些别扭:“不是让你搂的。”
“小气鬼。”孟宁九嗔她一声,抬眼骂:“还别扭。”
她的视线在司听白的唇上停留,瞥见了唇上不自然的那点红。
这个位置的伤,似乎是咬痕?
经过上次关谈茉莉的事情,司听白对待孟宁九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两个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变得好起来了。
孟宁九也没再过问过司听白和程舒逸的事情。
司听白越来越红是好事情,身为朋友的孟宁九非但不嫉妒,反而有些为她担心。
不动声色地挪开眼,孟宁九轻轻叹了声气。
走到栅栏前孟宁九才松开手,该给cp粉拍的已经给完了,现在要分开营业唯粉了。
程舒逸不许她们收礼物,所以除了手写信外,粉丝递来的所有东西都被谢绝。
就在二人挥手和粉丝打招呼时,原本戴着口罩帽子的女生突然褪去伪装,大喝出声。
“司——听——白——”
特大一声召唤回荡在栅栏外,站在旁边的站姐也被吵得纷纷捂耳朵。
“神经病啊,叫这麽大声?”
“有没有素质啊,你不要吓到听白好吗?”
“你要是把听白吓得不过来了,我跟你拼了。”
原本还紧张的栗子也被这声给吓到了,但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娇娇姐您叫这样大声,心脏受得了吗?”
栗子依稀记得自己视奸娇娇姐主页时,看见过她点赞心脏疾病相关的帖子。
以及无意间在娇娇手腕上看见的病房手环。
栗子有些担心。
下一秒,她的担心就成真了。
刚刚那特大一声确实耗费了盛知鸢全部力气,只是她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
一夜未睡连轴转外加滴水未进,盛知鸢早就已经低血糖了。
这最后一声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呼吸在瞬间里变得稀薄,大脑嗡一声空白了,耳畔是持续的耳鸣声。
眼前最后的残影是司听白走了过来,盛知鸢咬着牙虚弱道:“可算找到了,你大爷的——”
扑通。
刚刚还豪气冲天的人就这样突发低血糖直挺挺摔了下来。
砸下去的动作把周边站姐纷纷吓退。
栗子尖叫一声,迅速扑下去:“娇娇姐!娇娇姐!”
这动静有些大,司听白紧张地看过来,连声问:“怎麽了?”
刚刚那句呼喊的声音太熟悉了。
某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矛头,司听白也顾不得周围是不是有人在拍,径直站上栏杆的墙角往外看。
“快打120!!!”
在看清楚人脸的瞬间,司听白的脑袋嗡一声空白了,她大声说:“快打急救电话,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谁会心脏复苏吗?”
本来该好好在京城养病的盛娇娇为什麽会在这里?
她是一个人来的吗?又是怎麽来的?
司听白紧张地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熟悉的人脸。
只可惜除了盛娇娇外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她也跟自己一样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司听白急得不行,她恨不得从栏杆里翻出去。
“听白。”孟宁九拽住司听白,用了几分力气将人从矮墙上拽下来:“有人在拍。”
司听白手都在抖,摇头道:“她是我朋友,她是我朋友…”
“没事的,没事的,已经有人站出来了。”孟宁九将司听白按在怀里安抚着:“注意表情管理。”
知道最后一句话说了也是白说,孟宁九干脆将人按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对准司听白的机位。
人群中有学医的站姐走出来,开始疏散人群,为盛知鸢进行心脏复苏。
原本等着送礼物的粉丝也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拨打急救电话。
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工作人员将孟宁九和司听白带离了现场,小镇储备的医护人员开始做极限救援。
半个小时后,救护车赶到。
随着盛知鸢被抬上救护车,原本聚集的人群也彻底散完了。
……
……
司听白浑浑噩噩训练了一整天,始终记挂着盛知鸢的状态。
她的状态不好,训练起来频繁出错。
拍摄的镜头几乎作废了大半,跟拍导演没办法,只好将情况反馈给了程舒逸。
当经纪人办公室门被推开时,程舒逸正在看热搜。
最近一段时间司听白几乎成了热搜常客,今天热搜前五里,司听白就占了五个。
#司听白爬栏杆
#女子因见偶像太激动而晕厥,过度追星是利是弊
#司听白失控
#圈外女友
#猫狗cp上大分
程舒逸看着这接连跃起的热搜词条,评论区已经开始出现了对司听白不好的声音,甚至有人造谣起那个晕倒的根本不是粉丝,而是司听白的圈外女友。
紧急公关了一整天,可这波热度却死活压不下去。
那段偷拍的视角,司听白爬上栏杆满脸紧张的模样。
担忧和内疚的情绪不像是演出来的。
那个晕过去的粉丝也不是普通粉丝那麽简单。
在听见开门声后,程舒逸连头都没抬。
自知理亏的司听白低着头,抿了抿唇问:“姐姐,您找我。”
办公室气氛压抑得可怕。
站在门口的司听白捏着指尖,心里很是紧张。
她不知道程舒逸的怒气从何而来。
是因为早上的失控,还是因为自己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
或者说,二姐的人找来了……
每一个假设司听白都不敢做,每一个都足够给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判下死刑。
司听白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轻声道:“姐姐…”
嘭——
手机被甩到桌面上,程舒逸双手环胸抬起了眼,盯着眼前人。
“对不起程姐。”司听白的脚步被迫停在原地,不敢继续向前。
听着眼前人改了口,程舒逸仍旧冷着脸,沉声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网友人肉出来了晕倒女生的ID,以及她为司听白做数据的截图。
实打实的氪金大粉,还是娱乐圈弱水三千只取司听白这一瓢的大粉。
黑粉甚至开始往被包养的方面身上造谣了。
对于刚出道的小艺人来讲,随便一点黑料就足够击垮辛苦积攒的热度人气。
听到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司听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她,没事吧?”
盛知鸢的身体从小就不好,罕见性先天心脏病,小时候几次发病差点没活过来。
上一次听说盛知鸢这麽严重的病发还是在她八岁的时候。
保姆疏忽,没关紧院子里的门,隔壁养的巨型獒犬闯了进来。
坐在院子里玩的盛知鸢被那比自己还大的獒犬生生吓晕过去。
那年司听白九岁,绑架案也是同年夏天发生的事情。
程舒逸听出不对,眼神瞬间冷下去:“真是你女朋友?就这麽关心她?”
原以为将司听白的身世背景摸得够干净了。
但是现在看来,司听白似乎还有秘密隐藏在身上。
“她是我来姐姐身边前,唯一的朋友。”司听白垂下眼睫,心里思绪万千:“她心脏不好,胆子也很小。”
程舒逸起了疑,眯着眼睛问:“她也在福利院长大?”
“不是的,她姓盛,我一般叫她盛小姐。”司听白眨了眨眼开始真假参半的解释:“她有很严重的心脏方面的病,为了给她积福,她们家做了许多慈善公益,我从小长大的那家福利院就是被她们家资助的,她偶尔会跟着她的家人们一起来,我们就这样认识的。”
盛知鸢在盛家排老四,比司听白还要小一岁,是家族辈分里的幺女。
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却非常受宠。
尤其是她的三个姐姐,恨不得将她当成心肝肉来宠。
不仅成立了以盛知鸢为名的慈善公益,还资助了百来家福利院,每年盛知鸢生日盛家就会捐一所希望小学。
当时司听白更改身份,司家匿名出资三个亿,就为将司听白挂名在盛家资助的公益福利院里。
到现在福利院墙上还有小时候司听白穿着福利院的院服拍的合影。
只是宠着宠着就把盛知鸢惯成了娇蛮任性的大小姐,只要是她想干的事情,基本上没人会反对。
可是即使再宠溺,也不可能宠到让她独自跑来江城吧。
司听白总觉得自己这看似平静的生活。
似乎要结束了。
第39章 盛娇娇,对我来说很重要
程舒逸的紧急公关手段非常强。
就在网络上关于司听白的话题逐渐从偷偷恋爱上升到包养的程度时,江城娱乐直接一纸诉状揪了最大的几位营销号给告了。
不是律师函警告,也不是敷衍的声明。
而是直接起诉。
被抓住的几个营销大号都有上百万的粉丝,发布关于司听白被包养的猜测博文每条转发评论都过了万,在法律上已经构成了量刑标准。
随后《少女宇宙》的官方号上线,点赞了江城娱乐的微博。
然后发布了条司听白跟导演组以问答模式开启的,关于原生家庭的后台采访。
并配文【终于,我揭开过去,与我和解。】
关于练习生们的家庭背景是早在第一期就已经作为素材播放过的,节选的练习生片段都是一些温馨或悲伤,有讨论度的。
那个时候司听白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出圈。
为了营造被谈茉莉打压的氛围,第一期节目里并没有播到司听白与导演组的对谈。
但在现在,这长达四分钟的对谈被放了出来。
面对镜头,司听白笑着说在福利院里开心的事情,跟镜头说自己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朋友担心会在节目里不合群时,眼神里的局促与不安交织,提起每次盛娇娇来福利院找自己,给自己带蛋糕时,素来冰冷的人眉宇间也有了幸福的笑意。
少女的每一次表情变化都能引起弹幕的暴动。
这段原本没有准备公开的幕后视频将本就相信司听白的粉丝虐成了死忠粉,本来吃瓜的路人纷纷倒戈,无形中又为司听白扩充了一波路人缘和路人粉的热度,话题和虐粉的效果双赢。
不到半小时,司听白的路人风评成功扭转。
淩晨时分话题度顺利登顶。
就在视频发布的时候,司听白才刚刚从录制间走出来。
那场所谓第一期节目没播的花絮对谈,其实是今天事发后临时录制的。
从录制到剪辑,包括节目组和江城娱乐的交互,每一步的节奏策划都是在会议室里由程舒逸盯着完成的。
在最佳公关的黄金时间,再次打赢了一场胜仗。
会议室里无人敢出声,直到白板上实时更新暴涨状态的粉丝量,看着翻转后的风评,程舒逸冰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
“程姐,要不要再做一期关于听白和好友的连接数啊?”策划部部长给出提议,“现在热度上升的蛮快,节目可以在最后两期收官礼的时候邀请剩余的练习生们的家长和朋友录制加油打气VCR,然后剪辑一些哭点和笑点引发讨论。”
导演组的人也接话:“我看可以,正好到时候再引出今天的事情,再给听白巩固一波粉丝。”
“没错,节目里光明正大去提反而比到时候再被对家买黑稿来的坦荡,让今天的视频更有信服力。”
“可以在公布名次的时候穿插,正好给听白留更久的时长。”
“按照现在这个话题度增加,听白第三名的出道位也不会被质疑。”
“现在只需要联系听白朋友和福利院那边,程姐您怎麽看?”
粉丝与网友的真情实感,练习生们的反应与梦想。
在此刻只是节目组营造热度的工具。
九个出道位,其实一早就被练习生们背后的资本明码标价买走了。
其余的练习生们再怎麽努力,再怎麽练习,即使每天从天黑跳到天亮,衣服汗湿又捂热,也无法改变梦想和实力不如资本与地位的事实。
坐在主位上的程舒逸沉默着,没有讲话。
“程姐。”
本来不该有话语权的司听白突然站了起来,打断了导演组的提议:“这件事,可以不要把盛娇娇扯进来吗?”
白板上关于各平台的关键词汇总上,已经开始有人人肉起盛娇娇了。
连带着的还有对盛氏的围观和好奇。
不论盛娇娇是自己偷跑出京城还是另有原因,司听白都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好友暴露在不该暴露的镜头下。
“怎麽摘出去?”始终没有讲话的程舒逸挑了挑眉,将问题反问回去。
本身程舒逸就没有想过要将素人牵扯进来,更何况那个什麽盛娇娇并不是素人。
盛是京城的盛家,一旦得罪,日后程舒逸再想攀关系查周昭的案件将会难上加难。
但让程舒逸不爽的是出了这麽大的事情,司听白第一考虑的事情竟然不是她自己事业的未来,而是会不会影响盛娇娇。
那个所谓好朋友的地位,居然这麽重?
“不要牵拉到她可以吗?”司听白语气很认真,明明该是乞求的话,她讲出来却总有种不接受拒绝的强硬感:“她只是想来看看我,并没有做错什麽,她不该接受网友的审判和人肉,更不该被人拿去当成话题议论。”
“尽管有些网友只是好奇,可越界的好奇就是一种冒犯。”
“我不希望也不允许任何人,冒犯或伤害她。”
司家和盛家是故交。
虽然盛知鸢脾气大性子娇蛮,司听白总是嫌弃她闹腾。
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交情,从小司听白就把盛娇娇当亲妹妹疼着。
盛娇娇也很黏她,对司听白的喜欢甚至胜过了对自己亲姐姐的在意。
打俩小孩见第一面起,盛娇娇就喜欢跟着司听白,跟着她一起上兴趣班,一起吃饭睡觉,就连洗澡都要司听白陪着才肯让保姆洗。
盛娇娇就跟小尾巴似的追着司听白到处跑。
当年被绑架的事情,司听白最庆幸的除了遇到程舒逸外,还有那天盛娇娇并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出门。
她的声音严肃,回荡在办公室内,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下去。
原本还提意见的节目组也噤了声。
程舒逸单手托腮,冷冷笑道:“真的只是朋友?”
正常人有一段这样的友情,巴不得借此热度大炒特炒,但司听白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自己。
她很在意盛娇娇。
这份在意甚至超出了朋友作用域。
这种感觉让程舒逸很不爽,就像突然有天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上其实还有一点别人的痕迹。
“真的。”司听白坦坦荡荡:“只是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她说完,后退一步朝着程舒逸深深鞠了一躬:“拜托程姐了。”
刚刚程舒逸安排的台本不论台词多麽荒唐,司听白都接受,包括那句其实自己是孤儿的台词,司听白都按照要求演出来了。
可是在设计盛娇娇时,司听白还是忍不住了。
鞠躬的人并没有发现程舒逸彻底冷下去的表情,以及那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带有审视的眼神。
将人带在身边已经小半年了,程舒逸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司听白少有如此求人的时候。
即使前期她的热度不高还被谈茉莉针对打压,她也没有这样求过自己去帮她。
现在司听白却为了个朋友而弯下了腰。
还是个年轻漂亮,与她关系匪浅的女性朋友。
文档夹被甩到桌面上,节目组的人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跟着程舒逸久了的人都知道,这是程舒逸发脾气的前奏。
“节目组的提议都很不错,每一项都能让你的人气更上一层。”程舒逸声音冷冷,“司听白,你告诉我。”
“你要名气,还是要维护这个素人?”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一方是未来,一方是情谊。
娱乐圈的人为了往上爬什麽都可以牺牲。
情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程舒逸见惯了将真情当成垫脚石的人,也见多了不择手段去牺牲旁的东西上位的人。
可她却是第一次听见另一个回答。
“我不需要靠曝光盛娇娇去换热度和名气。”司听白慢慢直起身,与程舒逸对视:“出道位,我会靠我自己的能力去争取。”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和程舒逸唱反调。
为了维护另一个人。
程舒逸忽而一笑,点点头:“好啊,我答应你不用盛娇娇这个话题,但如果你没能出道……”
“没有这个如果。”司听白坚定道:“我一定会出道。”
这个约定是进训练营时许给程舒逸的承诺,是为了留在她身边的筹码。
可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出道已经成了司听白的目标。
越来越多的爱包裹着司听白,让她忍不住想要向前。
站的高些,带着这些爱,去更高更远的未来。
程舒逸没有再开口,只是笑意更甚。
因为她在司听白的眼睛里看见了野心和欲望。
既要情谊又要未来的小孩,司听白是程舒逸见过的第一个。
导演组的人面面相觑,还想继续提案,却被程舒逸打断。
“不用素人,提案照旧,”总决赛的露脸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可程舒逸却说:“这段播出时删掉司听白的全部镜头。”
家人朋友是综艺节目里效果最好也是最耐用的一针催泪剂。
司听白非但不用,反而还愿意被删减掉镜头。
导演组的人想帮司听白争取一下,哪怕只是个留白。
但司听白却笑起来,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她说:“谢谢程姐。”
……
……
那四分钟的视频扭转了司听白网络上的风评。
所有被牵连出来的关于福利院和盛娇娇的话题全被程舒逸在背后抹掉了。
就连江城娱乐也特意发声明,告诫吃瓜网民与粉丝不要干扰素人私生活。
这一切做起来的速度比程舒逸想象中要快很多,就像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提前处理了这一切。
第九期直播因为这场事故,人气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暴涨。
可导演组没有时间庆祝,影视小镇紧锣密鼓开始筹备起收官礼。
定在半个月后的收官直播终于提上日程,这一次的淘汰赛制将更加严格。
成功晋级25强的训练生们直接录制到最后一期,将在收官直播夜选拔出9名少女成团出道。
走到这一步再被淘汰,就真的是摔在离梦想最近的门槛外。
那晚的声明后,司听白开始泡在训练室里苦练。
只增不减的不只有在网络上热度和流量,还有司听白的训练强度。
一日三餐照旧是邵苏来送,自那一晚约定后,程舒逸再没有来看过司听白。
不论司听白怎麽旁敲侧击,邵苏都为难地不知道怎麽开口。
在司听白反复追问后只得到一句:“程姐说要不要留你在身边,就看你收官直播的表现了。”
那一晚的唱反调,司听白还是付出了代价。
程舒逸通知节目组取消了为她原定下的第三名出道位。
从此刻起,司听白要和其余24名练习生一起,竞争那9个出道位。
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拉进的一点距离在此刻又被推回了原点。
这场晋级赛不仅是触摸梦想的天* 堑,也是司听白能不能留在程舒逸身边的最后一关。
本就过量的训练强度又被司听白加量。
她跟疯了一样不要命般练习,从最开始的五个小时睡眠渐渐压缩到三个小时不到。
短短半个月,司听白以恐怖的状态暴瘦下去。
她人也开始抽条,跟雨后春笋似的,长高了不少。
原本深邃立体的五官变得更加淩厉,眉宇间的攻击性更甚,气场也比节目开播时更强。
被不断打磨的练习生司听白,终于渐渐有了偶像的样子。
转眼就到了收官直播当天,影视小镇里的每个人都十分忙碌。
节目临近收尾期,每一期都至关重要。
演出舞台从一周前开始搭建,不同于先前的在线直播。
收官直播将会有万人观众到现场,由观众投票出心中最期待的九人团。
直播开始定在晚上八点,上午司听白仍旧泡在训练室。
八月的尾巴,已经入秋的江城迎来了最热预警,注定了这一天的不平凡。
就在司听白准备最后一次倒带重新练习演出舞蹈时。
警报声乍响,分不清是对面还是这栋楼里迅速冒出滚滚浓烟。
“着火了——”
“七楼着火啦——”
“火势要传过来了,快跑啊——”
喧闹声,尖叫声从楼道间传来。
原本还在训练的练习生们冲出训练室,不明所以的司听白被孟宁九拽着下楼。
起火点就在一楼,当全部练习生被疏散完的时候,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除了被烧毁了两间教室外,并没有人员受到伤亡。
本就为晚上直播而紧张的练习生们被这把火一吓,心里更加忐忑了。
被疏散出来的训练生们集合在广场上,工作人员紧张地核对着训练生的情况,再一次确保没有人伤亡。
25位练习生聚集在一起,助理为她们分发热毛巾和水,一时间劫后余生的喜悦传递在空气中。
“好险。”秦歌轻用热毛巾擦了把脸叹道:“我刚刚洗完澡,还好雪宁反应快。”
“反应快的不是我,是阿九。”江雪宁仍旧惊魂未定,咽了口水道:“当时阿九拽着听白过来时,我正准备睡会儿,一夜没睡现在彻底被吓不困了。”
四人组聚集在一起,好友的声音抚平火势带来的惊险。
司听白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后轻轻道谢,却没有接话。
她望向还在飘出浓烟的地方,某个不好的直觉在心底冒头。
“烧的只有练习生的楼吗?”司听白突然问了声,把正递毛巾的助理问愣住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更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柏油道上再次传出惊恐的哭嚎声。
对面大楼开始有人跑出来,大声叫着:“起火了起火了——”
比刚刚还要汹涌的火势烧起来,一路上回荡的哭嚎声口口相传着:被燃烧的不只有训练生大楼。
远在几栋楼外的办公楼也燃了,八楼和十楼双双滚起浓烟。
司听白看着火势汹涌的地方,那个不好的猜测在心底冒头:“程姐今天在办公楼吗?”
不知道为什麽,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司听白祈祷着自己的直觉出错。
看着越来越多逃窜的人,负责集合训练生的助理也懵了,别在腰间的对讲滋啦一声,响起来:
——“导播室那栋大楼,今天有总导演和经纪人在八楼开会!”
啪。
水杯砸在地上,温热的水花飞溅。
所有训练生都愣住了,空气中弥漫着燃烧后的味道。
飞溅到腿上的热让孟宁九一愣,反应过来时,她骂道:“靠,这疯子要去干什麽?”
听见动静的江雪宁和秦歌轻也双双回过头看去——
司听白正毫不犹豫地朝着起火点狂奔而去。
第40章 带着赴死的决心(一更)
司听白每跑一步心里的紧张和恐惧就蔓延一分。
她的直觉向来准,今天这场大火烧的非常奇怪,楼道里最先叫出起火的地方是七楼,可最终起火点却在一楼。
而最先被发现起火点的是练习生大楼,可火就在一楼,人还没撤完火就灭了。
司听白越是仔细想,越是觉得练习生大楼的火更像一场烟雾弹。
现在火势不明,训练小镇里人心惶惶,四面八方都是浓烟,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是哪里烧起来的。
她不断加速往前跑,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紧撑着。
千万不要是猜测的那样。
千万不要和程舒逸有关。
原本还筹备着晚上直播的忙碌和欣喜在这场莫名大火里烧了个干净。
导演大楼和练习生大楼足足隔了半个小镇的距离。
路旁随处可见从火场里撤离出来的助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当司听白狂奔到导演大楼下时,一口气还没顺匀就被身后急急忙忙冲过去的人撞了下。
踉跄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只见导演大楼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疯跑的,踉跄的,甚至还有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往外爬的。
在生命威胁面前,人的体面和尊严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负责疏散和搀扶的助理们一拥而上,将从死里逃生的人搀出危险区。
看着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人,司听白只觉得自己堵在心里的那口气怎麽都顺不匀称了,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不敢呼吸也不敢眨眼,心里那不详的直觉越来浓。
现场组织的撤退非常有序,早在警报器乍响的时候电梯就停了,逃窜的人几乎是闭着眼睛狂奔下来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甚至连尖叫都没有力气。
劫后余生的向叶妮被助理团团围住,她还在拍着胸脯顺气呢,站在边上跟她一同半跑半摔下来的副导演也吓得不轻。
现场乱作一团糟,从火场里逃出来的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后撤,巴不得里火场远远的,唯有司听白不断往前挪着步子。
司听白徘徊在人群里,闪过的一张张脸却没有她想见的人。
原本一窝蜂往外冲的人群渐渐变成陆陆续续的,平安撤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楼道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往外爬的。
“程舒逸呢?”一个助理从楼里狂奔出来,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鼻涕的糊了一脸,不断往前挤的司听白反手拽住她,追问:“程舒逸呢?”
这个实习导演是最后边下来的,出事时她在十六楼,没有电梯全靠一双腿。
所有的胆子和勇气早在逃生时用干净了,被司听白这样一拽就跟泄气的球似的,腿一软扑通地跪下了。
“程姐不是下来了吗?”实习导演声音里都有哭腔了,抖着说:“我是最后一个。”
司听白表情冷得吓人,“她什麽时候下来的?!”
那实习导演今年刚大学毕业,对火灾的印象还停留在校园演练的模拟里,第一次见这麽凶的场景,不仅把鞋跑掉一只,胸前工牌早甩飞出去只剩下个绳了。
被司听白这凶巴巴一问,情绪彻底受不住了,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尖叫和哭嚎声交织在一起,吵的司听白心烦极了。
现场的情况相当糟糕,更糟糕的是好像的确跟那个实习导演说的一样,她是最后一个。
因为楼里已经没有人再跑出来了。
浓烟滚滚,数不清第几楼的玻璃受不了高热,发出嘭地一声巨响,飞溅的玻璃渣跟雨点似的扬了下来。
“快撤离!火越来越大了,小心爆炸!”现场负责疏散的场务指挥着,赶过来支持的助理们连忙去搀坐在地上的人。
还能自己走的人早就爬着远离了,被吓得腿软的人也由助理们搀着往外走。
导演大楼里全是器材,还有不少大储蓄量的电池。
现在比火可怕的是爆炸的风险。
眼前的楼已经成了危楼,没有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站在原地不亚于等死。
可偏偏有人在意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程舒逸没有下来!”司听白也顾不得什麽身份,转头攥住被助理搀走的向叶妮,几乎是吼着:“程舒逸呢?你们不是一起开的会吗?”
司听白急火攻心,只觉得心脏抽搐着发起痛来。
从小就沉稳的人,即使被绑架时也没有像这样慌乱过,司听白只觉得眼前蔓延的火不是烧在楼里,而是点在自己心上。
今天是直播夜,程舒逸肯定会在导演楼里。
可为什麽所有人都下来了,唯独没有看见程舒逸呢。
司听白不敢做假设,只觉得胸腔有什麽东西不停翻涌,喉头间渐渐能尝到腥甜味。
总导演向叶妮是小个子南方人,司听白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
即使身边有三五个助理护着,可抵不过发了疯的司听白,轻而易举向叶妮就被从助理里拽了出来。
“程姐下来了啊,我们在十楼开会,中途她不是被场务叫下来了吗?”向叶妮满脸茫然,显然也被吓蒙了:“她不在吗?”
副导演也一脸懵:“是啊,程姐不是被叫下来了吗?”
几个人口供一对才终于发觉不对,火起的突然,明明楼里的消防是才查过的,也没有什麽隐患点。更要命的是,似乎程舒逸刚被叫走不久浓烟就滚起来了,紧接着隔壁训练大楼就传出了警报器声。
“警已经报过了,消防车也在往这边赶。”
“基础灭火设备没有用,火势太大了,而且蔓延的很快,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燃起来的。”
“给程姐打电话了,可是没人接听。”
“最后见到程姐的人到底是谁?”
“那个叫走程姐的场务是谁组里的人?她下来了吗?我记得是个短头发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还时不时夹杂着哭嚎声。
司听白心猛地一沉,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再次在心里复盘,起火点是在十楼和八楼,可为什麽训练生楼道里的那个人会叫起火点在七楼。
训练大楼的起火点是一楼,导演大楼在训练楼的斜对面,今天起了东南风,正对着的——司听白猛地抬头望上去,视线在导演楼的七楼停住了。
真正的起火点根本不是八楼也不是十楼,而是导演楼的七楼。
得到答案的司听白低声骂了句脏话,松开了向叶妮的衣领,转头就要往火场里冲。
还在发放热毛巾和组织撤离的组长一愣,“司听白!你要干什麽?”
“我要进去找她。”
整栋大楼里不断回荡着尖锐的警报器声,漏电保护器在火势汹涌的时候就已经自动切断了电源,滚滚浓烟的黑气弥散着只有安全信道指示牌散发着悠悠绿光。
司听白没有半分犹豫,闷头就往里面冲。
站在边上的两个实习助理眼疾手快地拽住司听白,厉声制止道:“火是从楼上烧起来的,四处都是起火点,这里面全是设备,稍不注意就爆炸了!”
“那又怎麽样!”司听白狠狠甩开拽住她的人。
烟雾越来越浓,警报器发出刺耳又尖锐的爆鸣声,能撤离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
“司听白…”被推开的向叶妮忍不住皱眉,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想要…可是已经报警了,现在等消防队来或许会更好。”
司听白根本不管这些,她抢过助理手里的电话,不断拨号,试图联系上程舒逸。
可是不论怎麽拨打都是无法接听的状态。
程舒逸现在失联了。
无法确定是因为信号被切断还是因为手机不在身边,或者…程舒逸此刻根本无法自主接听。
不论是哪个假设司听白都不愿意做。
后面赶来的邵苏看着汹汹燃烧的大火,扑通一声跪坐在地,脸都吓白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司听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攥住邵苏的衣领问:“程舒逸呢?”
司听白无比渴望听见程舒逸平安的消息。
最好是听见邵苏说程舒逸在今天早晨已经离开小镇了,此刻正平安呢。
可事与愿违,她眼睁睁看着邵苏掉下泪来。
“sue姐…今天在开会…”邵苏摇着头,语无伦次道:“房车没有…疏散的人里也没有……休息室也不在…”
接到警报后邵苏就试图联系程舒逸,可不论怎麽拨打都无法接通。
邵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后也是唯一的地方,就是楼里了。
所有线索都指向程舒逸在楼里,司听白咬了咬牙不顾阻拦就要往里冲。
这次冲上来的是向叶妮,她死死拽住司听白的手说:“危险,真的会爆炸。”
“与其拦我,不如去准备急救用品跟我一起进去。”司听白咬着牙说:“邵苏,要水基灭火器,自救呼吸器,灭火毯,强光手电,还要高温手套!能找到什麽就先拿给我什麽,就近,两分钟,我只等你两分钟。”
六神无主的邵苏听到指令,擦干眼泪爬起来点头:“好,我去准备。”
现场的人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副导演死命拽着向叶妮,不断地冲她摇头。
火势越来越凶,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即使消防来了这栋楼也保不住了。
再拖下去,一旦爆炸,所有人都跑不了了。
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哪怕是再高的地位,能赚再多的钱,生死面前,一切渺小。
在外人眼里跟发疯没有区别的司听白此刻表情冷极了,越是危急,她的脑袋就越是清醒。
她站在一楼楼梯口数着设备室的编号,查看着布局,映射每一层楼高的排序,在心里计算着准确起火点。
绝对的理智在此刻压抑住了一切,甚至连心底的那一丝恐惧都无法冒头。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可比起怕死,司听白更怕程舒逸死。
因为盛娇娇的事情,她和程舒逸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为了今天这场直播,司听白拼尽全力去练,只为了换一个留在程舒逸身边的机会。
现在既然决定要闯这个火场,司听白就已经做好了出不来的准备,如果真的不出来,就算是爬也要爬到程舒逸身边和她躺在一起。
九岁那年程舒逸能带着自己出山洞。
九年后的今天,自己也一定能带着程舒逸出火场。
少女意气在此刻比烈火还要炙热,司听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心了。
“司听白!!!”
一声呼喊在身后传来,司听白以为是邵苏,转头去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孟宁九跑的五脏六腑都要颠倒,可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东西甩过去:“里面有水,毯子和呼吸器都只有一个了,储备本来就不多,刚刚还有个练习生被烟呛了……”
絮絮叨叨的话突兀地断掉了。
救援器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稳稳落在了司听白手中。
还想叮嘱的话咽了下去,不是啰嗦的劝也不是没用的拉扯。
孟宁九站在楼前,认真说:“等你出来,我们约好要一起出道的。”
知道再多说什麽都是无用,孟宁九在心里再次默念,一定要平安。
火势越来越凶,被波及的楼层不断增多,再多耽误一秒程舒逸的处境就危险一秒。
没有耐性再等邵苏了,司听白将不多的救援器材团进怀里,仅有一个的呼吸器没有拆封连同那瓶水,一起牢牢护在怀里。
冲孟宁九摆了摆手示意,司听白没有再回头。
从得知消息赶过来到冲进去不过五分钟。
带着赴死的决心,司听白没有犹豫地直接冲进楼里。
漫天浓烟席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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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第41章 不能死,周昭还没有找到(二合一)
空气里都是弥散的热,烟雾裹挟着灰尘被吸入肺腔,人明明在陆地却有溺水的濒死感。
直到冰冷的水就这样迎头浇了下来。
被厚胶带堵住的唇无法呼吸,窒息感瞬间入侵大脑,逼得昏迷中的人悠悠转醒。
程舒逸试探挣扎着,却发现手脚都被反剪束缚住了。
后脑勺上不断持续的钝痛,黏腻湿润的触感在脖颈处弥散,鲜血的味道在鼻腔中蔓延。
头好痛,手脚像是被什麽东西拴住,早已经充血麻木了。
这里是什麽地方?
着火了?为什麽会有警报响?
程舒逸的意识开始回笼,记忆也变得清晰。
昏迷前,似乎在开会。
今晚是《少女宇宙》的直播夜,是司听白出道的总决赛。
为了节目的完美收官,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在开会,在失去意识前也是在会议室……不,不是会议室,有一个助理进来汇报,说是0279训练生的节目素材出了问题,丢失了训练室的全部镜头,需要启用备用素材,剪辑前必须再次审核。
0279号练习生,司听白。
会议被紧急叫停,程舒逸离开会议室下到七楼剪辑办公区,可刚推开剪辑室的门,后脑勺猛地一痛。
记忆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再睁开眼就是无尽的黑暗与呛人的硝烟味。
剧痛和被束缚的感觉很不好受,程舒逸皱着眉抬起头,就这样迎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你醒了啊?”
看着角落里的人有了动静,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发出短促地笑声,慢慢站了起来:“程大经纪人居然还会有这麽狼狈的时候吗?”
……
……
浓烟呛入肺腔,刚准备开口的人狼狈地咳嗽起来。
闷头闯入楼中的司听白尝试着呼喊程舒逸的名字。
可是能呼吸到的新鲜氧气实在稀薄,稀薄到无法实现她这个尝试。
低楼层全被司听白给排除了,她控制着呼吸的频率,闷头往上爬。
越是往楼上走,越是能感受到火势的汹涌。
滚滚浓烟逼得人睁不开眼睛,设备的塑料外壳在燃烧后散发出的难闻味道熏得头晕,被浓烟剥夺的正常视线,四周时不时传出某种物品无法承受高热后发出的爆裂声。
高楼层可供呼吸的清新氧气越来越少,呛人的烟似鬼魅幽魂般缠绕,被加热到烫人的空气流动着,黏在肌肤上试图查找到引燃点。
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司听白不断增加着向上爬的速度,她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出几双腿,最好能长出翅膀,就这样飞到程舒逸身边。
可是不论司听白再怎麽着急,七楼的距离即使放在平时,按照普通人的速度爬上去也是要费些力气的。
更别提此刻正不断加剧的火势。
旁人拼了命往外躲避的危楼,身体在感知到危险后发出警报,求生的渴望和本能让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司听白却忤逆求生的本能,义无反顾地不断向上爬。
到三楼拐角处时,从天而降的巨型探照灯就碎裂在距离司听白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
火势仍在蔓延,越来越多的设备受到波及开始坠落。
视线受干扰的情况下,司听白只能时刻保持着耳朵的警惕,以防被坠落的东西砸伤。
这是一栋导演楼,为了确保节目的精良制作,所有的设备都采用的是最好最昂贵的。装饰用的雕塑以及晋级成功的25位练习生们的海报在此刻成了火舌肆虐的载体,被烧断了电线的摄像机和灯盏开始坠落。
……
……
滴答——
小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水渍顺着发梢滴落到眼睫上,伴随着眨动的瞬间,水珠浸入瞳孔。
程舒逸本就敏感的眼睛被这样一刺激,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外涌。
被水浸透的丝绸衬衣黏在身上,鼻腔里不断有烧灼味入侵,烟雾报警器正不断交替闪烁着红光。
透过泪眼婆娑间,程舒逸看着眼前的人不断逼近。
齐耳的短发,统一的黑色马甲,挂在胸前的场务工作证。
这是那天在会议室外试图用水泼自己,却伤了邵苏的那个实习场务?
可是打断会议叫自己来重新审核的人并不是这个人啊。
程舒逸眨眨眼睛,将泪水逼出去,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总觉得眼前人特别熟悉,似乎除了这个节目组,两个人在更早些的时候就见过面。
“你是在害怕吗?”步步逼近的女人发现了程舒逸眼尾的残泪,就像是发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面容因兴奋而扭曲,“程大经纪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一口一个程大经纪人,每逼近一步女人的笑意就更可怖一分。
程舒逸皱着眉看着眼前人疯癫的样子,表情里满是厌恶。
“不要怕程大经纪人,现在外面的小火都是毁掉设备制造恐慌的烟雾弹而已,”女人笑起来,声音宛如鬼魅:“真正的大火我都为你留着呢,我保证今晚会是你程舒逸最火的一次。”
眼前人越是靠近,这种熟悉感就越是强烈。
即使嘴唇被封住,连四肢也受了限制,可程舒逸眼神里的审视和压迫感分毫未减。
不论多狼狈,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始终难磨灭。
女人被这股子傲气刺痛,抬手掐住程舒逸的脸颊,迫使她抬头:“你为什麽永远都这麽高高在上?明明那些荣光都不是你的,粉丝抬爱你叫你程女王,你就真的是女王了吗?不,不是的,程舒逸,不是的。”
“你能够拥有今天的地位和金钱,全都是那些艺人带给你的,她们才是女王,她们明明是你该点高香供奉起来的神啊!”
狰狞地嘶吼完,女人猛地将程舒逸甩开,旋即狂笑了起来,肩膀都发起颤。
被推倒的程舒逸并没有挣扎。
她顺势躺下去,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虚弱展现。
后脑勺正在持续出血,想要求生就必须露出弱势,更何况现在要面对的人是个意识不清醒的疯子。
程舒逸的眼睛始终盯在女人的身上,试图查找到她身上的那股熟悉感从何来。
艺人…
眼前人是被自己淘汰的练习生?
没能出道的废棋子?
被舍弃雪藏的小演员?
许多人的脸在脑海里浮现,程舒逸闭了闭眼睛,过度失血导致她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了,从脑海里翻找了一遍,根本没有能对上号的人。
耳边的笑声越来越刺耳,程舒逸的眼皮越来越重,无边的困意席卷她。
尽管程舒逸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即将昏迷的前兆,一旦就此睡去,可能就要彻底与这个世界永别。
可是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下沉,意识渐渐模糊。
彻底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人终于结束了狂笑,转过身看着要闭上眼睛的人,心底的愤怒再一次被引燃。
像是存心想让程舒逸痛一样,疯癫的女人抬手扯下程舒逸脸上的胶带。
被生生扯掉的胶带,剧痛之下,程舒逸硬生生被逼迫着清醒了。
“咳咳——”
程舒逸轻轻抽气,眼眶里再次涌现出生理泪水,她沉声道:“你说的‘神’里,有你喜欢的人,对吗?”
终于可以讲话,程舒逸咬住自己的舌尖,强迫着自己清醒。
直到口腔中蔓延出血腥味。
“喜欢的人?”女人笑意微怔,表情变得认真,语气也虔诚起来,“不,不是喜欢,是爱,她是我的爱人。”
果然,得到回答后,程舒逸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能将人与神明比肩的,只有粉丝了。
经纪人的另一个形容就是造神师,为原本普通的人叠加层层光环后,再精心打磨成一份精美的礼物推到台前,隔着屏幕供人挑选赏玩。
其实真正优秀的并不是偶像,而是粉丝眼睛里的爱。
爱为普通人塑金身,爱让普通人成真神。
所有的情感不过是瞬间里的变化,没有什麽是永恒的。
就像这个圈子一样,有人削尖脑袋想挤进来。
也有人拼了命地想往外逃出去。
……
……
一夕之间,这栋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踏足的大楼成了危险的魔窟。
没人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即使在巨大的利益和金钱地位面前,人还是会出于本能选择求生。
空荡偌大的楼道里没有半个人影,所有人都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却还嫌不够安全拼命想撤退到更远。
司听白不敢停。
她的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四楼以上的空气里已经没有干净的氧气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气管裹在灰烬里狠狠揉搓。
被迫呛进去的灰烬黏在气管里,堆在肺腔中,司听白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可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在没有看见程舒逸前,她无法停下。
喉头那股腥甜感越来越强烈,身体的不适感也不断加剧,越是往上走离起火点越是近,空气里的灼烧感不断加剧,人就像是被油煎着的活鱼。
可不同的是司听白清醒着靠近危险,这一刻她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即使现在随意掉落下一个器材就能将她砸死,越来越稀薄的氧连换气都成了奢侈,可急于找到程舒逸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的恐惧和不适感。
在心里默数着数字,司听白踏过最后一道台阶,抬头看见了幽暗绿光下被烧毁成残骸的楼层数字。
七楼。
一百二十级台阶。
在迈出安全信道的那一刻,司听白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昨夜练舞一夜未眠可是司听白不敢累,高度紧绷的精神一刻不敢松懈。
“程舒逸——”
艰难地用肩膀撞开消防门,开口的瞬间,只觉得无数尘灰裹进了口腔。
轻微的洁癖在此刻无暇发作,顾不得难受也来不及换气,司听白再次开口唤出第二声。
楼梯是爬完了,可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导演大楼司听白最多只去过十楼程舒逸的休息室和八楼的会议室,对于其余楼层的布局司听白一无所知。无尽的走廊里看不见光,浓烟逼得眼睛无法睁开,这样一扇扇门推过去不知道要查找多久。
司听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看着不断汹涌蔓延的火势,感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刚刚爬上来的那危机四伏的一百二十级台阶才只是危险的开端。
没有半分犹豫,司听白牢牢护住怀里的供氧设备和水,用肩膀撞开了身侧的第一扇门。
这是一间后期制作的办公室,失去了光源和电,所有设备在此刻变成了一堆废铁。
巨大的热浪扑过来,没有火可这滚烫的空气也足够将人逼到窒息。
庆幸的是,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即使有足够坚定的信念与勇气,司听白也不过是凡人肉身。
热浪逼得她不断退后,踉跄几步后不受控制的身体狠狠摔下去。
顷刻间,痛意席卷至四肢百骸,脑袋砸向地面的时候甚至还能听见身体里骨头碰撞的声音。
司听白忍不住皱眉闷哼出声,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本就模糊的视线被泪水洗过,变得更加朦胧。
顾不得管伤势,司听白赶紧低头确认着,救援设备还被牢牢护在怀里,仍旧完好无损。
她赶紧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是早已经发软的双腿彻底使不上力气了,身体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让她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可是再拖延一分,程舒逸的危险就多一分。
不再和身体较劲,司听白咬着牙艰难地挪动着膝盖往前爬行,训练长裤在来回摩擦下挤压着肌肤,磨得膝盖骨发痛。
司听白就这样爬着跪着摸索到第二扇门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门。
打出生起就是被众星捧月着的司家三小姐,就连学走路都是由六个保姆左右护着怕摔怕磕,外人眼里八辈子福气都修不来的好命大小姐,就这样滚在灰屑污浊里,一点一点往前爬。
肩膀早在一次次撞击里渐渐麻木,忍过剧痛后的膝盖也失去了知觉,每一扇被撞开的门,期待的心从紧张忐忑又到落空。
司听白无暇顾忌此刻的狼狈与失落,眼前的办公室里没有找到程舒逸,她便踉跄着继续撞开下一扇。
呼唤声长久回荡在空旷里。
肺腔的氧气被积压到越来越稀薄,司听白开始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往前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推开门的动作也越来越轻。
大半的办公室都被检查完了,全都一无所获。
司听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同时越靠近走廊深处,越是能感受到火舌的炙热。
……
……
程舒逸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疯狂到这种程度。
“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吗?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看着沉默下去的程舒逸,女人慢慢地靠过来,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黑马甲的纽扣:“我们明明见过不只一面,我都已经记住你了,你居然完全不记得我。”
“真是让人失望呢,程大经纪人。”
听着刺耳的讽刺笑声,混杂着的还有尖锐的警报声。
程舒逸皱着眉看着她的动作,直到那件员工马甲被扯下,藏在口袋里的东西被掏出来。
漫天的照片似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下。
程舒逸眼睫微垂,视线落在距离眼前最近的一张照片上。
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让程舒逸呼吸一滞,她没有想到会有人为了她疯狂到这种程度。
“这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女人就手捡起一张,刚刚还狰狞的视线在落在相片上时变得柔和,连语气也痴迷起来:“六年前,我躺在病床上等死,第一次在手机里看见阿罗。”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真难闻啊,可就是这张宣发照片,我意外地闻到了不属于医院里的鲜活气。”
“那个时候的阿罗才22岁,尽管此刻的她还没有名气,可命运在此刻就已经悄悄开始改变,我爱上她的第二年,她就已经是亚洲第一女团的全能ACE了,她是最闪耀的星星,而我是永远追随她的月影。”
月影和星星,是罗拉的粉丝名和粉丝对罗拉的爱称。
程舒逸终于想起来为什麽总是觉得眼前人面熟了,早期的罗拉是个没有水花和人气的18线,最初的小出圈就是宠粉。
当初为了作秀,罗拉的粉丝几乎都是程舒逸买过来的,在机场来接机的假粉丝里,站在最前面的粉丝里少有的那麽几个零星真爱粉,好像就有这张脸。
之所以印象* 深刻,程舒逸记得是因为这个人手上有一个红色手环。
“看,这张照片是阿罗第一次获奖。”
眼前的女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遭的烈火与危机与她无关。
女人就这样虔诚地跪坐在那些照片旁,仿佛陷入到了无尽的温柔乡。
“阿罗声泪俱下地发表获奖感言,提到了我们,也提到了你!”眼前浮现出画面,沉浸在回忆里的女人将照片抱进怀里,轻声说:“她明明那麽温柔,明明那麽好……”
看着眼前人不再躁动也不再疯狂,怀里抱着的仿佛不是照片,而是她此生的最爱。
程舒逸尝试着活动手脚,可绑住四肢的胶带缠得那样紧,挣扎也只是徒劳。
放弃了靠自己的能力站起来,程舒逸开始分析眼前的局面。
这个女人是罗拉的粉丝,追随至今最少是六年老粉了。程舒逸见惯了粉圈里的疯狂,相比起跟车和潜伏在身边偷窥的私生饭,眼前人似乎要更疯狂一些。
罗拉的退圈对粉丝来说是一场噩耗,事出至今,罗拉音频全无可仍有人关注着她。
所以眼前人今天做这一切是为了得到罗拉的线索吗?
程舒逸抿了抿唇,在心下决定出对策。
如果发现自己深爱明星的光环不过是虚假的幻像,或许会让她清醒一些吧。
至少也能击溃一些她的心理防线吧。
“还记得阿罗不火的时候,我们只有五个人去接机,她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还给我们送热奶茶……”女人仍旧陷在回忆里,这些过去她视若珍宝,“我的阿罗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你为什麽不帮她澄清,你为什麽要毁掉她,为什麽?为什麽!”
程舒逸此刻的沉默,对女人来说是一种挑衅。
刚刚还温柔的女人瞬间暴起,她咬着牙双目猩红道:“你不帮我的阿罗就算了,你还要带新人,我的阿罗被迫销声匿迹,你却可以带着你的新人风生水起,以为搞出一个很像阿罗的替代品就可以取代阿罗吗?”
罗拉出道多年,圈内的热度和人气几乎是断层。
明明该是天边最闪耀的星星,永远享受爱与光芒,可是现在星星落下来了,没有人为她难过,原本属于她的夜空现在还要挂上新的星星。
司听白的每一次热搜,每一次出圈,都让女人感到无比愤怒。
尤其是还有人为了这个替代品豪掷千金。
隐忍蛰伏的女人终于受不了了,今晚司听白就要出道了,一旦她成功出道,司听白就要彻底取代掉罗拉的位置。
“不可能!”女人怒吼着:“我的阿罗无可替代!”
疯癫的人终于亮出底牌,无形中展现出软肋。
找准机会的程舒逸咬紧自己的唇,强撑着坐起来,她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满是嘲弄的笑。
“一杯奶茶就能让你爱她六年,你的爱和罗拉一样廉价。”
程舒逸冷冷开口打断她的癫狂,淡道:“你忘记了吗?就是因为这五杯热奶茶,罗拉第一次上热搜,一晚上暴涨了近十万活粉,然后她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高奢。”
“二十块的奶茶换两百万的代言,不亏。”
宠粉人设就是罗拉爆红策划里的第一步,程舒逸是个好编剧,罗拉是个好演员。
唯一真情实感的粉丝在这场大戏里沦陷,自以为收获到的每一份特殊与感动,其实都是编写好的剧本。
“程舒逸!”
听见诋毁罗拉的声音,女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短促地尖叫了声,捂住耳朵道:“你住口!”
“我的阿罗是最好的人,这些都是你逼她做的,你操控她的人生,现在你赚够钱了就要毁掉她!”
那天去接机,本来是女人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当挤在热闹的粉丝人群里,女人知道自己注定是不会被看见的,一如她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般,永远都是被忽视的。
可是那天罗拉却过来了。
那颗挂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星身上的光芒,真真切切照耀到了女人身上。
当热奶茶被递到手心里时,连同掌心一起被温暖的,还有女人的心。
也是从那天起,女人有了想守候一生的人,她愿意为了自己的星星再活下去。
看着女人渐渐变得痴迷的笑,程舒逸只觉得眼前的人荒唐极了:“你以为罗拉是被我毁掉的吗?”
“她偷税漏税的金额已经足够她进去好几年了,而且她瞒着你们所有人,已经在国外隐婚了,”再次提起这些事情,程舒逸已经没有了刚知道时的愤怒,只觉得讽刺。
七年的悉心栽培和处心积虑,到头来就换到了一条胆大包天的好狗。
程舒逸冷笑道:“你猜罗拉为什麽从去年开始拒绝再跳舞台呢,因为她已经在备孕了,怕大幅度的舞蹈动作会伤到她的胎,没有人要害她,是她自己作死。”
当初查到罗拉账户不对的时候,程舒逸就已经猜测到了罗拉不好控,只是她没有想到罗拉会疯狂到这种程度。
利用偶像的身份,注册多个假公司做假账目,瞒着公司不走公账,背地里与项目人签订阴阳合同。
为了拿到外国永居证,不惜在事业上升期用试管怀孕的方式与外籍女友结婚,只为了更改国籍,隐瞒偷税漏税的罪状。
只可惜,罗拉漏算了一步。
娱乐圈里的人没有最狠只有更狠,程舒逸的手段远比她要高明。
意识到罗拉不可控后,程舒逸选择与她割席。
所有人都说程舒逸最宠罗拉,可决定毁掉罗拉到真的放出黑料,程舒逸一次都没有犹豫和手软过。
不听话的狗,就该死。
所有罪状里最不轻不重的艳照,其实是逼罗拉与江城娱乐划清界限的警告。
而罗拉也算识趣,宣布无期限退圈后润出了国,恐怕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国家逍遥。
看着眼前女人的表情从癫狂到震惊,再到满脸不可置信。
程舒逸只觉得她可笑又可笑,“趁现在你还没有犯下大错,可以收手的。”
为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明星,毁掉自己的一生,实在是不值得。
女人还沉浸在程舒逸的话里。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冷极了,落在女人耳朵里跟钢针一样扎得慌。
那个最爱舞台的人怎麽可能会怀孕,那个答应粉丝永远不会恋爱的人怎麽可能会结婚,那个每个节日每次灾情都会捐款和发声的人,怎麽可能会偷税漏税……
太荒唐了,这些一定是程舒逸的谎言。
“住口!”
女人沉下脸,恶狠狠道:“我家阿罗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程舒逸冷眼看着她发疯,知道距离击碎她的心理防线只差一步。
只是程舒逸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人远比想象中还要疯狂。
刚刚还震惊崩溃的人这会子沉默了下去。
确实如程舒逸所料,她的心理反应已经被击溃了。
亲耳听见自己深爱的人其实是个劣迹斑斑的普通人,这种冲击力不亚于直接摧毁信仰。
可程舒逸预判错了。
她做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帮罗拉讨公道,也不是为了了解罗拉更多的情况。
而是单纯为了报复。
早在程舒逸压榨罗拉,逼迫罗拉连轴转的工作,上不喜欢的综艺,纵容黑粉伤害罗拉时,女人就想报复了,罗拉的退圈,彻底成了引爆这一切的最后稻草。
从一开始做下这一切时,眼前这个女人就没有想过回有再回头的一天。
“不该跟你废话的。”
女人抬手抹掉泪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外走。
拉开房间门,难闻的浓烟滚了进来。
程舒逸忍不住皱眉,想起这个女人说的烟雾弹。
这个人到底要干什麽?
问题在下一秒就得到了回答。
那个疯癫的女人猛地撞开了对面的门,转过头来盯着程舒逸,冷笑道:“既然你已经毁了罗拉,那我们现在就一起死好了——”
热浪被风灌了进来,打火机的光照亮对面的房间。
明明两个房间隔着些距离,可当火燃起来的瞬间程舒逸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
烈火瞬间燃烧在不远的眼前。
还没从刺激中缓过来,耳边传来猛地一阵玻璃破裂声。
程舒逸猛地抬起头。
碎掉的玻璃渣簌簌落下,刚刚还在眼前的女人顷刻间就凭空消失在房间里了,
导演大楼是栋阴楼,背对着小镇的那面是一条干涸的河道,由于常年无人行走,那里已经成了荒废的垃圾投放点。
为了和后面的河道彻底隔绝,整栋楼只有一个出入口。
她这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大火是什麽意思。
火势从四面八方腾起来,对面房间里的窗帘在烈火中飞舞,尽管钢筋混凝土能暂时隔绝,可这样烈的火总会烧遍整栋大楼的。
求生的欲望驱使着程舒逸挣扎着想要爬起。
可后脑勺的失血越来越多,火势汹涌后的房间里可供呼吸的氧气就更少了。
尝试几次后都无力站起来的程舒逸又摔回去。
意识消散前,程舒逸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她死命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不能死,周昭还没有找到。
活下去,还没有帮姐姐找司雪报仇。
故技重施并没有效果,即使口腔里满是血腥味,眼皮还是渐渐重了下去。
明明四周都是汹汹烈火,程舒逸却觉得自己坠入冰窖中。
无限的冷意裹挟住她。
眼前出现重影。
最后的一点知觉也消散了。
第42章 我来带你出去了
司听白的推断是正确的,七楼的确是起火点。
在排除到最后几间办公室时,浓烈的灼烧感蔓延着,眼前的火势越来越猛,燃烧的碎屑裹挟着热浪飞舞在空气中,每一次推开门,巨大的期待又到落空。
来不及失望,司听白踉跄着继续推开下一扇门。
她不愿停下也不敢停下,靠着查找到程舒逸这个唯一的念头,她艰难地在地上爬行着向前。
所有的体面与尊严在此刻已经全部抛弃,金色的1号训练服早已经沾满血污,本该是今晚在舞台上大放光芒的人,早在一次次爬行中狼狈不堪。
更要命的是,司听白的力气也已经耗尽了。
撞开门的速度越来越慢。
膝盖在反复摩擦后已经渗血,剧痛之后只剩麻木,前十八年除了那次绑架案,司听白的人生几乎没有经历过什麽磨难。
不只是身体上,高度紧绷的神经和渐渐稀薄的氧气让司听白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她忍不住开始想,当年程舒逸只身闯上山,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将尊严压在膝盖下,一步一步艰难又坚定地爬向自己呢。
那个时候的程舒逸,该有多无助?
后来司听白脱敏后再回看关于绑架案当晚的报道,那座荒山上骤降了夜雨,原本就危险的山道在强降雨的摧残下变得泥泞不堪,光是行走就已是艰难,稍不注意将会跌落山下悬崖粉身碎骨。
那个时候的程舒逸,会不会害怕?
不停推开门查找的司听白也在心里祈祷着一场雨的降临。
可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这麽巧的事情,老天也没有理会她的乞求,高悬在长空中的烈日仍旧炙烤着大地,火光急速蔓延,为这场夏的余热助威。
就在司听白即将脱力的瞬间,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眼前的隔间门。
借着火光,司听白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一团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程舒逸!”在爱人出现在视线中的瞬间,司听白只觉得疲惫不堪的肉身被注入强有力的支撑。
她拼尽全力挣扎踉跄着爬起来,不顾周围急速蔓延的火焰,扑到了已经昏迷的人身侧,抬手将人抱住。
这一路的狼狈与艰险在此刻全部消失,巨大的喜悦感充斥着司听白的心房。
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器官是眼睛,豆大的泪滴落下,砸在了程舒逸苍白的脸颊上,司听白垂下头,用唇轻轻碰着程舒逸的额头。
只瞬间,司听白便从狂喜中清醒,她感受到唇下的一片冰冷。
被拥入怀中的躯体始终没有反应,某个地方涌现出的暖流黏在指缝中,司听白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挪开。
借着火光,司听白看着自己满是脏污的掌心上蔓延着无边血色。
这是,程舒逸的血……
有那麽一瞬间,司听白甚至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她的大脑嗡地一声彻底空白,痛感顺着血污流淌向四肢百骸。
颤抖的手慢慢挪向程舒逸的鼻下。
微弱的热喷洒在指尖,一点一点让司听白的身体回暖。
幸好,还有呼吸。
短暂的三秒,司听白像是死过一次,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不敢耽误,从怀里掏出小心呵护了一路的救援设备。
舍不得开封的水和呼吸器,药包里孟宁九还贴心地放了碘伏和绷带,在此刻全部都派上了用场。
原本已经累到极致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司听白半扯半咬地弄开了包装袋。
已经失去意识的程舒逸此刻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手和脚上的束缚胶带在她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被全部挣脱开,可手腕上还残留着被迫害过的印记。
司听白小心翼翼地将人半抱起,拨开散乱的长发,硬币大的血口子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这是暴力撞击后的残伤,铁锈的腥味不断往鼻腔钻,不受控制的血液肆意流淌着。
司听白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到大她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在看见程舒逸伤口的瞬间,大滴大滴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洁完伤口后,又将剩下的半瓶碘伏全都倒在了干净的棉布上,轻轻地压在程舒逸脑后的伤口处。
雪白的纱布混合着鲜血与脏污,一圈一圈缠绕在程舒逸脑袋上,暂时控制住了血流。
伤口处理完后,司听白不敢停,她抖着手为程舒逸套上呼吸器。
新鲜的氧灌入肺腔,昏迷中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
后脑传来的痛感渐渐变得清晰,感受到生的希望,身体开始尝试自救,冰冷的唇微微张开,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察觉到怀里人有了反应,司听白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程舒逸……”
司听白顾不得擦眼泪,下意识地将怀中人拥抱得更紧。
仿佛不抱得更紧些,程舒逸就会从怀中彻底消失。
耳边回荡着的呼唤,身体的痛强迫着人醒来。
“司听白?”意识开始回笼,程舒逸艰难地掀起眼皮。
看着怀中人睁开眼,还叫了自己的名字,司听白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泪,她嗯了声,大滴大滴的泪落下,砸在呼吸面罩上:“我在,程舒逸,我在。”
程舒逸艰难地眨动着眼睛,喃喃道:“你是司听白……”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仍在,程舒逸的眼前一片模糊,有些分不清眼前是死前的幻像,还是死后的梦境。
为什麽会看见司听白?
她不是应该在训练吗?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对,我是司听白。”不断加深的拥抱,力气大到恨不得将另一个人的血肉就此揉进自己的骨骼中,司听白垂下头回应着:“我是司听白。”
“我来带你出去了姐姐。”
感受到怀里人恢复了基础意识,司听白不再多耽误,她尝试着站起,尽管膝盖和手臂都不断渗透着血,数不清的伤口,痛感叠加到极致后反而麻木了。
早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此刻需要再背起另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司听白咬着牙,尝试着挪步往外走。
豆大的汗滴坠地的瞬间碎裂,火势极速蔓延着,四周已经开始有东西掉落坍塌。
没有支撑也没有搀扶,司听白就这样踉跄着走出房间。
此刻,爱人的命。
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感受到颠簸,程舒逸的意识彻底恢复了,模糊的眼前也隐约能看见些东西了。
这不是死后的梦境,因为有一个人比索命阎罗先一步抢到了自己。
四周皆是被焚烧着的残骸,仿佛随时都会倾倒坍塌的世界。
垂下眼,便是少女的肩膀。
自己被稳稳地托住。
半个月不见,司听白好像又瘦了。
最初将人带回家的时候,还能看见少女脸颊上的婴儿肥,不像现在,这样紧地贴在一起,能感受到的只有少女的骨骼撑着自己的骨骼。
认识司听白这麽久,这还是程舒逸第一次在无关情欲的状态下感受着司听白的身体。
也是第一次看见司听白这麽狼狈的样子。
这个小孩总是精致漂亮的,意气风发,即使练舞练到脱力也一定要洗澡,衣服只要稍微有一点材质不对,就会过敏起红疹,即使是再平凡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总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她是天生的偶像,完美到无需打磨便足够惊艳四方。
可眼前这个满身脏污,衣服已经残破不堪的人不再是偶像,只剩下了狼狈。
后脑勺持续的阵痛,早已经充血麻木的手腕和脚腕,入眼处满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间,程舒逸没有奢望过会有人来救自己。
她在那短短几分钟里,就已经接受了自己会在这场大火带着遗憾死去的结局。
自从九年前的那场失踪案的报道,原本幸福的生活被打破。
程舒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过去生活在多麽美好的象牙塔里。
现实生活中,梦想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金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她需要支付程游历高昂的医治费用,需要不断打通人脉去查找失联的周昭,以及负担起周昭家人生活的全部支出。
曾经规划好的人生一夜间被摧毁。
在即将摘下到梦想的瞬间,程舒逸将自己原本该有的幸福人生全部推翻。
她变得嗜钱如命,变得冷血无情。
转行当经纪人,进入娱乐圈的理由,只是因为这里来钱快。
骂名,指责,攻击,程舒逸照单全收。
她睡最少的觉,最疯狂时一天能连轴辗转三个城市,只为了谈下最高的艺人佣金。
她行事果决,作风狠厉,她从来不是粉丝口中的什麽公主女王,也不需要鲜花和喝彩。
她的眼里只认钱。
这麽多年程舒逸带出来的艺人无数,被粉丝诅咒被艺人背刺,她能抗下最凶狠的骂名最恶毒的诅咒,也能拿到行业内最高金额的雇佣金。
所有人在程舒逸眼中都不是拥有真情实感的人类,而是可以利用和交换价值的商品。
她用眼睛去衡量人的价值,用手段去争取最顶峰的地位。
就算是天塌下来砸在程舒逸的肩膀上,她也会无所谓地扫下残骸,继续往前走。
她不需要心疼和帮助,也不需要情感和羁绊,她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因为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个死。
可当程舒逸真的已经接受必死的结局时,她被拽回来了。
感受着司听白的眼泪砸在脸上,少女用瘦弱的脊骨撑起她残破的身躯时,程舒逸第一次体会到。
被保护的感觉。
可明明自己对待司听白和对待其她人没有区别。
熊熊烈火包围住程舒逸时,她没奢望过会得救,更没想过会有人冒着生命威胁来找自己,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只认钱,除了金钱地位,所有的情感都是假的。
可是,司听白来了。
闯入这熊熊烈火中,穿过难以想象的危险,抱着必死的决心,司听白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一瞬间里,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在程舒逸心底冒头。
眼泪是冷的,可程舒逸感受到的爱却比烈火还要炙热。
程舒逸第一次想要依靠,她将脸埋在身下人的脖颈间,轻声唤:“司听白。”
“姐姐,我在。”
第43章 好好活下去,司听白(一更)
司听白此刻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致,但在听到身后人的声音时她还是耐心回应着:“怎麽了姐姐?”
虽在回答,但她的脚步不敢停。
背着程舒逸,司听白已经踉跄着走过了大半的回廊。
火势蔓延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七楼的大片房间都已经被烈火包围,司听白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来晚一点,会出现什麽样的后果。
问询声没有得到回应,司听白很怕程舒逸再次陷入昏迷。
“姐姐?”司听白轻声问:“你是不是有点困?”
后脑勺的持续失血让程舒逸整个人都恹恹的,虽然强氧灌入肺腔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可是司听白每走一步的颠簸加上没有止住的血,还是让程舒逸的意识再次涣散。
濒死感再次涌现上来,只是这一次,程舒逸没有了刚刚的那种无助。
就这样死在司听白的背上,总好过死在角落里吧,程舒逸想。
于是她垂下头,慢慢地,将自己的脸轻轻靠在司听白的肩膀上。
这样将自己依靠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动作,程舒逸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
她习惯了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习惯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撑起一片天,也习惯了不被理解和没人心疼,甚至在万事面前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累了。
慢慢地闭上眼睛,程舒逸呼吸的频率也弱了下去。
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司听白心下一惊,生怕自己的直觉应验。
“陪我讲讲话好不好姐姐?”司听白很想能够跑起来,可是她的极限也只能撑着往前走。
在迈出七楼消防道时,司听白轻声示弱:“我们就要出去了姐姐,不要睡好不好?”
即使司听白表现得再坚强,再勇敢,可她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孩。
在死亡面前,她的勇气显得格外无力和渺小。
“程舒逸,你不许睡。”
没有得到回应的司听白有些着急,她的声音有了哭腔,“程舒逸,不要睡好不好?”
除了呼唤身后人的名字,强迫她一遍一遍不许睡外。
司听白不知道还能做什麽,她现在不能停下。
火势急速蔓延,在她踏出七楼消防门的瞬间,最后一间工作室也被火舌吞噬了。
这栋大楼里有许多计算机和设备,诚如向叶妮所说,火势越来越不受控制,这栋大楼随时会有爆炸的风险。
还剩下一百二十级台阶,楼道里一片漆黑,就连安全信道散发的绿光也在火势的攻击下熄灭了。
司听白在心里回忆着走上来时的路径,小心地迈出第一步。
下楼的颠簸感让身后的人暂时从混沌中清醒了几分。
程舒逸艰难地嗯了声,嗓音已经全哑了:“好…不睡,我不睡。”
分明司听白刚刚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已经蒸发了,可程舒逸还是莫名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黑暗里,司听白的无助和恐慌蔓延着。
终于得到回应,司听白轻声哄着:“和我讲话好不好?程舒逸,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的。”
所有被隐瞒的身世,关于司家的一切。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只要是你问我的,我全部都告诉你。
我将对你毫无保留。
忠诚与爱,我什麽都给你。
别死,程舒逸。
求你了,别再离开我。
尽管再急切和害怕,司听白的脚步始终是稳的。
她每迈下一步,都会在心里减去一个数字,距离生的希望便大一分。
尽管已经很累了,程舒逸还是咬住了自己的唇。
如果今天自己不能出去,也不能拖累了司听白。
直到口腔里蔓延出血腥味,痛意拉扯着,她终于能迷迷糊糊嗯了声,查找着话题:“火烧的那样大…你闯进来时…不怕吗?”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害怕吧。
圈子中见惯了虚情假意,程舒逸早已经不信任何感情了。
“不怕。”司听白没有犹豫,语气坚定:“因为你在里面。”
只要你在,纵然火海刀山,也毫无畏惧。
“你才十八岁,人生刚开始,”程舒逸枕在她肩上,小声地说:“而且你网络上刚刚有热度,今晚出道夜,你会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更好的未来,如果出不去…”
“可是你在里面啊。”司听白再次重复。
是即使害怕也毫不犹豫的勇敢,是即使腿在发抖也没有半分松懈的手臂,是仅有一个的氧气面罩也要留过来给自己。
少女的爱意滚烫,让程舒逸有些意外。
“好好活下去,司听白。”意识越来越涣散,程舒逸再一次感受到无尽眩晕。
她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撑不到出去了。
于是哆嗦着手尝试着解开这个面罩留给司听白。
这是个易穿戴的便携式氧气罩,按下卡扣的瞬间,新鲜的氧溢出去,程舒逸的晕厥感更强。
她怕给司听白增加负担,不敢太大幅度地动作和挣扎,只是将司听白紧紧绑在自己脸上的面罩给摘掉了。
仅有一个的呼吸面罩,这是唯一的生路。
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司听白咬紧牙,坚定道:“会的程舒逸,程舒逸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没有话语回应她。
当新鲜的氧气灌入鼻腔,司听白只觉得自己混沌的肺腔被一道利刃劈开。
程舒逸用最后的力气托着氧气罩,扣在了司听白的脸上,没有理会司听白的挣扎,那只手始终牢牢压着。
“程舒逸!”
氧气涌入肺腔的瞬间,司听白反应过来程舒逸的意思,下最后两级台阶时一向沉稳的脚步乱了节奏,几乎是用跳下去的。
已经到三楼了。
剩下的台阶越来越少,火势紧紧追在身后,时不时就有带着火星的设备脱落,砸在脚边变成新的起火点。
司听白小心躲避着,不敢停顿也不能停下。
“程舒逸,你要干什麽?”
她的喊声闷在氧气罩内,回荡在烈火中。
“司听白。”
程舒逸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散尽了,她趴在司听白的背上,听着身下人粗重的喘息声。
已经在科技时代生活久了的人早已经习惯了电梯的便捷,很少会再爬这样的楼梯。
安全信道里没有灯,每一步都是忐忑。
可司听白却走得很稳。
少女用单薄的背脊撑起一片栖息地,不用在火场中带着遗憾死去,程舒逸已经很知足了。
“如果我今天没能出去…”程舒逸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早已经冰冷的唇贴在司听白耳边,轻声说:“帮我做一件事情,好吗?”
上一次这样近距离感受到死亡,还是九年前。
九年前在山上找到那个重伤的小孩时,程舒逸所有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还因为救周昭而摔伤了腿,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那时周昭将身上所有的食物和水都留了下来,只拿了一个强光手电,对程舒逸说:“你抱着她走大路,我先下小路去找救援。”
小路是她们上来的路线,上山时间要比大路快一倍,可也比大路要窄小和凶险得多。
负伤的程舒逸背着昏迷状态的小孩,在山顶和周昭分手。
却不料那一别,竟再没见过。
程舒逸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麽下山的,也不知道司家在背后做了什麽。
再醒来时,京城的报社将程舒逸和周昭双双除名。
周昭写出来的报道和拍摄的视频全被删除,连带着她人,一起消失。
这麽多年程舒逸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
但现在似乎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查了。
程舒逸说:“帮我找到周昭。”
这是程舒逸的执念,也是遗愿。
听着身后人越来越弱的声音,托起氧气面罩的那只手却无半分松懈。
活下去的机会,再一次被程舒逸让给了自己。
司听白急得声音都在抖,“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已经到三楼了程舒逸,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越是往下走,生的希望便越大。
尽管身后大火蔓延,空气里偶尔有被塑料或是什麽被燃烧到极致,承受不住后发出的爆裂声。
可是司听白还是坚信她能走出去,她一定会带着程舒逸走出去的。
她不怕烈火,也不怕爆炸,更不怕死。
可是她怕程舒逸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
这是第二次了。
九年前在那个山洞里,程舒逸将所有的食物和药品留给自己,就连她身上的最后一件外套也披在了自己身上。
在死亡面前,自己似乎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那个时候程舒逸也是这样说的,她叫自己好好活下去。
可是司听白不想活,她只想要程舒逸。
“真的,司听白,如果你爱我,就答应我好吗?”程舒逸的声音已经虚弱到近乎没有,她强撑着说:“我只在乎这一件事情,所以活下去,帮我找到她好吗?”
尽管司听白的爱让程舒逸有片刻感动。
可找到周昭的执念在此刻成了程舒逸唯一在乎的事情。
程舒逸将脑袋埋在身下人的颈间,轻声说:“谢谢你的爱,谢谢…”
谢谢,也抱歉。
抱歉,没有办法回应你的爱。
也抱歉,没有机会再帮你站到更高,更远的位置。
司听白的哭声在耳边远去,程舒逸慢慢合上眼皮。
强撑到极致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了,最后的力气全都留在托起的那只面罩上。
最后两楼的阶梯司听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来的。
但再听不到程舒逸的声音后,司听白的大脑已经全部空白了。
身体里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从最初的一阶一阶,到连续几阶的跨越。
直到终于得见天光。
司听白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晰了。
只知道在迈向大厅的瞬间,许多声音从四面八方涌现了过来。
整个小镇的人早已经疏散干净了。
助理和场务过来不论是劝还是拉,孟宁九就是不肯走,她固执地守在楼前,等待着期盼着那一抹身影的出现。
让孟宁九意外的是,陪着她一起等待的还有秦歌轻。
两个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大火从楼顶窜向四面八方,安全的楼层越来越少。
就* 在火舌从二楼的窗户内蔓延出来时,楼梯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司听白就这样背着程舒逸,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身后是肆意蔓延的烈火,但司听白却走得很稳。
孟宁九在看见那熟悉的彻底清晰在眼前的身影时,脑袋宕机了一瞬。
扑通——
司听白在迈出大楼的最后一瞬间,身体彻底脱力般踉跄着跪了下去。
即使秦歌轻和孟宁九两个人搀着也没法支撑她站起来。
等在外面的医生和护士迅速围上来。
背上的人被抱下去。
即使在被抱离司听白身体的那一瞬间,早已经失去意识的程舒逸始终紧紧托着那个氧气罩。
第44章 二姐来了(一更)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镇。
赶来的消防员开始迅速开始清理火场。
因为训练小镇建在郊区,距离医院和消防足足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尽管已经将速度提到最快,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救援时间,可当医护人员赶过来时,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两个人还是失去了意识。
尤其是被背出来的那个,长发下混杂着血污和碘伏的创口触目惊心,整个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休克。
在看着失去意识的程舒逸被抬上担架时,孟宁九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个永远妆容精致,高高在上的女人现在像一个苍白脆弱的,仿佛一触就碎的瓷器。
躺着担架床上,没有一丝生气。
更让孟宁九震撼的还有司听白的狼狈。
认识司听白这麽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司听白,那个有洁癖的,有强迫症的,从来不会允许自己的衣服上有半点脏污,即使不化妆随意洗把脸也能惊艳到众人的漂亮女孩,现在正狼狈地在地上爬行着。
摔在地上的司听白经过已经脱力到极致,可她还是强撑着爬到程舒逸身边。
死死攥着其中一个医护人员的衣摆,司听白累到甚至无法讲话,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有满眼的担忧和在意。
“没事的,病人只是失血过多,交给我们吧。”看着伤痕累累的人,护士有些怜爱。
赶到时听另外两个人形容过目前的情况,闯进去救人的那位是眼睁睁看着火起来的。
到底需要多麽大的勇气,才能在明知道火势不受控制,消防还没赶到的前提下,还能义无反顾地冒着大概率会死亡的风险闯进去。
眼前的人已经累到唇色都发白了,即使满脸血污也盖不住少女的美丽,膝盖处的衣料已经全部磨破,裸露在外的膝盖骨早已经渗血,无法想象这样一具伤痕累累的瘦弱身躯,是如何将另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从七楼背下来的。
在得到医生的保证后,司听白看着程舒逸被插上氧气抬上救护车。
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撑到了极致。
她的眼前一黑,攥着衣摆的手落力,整个人就这样栽倒下去。
秦歌轻吓得尖叫出声,急急忙就要去搀扶。
反应更快一分的医护人员将司听白搂进怀里,指挥着调配新的担架床。
陷入昏迷的两个人被塞入救护车,警报声响彻小镇,一路向东,赶往江城医院。
不敢耽搁的孟宁九拉着秦歌轻打了车,紧紧跟在救护车身后。
在上车时,秦歌轻掏出手机,给备注老板的人发布了一个定位。
……
……
早已失去意识的程舒逸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灯旋即亮起。
另一边陷入昏迷的司听白身上虽然没有大的致命伤,可□□却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
被磨擦渗血的膝盖,数不尽的摔伤,以及断裂的肋骨,后脑勺摔出的淤血鼓包,每一个伤口都是看着就痛的存在。
难以想象,眼前人是如何在忽略这些伤口的前提下,背着另一个人从七楼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皱着眉为司听白处理完伤口,医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彻底透支的体力在麻醉的加持下,司听白陷入了很深的睡眠。
细心地为人掖好被子,医生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跟在一旁记录的小护士有些不解,问道:“罗姐,这个病人的情况很棘手吗?”
“不棘手,”被唤罗姐的医生摇了摇头,沉声道:“但她是我喜欢的一个小偶像。”
在偶像面前,她首先是个医生,所以急救过程中,罗姐并没有被影响到状态。
可在处理完一切后,看着伤得这样重的司听白,作为粉丝的罗姐只觉得心疼。
过去两个月的训练,作为粉丝的罗姐是看着司听白从9号教室一路努力到1号教室的人。
明明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可以是大明星司听白。
可是现在却成了落魄的病号,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折磨。
“啊?”护士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去看昏迷中的人。
确实是很惊艳的长相,就是这张脸对于并不太熟悉娱乐圈的外行人来说,还是有些陌生的。
“我今晚的夜班就是为她换掉的。”罗姐将手插进口袋,叹息道:“今晚是她出道夜,我特意抢了前排的票,下班前接的最后一个病人,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偶像。”
昨夜和今天最大的话题度和高人气热搜全都是有关于《少女宇宙》的。
而那25位练习生中最受期待的一位,就是躺在床上的司听白。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结束了工作的罗姐掏出手机,不出意外的,热搜榜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今早小镇的火灾。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网络上出现大批粉丝进行维权和声讨。
直播夜被迫取消,节目宣布暂停录制。
期待了两个月的直播,却以这种方式被一把大火焚毁。
而对于此一无所知的司听白一直昏睡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正是黄昏,蜜色调的霞光浸染整个房间,世界都被渲染成安宁美好的样子。
紧绷了许久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放松过。
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太长时间的卧床让她骨头都酥了。
当混沌的大脑恢复清醒后,司听白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程舒逸。
尽管她自己的膝盖和腰间都缠绕着纱布,固定用的钢板硌得厉害,掀开被子下床时,司听白不轻不重地抽了口气。
痛感蔓延向四肢百骸,脚落到地面上时,膝盖处尖锐的痛逼得人无法直立。
腿一软,司听白差点又跪了下去。
指尖牢牢扣住床畔扶手,司听白咬着牙撑着自己站起来。
病房里安静极了,这是间高级的私人病房,并没有人陪护也没有病友。
司听白踉跄扶着墙摸索着走向门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程舒逸。
在意识涣散前,是得到了那个医生的保证后司听白才敢让自己昏迷。
那样凶险的火灾现场,身强体壮的自己都会这麽难受。
司听白不敢想象程舒逸现在会有多痛。
当再一次被程舒逸让出活下去的机会时。
司听白除了感动外更多的是愧疚。
她愧疚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程舒逸,愧疚自己没有变得更强壮一些,更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程舒逸。
咬着牙扶着墙壁,司听白走出了病房门,走廊上并没有人,只有那红霞的余光透过回廊尽头的那扇窗溢进来。
“诶?”巡房的护士眼尖,刚从护士站走出来就看见了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连忙问道:“你哪个病房的?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终于听见声音,司听白扶着墙壁,艰难地回过头:“您好,请问…”
“听白!”那个护士一愣,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你怎麽下床了!”
司听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叫出名字,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的肋骨断了两根,只差一厘米就要扎进肺里了!”护士边说边加速几步搂住她:“还有你的腿,已经感染了,如果不好好躺着修养,你以后还想不想要上舞台?”
这个小护士也是听白的雪,看着自己的偶像伤得这样重,每数落一句话里就多一分心疼。
司听白不习惯这样的关心,礼貌地拉开距离后问:“您好,我想找程舒逸,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那样大的伤口,程舒逸的情况比自己危险多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醒了吗。
“啊,程舒逸是你经纪人对吗?”小护士说:“她伤的比你重很多,昨天的手术一直做到淩晨,这会子已经稳定了,转到了ICU。”
ICU…
“您好,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司听白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了解到程舒逸的情况。
护士一愣,连忙说:“可以可以,我扶你去吧。”
“不用。”司听白摇了摇头,礼貌道谢:“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护士站里响起按铃声,2225号病床已经到了换药时间,确实是来不及送司听白了。
细心地给人讲了位置,还特意叮嘱不要扯到伤口后,护士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护士站。
司听白则是转过身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向程舒逸的病房。
ICU病房是一层单独的楼层。
司听白靠在电梯上,静静地等待着楼层的跳转。
挤在电梯里的两个小护士压着声音讲悄悄话。
“天哪,昨天出事送来的是什麽人?我看花坛那边全是蹲着的人。”
“司听白你都不知道吗?她可是今年夏天最火的人了,据说是《少女宇宙》节目组出了问题,楼都烧了一栋!”
“天哪,不会是惹上什麽麻烦了吧?”
“不知道啊,不过过节目组真是豪横,我刚刚看见那麽一排迈巴赫停在那边,真的让人有点发憷。”
“娱乐圈有钱正常,可是那迈巴赫不是节目组的吧?昨天都没有的。”
靠在电梯内里的司听白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好奇心去听二人的对话,直到电梯叮一声传出声音,她扶着墙壁强撑着走了出去。
确实如那个护士所说。
程舒逸伤得特别严重,隔着透明的玻璃,司听白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只觉得心疼。
从认识到现在,程舒逸永远是精致漂亮的,只要是正式场合,她的高跟鞋永远十厘米,唇色永远是妩媚中带有淩厉十足的红。
可现在,眼前人的脑袋被纱布厚厚裹着,浑身上下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浅蓝色的病号服衬得本就白皙的脸看起来像一盏随时会碎裂的瓷。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呼吸机和心电图起伏的声音。
司听白慢慢红了眼眶,她将脑袋轻轻抵在隔档玻璃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如果当时自己能早点发现,如果救起程舒逸时能跑快些。
程舒逸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吃这些苦,也不会毫无生气的躺在这个地方。
无边的自责将司听白给包裹住,
沉浸在情绪中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电梯再次停靠。
同时消防信道的安全门被人拉开,一群穿着黑衣的安保涌现了出来。
“司听白。”
高跟鞋声在身后响起,越来越多的脚步声靠过来。
原本沉浸在内疚中的人一愣,背脊迅速绷直,随着脚步声渐进,后背也忍不住开始发寒。
这个声音……
太熟悉了。
慢吞吞地转过身,在看见身后人脸的瞬间,司听白只觉得浑身气血逆涌。
她张了张嘴,唤道:“二姐……”
第45章 我不能跟你回去(二更)
“把头抬起来。”女人的声音冷冷,压迫感极强。
知道躲不过这一劫的司听白不敢忤逆,乖乖地抬起脸,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
非遗手绣的花纹缀在蜀锦绸缎上,暗金墨色的中式褂衫衬得女人眉目清冷,并没有多余的妆容脸上略有几分疲惫感。
仅仅只是一个对视,司听白没由来地有些发怵。
从小她最怕的人就是司明裕,虽然二姐只年长自己六岁,可行事作风却带有不符她年纪的沉稳与压迫感。
而每年的寒暑假,就是司听白最讨厌的时候。
因为在这两个长假期里,她将失去跟大姐和小姨出去玩的权利,被迫留在司明裕身边,接受她全方位的辅导与管控。
司听白从小是跟着司雪长大的,司明裕则是由母亲司雨培养。
留在司雪身边的司听白从小在京城,司明裕则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司雨送出国了,只有寒暑假会回家。
直到十八岁时结束学业归国,司明裕在成年礼当晚便接替母亲司雨,掌管了司家。
一起被司明裕接手掌控的,还有司听白。
从小司明裕对司听白就有极强的掌控欲,这份约束甚至已经超出了正常姐妹间的范围。
导致现在即使已经成年了的司听白在看见司明裕时,还是会下意识害怕。
“二姐……”司听白硬着头皮打招呼,无意识交织的指尖暴露她的无措。
没有声音回答,女人上前一步,捏住了司听白的下巴。
穿着高跟鞋的司明裕比司听白高出一个头,所以很轻易便可掌控她。
被迫仰起头的司听白挣扎了下,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无视妹妹的排斥,司明裕的指尖用了几分力气,强迫着司听白与自己对视。
视线顺着司听白的脸颊往下,司明裕的脸色越来越冷。
眼前人除了这张脸,身上几乎全都是伤。
绷带,钢板,药水味。
仅仅五个月不见,那个被自己精心呵护的司听白已经不能用瘦了一圈来形容了。
褪去脸颊两侧的婴儿肥,本就立体的五官变得更加深邃,眉宇间的淩厉感更甚。
“这就是你用精心策划的离家出走想换到的生活?”司明裕皱着眉,语气里是压抑的火气:“谁允许你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姐…”司听白偏了偏头躲开司明裕的手,轻声抗议道:“我过得挺好的。”
说完,司听白扶着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司明裕的距离。
尽管身上到处都是伤,可她骨子里的倔却未被折弯分毫。
察觉到妹妹对自己的抵触,司明裕眼神暗了暗。
“愣着干什麽。”司明裕冷冷道:“把三小姐带走。”
听到这句话,司听白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扶着墙往后走,挣扎着反抗:“我不走,我不要和你回家!”
现在程舒逸还没有醒过来,一旦被司明裕带回去,下一次再想逃出家的难度不亚于徒步登天。
好不容易换到的自由,好不容易拥有了一点不是由家族带来的荣誉。
好不容易查找到了程舒逸,好不容易带着她从火场脱险。
司听白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她根本无法再离开程舒逸。
剧烈地挣扎扯开了伤口,膝盖处的绷带已经有血渗透了出来。
看着司听白如此强烈的反抗,司明裕最后一点耐性也磨灭了。
不这个字,是过去那个司听白不会对自己说出来的字眼。
短短五个月,自己那乖巧可爱的妹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不再废话,司明裕只招了招手,她带来的人便靠过来一左一右架起了司听白。
只一碰上,司听白便皱着眉抽了口气。
司明裕带过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女散打运动员,常年的训练让她们有非常强壮的肌肉,同样还有比常人要重的手劲。
看着司听白瞬间惨白的脸色,司明裕皱着眉骂了句:“蠢货,弄疼三小姐了,还不松手!”
听到这声呵斥,司听白以为事情有了转还的余地,于是示弱道:“姐姐……”
从小到大,不管闯了多大的祸,只要司听白这样软软叫一声姐姐。
就可以轻易稳住司明裕的情绪。
这次司听白也以为可以效仿,可是她低估了这次司明裕的火气。
离家出走又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在接到大楼起火的消息时,司明裕正在国外聊合同。
即使有时差,她仍旧二十四小时监控着司听白的一举一动。
当她的眼线说司听白就这样闯进了火海里时,合约正推进到了最后一步。
这个十八岁掌权,生意场上杀伐果决的女人第一次慌了神,十位数的合约说推就推了,几乎是连夜包机回国。
跨越大半个地球飞回来,结果司听白居然敢对自己说不。
司明裕不管自己还穿着高跟鞋,摘到掉手腕上的表环和珠宝,上前一步,将挣扎着的司听白拽了过来。
浑身是伤的司听白根本不是司明裕的对手,被姐姐拽入怀中时,胸前的伤口撞得一痛。
痛感蔓延向四肢百骸,本就艰难站立的膝盖彻底软了下去。
司听白被迫靠在司明裕怀里。
闻着姐姐身上清浅贵气的香水味,司听白根本没有半分依靠和归属感。
“乖一点。”司明裕垂下眼,看着怀中人:“姐姐不想闹得太难看。”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再次落入怀抱,司明裕下意识收拢了手臂,仿佛只要松懈半分,妹妹就会再次离开。
不再挣扎的司听白闭上眼睛,毫无血色的小脸看上去可怜极了。
电梯被按亮下行键。
那件价值六位数的蜀绣褂被脱下来,牢牢将司听白的脸给盖住了。
……
……
停在路边的车阵将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在进入医院前,所有的监控设备都进行了处理。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司听白就这样凭空从医院里消失了。
感受着身体被放进柔软的依靠上,盖在脸上的外套挪开,司听白始终闭着眼,用沉默表达着抗拒。
药剂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司听白感受到缠绕在膝盖上的绷带被慢慢揭开。
在刚刚的剧烈挣扎下,她的伤口早就崩开了,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陷入到肉里,即使处理的动作再小心,司听白还是忍不住闷哼了声。
直到两只腿的伤口都被处理完了,医生才轻声说:“司总,三小姐的伤口经不住再次崩裂了,如果恢复的不好大概率会留下疤痕。”
丢在托盘上的废弃绑带上全是血,空气里都弥散着铁锈味。
司明裕皱着眉嗯了声,招了招手示意她走。
视线落在始终沉默着的人身上,司明裕无奈地叹了声:“念念,姐姐刚刚不是故意对你凶的。”
接到消息到现在,司明裕几乎没有合过眼。
她记挂着司听白的安全,担心九年前的那场意外会再次上演,更害怕那批人仍旧在暗地里盯着司家。
司明裕已经经不起再次失去司听白的打击了。
但幸好,除了皮肉伤外,司听白还是健健康康的。
闭着眼睛的司听白始终躺着,安详的仿佛是一具尸体。
“其实你离开家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的行踪了。”司明裕慢慢靠进椅背里,视线落在司听白脸上,轻声说:“但我没有告诉母亲你的线索,我放任你来江城,允许你做什麽乱七八糟的练习生,上一些乌烟瘴气的节目。”
“甚至容忍你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纠缠不清。”
“姐!”
原本沉默的司听白表情瞬间冷下去,眉眼间满是不悦:“她有名字,她是很优秀的经纪人,也是我的爱人。”
“爱人?”
见到司听白这麽久,她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居然是帮那个人辩驳。
那个难缠的小记者,即使被清出记者届转行当了经纪人。
这九年里还是在不停查着当年那场失踪案。
司明裕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讥讽道:“爱人会允许你闯火场?”
已经睁开了眼睛的司听白慢慢坐起来,对上姐姐的视线道:“是我自己要闯的。”
“她是很好很好的人,九岁那年是她把我背下山,这次火灾唯一一个氧气面罩她也让给我了。”
提起程舒逸,司听白原本烦闷的心情好了一些。
可是又忍不住开始担忧。
也不知道程舒逸现在醒了没,上去的主要目前的问她的情况。
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抓走了。
而且自己被带走的事情,不能让程舒逸知道。
在心里百转千回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姐姐冷下去的脸色。
司明裕冷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根本不会遇到这次的危险,什麽氧气面罩,你根本用不上这个东西。”
当时火灾发生时,司听白明明不在火场里。
她却为了另一个人干出连命都不要的事情。
现在还在这里一口一个爱人形容着那个人。
名为嫉妒的失控情绪大口大口吞噬掉司明裕的理智,某种不甘在心底蔓延,那个女人有什麽资格被司听白形容为爱人。
“姐。”
知道硬来没结果,司听白软了语气认真道:“我真的不能和你回去,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而且我想留在我爱人身边。”
司听白并不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对程舒逸的在意就越是让司明裕不爽,尤其是那一口一个的爱人称呼。
“爱人?”司明裕冷笑道:“你就这麽确定她对你的情感是爱?”
第46章 要司听白心甘情愿跟我走(一更)
“确定。”司听白语气坚定,没有半分迟疑:“我流落街头是她把我捡回去,我训练受挫是她帮我擦眼泪,我被人欺负她会帮我处理,爱不该是说出来的,她对我的好,我自己知道。”
虽然只有短短五个月的相处。
可司听白却是真真切切爱了程舒逸九年。
拢共十八年的人生,程舒逸就占去了一半。
听着妹妹举出来的例子,司明裕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她咬着牙,冷声质问:“这些和我给你的有什麽区别?”
凭什麽这样的事情由另一个人做出来就配叫爱了。
爱这个字眼,司听白根本就不明白有多重。
压抑在眼底的情愫不受控制地蔓延,司明裕只觉得心底的嫉妒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话题聊进死胡同,车内的氛围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司听白摇了摇头,反驳道:“二姐,这不一样。”
她不想再多给司明裕解释程舒逸对自己有多重要,也不愿意听司明裕在对程舒逸没有半分了解的前提下就随意评论她。
爱人和亲人在司听白心里占据着同样重要的位置。
看着司听白冷下去的表情,司明裕知道她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从小司听白的任何情绪都瞒不过司明裕,姐妹间的默契早已经深入骨髓。
“盛娇娇前段时间找过你?”司明裕转移了话题,她实在是不喜欢司听白沉默的样子。
小时候的司听白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她的俏皮和笑意。
每一样司明裕都想私藏。
接收到姐姐递过来的台阶,司听白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对,我不知道她怎麽来的训练小镇,然后她还…”
盛知鸢有心脏病,在京城上位圈里并不是个秘密。
也正是因为她有心脏病,所以盛家老早就起了让司盛联姻的念头,并要求司听白此生只能有盛知鸢一位妻子。
一是双方不论在商界的地位还是财力都匹配,二是司盛两家是世交,彼此知根知底更方便生意往来。
但最关键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盛知鸢格外喜欢粘着司听白,所以盛家长姐格外想促成这桩婚事。
见司听白不再抵触沟通,司明裕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盛娇娇在你成年礼上就已经发过一次病了?”
五个月前,司听白十八岁成年礼。
京城寸土寸金的司家庭院在仪式开始前乱作一团,精心筹备的生日宴上独独缺了主角。
司明裕眼睁睁看着绑在司听白身上的定位系统突然失灵,在国外四处逃窜,最后定格在缅甸变成一摊乱码崩坏后,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盛家主事人更是黑了脸,放出狠话要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揪出司听白。
因为这并不只是一场成年礼那样简单,当晚司盛两家已经决定对外界宣布订婚的消息。
但司听白的逃跑,让盛知鸢成了被抛弃的那个。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的盛知鸢一时间情绪激动,已经稳定多年没发过病的人再次进了抢救室,本该喜气洋洋的一场宴会闹得鸡犬不留,狼狈收场。
司听白没想过自己的一次叛逆会引起这麽大的麻烦,有些紧张地问:“那娇娇她……”
“盛知鸢本来就是个病秧子,上一次又病发,差点没挺过去。”司明裕的声音平淡,随口讲出来的生死大事却像随手丢个垃圾那样简单:“难搞的是盛二。”
盛家三个姐姐各个出类拔萃,长姐继承家业,二姐单立门户,三姐深耕国外市场。
三姐妹里最硬最难搞的那个就是盛二小姐。
为了给盛知鸢出气,盛二那个疯子仗着自己是独立门户,也不管自己的利益是不是会亏损,反正就是追着司家的生意紧咬,闹得司明裕头痛。
聊起工作上的事情,司明裕略显得有些疲倦。
一夜未眠,没有倒过来的时差,再加上司听白的疏远。
每一件都让司明裕心烦。
这个沉稳强势的女人难得流露出些许柔软。
司听白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用余光瞥司明裕。
刚刚只顾着躲了,司听白都没有发现,司明裕的脸色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九年前那场意外,不仅让司听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更让司家的产业大受冲击。
司雪的失踪,切断了司家的部分产业,几乎丧失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资金流。
不仅要防止同行打压捡漏,还要应付上头的人隔三差五就要进行一次的大审查。
在司家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所有压力都是司明裕一个人扛过来的。
短短五年就把流失掉的资金吃回来,还吞掉了几个当时想落井下石的同行公司。
这其中的艰辛和苦,司明裕没有表露过分毫。
“二姐。”司听白抿了抿唇,小声服软:“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惹这麽大的麻烦。”
听到司听白主动认错,司明裕表面上还在低头揉着眉心,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从小到大,司听白最讨厌自己,可偏偏自己又最懂她。
看似乖巧对谁都疏离有礼的小孩,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犟骨头。
要想让她乖,就必须学会示弱。
果然,没有等司明裕回答,司听白已经主动伸过来了手。
刚刚还抗拒被自己触碰的小孩,主动靠近了。
手掌被温柔地握住,司听白轻轻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着司明裕的手背。
“没事。”司明裕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心情瞬间好了:“姐姐可以处理的。”
追着咬的盛二被司明裕狠狠阴了一把,司家反吞了盛二那个小公司的大半合作,导致盛二断了资金流,差点宣告破产。
但这些,司明裕都不会告诉司听白。
越是表现的可怜,越是有机会拽回司听白。
她要将司听白永远拴在自己身边,不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一切都如司明裕预料的那样,她越是说的风轻云淡,司听白就越是愧疚。
“我没有真的想让你担心的。”司听白小声解释着:“在我换了新手机后,我就给大姐发过报平安的短信。”
不同于盛家长女的争气,大姐在司家是个不能提的禁忌。
果然,提到大姐两个字,司明裕刚刚还缓和的表情又冷下去。
“念念,你已经成年了。”轻声叹了口气,司明裕说:“小姨的位置空了许多年,你应该明白母亲的用意。”
无声的压力在车厢内蔓延。
司听白被困在选择里挣扎,她抛弃不下程舒逸,可看着二姐眉心的疲惫,她又不忍心直接讲出拒绝的话。
沉默,在此刻成为两姐妹间唯一剩下的东西。
司明裕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姐姐。”原本垂着头的司听白可怜兮兮地仰起脸,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红血丝。
看着妹妹的挣扎,司明裕慢慢抬起手。
指尖轻轻抚摸上妹妹的脸,眼神里是无限温柔。
挣扎着的司听白艰难道:“我真的不……”
“嘘。”指尖轻轻抵住司听白的唇,司明裕温柔道:“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司听白眨了眨眼睛,算是点头同意。
“既然你想继续过现在的生活,姐姐不会再强迫你。”司明裕眼神温柔,指腹轻轻揉蹭着眼前人的唇:“只是不允许再出现像这样的情况。”
“如果你再一次把自己弄伤或者进医院,姐姐不会再给你机会。”
即使搬出家族和责任,甚至是盛娇娇的命,都没办法劝住司听白。
司明裕知道如果今天强迫把司听白抓回去,司听白一定会再次策划逃跑。
叛逆期的小孩,越是强迫,就越是反感。
用强硬手段留得住一时,并不能留住一世。
眼下司听白深陷在那个名为程舒逸的人身上,只有让司听白在她身上吃到苦头,彻底将那个爱字给摔碎,才能对比出自己的不同。
司明裕要司听白乖乖地,心甘情愿地依赖自己。
所以司明裕压下心底叫嚣的占有欲念。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所以,姐你是同意了吗?”幸福来的太突然,司听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来说一不二的人,为什麽会在突然间转变了想法。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司听白的脑袋,以至于她并没有看见隐藏在司明裕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因为我的念念已经是成年人了。”司明裕温柔笑着,“姐姐很爱你,所以姐姐会尊重你。”
表面越是笑,司明裕心里的占有欲就越是强烈。
成年人这三个字让司听白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成成年人来尊重。
“姐姐今天纯粹是太担心了,所以才会对你发脾气。”司明裕轻声道:“姐姐以后会用对待成年人的方式对待你,所以姐姐希望你以后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可以和姐姐沟通,好不好?”
司明裕本就是温婉明艳的长相,尤其是那一双杏眼,笑起来时如初春清泉,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原本竖起的高高防备心被软化。
司听白点了点头,应下:“好。”
刚刚还僵硬沉默的对峙被化解* ,车内的氛围变得和谐。
司明裕问:“那念念可以给姐姐讲讲为什麽这麽喜欢这里吗?”
只有在叫司念念这个名字时,司听白尖锐的刺才会收起来。
丝毫没有起疑的司听白点了点头,便开始给司明裕讲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初舞台失去镜头的失落,第一次拥有许多好朋友的惊喜,独立完成舞台时的成就感,以及台下传来欢呼感带来的喜悦。
除了她和程舒逸之间的亲密关系外,司听白把这段时间小镇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少女疏离和清冷被溶解,染上笑意后,眉眼间的明艳更甚。
原本不在人生规划中的一条路,竟然意外的适合。
讲完这些,司听白想起什麽似的问:“二姐,你知道周昭吗?”
急转的话题让司明裕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昭?”司明裕一怔,这个名字迅速引起她的警惕,“你是怎麽知道这个名字的?”
看着她的反应,司听白不解的问:“二姐知道这个人吗?”
司明裕面不改色的摇头撒谎:“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的。”
“啊,我是从程舒逸那边知道的。”司听白又想起程舒逸失去意识时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要自己帮她查周昭的下落。
这是一个对程舒逸很重要的人。
司听白将程舒逸一提到周昭就的失控的状态隐瞒了,只是说这是程舒逸失联的学姐。
“她,”司明裕试探着问:“很在意这个人吗?”
这个她指的是程舒逸,喜悦在司明裕心底冒头,刚刚的嫉妒已经成功被冲散。
这麽多年程舒逸不仅自己在查周昭,现在甚至还拜托给了司听白。
看样子程舒逸根本没有认出来司听白就是她和周昭救下的司念念。
自己的傻妹妹,似乎把利用当成了爱。
心情大好的司明裕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就连眉间的温柔都更甚了几分。
“对。”没注意她表情变化的,司听白点头:“二姐,我们认识这个人吗?我看她照片时,莫名会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就是记不起来是什麽时候见过的。”
听到这句熟悉,司明裕的表情微变。
她猜测着司听白知道多少,可等了半天,司听白只说想不起来了。
“不认识。”微微松了口气的司明裕淡道:“但,姐姐会帮你去查的,好吗?”
“嗯嗯!”得到二姐的保证,司听白的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她点点头,笑道:“二姐,我饿了。”
太长时间的昏迷再加上情绪波动,让司听白都忽略了身体的抗议。
不再被当成小孩管控,而是成为被尊重的成年人,突然来的幸福和理解,成功让司听白卸下了防备。
“饿了?”司明裕看着她的笑意也忍不住勾起唇,应道:“刚好,姐姐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好吗?”
“好!”毫不犹豫答应,司听白又有些踌躇。
“吃完饭让我带来的医生给你做个全面检查,然后我会派人送你回医院,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我不会干涉你去录制或者上节目。”看穿她的犹豫,司明裕说:“但是以后报平安的短信要发给我,有任何事情随时跟姐姐说,好麽?”
这段时间,司听白似乎变得开朗了,也变得爱笑了。
司明裕喜欢她的笑,也喜欢她的活泼。
更让司明裕心情大好的是。
自己的妹妹,或许会比自己预期还要早的时间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不是强迫也不是用手段,而是心甘情愿的,回来。
第47章 你不会真的在意她了吧(二更)
司明裕说话算话。
晚饭吃完,司听白老老实实检查完身体后,又被送回了江城医院。
身体上的伤口还痛着,司听白却被巨大的幸福和狂喜包裹。
回去时,已经是深夜。
长长街灯亮起,司听白一个人穿过回廊,彼时已是残夏,晚风里也已经有了秋的燥热。
刚刚在鹤苑里的饭局,司听白很认真跟司明裕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留在程舒逸身边,哪怕不当司家三小姐,哪怕需要从一个新圈子的最底层往上爬。
只要程舒逸在身边,司听白就什麽都不在意。
少女意气只换到了一声笑,司明裕没有再劝阻也没有再用强硬手段。
除了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司听白想不明白那声笑是什麽原因,追问几次后,司明裕也只是笑而不语。
原本加快步子往回走的人放慢了速度,司听白仰起头看着天。
今夜没有月亮,甚至连星星也瞧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只有路灯泛着幽暗的光。
少女仰起头,虔诚地闭上眼,对着无尽的夜空许愿。
黑夜中掀起的小角落,存放起少女稚嫩又勇敢的心事……
司听白回到医院时,程舒逸仍旧在昏睡中。
她先是去找了程舒逸的主治医师,在得到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只等病人醒来就可以的保证。
悬了一整晚的心才终于放下。
呼吸机和心率检测仪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看着不断跳动的心电图,司听白慢慢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看得认真。
沉睡中的程舒逸宛若一具漂亮的瓷器娃娃,纤长平直的鸦睫像一双栖息的蝶,巴掌大的小脸被氧气面罩占去一半,看着回流在面罩中的氧像薄雾一般慢慢散去。
走廊早已经安静下来,ICU外没有设立家属陪护,除了巡楼的医生外几乎不会有人走动。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睡颜,原本浮躁的心竟一点点静了下去。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紧绷,都让司听白没有力气去思考。
现在静下来了,司听白静静贴着探视玻璃,在心里复盘这场火起的缘由。
最初出现起火点的练习生大楼其实是场烟雾弹,包括导演大楼里的十楼和八楼都只是为了弄响警报器而放置的烟雾弹,不然按照那样猛的起火趋势,自己是不可能带着所以走出来的。
而这场真正起火的七楼,也就是发现程舒逸昏迷的七楼。
所以这场火唯一想烧死的人其实是程舒逸,结合程舒逸脑袋上的创口和手脚上的束缚。
也就是说,楼里当时至少还有第二个人在。
可是司听白爬楼时并没有看见过人影,也没有看见过下楼的痕迹,难道那个人趁乱下楼了?
或者,那个人始终留在楼里,因为她没有想过要活下去。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让司听白感到阵阵后怕。
她再次庆幸自己那天闯进去的及时,她不敢假设如果自己去晚或者没有去会是个什麽样的下场。
隔着玻璃看着睡着的人,司听白眼神里满是心疼。
程舒逸身上似乎还有很多自己不曾知晓的事情,比如这个放火寻仇的人到底是谁,比如程舒逸为什麽会对司家有那麽大的抵触情绪。
还有,周昭到底和程舒逸是什麽关系。
司听白将脑袋抵在玻璃上,冷冰冰的玻璃都被她暖热了一小片,可比起玻璃她更想这样亲近抵住程舒逸的额头。
不管程舒逸身上有多少迷和未知。
司听白决定留在程舒逸身边的心始终坚定不改。
世界仿佛在此刻静下来,静到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也包括身后鬼鬼祟祟靠近的脚步声。
原本还沉浸在爱意中的司听白皱着眉转身,“谁?”
邵苏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呆在原地,满眼惊恐地看着眼前散着长发穿着病号服,脸和唇色都苍白的女人。
黑长直,病号服,小白脸,还有一双微红的眼。
即使转过来是张惊世容颜邵苏也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魄。
“好恐怖啊听白。”邵苏拍了拍胸膛叹道:“你怎麽没有去休息?”
司听白摇摇头,脸色缓和了些:“邵姐,这麽晚你怎麽还会过来?”
邵苏说:“我来帮陈总看sue姐的情况。”
训练大楼起火的消息是这几天微博话题的热议,早在消息还没放出去时俞原野和陈橙就已经赶过来了。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夜,两个好友也没敢合过眼。
直到程舒逸的情况稳定好转了,俞原野洗了把脸去上班,陈橙打着哈欠回公司开会。
白天她们两个人会轮流过来,但她们彼此还有工作,所以晚上的重任就交给了邵苏。
听着解释,司听白忍不住问:“为什麽都是朋友,姐姐的家属呢?”
如果司听白没有记错的话,程舒逸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才对。
被困在山顶的那两个夜晚,程舒逸为了不让司听白陷入昏迷,所以拼命查找着话题。
两个人从兴趣爱好到彼此家庭,再到喜欢的菜系。
虽然多是一些无聊口水话,可司听白却记得非常清楚。
“家属?”这个问题让邵苏一愣,抿了抿唇摇头道:“sue姐没有能来陪护的家属。”
打毕业起邵苏就跟着程舒逸了,是除了俞原野和陈橙最了解她的人。
想起疗养院里的那位,邵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她的常年昏迷还是该遗憾。
“没有?”司听白分辨着这两个字,皱眉道:“什麽叫,没有?”
是和家里人闹的不愉快,像自己那样叛逃出来,还是字面意义上最不好的那种,没有了家属。
“sue姐有且仅有的唯一家人住在郊区的疗养院里。”邵苏根本藏不住一点事,叹了声气对司听白说:“所以,sue姐并没有能来陪护她的家属,陈总和俞警官有工作,所以我来值夜班。”
邵苏的话让司听白愣在原地。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程舒逸本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才是,可为什麽是有且仅有的唯一家人。
甚至连她出了这麽大的事情,都没人能看护她,是不是那个家人是无自主意识的…
不敢再深想,司听白点头道:“那交给我吧。”
邵苏啊了声,没控制住音量,甚至叫开了感应灯。
“我说把照顾程舒逸起居的事情都交给我吧。”司听白认真说:“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没办法训练,可以更好陪她。”
不用加班的喜悦来得突然,邵苏几乎是压制不住笑意,可还是故作为难的和司听白推脱了一番才走。
安静下去的回廊,明明还是同样的位置,可转过身时心里多了几分复杂。
看着睡着的人,司听白只觉得心疼。
自己缺席的九年里,程舒逸身上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程舒逸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情了。
后脑勺的伤口做了缝合处理,周围的长发被剪去了些许。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伤口并没有伤及大脑,也没有正中要害。
若是再偏移一分,程舒逸可能将会永久变成植物人。
穿着病号服的程舒逸褪去工作状态时的攻击性,精致漂亮的眉眼间添了几分病弱气,反倒有了别样的破碎美感。
俞原野和陈橙寸步不离跟着医生,直到将程舒逸转出ICU时,才终于肯安静下来。
而程舒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司听白呢?”
“我和芋圆椰担心的几晚上没睡,你醒来第一件事是问别的女人!”陈橙有些吃醋,哼哼了两声后还是说:“她情况比你好,除了两根肋骨恢复的慢点别的都只是皮外伤,就是这孩子倔,非要寸步不离守着你,我叫医生给她来了针安定,这会估摸也要醒了。”
俞原野没有讲话,眼神里隐有几分压抑的情愫。
这个素来狠厉飒爽的警官,在此刻竟然红了眼眶。
“你又胡闹。”程舒逸咳嗽了两声,挣扎着就要起床。
可她刚起身,手腕处传来的束缚感让她无法动弹。
垂眸看去,只见一副晃眼的银手铐,牢牢固定在自己和床的栏杆上。
“芋圆椰?”程舒逸不可置信地抬了抬手,确定自己真被铐住了:“你要干什麽?”
俞原野眼尾还泛着红,故作冷声道:“我要你别乱动。”
醒来就喜提银手铐,程舒逸无奈极了:“事情经过你们肯定知道了,司听白做了什麽也不用我多说。”
“我很担心司听白,”程舒逸说:“我很想见她。”
意识消散前残留的印象是司听白带着哭腔的喊声。
以及少女始终稳稳托起自己的背脊。
就连素来被骂无情冷血的程舒逸,这份勇敢和爱意也让她有些动容。
她挣扎着手铐,不顾手腕被撞出红痕,以此伤害自己为威胁,反抗俞原野的囚禁。
“芋圆椰!你快给舒逸解开。”陈橙急坏了,转头轻声哄:“乖啦舒逸,不要再伤了手啊。”
程舒逸不出声,俞原野也不动,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视僵持着。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时,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音。
司听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请问,程舒逸醒了吗?我可以进来看看她吗?”
这段时间司听白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程舒逸的病房外,她仗着年轻身体好又能忍痛,尽管医生再三建议她卧床最好,可是她就是记挂着程舒逸。
程舒逸一天不出ICU她就一天无法放心,除了那两根不完全性骨折的肋骨恢复起来慢一些外,皮外伤在药物的加持下倒是好的很快,腿上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趋势。
司听白没想到自己一觉能睡这麽久,等她去ICU外时才知道,程舒逸已经被转移到了高级病房。
所以她又追下来,却不料眼前的门反锁着,就连探视窗也遮住了。
对里面正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司听白礼节性地敲门,等待着回答。
病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致。
“让她进来。”程舒逸声音沉下去,冷着脸说:“我要见她。”
“程舒逸。”
俞原野皱着眉,质问道:“你不会真的在意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了吧?”
第48章 用手铐,需要姐姐教你麽(三更)
“俞原野。”
程舒逸的表情彻底冷下去,沉声道:“她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俞原野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对待程舒逸,“那我请问她是如何在二十二个楼层里准确锁定你的位置,甚至能算好时间,赶在爆炸前把你救出来。”
“世界上哪有这麽巧的事情?”
俞原野见司听白的次数并不多,除去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好印象外。
其余几次都是撞见司听白干坏事,这个在程舒逸面前永远乖顺听话的小孩,她能面不改色将水泼到其余练习生身上,害得对方当众出丑。
能在面对自己的审讯时,不论是心理素质还是回答问题时的逻辑思维,都透露出完全不符合她年纪和数据的沉稳。
还有那份突然出现在程舒逸房车外的,来自京城的周昭失踪案卷宗。
最有机会接近程舒逸房车的人,除了工作人员,就是司听白了。
这次火情是恶意纵火,已经被移交到了俞原野所在的刑警队,初步勘验现场只有司听白和程舒逸的痕迹,起火点是七楼,而司听白的痕迹也只停留在七楼。
人在困境中会对施救者诞生出别样的情愫,所以会有许多凶手在作案后再次伪装成施救者出现,只为控制受害者,俞原野见惯了太多这样的案件。
所以她得知是司听白将程舒逸背出来时,丝毫没有感激,只有怀疑。
尤其是在看见程舒逸重伤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俞原野是独生女,她从小就把程舒逸当亲妹妹疼,怒火和内疚压垮了俞原野最后一丝理智。
所以她不顾陈橙的阻拦将程舒逸铐起来,甚至还申请了逮捕令,薄薄一张A4纸,就折叠在她口袋里。
“当初我不信任她的时候是你信誓旦旦说她没问题的,现在我信任她,在意她了,你又跟我说这场火是她放的,”程舒逸冷笑道:“证据呢?”
证据……
现场并没有出现直接指向司听白放火的证据。
所有的只是俞原野的猜测,她被怼得一愣,讲不出话来。
“有病。”见人讲不出话,程舒逸转过脸,不爽地骂了声。
她鲜少会对亲近的人露出这种姿态,可俞原野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这场纵火和司听白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个无辜被拖累的人。
“够了够了芋圆椰,舒逸才刚刚醒,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聊这些吗?”眼看着气氛闹僵成这样,陈橙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而且舒逸才刚刚醒,你就要把她当犯人审吗?”
“我是不能把她当犯人,”俞原野冷笑道:“但我确实是来审犯人的。”
说完她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程舒逸看穿她的意图,挣扎着骂道:“俞原野!”
紧闭的病房门被突然拉开,司听白苍白的小脸露出来。
她站在门外,保持着刚刚敲门的动作,没有偷偷贴在门口也没有垫脚四处张望,只是礼貌地站在原地。
在看见开门人脸的瞬间,司听白有片刻困惑。
病房里的氛围,似乎有点不对劲。
尤其是在二人对视上时,俞原野意味深长地冷笑了声。
“芋圆椰。”陈橙低声骂一句,连忙冲上前去按住了俞原野掏东西的手。
警官证被按在口袋里,陈橙从她口袋里掏出钥匙,丢给面前一脸困惑的人。
“来看舒逸对吧?”陈橙笑起来,强行抱着俞原野让过身子道:“快去把她手里的东西解开,小心她弄伤手。”
对眼前矛盾一无所知的司听白接住抛过来的钥匙,视线越过眼前人,落在了病床上的程舒逸身上。
这才是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已经醒过来的程舒逸仍旧有些虚弱,清冷疏离的眉眼间隐隐能窥见几分憔悴病弱。
“姐姐。”司听白满心满眼都是程舒逸,侧身越过俞原野,连个视线都没有分给她。
在看见司听白走过来,程舒逸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
万幸,这场大火并没有伤到司听白的脸,不会影响她之后的上镜。
视线向下,停顿在司听白不对劲的行走姿势,和总是无意识皱起的眉上。
似乎在忍痛?
她的身上还有别的地方有伤口吗?会不会留疤痕,会不会影响日后出境?
程舒逸想问更多,但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时,再次冷了脸:“警官,我现在需要休息了。”
陈橙迅速反应过来,将人半推半拽的弄了出去。
嘭地一声关上门,屋内屋外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高级病房隔音效果非常好,被强行弄出来的俞原野忍不住骂了句脏。
“你还有脸生气?”陈橙骂道:“我看你真是关心则乱,一点智商都没有了是吧?”
被莫名其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俞原野不服气,堆积了满肚子委屈,“她居然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凶我?还骂我有病?”
“该。”陈橙冷哼了声道:“人家刚救了舒逸,为了舒逸弄了一身的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而且你现在越是对她凶,舒逸就越是护着她。”
俞原野抿了抿唇,不讲话。
“退一万步讲,如果这个火真是她放的,你找到证据了直接把人带走,舒逸不会是不讲理的。”陈橙说:“你明明为了舒逸熬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可是呢,在人醒过来时你把人铐起来,第一句不是问她疼不疼,劈头盖脸就是训,真是的,你这个嘴怪不得暗恋师娘这麽多年还没个结果呢。”
骂骂咧咧吐槽起劲了的陈橙没有注意俞原野黑下去的脸。
俞原野抬起头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骂得正起劲,看着俞原野转身就走。
陈橙赶忙追上去问:“你又干什麽去?”
“调监控,”俞原野说:“我倒要看看司听白这几天见了什麽人,干了什麽事。”
……
……
被轻轻关上的门,房间里只剩下彼此。
司听白视线牢牢黏在程舒逸身上,看着她头上的绷带,语气里已经有了些哭腔:“姐姐,疼不疼?”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又恢复生气出现在眼前,司听白几乎要抑制不住想念。
她迫不及待想靠近程舒逸,想就此将人拥入怀中,再也不分开。
“脑袋还好。”程舒逸晃了晃手,闷闷道:“这里比较难受。”
细白腕骨被银晃晃的手铐限制了行动,银质的冷光衬得本就白皙的肌肤更甚,骨节分明在指尖像是挣扎累了一般,颓然地垂落在一旁。
被限制的那处肌肤在反复挣扎后被摩擦泛红,莫名色气。
司听白慢慢地蹲下去,小心帮程舒逸解开了手铐。
看着红肿起来的肌肤,司听白心疼极了,忍不住问:“她凭什麽这样对姐姐?”
站在门口时,司听白就感受到了屋内气氛的不对劲,只是她没想到那个警官竟然敢随意限制人身自由。
被解放了双手的程舒逸嗯了声,避开这个话题:“把这个铐子收起来。”
“收起来?”司听白有些不解,扬起脸看程舒逸:“这个还有什麽用吗?”
眼前人单纯又稚气的眼神纯粹,程舒逸忍不住笑起来:“当然,用处大着呢。”
面对程舒逸从来学不会拒绝的司听白乖乖照做。
刚将手铐放进抽屉,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轻轻捏住耳垂。
“站起来。”程舒逸语气轻轻,带着哄诱:“然后脱掉衣服。”
命令来得突然,司听白愣在了原地。
程舒逸没有再次重复,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耳尖不自觉发烫,司听白有些害羞,可还是乖乖地开始解纽扣。
她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会突然给出这个指令,忍不住在心里想程舒逸的身体真的还能经得起自己的折腾吗,还是说姐姐也像自己想她一样,想着自己。
一边百转千回,一边乖乖照做。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脱下,少女青涩的身体毫不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程舒逸的视线落在那些青紫交错的伤口上时,忍不住皱起眉。
她无法想象,当时司听白只身闯上来时遇到了多少阻碍,才能将这具身体折磨成这个样子。
指尖,轻轻触及到肋骨处的创口上,这里是司听白那两根断裂肋骨的位置。
即使是很轻很轻的触碰,司听白还是没忍住吸了口气。
原本不觉得痛的伤口,不知道为什麽在程舒逸触碰上的一刻,泛起了痛。
听到这声轻轻的抽气声,程舒逸收回了手,语气里有几分心疼:“明明还没恢复好,为什麽不好好躺着休息?”
“因为想见姐姐。”司听白垂眸,视线落在程舒逸的唇上,无意识地吞咽了下。
二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了,在出事前还因为盛娇娇的事情而闹了不愉快。
司听白无比想靠近眼前人,不只是精神上的渴望,更是身体的想要拥有。
视线交汇,爱意在眼神中蔓延。
程舒逸仰着脸,她少有这样仰望人的时候,舌尖无意识地舔抵过唇,原本粉嫩的唇沾上水渍,变得更加诱人。
错把这个行为当成了暗示。
司听白慢慢垂下头,不顾身体传出的不适感,蜻蜓点水地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并没有被拒绝,随即程舒逸的手缠绕了上来。
得到鼓励的司听白忍不住去加深这个吻,膝盖慢慢弯折下去,跪在程舒逸的床畔边。
她想加深这个吻,想要更多。
可当她刚单手捧起程舒逸的脸,准备脱掉衣料的束缚时才发现,自己刚刚解开的纽扣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扣好了。
“姐姐?”缠绵的吻分开,司听白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要检查你的身体。”程舒逸轻轻笑起来,“没有想要在这里的意思。”
看着被工工整整穿好的衣服,完全会错意的司听白彻底红了脸,刚刚跪下的膝盖又直起来。
她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无边的羞耻几乎要将她淹没。
明明姐姐记挂着自己的身体,自己却……
眼睁睁看着司听白脸红到了脖子根,程舒逸彻底忍不住笑起来。
刚刚还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她只觉得眼前的小孩实在是单纯可爱。
笑起来的程舒逸明媚又耀眼,但司听白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闷闷地说:“姐姐你笑话我…”
明明是声抱怨,落在程舒逸耳朵里和撒娇没什麽区别。
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司听白,程舒逸忍不住逗她:“我以为你是来关心我身体的,但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姐姐——”司听白彻底受不了了,她只觉得自己脸红要爆炸了。
明明进来时候的话题都是正常的,明明是程舒逸先叫自己脱衣服的。
司听白抬手挡住自己的脸,背对着坐下,不肯看坏人程舒逸。
见把人逗的不理自己了,程舒逸的笑意彻底忍不住了,她主动从身后拥抱住司听白,暧昧又亲昵的吻在耳垂落下。
宛若一只蛰伏许久的蛇吐着信子,慢慢缠绕住自己的猎物。
感受着身下人在轻吻中放下戒备,程舒逸的手顺着病号服宽松的领口探进去。
“其实,你这种关心方式好像也可以。”
程舒逸的声音很轻,每一字都狠狠落进司听白的心上:“刚好还有一副手铐可以用。”
“需要姐姐教你麽?”
第49章 司听白到底图什麽
“姐姐…”感受到身后人粘贴来的柔软,司听白下意识吞咽了下,抬手轻轻拉住程舒逸的手腕。
吻停留在耳廓,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二人的距离无限近。
程舒逸是天生的妖精,尤其是此刻她存了心要欺负司听白。
早已蛰伏的手慢慢有了动作,轻吻似雨点般落下。
未被束起的长发顺着肩膀垂落,落到了司听白的胸前,发梢中的鸢尾香像一缕无形绸缎,牢牢将司听白缠绕。
毫无招架之力的司听白本就急促的呼吸在这个撩拨下变得更加粗重。
她轻声求饶:“姐姐,不要再欺负我了。”
“嗯?”程舒逸轻轻笑起来,偏头吻了吻司听白早已经红透的脸,“你觉得我在欺负你?”
“不是…”司听白那聪明脑袋早已经宕机,变得笨笨的:“就是,姐姐这样,我会…”
“会怎麽样?”程舒逸哄着她,诱惑她。
司听白讲不出话,心早已经在一下一下的吻里软化了,化成潺潺春水流淌。
“总之,在姐姐身体恢复好之前,还是不要这样子。”司听白抿了抿唇,艰难地作出决定。
那双情动得一塌糊涂的狐狸眼早已经闭上。
仿佛只要不看,就不会被程舒逸迷惑。
“真的不可以?”程舒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她分明在司听白的眼睛里读到了渴望和欲望。
“真的。”司听白牵着程舒逸的指尖,轻轻吻了吻:“我禁不起姐姐的一丁点诱惑,可是我更在意姐姐的身体,也怕姐姐会受不住……”
她的声音小下去,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尽,便又烧了起来。
宛若白纸一张的司听白全部经验都是来自于程舒逸,可毕竟是心心念念了九年的人,说没有欲///望是假的。
虽然亲密每次都是由程舒逸主导,可到底司听白年轻,身体又好。
每每到后半夜时,被伺候舒服了的程舒逸就会叫停,没有被喂饱的司听白只能克制自己。
尚且是体力好的情况下程舒逸都受不了,更别提她现在身上还有伤。
明明是关心的意思,司听白讲着讲着又没声了,脸颊已经红到发烫。
知道自己已经把人撩拨到极致,程舒逸不再继续逗弄,再惹下去点起火还得自己来灭。
年轻,确实够折腾人的。
更何况程舒逸一开始也没有这个打算。
毕竟她还没有开放到顶着一脑袋纱布□□,玩医院play的恶趣味。
可是将司听白的担忧和害羞尽收眼底后,程舒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孩了。
司听白,至少,应该图点自己什麽吧。
出道位司听白说要自己争取,也确实用没日没夜的苦练撑到了总决赛。
拒绝自己给的帮助,甚至连删减她镜头也没有怨言。
名利地位司听白不在乎,那别的呢。
现在伤都没好就巴巴地跑过来看自己,不就是想要做这个事情吗?
可当在□□上早已经习惯占据主导位的程舒逸难得放下身段,主动引诱时,她却攥着自己的手腕,说担心自己的身体。
一个人能将姿态放到如此低,任由着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甚至为了救自己不惜赌上生命和前程闯火海。
司听白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麽呢?
就算是装,这也已经过去五个月了,该漏出点马脚了。
可司听白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乖顺和贴心。
总不可能是真的爱上自己了吧。
程舒逸只觉得奇怪,奇怪之余又觉得意外。
见惯了太多虚情假意,唯利是图,程舒逸早已经养成了戒备心,对待任何主动靠近的人,都会先猜测意图。
可司听白的意图,程舒逸却完全看不懂。
手被慢慢松开,还红着脸的司听白将程舒逸给搀扶坐好,又忙着将空调降到恒温。
并不知道程舒逸心中所想的司听白想要做点什麽,来分散自己此刻的欲///念。
“好了。”程舒逸抬手牵住司听白忙活的手,轻声说:“不逗你就是了,坐到我身边来。”
明明司听白自己的身上都还有伤口,却强撑成没事人一样来照顾自己。
程舒逸不再纠结她的意图和想法。
如果她真的是装的,这样留在自己身边永远装下去也挺好的。
司听白听话地坐在程舒逸腿边,一双清淩淩的眼睛瞧着程舒逸,竟然又慢慢红了耳尖。
“啧。”看着又害羞起来的人,程舒逸有些无奈,“我可没逗你。”
“没有。”司听白轻轻摇头,认真道:“姐姐,我只是觉得此刻好幸福。”
当时在角落里找到程舒逸时,她的脸色惨白,虚弱得仿佛随时要死掉。
后面又在失去意识前把氧气罩脱给了自己,毫不犹豫将活下去的机会让给自己,就像做好了走不出去的准备。
对于那场火灾。
光是回忆起来,司听白都* 觉得心有余悸。
她不敢想象失去程舒逸的生活,也不敢想象程舒逸真的出事,自己该怎麽办。
在程舒逸没醒的那段时间,尽管已经有了医生的保证,可那种恐惧还是萦绕在司听白心头。
ICU里的机器声,戴着氧气罩艰难呼吸的程舒逸,以及那长久无人经过的走廊上的安静。
每一件都让司听白感到无措。
而现在程舒逸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还可以逗自己。
看着眼前面色红润在一点点恢复的人,司听白只觉得像做梦。
程舒逸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笑:“我都在欺负你了,还觉得幸福?”
“幸福。”司听白说:“只要可以留在姐姐身边,就算是被姐姐欺负一辈子,我也愿意。”
听着她的承诺,程舒逸笑意更甚。
真的是好孩子气的一句话。
“一辈子很长的,”程舒逸已经不信这些了,只是说:“不要随便承诺。”
司听白却摇头认真道:“我从不空口许诺,说到就会做到的,姐姐。”
自从离家出走后,被抓回去的这个恐惧就一直压在司听白心底。
这场大火倒是提前结束了司听白的担忧。
更让她意外的是司明裕的理解和尊重。
没有了家族的阻碍,不再是司家三小姐的司听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才敢许下这句永远的诺言。
“行。”程舒逸不再试图与她谈这个话题,笑道:“那就留在我身边,给我赚一辈子钱。”
“好!”刚刚还害羞的人一下子笑开,司听白又忙活起来:“姐姐,你除了脑袋,手腕和脚还痛不痛?我给你揉揉。”
“哎呀哎呀不痛了,你坐会儿。”
……
……
那个女人的尸体在出事后的第六天才终于在垃圾堆里被发现。
大楼后边那被当成垃圾点的废弃河沟常里没人清扫,又多是些机械废壳,没有异味。
所以初次勘验时并没有人注意到那边。
还是俞原野二次勘察时,在玻璃上发现了血迹才命令人去搜查那个废弃垃圾堆。
天气炎热又裹在垃圾堆里,被找到时,尸体毁得一塌糊涂。
压在废壳下的异味彻底遮盖不住了,跟随出警的实习辅警吐得昏天暗地。
司听白前前后后总共被带走调查过三次,她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做过笔录又被放回去了。
上次她来看程舒逸时,就被程舒逸调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昂贵的VIP单人间里塞着两张床。
司听白的伤都只是皮外伤,她年轻恢复能力强,又每天被程舒逸盯着换药和吃一日三餐,所以恢复速度远比预期中要快。
就是程舒逸头上的伤口需要静养。
她被陈橙暂停了手里的全部工作,事发后的小半个月里反复几轮检查做下来,彻底排除了后遗症和隐患伤口的可能性。
自从入行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麽久的休假。
程舒逸只觉得自己躺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能管别的工作,她便更上心直播夜。
这起纵火案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宇宙少女》的总决赛宣布搁置,每天都有网友和粉丝去官博底下做法招魂。
导演组的人也着急,光是向叶妮就带着东西来拜访了五六次。
场地,人员,直播时间。
原定好的一切都别这场大火毁掉了,在线会议开了一次一次,才终于将总决赛确定在下一个小长假的晚上。
在程舒逸恢复的这短暂的一周假期里。
司听白跟个小尾巴似的粘着程舒逸,像是要恶补回来训练时没能相处的空缺。
每天陪着程舒逸做检查,哄着她换药吃饭,傍晚时分司听白会拉着程舒逸去楼下散步,在路过花店,司听白偶尔会为程舒逸挑一束花,有时候是一盆生命力旺盛的绿萝。
闲暇时两个人靠在一起看老电影,不分白天或是黑夜,只要程舒逸困倦便会依靠在司听白怀里睡着。
原以为早已适应独居的程舒逸,竟然一点一点适应了司听白在身边的感觉。
也开始习惯累了的时候,身边随时有个肩膀可以靠。
这样平淡又安宁的日子,在幸福中悄悄倒计时。
门外响起敲门声时,程舒逸正盘腿坐在床上纠结晚上看什麽电影。
司听白则是提着水壶在给窗边的植物浇水,彼时正是傍晚,少女临窗而站,火似的橙红霞光落在她肩头,浸染她每一缕发丝。
这阵敲门让两个人都一愣。
程舒逸以为是陈橙或者向叶妮,随口说:“进来吧,没锁门。”
可推开门进来的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看见穿着病号服的人时,心疼地唤了声:“姐姐。”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程舒逸有些意外:“Aurora?”
刚刚还在折腾那盆绿萝的司听白瞬间竖起耳朵,眯起眼睛,进入警觉状态。
第50章 小狗没有安全感(一更)
来的少女并不陌生,是司听白在训练营里见过面的。
这就是程舒逸准备签约的新艺人吗?
浇着绿萝的手忘了停,承受不住水流的叶片被打得左右摇曳,司听白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人。
少女身高腿长,浅灰色运动短套装衬得她眉目更加清冷,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外部条件不错,确实是程舒逸会喜欢签约的类型。
司听白有些嫉妒,她讨厌出现在程舒逸身边的所有年轻女孩,尤其是一上来就亲亲热热叫姐姐的那种。
“姐姐你受这麽重的伤,为什麽不告诉我?”并没有关注角落的许意视线落在程舒逸脑袋的伤口上,语气里满是心疼:“我现在已经高考完了,你一个电话我就可以过来照顾你的。”
她边说边走进来,素来冷静的小孩难得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许意从小就被许薇放养,从懂事起她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来自于家人的底气都是程舒逸给的。
这个姐姐不论工作多忙,不论手里的工作多重,只要自己有任何需求,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上次林幼怡热搜被网暴的事情,就是程舒逸帮忙善后和处理的。
在家人和朋友面前,程舒逸永远是那个负责兜底和被依靠的角色。
而她自己出了事情后,却只能独自处理。
“没什麽大事。”看着许意担忧的眼睛,程舒逸轻笑起来:“我已经好差不多了,明天出院。”
明天?
司听白手一抖,这个决定她为什麽从来没有听程舒逸提起过。
同样意外的还有许意,她表情严肃起来,“姐姐,我问过陈橙姐的,她说你的伤口很严重。”
“啧,”程舒逸无所谓道:“她就爱吓小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而且有人把我照顾的很好呢。”
她的视线终于分过去,那可怜的绿萝已经被水淹满了,司听白站着的地方已经蓄起一方小小水洼。
再这样折腾下去,那盆绿萝就要被浇死了。
也不知道这小孩的醋劲儿怎麽这麽大。
许意这才注意到站在窗边的人,表情有几分惊讶。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程舒逸带的练习生,即使不关注娱乐圈的许意也对这张脸很有有印象。
原因无它,林幼怡最近经常摸鱼画的那张脸就是眼前人。
没想过程舒逸会主动提自己,司听白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走近。
“你就是陈橙姐说的那个把姐姐从火海里背出来的人吧。”许意在司听白面前站定,非常礼貌地鞠了一躬道:“谢谢你照顾我姐姐。”
一直没讲话的司听白终于忍不了了,开口问:“你姐姐?”
道谢中的许意没想过眼前人和自己讲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许意一愣,有些意外:“啊?”
虽然意外,但许意还是解释着:“程舒逸是我的姐姐,这怎麽了?”
这、怎、麽、了?
司听白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程舒逸,却没有在她脸上看见半分否定的意思。
程舒逸就这样承认了姐姐这个称呼?
这两个字眼里包含着的情愫,根本就不是单单一个称呼那样简单。
眼前这个人难道并不只是单纯的预备签约的练习生吗?
“不用客气。”司听白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她也是我姐姐。”
本就一脸懵的许意彻底懵了,也没听程舒逸说过她最近有认什麽干妹妹什麽的啊,哪来这麽多妹妹。
见司听白不善的表情,许意只觉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便转过了身。
“好了Aurora,你过来。”程舒逸没理会正吃飞醋的人,将话题扯开:“除了看我,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吧?”
程舒逸已经恢复差不多了,除了工作她最惦记的人就是江城疗养院里住着的程游历。
院长虽然每天都会发视频汇报,可是毕竟不是亲眼看见,程舒逸总是不放心。
更重要的是,程游历的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坏,手术必须提上日程。
她直觉许意今天来找自己,是给自己带好消息来的。
果然,许意点了点头。
“对的姐姐,是关于游历姐的。”讲回正事,许意认真起来:“上次我找你要的那份病例我已经发给我们老师的爱人了,只是前段时间她们出国结婚度蜜月,不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昨天她们回国了,江医生说可以接。”
果然没猜错,程舒逸几乎是瞬间开心起来,她语气有些激动:“那位老师的爱人是Dawn吗?”
刚回国,医术超群又姓江,那麽只剩下一个人了。
“对,她中文名叫江宜。”
提起江宜,许意是又嫌弃又喜欢,“她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医生,在国际上都很有名。”
何止是有名,那可是国际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医学天才江宜啊。
程舒逸从三年前就开始关注这个医生了,只是江宜不接跨国治疗也不在公众面前露面,回国后开的工作室也只接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相关的义诊,更有段时间还被挂上过热搜。
程舒逸有想过用帮忙做公关为交换条件去拿江宜的号,可是这件事没等程舒逸出手,背后就扯出了更大的重量新闻。
甚至还上升到了江城市长以及京城政圈的那位江姓大佬。
而江宜似乎只是起到一个导火线的作用,短暂地登顶后就消失匿迹了。
这套打法公关手段里经常做,刚有机会接触的程舒逸只能眼睁睁看着线索断掉。
但是现在许意说江宜接了,那就意味着程游历有好起来的希望了。
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麽,司雪到底对程游历做了什麽,以及司雪这麽多年都躲哪里去了。
这一切都有了揭开的希望。
程舒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兴奋,她拉着许意反复确认,最后成功拿到了江宜的联系方式才终于放下心。
而站在一边的司听白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舌尖泛起苦味,司听白强压下心里的烦闷感,自虐一般不肯挪开眼睛。
她看着程舒逸提着自己没说过的名字,看着程舒逸抱着那个女孩又笑又哭,看着程舒逸和旁人的亲昵。
没由来地,有些失落。
这段时间的相处明明已经让司听白觉得彼此很亲近了,可此刻她还是被推到了距离程舒逸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对程舒逸的生活和过去全都一无所知,而程舒逸身边好像随便出现一个人都能比自己重要。
靠不过去,也没资格靠过去。
无边的占有欲在心底催生,司听白真想将程舒逸关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程舒逸的所有,都只能被自己独占。
指尖无意识搭上那水灵灵的叶片,下意识地收紧想要握住什麽。
直到那个女孩道别,离开了病房,司听白仍旧觉得那刺耳的笑声还在耳畔。
她讨厌程舒逸和别人亲近,也讨厌能让程舒逸这样开心的人不是自己。
司听白沉默地处理掉了被自己浇坏的绿萝,这盆可怜的小植物,是带着爱意被买回来的,可最后却只能被丢进垃圾桶。
刚刚还开朗的小孩此刻变得闷闷的,看着那绿萝上遍布的折痕,程舒逸轻啧了声。
那盆可怜的小植物,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
“司听白。”
冷冷的一声唤,刚洗完手从浴室出来的人一愣,站在了原地。
“程姐。”司听白淡淡问:“怎麽了?”
听着改变的称呼,程舒逸冷笑了声,“为什麽要丢掉那盆绿萝?”
司听白垂下眸,看着指缝中还残留的绿,随口敷衍道:“她长得不好,不能让人开心,所以就丢掉了。”
“是麽?”程舒逸问:“那当初买回来的时候,为什麽没有觉得它不能带来开心?”
对于眼前人那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程舒逸只觉得厌烦和反感。
她感动司听白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默许司听白留在身边。
可是这不代表自己允许司听白就此掌控甚至妄图占有自己。
这段时间的相处好像又让司听白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明明自己已经介绍过她的存在,她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甚至在和许意讲话时,也会释放出攻击性。
不听话的小狗,真是让人头疼。
司听白被问得讲不出话,只低头沉默着。
“过来,”程舒逸觉得有必要再跟她强调一次彼此的关系。
可是当眼前人乖乖走近,程舒逸还没来得及开口时,那一贯沉默的人突然矮了下去。
半跪半蹲的姿势让司听白仰视着程舒逸,满脸的委屈和不开心。
训斥的话到嘴边,程舒逸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些不忍心。
“你身边为什麽,总是有那麽多小女生?”司听白语气闷闷,有些不开心。
程舒逸有些意外司听白表露出来的情绪,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司听白总是开心的,就连换药都没有皱过眉头。
可眼下居然因为许意的出现而吃醋到红了眼睛。
素来不爱解释的程舒逸叹了声气,耐心道:“她是我妹。”
“所以她都已经有身份了是吗,姐姐。”完全会错意的司听白眨了眨眼睛,隐有泪意:“那她会取代我成为姐姐的小狗吗?”
程舒逸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皱着眉问:“什麽?”
“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小狗吗?”司听白红着眼睛,小声抱怨:“为什麽你还要给别的人身份?”
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彻底被释放出来,司听白不能接受程舒逸身边再出现任何比自己重要的人。
她已经拒绝了司家三小姐的身份,也拒绝了盛家的联姻。
丢掉一切的司听白现在只有程舒逸了。
她不能也无法接受程舒逸不要自己。
“她是我姑姑的女儿,也就是堂妹,这个亲戚关系你能理解吗?”终于理清楚了的程舒逸叹了声气,抬手抚摸上司听白的脸颊,无奈道:“小狗,当然只有你一个。”
程舒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会跟司听白解释这麽多。
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开始认真对待起司听白的情绪了。
“看来小狗很没有安全感。”程舒逸轻轻蹭掉司听白眼尾的泪,轻声哄:“是做主人的失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所以姐姐,奖励是什麽(二更)
程舒逸做的决定没人能改。
在第二天最后一次换完药后,她就让邵苏为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
《少女宇宙》的总决赛虽然被搁置,但是网络上的话题度只增不减。
那二十五位练习生里,除了司听白受伤以外,其余练习生都没有被影响。
无法录制的半个月时间里,练习生们也搬离了训练小镇,全部被带到了江城娱乐的练习生大楼。
上午程舒逸和司听白出院,下午《少女宇宙》宣布重启录制,并且官宣了直播夜的时间。
江城娱乐的练习生大楼暂时成为后两期节目录制的训练场所。
司听白就这样又回到了现实生活,和程舒逸独处的那一周,像一场美妙的幻梦。
重启录制的消息一经宣发,全网的话题再次沸腾,同样被网友们关注的还有那场火灾。
案件并不难破,网络时代即使清理的再干净也会留下痕迹。
那个在废弃垃圾堆里找到的尸体,就是蓄意放火的女人。
女人是罗拉是六年老粉,本就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是罗拉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是罗拉成为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扭曲的爱变成恨,女人将所有的怒气都对准了罗拉的经纪人,程舒逸。
早些年罗拉出道时,她的粉丝就曾因为程舒逸给罗拉安排的行程太满而大闹过,甚至将罗拉的腰伤也怪罪给了程舒逸,只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罗拉的名气一天比一天响。
原本被视为压迫的工作又变成了上进勤奋的人设,随着罗拉的越来越火,粉丝对程舒逸的怨言也越来越小。
女人的购买清单上全是纵火用品,签收日期正是起火前三天,所有的证据都板上钉钉。
纵火后跳窗自杀,所有的罪恶因她而起,也因为她的死而结束。
唯一让网友们纠结的是,女人是如何顺利隐瞒粉籍,躲过了层层筛查留在了《少女宇宙》的节目组,甚至还能放火。
营销号众说纷纭,粉丝们将火气都宣泄在了《少女宇宙》的官方身上。
从视频里听到消息时,结束了当天训练的司听白刚刚坐上程舒逸的房车,准备跟着程舒逸回家。
官宣恢复录制到现在已经一周了,司听白每天都泡在训练室里。
她又恢复了在影视小镇里那训练狂魔的状态,拉着孟宁九她们没日没夜苦练。
而堆积了小半个月工作的程舒逸一接手工作,就忙到脚不沾地。
两个人分离了整整一周,再见面时,彼此的伤口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
程舒逸头上的纱布已经全部拆除,面色红润妆容精致,从外表看几乎无法将眼前人和火灾受害者的模样联系到一起。
看着程舒逸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司听白忍不住问:“姐姐觉得,这个人是怎麽混进来的?”
“你觉得呢?”程舒逸暂停了视频,抬起眼看司听白。
一周不见,司听白似乎又瘦了点。
节目组预热宣发的花絮短视频里,只要是有关司听白的镜头就都是在训练的状态。
不可否认,司听白不仅是程舒逸遇到过的最乖情人,也是入行九年来,带过最省心的练习生。
从第一期节目到现在,训练上的事情几乎没有让程舒逸操心过。
司听白真的如她自己所承诺的那样,会超越罗拉,为程舒逸赚更多的钱。
“谈茉莉。”
在听到反问回来的问题,司听白的第一直觉就是这个人。
虽然事情发生时,谈茉莉并不在场,甚至是早早撤出录制。
可是节目组里有且仅有一个跟程舒逸有矛盾的人,就是谈茉莉了。
程舒逸有些意外司听白的判断,轻笑道:“不错,很聪明嘛。”
帮那个女人顺利进入节目组的人,就是谈茉莉。
“姐姐和那个谈茉莉之间,到底有什麽恩怨?”司听白很好奇这个问题,从一开始的电话纠缠,到节目针对,再到纵容恶意伤人,谈茉莉似乎一直都不肯放过程舒逸。
听邵苏讲的过去,谈茉莉该对程舒逸感恩戴德才是。
可是谈茉莉却几次三番要害程舒逸。
面对这个问题,程舒逸并没有隐瞒,她淡道:“她和罗拉一样,是个养不熟的,但是谈茉莉和罗拉不一样的是,她要的不是金钱地位。”
而是程舒逸毫无保留的爱。
谈茉莉入行早又是年少成名,十八岁前就已经拿了一套影后大满贯。她恃才而骄眼高于顶经常得罪人,所以后面爆出黑料后,本就妒恨她的人都想来踩一脚。
只有初出茅庐的新人程舒逸说,她愿意为谈茉莉做洗白公关。
低谷时的相逢,程舒逸的漂亮坚韧和狠厉都深深吸引着谈茉莉,只是那个时候程舒逸满心满眼都只有赚钱。
她回避过,也拒绝过谈茉莉的感情。
可是程舒逸越是拒绝,谈茉莉就越是疯狂。
真正让程舒逸决定疏远谈茉莉的原因,是一首歌。
寄到家里来的歌曲初稿是谈茉莉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写出的词。氧化后的暗红血迹还透着血腥味,一字一句都包含着浓浓的情意。
也正是这首歌,让谈茉莉再一次爆火,并且遇到了后来她的结婚对象。
当时程舒逸被谈茉莉反复的表白纠缠到没有办法,不得不编谎话说之所以帮谈茉莉是因为把谈茉莉当成了替身。
没想到正是那句当替身,彻底让谈茉莉的自尊心受挫。
谈茉莉答应了那个苦苦追求自己的港城富婆,仅仅是因为富婆眉眼有三分像程舒逸。
在流量最大最火的时候宣布退圈,谈茉莉丢下一切跟富婆结了婚,定居国外。
就连程舒逸都是在热搜上才知道谈茉莉要退圈的消息。
所有的烂摊子都留给了程舒逸,好不容易积攒的人脉全部断掉,程舒逸不得不从头来过。
谁也没想到,丢下一切的谈茉莉会再回来。
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她还是放不下程舒逸,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了回头的资格。
淡淡讲完这一切,程舒逸自己都觉得荒唐得有些可笑。
司听白却很认真地看着程舒逸的眼睛,只是说:“姐姐,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
她无法想象,程舒逸是如何面对谈茉莉粉丝的疯狂攻击,也无法想象,独自收拾烂摊子的程舒逸吃了多少苦。
听着司听白的承诺,程舒逸只是笑。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司听白靠近。
乖乖照做的司听白慢慢倾身向前,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唇上。
这个吻像奖励,又像是回应承诺。
司听白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加深这个吻,可是又被推开。
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却无法触碰,司听白无意识地吞咽了下,眼神里满是渴望。
二人上次的亲密接触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不论是精神上还是□□上,都疯狂叫嚣着对眼前人的渴望。
读出司听白眼睛里压抑的情愫,程舒逸很是享受。
“小狗,你这段时间表现的很棒。”程舒逸捧着她的脸,笑得狡黠:“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奖励。”
……
……
录制地点从偏远郊区挪到了市中心。
所以程舒逸不再住房车,而是带着司听白回了自己家。
一进房间门,放下所有的隐私帘,程舒逸的吻便压了过去。
反应不及的司听白被抵在门板上,承接着程舒逸这充满占有欲,近乎索取的吻。
牙关被撬开,灵巧的舌尖闯进来,所有的呼吸都被掠夺,那一抹鸢尾花香紧紧缠绕着司听白。
两个人从玄关处一路吻至浴室,身上碍事的衣物散落在客厅。
在训练教室洗过澡的司听白再一次被热水打湿,她抱着程舒逸跪坐进浴缸。
久未接触过的彼此像干柴碰撞上烈火。
氤氲雾气在封闭的玻璃浴室中不断蔓延扩散。
强劲有力的枝丫徘徊在久旱的小春园外,等待着一个彻底扎根的机会。
被燃烧掉理智的程舒逸攀着司听白的脖子,久未逢春的口口根本承受不住撩拨,在欢愉登顶时,程舒逸无助地仰着头索吻。
放满水的浴缸变成无尽汪洋,而程舒逸是海洋中央无助漂泊的浮萍,司听白成了唯一能拖住她的依靠。
空气中的热不断攀升,积压在厚厚云层中的春雨终于冲破阻碍,淅淅沥沥地落下。
“姐姐。”司听白感受着春雨落下,笑道:“好没出息呢。”
被水汽蒸腾的人脸颊都泛着可爱的红,做不出回答的程舒逸懒懒依靠在司听白怀里放空。
没有得到回应的司听白也没有停下动作,在新一波春雨降落前。
司听白低下头无限缱绻地轻吻过怀中人的唇。
等二人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程舒逸早已经累到脱力。
体贴的司听白将人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就连衣服也细心为程舒逸穿好。
等她将程舒逸放回床上,又去收拾完了浴室和客厅再回到房间时,四周安静到只能听见轻浅的呼吸声。
卧室里只留下一盏暖调床头灯,在长夜中掀起一方宁静角落。
司听白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连着被子一起将程舒逸搂入怀中。
太久没有这样拥抱到程舒逸了,司听白有些不舍得松手。
“所以姐姐,”司听白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轻声问:“奖励是什麽?”
没有声音回答她。
怀中人早已经沉沉睡去。
第52章 我以为你会喜欢司听白的(三更)
距离直播夜越来越近,司听白的训练任务也越来越重。
她几乎没日没夜泡在教室里训练,出道是司听白唯一的目标。
只要达成她就可以得到永远留在程舒逸身边的机会。
总决赛公演的舞台有两场,一场是五人组的团舞,一场是个人的五分钟solo秀。
当大屏里的分组结果出来后,江雪宁忍不住欢呼尖叫了起来:“听白!宁九!歌轻!我们又可以一起练舞了!”
总决赛是由网友们票选出来的分组,最开始出圈过一次的四个人再次被分到同组,凑齐队伍的第五位也是常年稳在1号教室的实力选手。
这样强的阵容,大爆的舞台效果已经预定。
来不及高兴和庆祝的五人小分队回到训练室时再次陷入难题,开始规划两周后的直播舞台。
这次总决赛给的曲目全都是很火的韩舞,需要练习生们自己进行突破和超越。
在原作已经是大爆流量基础的前提下二次创新,难点在于这次改编和突破要让原作的粉丝也满意。
词曲方面由大vocal和rap秦歌轻接棒,编舞动作则是交给了司听白和孟宁九。
第五位选手则需要负责最后的词曲和舞蹈融合完善。
几人迅速分完任务,可总是觉得还欠缺些什麽。
一时间训练教室的气氛沉默下去,谁也没开口。
“或许我们可以在造型上也做一些突破?”司听白视线落在秦歌轻的蓝发上,提议道:“我们组要不要试试看改改发色?”
“改发色?”这个提议让孟宁九一愣,她低头看了遍原曲又思考了下突破,沉吟片刻点头认可道:“好主意!就是曲风…”
“曲风可能需要进行一些改动,”司听白接下她没说出来的顾虑:“原曲更侧重性感妩媚,所以都是黑长直的御姐类型,我们组每个人发色进行突破,往摄魂妖精类型靠拢,这样会更有记忆点一些。”
她话音刚落,孟宁九立马站起来伸手,二人默契地击掌。
“没错,司听白想法和我完全一致。”孟宁九忍不住笑:“大家觉得呢?”
秦歌轻那头蓝发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对于这个要求并没有什麽意见。
“我看行!”江雪宁双手合十,笑道:“刚好,我们可以染自己的应援色!我都想好了,我染个粉的,台下一片粉海,她们就是我的底气。”
“啊,真的要应援色吗?”原本没意见的秦歌轻突然有些尴尬,她的应援色是公司给的。
江雪宁凑过去笑:“咋啦,你应援色啥色?”
“或许你听说过那句,”秦歌轻抿了抿唇,学道:“我要把这玩意染成绿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该,谁叫你不用蓝色当应援色。”
司听白这个提议不仅解决了眼前的困难,更是让原本沉闷的氛围也热闹了起来。
“你染什麽色?”江城娱乐不会强制给艺人定应援色,作为练习生也用不上,孟宁九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司听白嗯了声说:“大红色。”
她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嘲笑秦歌轻的江雪宁凑过来八卦,“听白你染这个色,和你平常风格会差好大哦。”
阿寂在妆造方面更擅长酷飒类型的风格,所以司听白平时的妆容多偏攻击性一些,会让人觉得高冷且又禁欲。
这和她谦逊有礼的活泼性格形成反差,吸引了不少粉丝。
改掉沉闷的黑发,火似的红。
不再接话的司听白已经确定了选择,她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烈火似的红起来。
红成程舒逸的底气,成为程舒逸的依靠。
“那宁九呢?”秦歌轻八卦道:“你个人训练生,好自由啊。”
“我嘛。”
孟宁九双手后撑,仰下去望向天花板:“染个紫色吧,我喜欢紫色。”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紫色映射上了司听白的红。
听到孟宁九随口说出的发色,其余三个人暧昧地笑起来。
司听白和孟宁九不论是实力还是长相都是势均力敌的类型。
日常训练她们总是在一起,再加上前期那个爆火的出圈舞台。
所有训练生里就她们俩的cp粉最多了,大红配大紫,恐怕她们两个人的cp粉又要磕疯。
“好了,开工吧。”
孟宁九打断她们三人的暧昧笑声,轻咳了声说:“接下来的两周会很忙。”
笑归笑,说起正事时,小组队员不敢含糊。
训练室里经久不息的乐曲声,两周后的总决赛迫在眉睫。
所有人都紧绷着一口气。
……
……
训练室里的不分昼夜,江城娱乐办公大楼里也灯火通明。
《少女宇宙》的节目播出到尾声,程舒逸已经开始帮司听白和孟宁九规划新的未来发展了。
她们二人前期的小出圈后不断有商业合作找过来,综艺,音乐节,甚至还有影视剧本。
程舒逸回公司,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陈橙了。
她处理不明白的工作全部被程舒逸接手,闲下来的人跟楼下老奶似的悠闲遛弯到程舒逸的办公室。
看着不断叠加的行程栏,陈橙只觉得有些心惊,端着咖啡感叹道:“这麽多商演堆出来,司听白的身体吃得消吗?”
程舒逸带回来的合同,那样厚的一沓沓全是司听白的商演。
相较之下孟宁九的合约就少得可怜。
两个* 人几乎是天差地别的对比。
“所以孟宁九还是留不住吗?”陈橙猜到了原因,遗憾叹气道:“可惜了她这个好苗子,今晚的直播夜她粉丝肯定心碎死了。”
听着好友的抱怨和感慨,程舒逸头都没抬的说:“这有什麽好心疼的?”
这麽多天递过来的合作已经被程舒逸筛过三轮。
训练营的生活结束后,司听白必须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她继续出圈,在遇到好本子封神前,她必须不断露脸,以免被观众遗忘。
“可是这几个行程撞在一起了,又唱又跳的就是半个月,对体力和身心的消耗都巨大,你就不心疼吗?”陈橙看着司听白连排下来的音乐节邀约,忍不住八卦道:“我以为上次火灾后,你对她的感情有发生一点变化的。”
最起码,应该是在乎的。
现在司听白这样多的工作量,压迫感比程舒逸之前对罗拉还要恐怖。
综艺,音乐节,这些都是需要体力消耗的行程。
司听白刚出道就要接手这高强度的工作,陈橙突然有些可怜她。
“什麽变化?”程舒逸翻合同的手一顿,抬起眼看向陈橙:“司听白是艺人,这些是她的工作,我为什麽要心疼她?”
看着好友严肃的脸色,陈橙知道自己预判错了,连声说:“是我多心了,我以为那个小孩闯火场救你后,你对她有点心动呢,毕竟在医院时你那麽护着她。”
好友多年,陈橙还是第一次看程舒逸和俞原野起冲突。
所以陈橙以为那个叫司听白的训练生,最起码在程舒逸心里占据了很重的地位。
“心动?”程舒逸讽刺一笑,淡道:“别开玩笑了。”
程舒逸垂下眸,看着手里的合同。
这麽些天她为了司听白忙前忙后,凭借着自己的人脉拿下了不少邀约。
作为新出道的偶像,不断在大众面前出现和刷脸是最重要的,只有前期人脉累积,后期才能做到彻底大爆。
这个是身为经纪人的程舒逸能给的最好的回报了。
算是作为司听白火灾救了自己的报答吧。
陈橙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可是你不仅护着她,还带她回你家,我和俞原野都不常去你那套别墅,你对司听白就一点都没有不一样的感觉?”
好友多年的了解与默契,陈橙不信程舒逸没有动心。
“为什麽不让你们去你们自己心里有数。”程舒逸冷冷瞥她一眼。
刚刚还问个不停的陈橙噤声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程舒逸那套别墅的装修更像一栋博物馆,不仅停放着一辆昂贵摩托,客厅那整面墙的酒柜里有许多珍藏好酒,每一瓶都贵的咂舌。
上次三人聚会,喝大了的俞原野非要去看程舒逸那辆摩托,结果差点吐在了车身上。
为这件事程舒逸都没有发过脾气,只是不许酒醉状态下的俞原野再回她家。
见人老实下来,程舒逸淡道:“我说过,这孩子如果不是司家的人,那我会把她培养成下一个罗拉,甚至司听白未来的潜力比罗拉还要大。”
“可是…”
陈橙还想说点什麽,却被打断。
“而且,喜不喜欢很重要吗?工作上司听白听话懂事,感情和肉///体都白纸一张。”程舒逸无所谓道:“如果非要说喜欢什麽,那我很满意她的身体。”
话是这样说,程舒逸脑海里的某一瞬最先浮现出来的却是司听白的眼睛。
那双清淩淩的眼睛望着自己时,就像一汪澄澈的湖泊。
宇宙万物都被司听白抛弃,她的眼里只容纳下自己一个。
程舒逸喜欢司听白的眼睛,更喜欢司听白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的专注和唯一性。
“反正,”程舒逸翻阅了一张合同,说:“司听白能赚钱,也能满足我,各方面的。”
程舒逸是绝对的利己主义。
想要从她这里分走爱和在意,难度不亚于徒手摘月。
陈橙若有所思,喝了口咖啡道:“行,你没有对她动心就好。”
第53章 (不开心了吃糖富婆浅水加更)
备受期待的总决赛终于到了直播当天。
这场晚夏,正等待着少女们画下句号。
一万名观众挤满了江城体育馆,售卖出去的票三秒空,少女宇宙首轮线下公演现场座无虚席。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整个江城体育馆里的气氛都是紧张的,场馆里的灯光与布景老师们脚不沾地,向叶妮一遍一遍彩排走台,生怕出现一点岔子。
导演组严肃对待,训练生们也不敢有松懈。
化妆间早晨就开始忙活,被按在座椅上的司听白忍不住频频抬头望向门口。
今晚是直播夜,是程舒逸亲口承诺过,一定会来的。
程舒逸说她会陪着自己上台,会看着自己完成妆造,她会见证自己的努力。
在得到这句承诺后,两个人已经有两周没见过了。程舒逸忙着聊合同跟进度,而司听白留在训练室不停排练。
每一天不能见面的时间里。
司听白都是靠着程舒逸的这句承诺撑下去的。
当发型师不知道第多少次强调别乱动后,司听白终于失落,不再回头盯着门口。
今晚的直播赛至关重要,她们小组更改发色的决定是保密的,所以全部需要现染。
比司听白乖的孟宁九已经漂发到了第三次,褪色到近乎发白的长发终于可以上浅紫的颜色。
整个化妆间里都忙得起飞,即使程舒逸不在,也没人敢偷懒。
无事可干的司听白盯着镜子,看着自己慢慢褪色成金色的长发发呆。
直到听见开门声,原本坐得好好的人忍不住再回头。
“程姐呢?”司听白在看见门推开的那一刻亮起的眼睛,随着陈橙的出现而落寞:“她在后面吗?”
抬手关上门的陈橙笑嘻嘻的玩起谐音梗:“橙姐不就在这里吗?”
听见声音的孟宁九抬起头,礼貌打招呼:“陈姐。”
“诶,准备的怎麽样?”陈橙看着头发已经开始变色的两个人,点了点头:“不错,今晚你们肯定能狠狠出彩。”
司听白还是不死心地问:“陈总,我程姐呢?”
“舒逸她临时有点事。”陈橙没有过多解释的想法,敷衍道:“她会来的,晚点。”
几乎是话音刚落,司听白原本落寞的眼睛再次亮起来。
陈橙被她这充满浓浓爱意的炙热视线盯得有些心虚。
之前只知道这个小孩对舒逸很着迷,可是没想到竟然在意到了这种程度。
仅仅只是提到与舒逸有关的事情,就可以瞬间调动她的情绪。
陈橙突然有了几分愧疚感。
其实她并不能确定程舒逸今晚还会不会来,不然她也不会亲自跑一趟后台了。
本来陈橙和程舒逸是一起离开的江城娱乐。
就在开车过来的时候,程舒逸接到了Dwan工作室打来的电话。
……
……
“请问是程女士麽?”女人声线偏冷,透过听筒传来,自带疏离感:“我是许意她物理老师的爱人,我叫江宜。”
原本是一个能擦边过去的绿灯,程舒逸却踩了刹车急停在了斑马线前。
期盼许久的人终于给了回应,程舒逸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您好,江医生,我是程舒逸。”
其实早在许意给了联系方式后,程舒逸就尝试过预约江宜。
只是江宜的近一周排期预约都满了,程舒逸只能等。
可万万没想到,机会居然来的如此突然。
江宜的电话居然比预期还要早的打过来。
也就是说,程游历的病情能比想象中更早一些得到控住,最起码,不用拖延到秋天。
江城的晚夏仍旧热得厉害,可程舒逸听着电话那端的清冷声音,原本闷在心头的燥热也散去。
“是这样的,我今天原定的行程取消了,”和程舒逸的激动形成对比,江宜情绪稳定语调平缓,让人有极大的安全感:“所以想问问您方不方便,我们这边可以进行一个对程游历小姐病史的在线会谈。”
“方便!方便,方便。”从未有过如此失态情况的程舒逸连连点头,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身体。
眼前的红灯还差几秒转绿,程舒逸更改了去江城体育馆的路线,她在绿灯后就近掉了头,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相比于病人家属的失控,电话那端江医生的情绪始终稳定。
江宜听出了程舒逸正在开车,江城的马路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分心,尤其是节假日里人流量暴涨的情况下。
所以她耐心地给了程舒逸停车的时间。
几乎是刚将车停稳,程舒逸就连声问:“江医生,我这边可以跟您进行在线会谈,您给我三十分钟准备时间好吗?我需要回家,因为我现在正在去工作的路上,手边没办法立马腾出安静的空间。”
连声回应着江宜的同时,程舒逸完全忘掉了和另一个人的约定。
那答应过司听白一定会去陪着她参加总决赛,会见证她为自己努力的每一步的承诺早在此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以,”江宜说:“那我们一个小时后开始在线会议。”
程舒逸没有犹豫地应下,又说:“但江医生,有一件事情我需要确认。”
电话来得突然,程舒逸忍不住担心:“是不是从现在开始,您会正式接手我姐姐的治疗,您这次被打乱的计划,不会是某个病人临时失约,后面再回来吧?我希望您目前的全部时间都是留给我姐姐的,您这段时间的诊疗费我愿意支付比您原定的佣金高三倍。”
住在江城疗养院的程游历已经病的很重了。
程舒逸必须保证在秋天到来前,就让程游历开始治疗,贪心一点甚至是奢望她好起来。
所以在片刻的狂喜和震惊后,程舒逸又恢复了理智。
“对,我现在正式接手您姐姐的治疗。”
“失约的不是病人,而是我的爱人。”原本疏离清冷的江医生在提到爱人这两个字时,语气里明显有了笑意:“今天本来是留给我陪伴爱人的休息日,只是,江城体育馆今晚似乎有一个出道比赛,我的爱人被我的姑妈拉去支持她喜欢的艺人了,所以我临时被空出了时间。”
偌大的书房里,落地窗外的阳光晒了进来,摆在窗台处的鲜花上还缀着水珠。
这是宋卿早上出门前刚刚浇过的,江宜闭上眼睛深呼吸,丝缕花香气间仿佛还存留着宋卿的味道。
原本坐直的江宜靠进椅背中,望着窗外的好天气,有些遗憾地叹了声气。
她昨晚刚叫人把游泳池清理干净了,还想着趁着休息日和好天气,哄着宋卿跟自己试试泳池。
可是天杀的九老板一哄二赖三撒娇,拐走了心软的宋卿,独留江宜守空房。清理好的游泳池也没兴趣,计谋失败了的江医生心如死灰,明明才离开宋卿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控制不住想念。
隔着屏幕并不知道江医生的心思早已经跑偏了的程舒逸放下了心。
还好是为了看比赛,而不是因为其余病人。
听着江城体育馆的比赛,程舒逸试探着问:“江医生的姑妈今晚要看的出道赛不会是《少女宇宙》吧?”
如果江医生家里人也喜欢这个节目,或许自己利用经纪人的身份能拿一些便利。
这样方便拉进和江医生的关系,最好是能借此熟悉起来。
想老婆到神游的江宜嗯了声,淡道:“程小姐也追星吗?”
聊到专业话题,程舒逸笑道:“我不追星,但是如果江医生需要的话,或许我可以帮您。”
“程小姐是工作人员吗?”江宜听着程舒逸渐渐放松的语气,半开玩笑道:“那能帮我黑幕一下吗?卡一下我姑妈喜欢的人,叫她别出道。”
原本只是试探的程舒逸见人真的有这方面想法,忍不住笑起来:“可以呀,请问江医生想卡的人是?”
江宜:“叫司…额,司什麽白?”
程舒逸:“司听白?”
江宜:“对,司听白,就卡她。”
程舒逸:…?
隔着听筒确认程舒逸已经完全脱离了紧绷的神态。
还没等程舒逸回答,江宜又正经起来:“好了,聊了一些别的话题,程小姐现在似乎没有那麽紧张了。”
知道程舒逸在开车的时候,江宜其实有些犹豫要不要等人到了地方再电话聊。
不然按照这个路况,按照程舒逸激动的状态,恐怕会出事故。
跟着宋卿呆久了,不知不觉间江宜也变得柔软了许多,常年竖起的利刃尖刺,被爱一点一点软化。
“那请程小姐准备回家,我们一个小时后开始会议吧。”江宜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疏离,“您还有问题吗?”
反应过来自己被医生引导情绪了的程舒逸啊了声,说:“没有了,那我们一个小时后会议视频见。”
挂掉了电话,程舒逸仍旧有些恍惚。
原本以为这个江医生这麽难约会是什麽又傲又难搞的性格。
但没想到的是,江医生居然比想象中要开朗。
更意外的是,江医生的姑妈喜欢司听白,那以后找江医生岂不是有了个更便捷的工具?
这个好消息的到来让程舒逸的心情大好,她转过身对一直保持安静的好友说:“橙子,你开车去江城体育馆,我打车回江城娱乐开会。”
从程舒逸的表情和她对电话那端人的称呼中,陈橙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很难约的江医生终于有了时间,所以程舒逸今晚的直播夜可能要缺席了。
原本只是准备过去玩玩的陈橙点点头,认真道:“放心吧,有我在呢。”
……
……
一直盯着所有妆造完成,彩排都走了两遍,确认不会出岔子后,陈橙才离开后台。
而司听白还是没有等来程舒逸的身影。
那个说好不会缺席的人,还是缺席了。
没由来的失落席卷司听白的心,她低头盯着已经换好的演出服,现在距离直播演出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粉丝们已经开始进场,即使坐在后台,也仍旧能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
今晚注定是个热闹非凡的夜。
可司听白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落寞地坐在一旁,想不明白程舒逸为什麽会失约。
明明是答应好的事情,既然做不到,为什麽又会答应呢?
看着一脸落寞的人,猜到原因的孟宁九轻轻叹了声气,抬手揉了揉那颗红色的脑袋:“别想啦,说不定程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真的会来吗?”司听白感受到落在发顶的掌心,扬起脸问:“真的吗?”
已经完成妆造的司听白像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玫瑰。
火红的发色配上同色系的美瞳,她美得张扬又肆意。
可是此刻这朵玫瑰有些颓靡,那火红的眸中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她如果不来,你是不是不上台了?”孟宁九把问题反问回去:“你要一直站台下傻等吗?”
这个问题让司听白一愣,她犹豫了。
来当艺人是为了程舒逸,参加节目是为了程舒逸,撑到了总决赛还是为了程舒逸。
可是现在,程舒逸缺席了总决赛。
司听白却没有想放弃舞台的想法,或者说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她按下去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初心仍旧是程舒逸,这一点司听白坚定不会变。
可是对于舞台,司听白早已经不是抱着应付了事的心态去对待了。
她享受站在台上的感觉,每次完美地呈现出舞台后,心底就会腾升起说不清楚的满足与自豪感。
今天来到现场看自己的粉丝们,不是因为司家的权势也不是因为司三小姐的身份。而是为了练习生司听白,所有的爱全都是练习生司听白一点一滴用汗水换来的。
所以放弃舞台这四个字,司听白说不出口,也做不到。
良久的沉默,司听白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对呀。”孟宁九说:“你首先要爱你自己,然后才是爱人。”
虽然你和程舒逸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爱人关系,后半句话孟宁九不忍心讲出来。
尤其是对上司听白那双澄澈的眼睛。
“她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就连我自己也超越不了。”司听白语气坚定,神色认真:“但是如果她没来,我也会上台的,不会不唱。”
这是一种责任,不只是对粉丝。
更是对那个在训练室没日没夜训练的司听白。
“这才是我认识的司听白。”孟宁九伸出手,“走,去候场。”
原本蹲在地上的司听白抬手搭上她伸出来的手,笑着再站起来与她并肩:“走。”
演出已经开始了,除去到场的观众,还有网络上破亿的浏览量。
许多人都在期待着今晚的演出,为过去的三个月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进入候场区的五个小夥伴手背叠手背,小声地为彼此喊了声加油口号。
谁也不知道,过了今晚她们还能不能一起练舞。
所以这次舞台很有可能是她们五人的最后一次合作。
当苏飒开始介绍司听白时,大荧幕上已经开始自动滚播起来了司听白在节目里的高光点。
从开始的九号教室到现在的断层人气王,司听白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扎实。
这是一个煽情环节,每个练习生都会进行介绍和播放VCR。
趁着台前苏飒还在挨个介绍时,司听白她们已经开始走位了。
不同其余组员的一起上台,司听白她们组的分工非常明确。
五个人站在了舞台的不同地方,每个人负责的任务也不同。
大vocal江雪宁负责开嗓,秦歌轻负责rap部分。
而司听白和孟宁九则一人只有两句词,其余时候几乎都是舞台动作。
彼此找准优势点,合作舞台将每一个人的优势无限放大。
直到苏飒介绍完,四周的灯影按下去,舞台缓缓升起。
“,”
【囚笼,枷锁,残破的布偶终将坠落】
“”
【你终于落入我掌心】
俏皮的粉在镜头下率先出场。
江雪宁声线勾人音色清丽,镜头定格在她的脸上,她单手托脸比心,冲着镜头暧昧地wink了一下。
气氛被她点燃,观众席里爆发出欢呼尖叫声。
随后出场的秦歌轻抱起电吉他,痞痞笑着,与跟她配合的另一位队友合唱了一段rap。
舞台四面的灯光亮起来,另一侧升降台缓缓出现。
神秘的紫绽放在屏幕之上,全场的欢呼瞬间炸响。
人群中齐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随着升降台的出现,圣罗兰般的梦幻紫在灯光下飞扬,孟宁九虔诚地低下头,唇覆上握住话筒的左臂。
灵巧的舌尖顺着臂弯上延,唇色的红印在血管上,变成流淌的鲜红的河。
她这短短的开场动作,就足够引得全场尖叫声更甚。
这是一支极非常媚非常性感的舞,经过改编后,增添了几分随性和潇洒,仿佛为孟宁九量身定做一般。
那双浅紫的眼眸会摄人心魂,每一缕发丝都散发着无限大的魅力。
直到唇在话筒前停止,孟宁九低低地轻笑了声,笑意浸入词中,唱出来:
“,”
【捕捉,吞下去】
“”
【最终一起燃烬】
她的韩文咬字非常准确,被卷成大波浪样式的浅紫色长发随风飞扬着,她像一个四处留情的紫色蝴蝶,飞跃过每一朵鲜花,可没有花值得她停留。
孟宁九的肢体动感强到可怕,这样力量型中又透露出柔软的舞蹈放在她身上,每一个动作都极具有故事感。
随着升降台的固定,小组里的人逐渐全部露脸,鲜艳的发色点亮舞台。
可观众的情绪仍旧没有被提升到顶峰。
因为还有个人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江雪宁功力深厚震慑力十足的高音中,四周的光刹那间暗了下去。
独自行走在舞台间的那只浅紫色的蝶似乎飞累了,停留在原地后无助地探出手,似乎想要握住什麽。
可随着越来越暗的光,舞台上的一切渐渐看不清晰。
在陷入长达三秒的黑暗后。
一道清冽的声线响起,撞击在夜色里,似一把利刃斩破眼前的混沌。
“”
【天意在此刻降临】
“ .”
【让我来宣布】
随着缓缓升起来的升降台,裹挟在黑暗中的声音勾得人心难捱。
原本喧闹的观众也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秉着气,期待着。
直到刹那间,遥遥一束顶灯落下。
短暂陷入黑暗的人得以拯救,升降台上的人露出全部摸样。
火似的红发像是将夜色烫出了一个窟窿。
那早早已经落下的太阳,却在此刻绽放出初升时的光芒。
顷刻间台下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声,整个场馆的人整齐划一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司听白——”
“司听白!!!!!!”
那亮眼夺目的一抹明红,就这样闯入镜头。
以张扬肆意的野蛮生长姿态扎根于观众心底。
司听白的内核力量很强,翻身越下升降台的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
她的到来点亮了舞台的最后一波高潮,更是将全场的氛围推向顶峰,这个素来不会做柔软肢体动作的人再一次突破了自己的舒适区。
引诱,挑逗,调戏。
这些需要技巧性的媚态被司听白拿捏得刚搞好。
那双红色眼眸望向镜头,定格间,她暧昧地勾起唇。
“ .”
【这场迷人又危险的游戏啊】
静静与屏幕对视的司听白竖起食指,缓缓地贴向唇边,音乐声配合地小下去。
包括观众们的欢呼与尖叫都不自觉地弱下去,就连呼吸都放缓。
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司听白身上,盯着这一束自天边降落的光。
“。”
【结束】
司听白的声音很轻,尾调上扬,莫名缱绻。
配合她仰头的动作,四周的舞台慢慢暗淡下去,只保留了她身上的一束。
舞台中的人宛若一株盛开在无边夜色里,带着剧毒却散发着致命诱惑力彼岸花。
全场陷入三秒的寂静后,迅速迸发出更加热烈的尖叫声。
观众席上久久回荡着司听白的名字,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没人会不爱上这样的司听白。
仅仅只是合作舞台,原本排在第五名的司听白一跃而上,甚至压过孟宁九的票数,稳稳冲入前三。
……
……
下一组的队员已经在候场。
当演出完的小队从舞台上下来时,司听白只觉得恍惚得厉害。
她的脚明明踩在地上,可是每一步都很虚浮。
视线几乎是从下台后就开始查找,迫切地想要找到渴望的那张脸。
可越是期望,司听白就越是失落。
程舒逸还是没有来。
她缺席了自己的初舞台,现在又要缺席最终舞台。
失落感袭击司听白的心,摘掉耳返的耳朵也没有获得清净,场馆里的欢呼声还盘旋在司听白的耳朵里。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现实生活中的狂热爱意,那些情意穿透屏幕,一分不少的,来到她身边。
可是她唯一想要的那份爱,却缺席了。
“我们居然怎麽顺利就完成了。”江雪宁拍着心口,小声感叹。
秦歌轻笑着说:“而且完成的很棒,你有没有看见你的排名?冲进前五了,稳出道的。”
“你也在前九呢。”江雪宁小声说:“我们讲好一起出道的。”
卸下重担的少女们用玩笑分散着注意力,距离舞台越远,少女们的情绪就越放松。
可有一个人始终沉默着。
大屏幕上的票数是实时更新的,小组赛的一轮变动后几乎就定型了,就在舞台结束下场时,孟宁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排名跌出了前三,然后是前九。
最后甚至跌出了出道圈。
原以为投靠程舒逸,原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原以为只要跟过去彻底割席。
就可以拥有从获新生的机会。
但现在看来,孟宁九自嘲一笑,似乎是太自以为了。
小队在走廊上分开,曾经需要111位少女共用的化妆室,现在已经足够两人一间了。
司听白还是和孟宁九在同一个化妆间。
从节目的最开始到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从敌对到缓和,再到现在能如好友般相处。
停在化妆室门前,司听白注意到了孟宁九落寞的表情和迟疑的动作。
在即将开门的瞬间,司听白抬手拉住了孟宁九,将人拽向自己的瞬间张开双臂。
没有安慰人经验的小孩笨拙地给出一个拥抱。
化妆室里现在全是准备为二人更换妆容的化妆师。
时间紧任务重,结束团舞的练习生们必须马上换衣服换妆容,准备接下去的单人舞台。
化妆室里没有人会给孟宁九留难过的时间。
所以在进去前,司听白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了孟宁九失落的表情,也承接住了孟宁九悬而未落的泪。
三个月的时间看似很短,但也足够改变许多。
比如曾经比司听白要高的孟宁九,现在已经需要微微仰头看司听白了。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疯狂训练,司听白不停暴瘦的同时,身高也抽了条。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肩膀,竟然莫名让孟宁九有了几分安全感,下意识想要去依靠。
她以为自己的情绪藏得足够好。
“不要怕,孟宁九。”司听白认真说:“你一定可以出道的。”
即使开始的时候司听白真的很讨厌孟宁九。
她比自己早进公司,比自己早遇到程舒逸,比自己跟程舒逸更亲近。
最开始在江城娱乐时,孟宁九和程舒逸的每一次接触都让司听白厌恶到了极致。
可她们彼此又太像了。
不论是脾气秉性,还是风格定位,就连身上那股折不断的傲慢感都出奇的一致。
cp粉将她们称为双子星,就连节目组都有意向地往这方面剪辑。
她们一起跳过的淩晨通宵,一起看过的江城日出。
还有那在黄昏晚霞,日出破晓前里累到极致后依靠在一起沉沉睡去时的安稳。
这三个月的相处,司听白早已经把孟宁九当成了朋友。
“我们说好要一起出道的。”司听白盯着孟宁九的眼睛问:“不是吗?”
赤红色的美瞳颜色像一团小火苗,司听白这样认真看向人时,仿佛要隔着皮肉将灵魂燃烧。
孟宁九只觉得自己被点燃。
可遇到这把火的时间太迟了,她的人生早已经是枯木一堆。
相似的人总是互相讨厌,再到互相吸引,最后成为朋友。
听到这声安慰,孟宁九突然觉得这句话用在自己和司听白身上再合适不过。
“司听白。”
孟宁九笑着,可眼底却泛起泪:“如果我今晚没能出道,你要带着我的那一份,继续唱下去。”
看着少女落寞的紫色眼眸,司听白啧了声,她抬起手掰过孟宁九的脸,认真道:“我不,你自己的舞台你自己跳。”
孟宁九却再讲不出话,她闭着眼睛摇摇头:“这不是一个努力就有结果和收获的圈子,资本永远站在更高处。”
“所以,即使你很不想听我讲这句话,但我还是要说。”孟宁九抬手擦掉泪,叹道:“不要对这个圈子里的人动真感情,不管你多爱程舒逸,也要克制这份爱。”
爱有时候是不能带来好结果的。
甚至还会变成诅咒,将人反噬。
剩下的话孟宁九再讲不出来,她将脑袋抵在司听白的心口处,无声地落眼泪。
在这样高压的情绪下,连哭都会觉得浪费时间。
司听白只以为孟宁九是太难过了,抬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试图说点什麽哄哄。
可孟宁九却没有给司听白安慰的时间,她抬手擦掉泪花,慢慢扬起脸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快没有时间了。”
……
……
这场直播已经接近尾声。
当所有小组训练生都结束舞台后,最早上场的那一组练习生们已经上台开始solo表演了。
今晚的出道战,是根据观众打投决定的。
在每一位训练生上台表演完后,将会由在线线下的观众以及导师团进行投票,并且将事实数据公布在屏幕上。
训练生们演出完的当场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比赛结果。
当程舒逸开着车赶回江城体育馆时,最后一组练习生就是司听白她们那组。
现在连她们组里的人也已经上去了两个。
和江宜开完在线研讨会后,程舒逸接到了疗养院打来的电话。
程游历的状态再一次恶化,情况非常糟糕。
疗养院距离江宜所在的地方有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无法及时赶去的江宜在电话里指导着现场的医生,完成了紧急救援。
守在外面的程舒逸却不像过去那样慌乱。
这一次有了江宜,程舒逸莫名有了底气。
所以当程游历的状态平稳后,程舒逸难得放松了下来。
她无处可去,不想回公司也不想回家,最后才想起什麽似的,开车来了体育馆。
在化妆室犹豫到最后一刻的司听白,在得知自己已经是全场最后一个练习生时,才不情不愿走到后台。
就在掀开帘子的瞬间,司听白愣在了原地。
“马上上台了。” 程舒逸的声音淡淡,她站在原地,在看见司听白的瞬间没有喜悦也没有期待,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是指责:“为什麽来这麽慢?”
早十五分钟到的程舒逸已经开始接手工作了,她身边的助理正捧着台本给她核对。
在得知司听白表现很棒,票数很稳的时候。
程舒逸是有些开心,甚至满意的。
但在即将上台前迟迟不出现的司听白让程舒逸的这点开心又* 消失了,还没出道就没有时间观念,以后那麽多任务作累积,只怕会误事。
并不知道眼前人心中所想的司听白还站在原地,沉眸看着眼前站着的女人。
这是她心心念念,想了一整天的人。
程舒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没有祝贺没有夸奖也没有对于毁约的半句解释。
她出现的太突然,突然到司听白都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太想念,以至于出现了错觉。
化妆室内灯光交错,暖的冷的色调灯落在衣襟上,像极了散落的星星和月光。
与即将上台的爱豆们不同,程舒逸脸上的妆容很淡。
是那种在4k镜头里会被吃得一点不剩的淡妆,可唇却是艳丽的红,衬得黑发和黑眸更加摄人心魄。
“姐姐。”
司听白听见自己微不可闻地咽了咽口水,刚开过的嗓突然有些哑:“我没做梦吧,姐姐…真的被我等来了。”
原本还想催促的程舒逸听见声音,啧了声说:“紧张傻了?我说过会陪你的。”
可是你说的是陪我全程,你说的是参与我的一切,司听白在心里反驳,你也没说过会迟到。
二人视线相接,却没人再讲话。
程舒逸看着眼前人,火红长发被银色蛇形发圈束住,蛇头搁在肩上,那双红宝石的眼搁在黑色西服上,与司听白一起盯着自己。
这个造型程舒逸已经在今晚的回放里看过了。
司听白本就白的肌肤被这个红衬得更白,那双澄澈眼眸此刻不再是黑色,诱人的红,充满野心与欲望的,蛇似的眼睛。
导播在耳机中催促,提醒司听白三分钟后准备登台。
司听白现在的妆发已经完美,不容再有一丝瑕疵。
可那双红宝石似的眼就这样直勾勾盯着自己。
四面都是人,司听白的眼里满是欲望。
“姐姐。”司听白又低低唤了声,微垂着眼,像极了等待抚摸的犬:“你今天…迟到。”
明明司听白是被辜负的那个,可是此刻讲出来的话一点不像讨公道,反而是撒娇。
此刻如果你主动抬手抱抱我,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司听白这样想着。
可是程舒逸根本没有接收到她这个信号和暗示。
也没有给她解释,更别提拥抱。
奔波一整天的程舒逸已经很累了,叹了口气淡道:“有什麽话演出结束了说,先上台。”
导演已经进入一分半的倒计时,台上苏飒已经开始介绍司听白了。
没有机会再耽搁下去了。
没得到解释和抱抱的司听白只好压下委屈,抬脚往台上走。
二人擦肩而过,程舒逸轻轻握住了司听白的手。
腕骨被细白指尖握住,过于清瘦的骨架,很轻易就被指尖完全包裹住。
司听白微侧头,只看见身侧的黑发低垂下去,几缕散乱的发丝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有些痒。
这个素来高傲的女人慢慢低下头。
司听白的腕骨处粘贴温热,很快又松开。
导演已经进入一分钟倒计时,台下也开始呼唤起司听白的名字了。
程舒逸正站在幕布后,这个视角遮住了台前的镁光灯,也挡住了后台的视线。
外人眼里,只看见原本预备上台的人停了下。
“好好唱。”程舒逸微微勾起笑,眉眼间依旧明艳:“给我赚钱。”
唯一变化是,那抹红唇有些晕染。
晕开的唇红像火,在司听白的腕骨处烧了起来,一直燃进心口处。
“好。”司听白喉头攒动,刚刚心里的烦闷全部奇迹般消失了。
耳反再次传来催促这上台的指令,司听白不舍得挪回视线,在台上站定后先行了个标准的公主谢礼,然后自我介绍。
已经上了舞台的司听白又变成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四周的舞台灯光灭下去,独留出司听白那一盏。
程舒逸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在心里盘算着司听白后续的节目安排。
司听白比罗拉有前途,比罗拉更好控制。
但同时她的小脾气也比罗拉多。
比如刚刚,如果自己不吻那一下,司听白不知道会把这个舞台弄成什麽样子。
程舒逸的审视着司听白,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太满意的商品。
她轻轻抿着唇,思索着要如何打磨这块美玉。
就在程舒逸出神的时候,司听白已经完成了她的舞台。
台下爆发出阵阵尖叫,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呼唤着司听白的名字。
“司听白!”
“司听白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主持人的声音被应援口号盖过去,程舒逸耳返里传来导播室的贺喜。
投票器中的数据以每秒过万的速度刷新着,原本排在第三名的人一跃而上。
司听白的名字登上第一,挂上了象征着胜利的皇冠。
现场再次被尖叫声占领。
司听白微微侧过头,耳畔皆是念着她名字的尖叫,可是她却没有去回应,而是焦急地用视线去查找。
相机拍摄不到的舞台幕布后,女人一袭淡色长裙,双手环胸看着台上。
台上台下的视线相接。
司听白的唇忍不住勾起,左手出的印记再次发起烫。
她的视线落在程舒逸身上,眼前的灯光,耳畔的尖叫,欢呼仿佛一瞬间消失。
整个世界都空寂了下来,司听白的世界只剩下程舒逸。
粉丝群体中爆发出更加大的尖叫欢呼声。
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正轻轻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朝向司听白面前的手臂内侧,有一个明红唇印。
那是上台前,程舒逸给的奖励。
司听白低低垂眸,虔诚地吻了上去。
粉丝的尖叫欢呼在耳畔慢慢远去,属于第一名的冠冕落下来。
司听白在万千人注视下,匿在黑暗中享受着独属于她一人的奖励。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呼和尖叫中的时候,《陨石》的前奏突然响起,刚刚演出过的全部练习生,包括之前被淘汰掉的练习生们从后台出场,原本沸腾的场馆再一次迸发出尖叫声。
这首歌见证少女们从无到有,一粒粒陨石最终汇成宇宙。
有人将在今晚圆梦。
有人将在今晚遗憾。
这个炙热又难得的夏天由111位少女撑起。
司听白忍不住想,她此后的人生还会有无数个夏天,但再也不会有哪个夏天像今年这样炙热。
爱人,梦想,朋友。
曾以为遥不可及的一切,此刻都在触手可得处。
站在舞台中央的司听白仰起头,看着高悬在舞台中央的礼球,在她的名字登顶的瞬间,礼球爆炸开。
金色的飘带似暴雨般倾泻而下,彩带落在司听白肩膀,欢呼声祝贺声萦绕在司听白的耳畔。
成功出道的江雪宁跟秦歌轻紧紧拥抱在一起。
就连卡位第九的孟宁九都红了眼眶,她长久地盯着自己的排名。
这三个月的辛苦训练,承载过去一年半的练习,孟宁九独自一人走到了今天,在距离梦想最近的一步时。
那个人还是放了自己一条生路。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讽刺。
没有与旁人拥抱的孟宁九慢慢闭上了眼睛,泪水打湿浅紫色的眼下水钻。
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品尝着胜利后的苦果。
而同样没有与人庆祝的还有司听白。
现场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她的脸,台下的观众卖力地呼喊着司听白的名字,可她却没有看任何一个镜头。
即使此刻所有的荣光都落在司听白的肩膀上,可那双红色的眼眸视线长久地落在幕布后。
所有人都在拥抱,都在享受这一刻的快乐。
可司听白却没有回应想与她拥抱的练习生,这成功后的第一份喜悦,她只想与程舒逸共享。
左手起伏调动的筋脉上印着一枚鲜红的吻痕。
吻痕的主人正站在幕布后。
低下头,闭上眼睛,在万人喝彩声中,司听白再一次虔诚地吻上脉搏处。
程舒逸的吻痕留在司听白左手的脉搏上。
是一低头就可以吻到的距离。
第54章 (热孜富婆深水加更第一章)
《少女宇宙》宣布落幕时,Nine meteorites九人团正式出道。
漫长的谢幕仪式终于在《陨石》的音乐声中结束。
骤然亮起的白炽灯,将所有人从梦幻的舞台上拽回现实生活,舞台上已经没有了练习生,观众们按顺序离场。
避开前来恭贺的练习生和工作人员,逆着往休息室去的人群,司听白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后台跑去。
她没有给任何练习生拥抱,也没有回应任何恭贺,脚步也没有为任何人停留。
这一抹红在落幕后的舞台上狂奔,仍旧无比鲜活又亮眼。
正低头看着数据和话题疯涨的程舒逸并没有注意到那一抹坚定朝着自己跑过来的红,她对台上成功出道的喜悦并不感兴趣。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怀抱中,程舒逸微怔,抬起头便迎上那双红宝石似的眼。
在舞台上沉稳发光的人在此刻漏出孩子气的笑意,司听白说:“姐姐,我做到了。”
三个月前的约定,在此刻兑现。
司听白不仅成功出道了,更是高人气高流量的断层第一名。
这场胜利倒是程舒逸意料之外的。
最初程舒逸将司听白塞进这个综艺时,只是不想浪费这张脸,毕竟司听白唱跳双废又没有资本背景,撑不过前三期也是正常的。
可没想到的是司听白不仅靠这张脸留住了前期,更是靠自己的努力一路爬到了最高点。
这样的野心,程舒逸很喜欢。
“真棒。”程舒逸没有推开司听白的拥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了。”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眼里的笑意,小心又认真地询问:“所以姐姐,我以后可以留在你身边了吗?”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刻,司听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程舒逸看着她眼睛里的认真,将问题反问回去:“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这三个月的相处,程舒逸早已经习惯了司听白在身边的生活。
司听白太乖太听话,无需命令,这样以后勾勾手指就会主动靠过来的人,程舒逸从未设想过司听白会有离开自己的可能性。
所以这个问题在程舒逸耳朵里,就像一个玩笑。
她回应的敷衍,落在司听白耳朵里却又变了一层意思。
这个被喜悦和幸福包围的小孩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诚挚的爱意再一次被人轻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司听白加深了拥抱,将额头轻轻埋在程舒逸的肩膀上,小声地说:“我真的好爱你,姐姐。”
“好了,去庆功宴吧。”程舒逸抬手拍了拍司听白,主动分开这个拥抱。
连同一起被程舒逸推开的,还有那句她明明听到却懒得回应的示爱。
……
……
节目圆满落幕,作为总导演的向叶妮是最开心的。
人到中年,这个即将迈入五十岁的女导演终于拥有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出圈项目。
她不仅打出了自己的知名度,更是开创了国内选秀综艺的先河。
前途一片大好的不仅有九位少女,还有向叶妮。
“后面这九个孩子再一起上旅行综艺,”喝了些酒的向叶妮话多起来,语气里满是骄傲和笑意:“把这波热度再上一层!”
管理层和练习生们被分在两个不同的包厢里。
程舒逸坐在主座上,对向叶妮的未来规划并不感兴趣。
桌上陪着的不仅有节目组的人,还有九位出道练习生们的经纪人。
正当程舒逸踌躇着怎麽离席时,倒扣着的手机振动了下,又弹出条新消息。
【司听白:姐姐,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刚结束训练的练习生们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吃饭的席间大家除了聊今晚的舞台,更多的是在搜索栏里找自己的名字。
看着粉丝们剪辑的视频,搭建的超话,整齐划一的头像还有应援词,这种被人爱着的感觉很奇妙。
坐在离门最近的司听白无心处理眼前的社交。
她看着没有被回复的消息,又看了眼身侧空出来的位置。
这里是孟宁九的座位,可从庆功宴开始到现在,孟宁九都没有出现过。
她被卡九出道,本来在前三的数据硬生生被打压到末尾圈,更是在首轮团舞结束后跌出了出道名额,最后靠现场粉丝和导师拉了一把,才终于出道。
孟宁九的名次一官宣,热搜上迅速炸开锅。
她的粉丝们纷纷为她抱不平,孟宁九卡九的词条就这样冲上了热榜。
本身就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的司听白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出去好几次了,可是她将楼上楼下找遍了,都没有看见孟宁九。
给程舒逸发的消息也一直没有得到回复,正当司听白实在是坐不下去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程舒逸:可以。】
……
……
数不清第几次回到程舒逸家,司听白早已经熟悉了这栋别墅的全部布局。
可是像现在这样独自清醒的状态下呆在程舒逸家,却还是第一次。
在一楼洗完澡的司听白走出浴室。
客厅里安静极了,程舒逸在二楼洗漱护肤,司听白擦拭着未干的长发,独自坐在沙发等她。
安静的环境下人总是会滋生出好奇心,司听白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作为客厅唯一光源的酒柜所吸引。
琳琅满目的酒柜里摆放着各种品类的昂贵酒,司听白从小是被当成下一个司雪培养的,所以生意场上的规矩和讲究司听白都有学过。
她不喝酒但是认识酒。
视线在特意被上锁的一格酒柜上停留,这里是整面酒墙里的灯源。
可不同于其余酒柜里具有收藏价值的昂贵品牌,这被单独陈列出来的酒柜里摆放着的是一款很小众的的葡萄酒品牌。
司听白对这个品牌有些陌生,只知道这是家法国的私人农庄主产的,不怎麽售卖连logo都是手绘,没有名气更别谈收集价值,可值得程舒逸单独摆出来就一定是有特殊的含义。
视线在其中一瓶酒的logo上停留,司听白发现这些酒是按年份排的,被放在最高一层的全都是产于同一年,比程舒逸还要年长三岁。
为什麽会摆放这麽多没有收藏价值的酒?
平时看程舒逸常喝的也并不是这个品牌啊。
在强光源前站太久,司听白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聚焦了,她眨了眨眼睛,带着疑惑离开酒柜。
整个房子里,司听白最喜欢的就是那玻璃橱窗里的摩托。
她也没管未干的长发,抬手粘贴阻隔玻璃,仔细打量着这辆梦中情车。
和程舒逸相处这麽久,司听白还没有看程舒逸骑过机车,不知道她骑上这辆车会是什麽样子。
司听白忍不住笑起来,视线在车身处停顿,她有些怀疑自己是眼睛是不是被强光闪花了,这辆车的车主铭牌上的署名并不是程舒逸,标注的生日日期也不是程舒逸的生日。
而是一个单字母Z。
Z?
程舒逸的三个名字缩写都不是这个字母啊,为什麽会署名给另一个人。
原本只是想随便转转的司听白生出好奇心,她忍不住打量起客厅里其它的地方,想要探索更多的关于程舒逸的信息。
客厅的另一端是段长回廊,司听白没有犹豫地走了过去。
回廊两端并没有房间,似乎只是为了起到展示板的作用,因为墙壁上挂着许多装裱起来的摄影照片。
司听白仰起头,看着牢牢钉在墙壁上的照片墙,这些照片的构图和画面都并没有特别之处,既不美观也不出彩。
但看得出来程舒逸很在意这些照片,所以每一张都是用上好的红实木相框裱起来的。
没有进入娱乐圈前,程舒逸是记者。
这些会是程舒逸当记者时拍的吗?
可是为什麽风格跟现在的程舒逸会差这麽多,就像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视线一张张照片划过,司听白的视线被其中一张吸引。
不同于其余照片的完整,这是一张只剩下小部分的皱皱巴巴的残片。
非正常的切割痕迹,照片另一端有非常清晰的拉拽痕迹,就像是被人在挣扎拉扯中撕毁掉的。
如果只是说照片是被撕扯过的倒也没有什麽。
可司听白盯着图上的背景,只觉得熟悉。
这是一座山,确切来说只有山的一小部分,残留的照片里只记录了旁边的泥泞和树干,占据照片四分之三的重要线索全都被撕扯掉了。
司听白在这张照片前长久地停留,她觉得熟悉,却又什麽都想不起来。
这是回廊上的最后一张照片,司听白一偏头,刚准备走的动作停住,她看着眼前伪装成墙体的门,因为是同色调再加上灯光昏暗,司听白刚刚都没发现这里其实是个门。
视线落在眼前那扇上锁的房间门上,眼底的疑惑只增不减。
为什麽会在这里有个房间,这个那间房间里,放着什麽呢?
会和这张照片有关吗?
司听白带着疑惑,慢慢抬起脚想要往前。
“小狗。”
声音从身后传来,女人穿着真丝睡裙,赤脚站在地毯上。
司听白被吓了跳,被抓包的心虚感蔓延上来,她转过身眼神有几分躲闪:“姐姐。”
“你在做什麽?”程舒逸盯着司听白,下来时她就看着司听白在看那面照片墙。
墙上展览的全是周昭拍摄的,而司听白停留最久的地方,就是周昭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看着司听白的表情从迟疑到困惑,再到茫然。
这一系列反应彻底打消了程舒逸怀疑司听白是司家人的猜测。
“我,洗完澡了以后很无聊,所以才随便走走的。”司听白有些心虚,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窥探程舒逸隐私的小偷,还被抓个正着。
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的司听白要被自己的道德心和羞耻心吞掉了。
她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惹到程舒逸不开心,会被丢出去。
可是程舒逸却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过来小狗。”赤脚踩上台阶,程舒逸在沙发上坐下,招了招手:“无聊为什麽不上楼找我?”
乖乖走近的司听白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怕打扰姐姐。”
虽然程舒逸并不在台前露面,可她对自己的脸和身体都会进行非常严格的养护,所以即使马上三十岁,她脸上的胶原蛋白也一点不比司听白少。
吹弹可破的肌肤,素颜状态下也美得惊心。
“真乖,”程舒逸抬起脚尖,轻轻点了点面前的桌几的抽屉:“上次给你准备的奖励,似乎忘记送给你了。”
听到奖励两个字,司听白的眼睛亮了亮,她打开抽屉看见了一个精美的礼盒。
在程舒逸的注视下,司听白将礼盒打开,在看见礼物的瞬间,她眼神里有片刻的错愕和惊喜。
因为这个礼物盒里面躺着一个纯黑皮质的,项///圈。
司听白小心地拿起来,这是一根两指宽的纯黑皮质项///圈,项///圈下还有一个小铃铛。
每晃动一下,铃铛就会传出一阵小小响声。
正当司听白还在惊讶时,她听见了程舒逸的声音。
“过来。”程舒逸很满意司听白此刻的惊喜,笑道:“我给你戴上。”
由主人亲手戴上的项///圈,是对小狗的偏爱。
听到这声命令,司听白的眼睛亮起来,她双手捧着项///圈靠过去。
项///圈是极具有占有意味的标记。
程舒逸送了自己项///圈,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想一辈子将自己留在身边。
半蹲半跪着的司听白仰着头,冰冷的皮革粘贴肌肤,项///圈在脖颈上固定,套牢。
程舒逸收回手的时候拨弄了下那个铃铛。
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明明发出响声的是铃铛,司听白却觉得被拨弄的是自己的心。
没有等司听白反应,程舒逸再一次抬手,很清脆地一声咔哒声。
某样东西链接上了司听白脖子上的项///圈,有些重的坠感吸引着司听白垂下眼眸。
这是一条纯银质地的牵引链,酒柜的白光折射在银质链条上泛着冷光。
司听白视线顺着链条而上,定格在牢了那只紧紧牵着手柄的白皙指尖上。
一只小狗只能有一个项///圈。
而司听白此刻收到的不只有项///圈,还有跟在项///圈前的那一根牵引绳。
当牵引绳链接上项///圈的那一刻,主人和小狗便会紧紧连接到一起。
从套上这个牵引绳后的每一天,不论这牵引绳是有形还是无形的,主人都将时时刻刻掌控着小狗的一切。
绝对的服从于掌控。
“姐…”司听白刚发出声音,套在脖颈上的项///圈就被猛地一扯,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被逼回去。
呼吸漏掉一拍,自己不再是身体的主人,连头也被迫仰起来。
司听白的呼吸变得急促,项///圈下那枚小铃铛来回颤个不停。
“跪下。”
冰冷的指令没有情绪起伏,司听白来不及思考,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矮了下去。
姿势彻底变成仰视,她看着坐在眼前的女人。
白皙的长腿微微抬起,带着鸢尾的浅香灌入司听白的鼻腔,让她忍不住吞咽了下。
“小狗,”程舒逸抬脚踩在司听白的肩膀上,托着腮眯眼看她:“我现在要惩罚你,弄不对称呼。”
微仰着头的司听白轻轻启唇,牢牢掌控在程舒逸手里的不仅仅只是根牵引绳,还有司听白的全部。
渐渐粗///重的呼吸,铃铛声轻响,司听白的手轻轻搭上踩在肩膀上的腿,慢慢膝行着靠向程舒逸。
程舒逸给的,即使是惩罚,也甘之如饴。
第55章 (热孜富婆深水加更第二章)
正式出道后的司听白开始变得无比忙碌,程舒逸给她安排的活动让她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
短短半个月内,司听白连续唱了九场特邀音乐节,此时她正坐在第十场的化妆室里,听着程舒逸给她安排工作。
“你等下唱完以后别走,到后台来,有个两小时的人物专访,一定要得体,问题答案已经提前给你准备了,你化完妆以后记得背下来,问答时要表现得自然。”
程舒逸看着闭着眼睛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说:“今晚还有个商务晚宴,要接触广告商,需要换的衣服我已经叫人已经给你备好了,记住站上展台的时候一定要赶在被抓拍前准备好角度,我不想明天帮你处理司听白脸垮了这样的热搜,明白?”
一连串的工作安排全都挤在短短五个小时里,又唱又跳还要被采访,化着妆的阿寂光是听着都觉得心惊。
可偏偏司听白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乖乖地应了声好。
这麽多天都是这样高强度高压力挺过来的,司听白早已经习惯了,虽然工作很累,但她每天都能跟程舒逸在一起。
只要程舒逸在身边,多难多累多苦司听白都无所谓。
“对了,等下唱完记得和台下有交互,我有给你准备一些戒指和手环,你上台前戴着,唱完摘下来丢出去,不要砸到人。”程舒逸继续说:“还有晚宴结束后不回家,你别从正门走了,提前半小时离席,我接你直接去机场,今晚就要在飞机上补觉了,晚宴上最好少吃东西,结束晚宴水也不要再怎麽喝了,明天早上落地海城跟其余人汇合,综艺开始第一期,千万别喝太多水,落地就拍,第一场综艺露脸别肿了。”
默默记下安排的司听白再次点头,“我记下了程姐。”
安排完了工作,程舒逸想到什麽似的说:“对了,明天上综艺你跟孟宁九别避嫌,不仅不要避嫌,你们俩还要给我表现得越亲密越好,现在你们热度正高,你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捆在一起对彼此名气都有好处。”
自从总决赛结束后,大红大紫的两个发色让司听白和孟宁九的猫狗cp又多了一大名场面。
可孟宁九的卡九,司听白的第一名,让孟宁九的唯粉非常生气。
以个人练习生出道的孟宁九没有公司,能做到牢牢钉在1号教室里,不仅是她的绝对实力,还有她粉丝那以一敌百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于是自从出道夜后,网络上开始出现大篇大篇诋毁司听白的黑通告,孟宁九粉丝对司听白恶意p的黑图编造的谣言,更过分的已经上升到孟宁九的粉丝p司听白遗照集体更换头像了。
咽不下这口气的司听白粉丝开始还击,骂孟宁九的同时顺嘴把不处理这件事的江城娱乐一起绑着骂。
就在cp粉嗑生嗑死时,两家的唯粉正式开始世纪大战。
原本好好一对双子星,硬生生变成了死敌。
江城娱乐高层原本的安排是尽量减少两个人的同台,在司听白和孟宁九中,抽出一个不去上团综。
当时提议出来时,司听白和孟宁九同时出声反对,这件事对她们俩的关系倒是没影响。
高层虽然安排了,但程舒逸没同意这事也没能真执行。
黑红也是红,这件事闹得越大,对孟宁九和司听白的人气就越高。
“所以你别避嫌,搞得好像你们真不对付一样。”程舒逸说:“故意暧昧这件事不用再仔细教了对吧?”
原本还开心听着安排的司听白笑意凝结在唇边。
故意暧昧…
又要故意暧昧,又要对明明不喜欢的人演出喜欢。
可是自己看见程舒逸和别人稍微接触一点都会吃醋很久,为什麽程舒逸看自己对别人好并不会吃醋呢。
反而还要安排自己跟别人去暧昧。
再苦再累的工作司听白都不会有怨言,可是唯独这个话题上,司听白不想让步。
司听白有些不开心,声音低低的:“我不会和她避嫌的,但是暧昧…”
“暧昧不会吗?”程舒逸看着司听白落寞下去的表情,莫名有了几分火气:“帮她拿东西,和她组队,故意制造独处,有肢体接触,明目张胆偏爱和照顾她,不管节目怎麽安排,你都必须紧紧跟着孟宁九。”
传授完经验后,程舒逸还是没有得到司听白的回答。
她最后的耐心也消耗了:“司听白,你要是不想干趁早滚蛋,你以为你可靠这张脸可以在圈里长久吗?丢下来的热度你接不住我可以给别人,再说一次,我不想每次跟你工作对接时,你都这副死样子。”
只要提到炒cp这个话题,司听白就会莫名带着很强大的抵触情绪。
明明都是假的,演一演就能换到热度的事情非要弄得那麽复杂。
新人前期热度接不上,后期资源就差劲,好不容易争到了高位出道,前途一片光明,程舒逸不理解司听白这抵触情绪从何而来。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化妆室的气氛瞬间就沉默了下去。
阿寂不敢出声,手里的妆造也不敢停下,她有些心疼司听白,又对程舒逸的安排无法做出反驳。
她听过程舒逸用更难听的话训艺人,可是那些挨了骂的艺人都没有像司听白这样难过。
刚刚还亮晶晶的一双眼落寞下去,还夹杂着委屈,这样明显的失落,阿寂不信程舒逸看不出来。
可是正在气头上的程舒逸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双手环胸,冷冷盯着司听白,等着一个确切答复。
今天不彻底把司听白这抵触情绪磨平,后面会更难管理。
明明这个前途是为司听白争的,换成任何一个艺人都会感恩戴德,可偏偏司听白不领情。
长久地沉默,那双漂亮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暗淡了下去。
终究还是司听白低了头。
“对不起程姐,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唱反调的,别让我滚蛋…”司听白强压下去心里的酸涩,她有些着急,讲话的声音都在颤:“我听话,我会按照这些去做的。”
再一次妥协和退让,司听白独自咽下所有委屈。
离开程舒逸这个代价太重了,司听白根本承受不起,也不愿意承受。
她安慰自己,好歹是和孟宁九,不是对另一个人。
“行了,你今天的安排就这些。”得到保证程舒逸也不再多责难司听白,而是抬起眼看阿寂。
被盯着的阿寂,莫名感到后背一阵发冷,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寂,你今晚收拾收拾跟着一起走。”程舒逸说:“飞机七点落地,你必须提前三个小时给司听白护肤做妆造,清透自然伪素颜,这是赛后首次露面,不要太高调了,明白?”
悬着的心慢慢死了,计划的约会日再一次泡汤,阿寂点头:“明白。”
化妆室内的气氛再一次安静下去。
程舒逸低头看了眼腕表,不再继续安排,双手环胸盯着司听白一点一点完成妆造。
……
……
《少女在路上》是一档十二期的旅行类综艺。
每期节目的拍摄周期为一周,这一周里成功出道的九位少女需要分别开着两台房车,沿着川藏线边自驾边领略沿途的风景。
一路上追日出,等流星,看日落。
这是档没有什麽节目效果的旅行慢综艺,女导演的镜头细腻准确,拍出来的沿途风景以及当地特色都十分柔软温馨。
所以即使没有特别多波折和抓马效果,宣发片一出也掀起了不小的热度。
当然更关键的是,司听白和孟宁九这两个话题人物。
宣传片中有一段画面是司听白为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孟宁九盖上外套。
少女并肩坐在山顶的暮色黄昏里,柔和的晚霞让眼神里的情愫都变得有些不清白,司听白就这样轻轻为孟宁九拨开垂下的发丝。
后期特意配了一个暧昧十足的BGM,短短十五秒的视频宿命感直接拉满。
她的动作小心又温柔,再加上晚霞这份天然的暧昧滤镜,两个人之间还真就品出了几分情意绵绵。
这个宣发片一出,cp粉原地过年,破防的只有唯粉。
孟宁九的唯粉抓住帮忙盖外套这个细节,各种辱骂司听白倒贴,心机,吸血孟宁九的话不堪入耳。
两家都是高人气练习* 生,打起架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双方热度都在涨,只是司听白作为承受方,遭受的委屈和暴力远超孟宁九十倍不止。
收工完的孟宁九看着自己粉丝在网络上对司听白的辱骂越来越过分,过分到孟宁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发微博阻止这种行为。
刚编辑好的一大串文本,手机就被程舒逸抢过去了。
《少女在路上》刚录制完第一期节目。
孟宁九正收工准备回江城,顺路坐上程舒逸来接司听白的房车。
而司听白还有几个单镜头需要补录,所以还没收工。
车内现在就只有程舒逸和孟宁九两个人,气氛有些僵硬。
“你管什麽?”程舒逸看着孟宁九编辑的那一大堆文本,全是夸奖司听白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她冷笑了声道:“想把倒贴和吸血的名号抢到自己头上来?”
随手滑一下,孟宁九的评论区全是夸她的,与司听白那边腥风血雨的诅咒成对比,美好的不像网络世界。
“程姐,这件事我必须要管,听白她挨骂太委屈了,”尽管都是自己的粉丝,可那些脏话看得孟宁九都有些受不了:“她不该承受这些。”
因为节奏慢又没有剧本,训练营里那三个月的相处九位女孩早已经熟悉成了好友,所以节目录制时现场氛围特别好。
而司听白那段被骂得最凶的视频,其实是在程舒逸反复卡了十几次后才出现的最终效果。
眼神里所谓的情愫不过是司听白麻木后的空洞。
“不该?”程舒逸冷笑一声道:“那你看看司听白这段时间的人气值,还有她粉丝的购买能力呢?”
铺天盖地的网暴谩骂并没有影响到司听白的正常营业,即使在连轴转的高压力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下,她的微博仍旧保持着分享生活的vlog,偶尔和评论区的粉丝交互,表现得乐观又开朗。
这让司听白的粉丝心疼极了,赌着一口气和孟宁九打架,双方都跟疯了一样做数据。
同期九个练习生里,司听白和孟宁九的粉丝购买力一骑绝尘。
不论是实绩还是话题度,作为新人的她们俩就连超话的发帖量和级别,甚至都能与二线前辈匹敌。
越是黑,就越是红。
这个道理几乎是圈内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但孟宁九还是不认同,“可是…”
刚想争辩几句的话被打断,程舒逸沉声道:“孟宁九,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被叫了大名的人一愣,孟宁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粉丝购买力和热度对于艺人来说意味着什麽,不用我多解释吧?”程舒逸睨了脸色慢慢发白的人,淡淡道:“如果今天你发了这个声,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你要断送你的人气,继续回去当那个被圈养的金丝雀,我没意见,我随时可以用江城娱乐的官方号为司听白主持公道,那你呢?”
辛苦训练的那一年半,差点被卡九掉下来的出道位。
过去被圈养的那段时间太难熬了,孟宁九不想回到过去,可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让无辜的司听白承受这些。
“但是舒逸姐,为什麽非要让听白背负这些呢?”挣扎一番,孟宁九还是选择了开口:“我是想靠自己站稳脚跟,可是我不想以牺牲司听白为前提,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该让她为我的前途牺牲。”
少女这维护意味满满的认真辩白落在程舒逸耳朵里像个笑话,她冷笑道:“叫你跟司听白卖cp,你不会真卖出感情来了吧?”
“不是的,”孟宁九着急的想要辩解:“我只是想帮听白做点什麽。”
程舒逸哦了一声,反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替司听白发声意味着什麽?”
看着孟宁九慢慢惨白的脸色,程舒逸眼神里的讽刺更深。
“下棋的人不会心疼棋子,执棋者只在乎这局棋面能不能赢。”程舒逸淡淡道:“孟宁九,你要是不想要这波热度,我可以给别人。”
程舒逸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将孟宁九砸懵在原地。
是啊,那个人能毁了自己,也能毁掉司听白。
这个圈子从来都是资本为王。
四肢百骸反上来的冷意,逼得呼吸都没法子顺畅。
艰难地吞咽了下,孟宁九抖着唇,低头认错:“对不起程姐,是我考虑不周,我不会再犯这种傻了。”
回应她这句道歉的,是程舒逸的一声冷笑。
车内的气氛瞬间冷下去。
正当孟宁九如坐针毡时,房车的电动门自动开启,司听白的脑袋探了进来。
“姐姐!”欢欢喜喜收工了的司听白跳上台阶,在看见车内的另一个人时有些惊讶:“孟宁九?我说刚刚怎麽没找到你,原来是比我早上来了。”
察觉到车内氛围有些凝重,司听白的笑意慢慢收敛。
她看着沉默的程舒逸,又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孟宁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程舒逸通知自己时还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又不开心了。
碍于有孟宁九在,司听白没敢直接去蹭程舒逸,而是坐在了孟宁九那端的沙发上。
看着沉默的人,司听白轻轻扯了扯孟宁九的衣摆,小声问:“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感觉你很不开心?”
原本就在控制情绪的孟宁九在这声问询声了彻底绷不住了。
孟宁九垂下头,眼角两行清泪滑落,“对不起,听白。”
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是不被怜惜随时可以替换掉的存在。
并不清楚这声道歉由来的司听白悄悄抬眼看向程舒逸,从自己上车后,程舒逸没有主动和自己讲过一句话。
甚至在听到自己上车时,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
程舒逸早早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刻意在回避。
视线落在被丢在桌几的手机上,屏幕停留在微博的界面。
难道是因为自己被孟宁九粉丝骂的事情让程舒逸很生气,所以程舒逸为了帮自己讨公道,骂了孟宁九?
这段时间在网络上针对自己的无理谩骂确实像石头一样压在司听白心上,堵得慌。
可是此刻,司听白心底忍不住泛起甜。
“没事,那些人的话我没有放在心上。”司听白面不改色地撒谎,其实她因为负面评论也偷偷掉过眼泪。
可此刻她却体贴地为孟宁九递了张卫生纸,安抚道:“她们骂她们的呗,咱俩的关系又不会因为被骂而影响。”
本来还只是愧疚的孟宁九被这样一安慰,彻底忍不住了,靠在司听白的肩膀上小声哭起来,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没想到越安慰越坏,司听白有些无措。
原本闭目养神的程舒逸不耐烦地啧了声,“滚后面车上哭去。”
这句话宛若救命稻草,孟宁九此刻实在是没有脸再面对司听白。
她站起来冲程舒逸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压低帽子戴好口罩,匆匆忙下了车。
房车内的气氛瞬间冷下去,司听白有些紧张。
为什麽程舒逸会生气?
司听白连忙低头检查自己,刚刚借给孟宁九靠过的地方有两抹泪痕,格外显眼。
难道是因为自己安慰了孟宁九,所以程舒逸吃醋了?
泪痕晕开,看上去确实很亲密。
而且自己从上车到现在,还没有和程舒逸讲过话呢。
这样想着,司听白连忙将沾有孟宁九眼泪的外套脱掉,只留一件短袖。
处理干净了别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司听白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姐姐…”
衣摆被轻轻扯了扯,程舒逸睁开眼,表情冷得可怕。
做错事的司听白像只小狗似的贴过去,蹲在程舒逸座椅边,认错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蹲在腿边小声讨好的人,明明连自己做错了什麽都不知道就先说对不起。
这份乖顺和服从,让程舒逸觉得自己烦闷的情绪在此刻被一点点扶平。
可一想起刚刚素来听话的孟宁九为了司听白来跟自己要公道。
在司听白出现后又亲密地靠着司听白的肩膀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明明是我的东西,却沾上了别人的眼泪。
程舒逸又不爽了起来,她抬起手掐住司听白的脸颊,逼着人抬起头。
“小狗。”程舒逸冷笑了声,讽刺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招人喜欢啊。”
钳制住脸颊的指尖用着力,白皙的肌肤迅速泛红,司听白忍着痛,小声说:“可是小狗只喜欢主人。”
第56章 (热孜富婆深水加更第三章)
江城的气候变化非常快,前日还是烈日高悬,转天便寒风乍起落叶飘零。
日子转眼间就入了秋,萧瑟的风中甚至有了几分冬的凛冽。
有了选秀综艺的热度再加上先导片里的话题争议,十一月中旬《少女在路上》首期节目正式播出,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便迅速冲上热搜。
此时少女们的房车刚刚进入藏区,第三期的节目录制已经进行到收尾阶段。
从山城巴塘进入藏区,九位少女需要在冲巴雍错的雪山底下等一场日照金山,早早驻扎好营地,九位少女分为三队,一组负责查找观赏点,一组负责扎帐篷,另一组负责准备晚餐。
司听白和孟宁九要在一组几乎是全节目组里心照不宣的默认规则。
网络上她们两家粉丝打得不可开交,可现实里她们彼此的关系却并没有什麽影响。
其余两组分好队伍出发了,只留下她们两个负责处理扎营点的帐篷。
原本有说有笑的氛围随着人群散开而冷下去,放在她们俩这里的机位被程舒逸暂时叫停了。
江城娱乐不仅是《少女宇宙》最大投资商,也是《少女在路上》的制片。
只要有关司听白的镜头和画面,每一帧都必须经过程舒逸的审核才能宣发使用。
“气氛不对。”程舒逸皱眉看着还拧巴的孟宁九,冷声道:“站那麽远,你是还嫌司听白被骂的不够惨吗?”
原本还想保持距离的孟宁九一怔,刚刚挪开的距离又被她给拉回去。
自从上次在房车上聊完,孟宁九对司听白总是有一种歉疚感。
她不能为司听白发声,不能帮司听白辩解,甚至还要踩在司听白的身上,吸着司听白的血,换自己的热度和人气。
这样的成功孟宁九一点都不想要,可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情绪一定要暧昧自然!”程舒逸抬手指着:“司听白,你站到孟宁九身边去,是她抬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刚好也帮她挡住风口。”
在这方面已经慢慢麻木的司听白点了点头,乖乖照做。
凛冽的风卷着司听白的冲锋衣,竖起来的衣领遮住她的小半张脸,披散的白金长发被风卷起,漂亮冷漠的脸上有些疲惫感。
司听白的热度从出道后就一路飙升暴涨,成名的代价是她的工作压力也与日俱增。
只要出价高和热度旺的合作,程舒逸就都接,这几个月里司听白没有过一天休息,也没在正常时间吃过一顿饱饭,经常连轴飞三四个城市赶通告,睡眠时间更是被压缩到极致。
头上的发色也是为了明天晚上的音乐演出而染的,倒是与此刻的美景格外相配。
看着站位和氛围不再像刚刚那样奇怪,程舒逸没有继续指导了,转头去调试机位。
程舒逸离开了,现场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少,孟宁九如释重负地叹了声气。
“那天的事,没有影响到你情绪吧?”司听白看着身侧的人,总觉得孟宁九有点躲着自己:“网上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网络上那场由孟宁九的粉丝,引导其余眼红的对家入场的针对司听白展开的全网黑狂欢愈演愈烈。
在营销号和粉丝眼里,司听白跟孟宁九已经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
这波黑红的热度持续疯涨着,让双方的话题度只增不减。
难听的话只要忽视就好了,司听白已经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可是她怕孟宁九真的会被带节奏,她不想因为这个影响了自己和她的关系。
这是司听白这十八年来第一个靠自己认识的好朋友,她很珍惜这段友情。
可是自从上次在车里孟宁九哭着下车后,她似乎就开始刻意避开自己,除了在镜头里保持着由程舒逸一遍一遍指导出来的所谓亲密暧昧。
素来傲气的人也难得露出胆怯,小声问:“别影响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听着话里的小心,孟宁九没由来地,鼻子一酸。
明明挨骂的人是司听白,明明被蒙在鼓里的司听白才是最无辜的。
可是现在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不会的。”孟宁九语气坚定道:“说好是朋友,就一辈子是好朋友。”
那三个月的相处,两个人从最开始的敌对到熟悉。
眼前这个看起来总是很傲,对谁都冷冷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孩。
她涉世未深,对人保持警惕性,可一旦真心,就是百分百的。
孟宁九不忍心伤害这麽好的人,轻声解释道:“我没有故意要疏远你,我只是很内疚,伤害你的人都是我的粉丝,可是我什麽都不能做,所以我想着,如果保持距离会不会对你好一些。”
那句一辈子都是好朋友的保证让司听白刚刚的担忧消散,她笑起来:“没事啊,网友又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由着旁人说去吧。”
笑起来的司听白终于露出符合她年纪稚气,眉眼间的清冷疏离也散去。
孟宁九在她的笑容里晃神,突然很替司听白不值。
这样纯粹炙热的爱意却换不来真心。
但凡程舒逸在意一点司听白,这件事都是可以被制止的,刚出道的司听白明明该得到很多爱才对。
可是程舒逸是个没有心的资本家。
她享受司听白的爱,又利用司听白的爱,甚至为了热度,强迫司听白背负了许多本不该背负的骂声。
这样好的人,程舒逸是怎麽舍得的呢?
“反正,你不许为这个事情对我疏远或者保持距离,也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司听白怕孟宁九还是会多想,于是认真道:“我很讨厌把感情的事情拿出去作秀和展示给别人看,我也不在意外界的评价,所以只要我们知道彼此没有心生芥蒂就好。”
她的话让孟宁九更加心疼,两个人视线对上,孟宁九点点头:“好,我不会再和你保持距离,也不会以保护你的名义疏远你。”
“好!”司听白笑意更甚:“那我们搭帐篷吧!”
指挥着的机位已经对准,消除误会的两个人开始合作处理眼前的九个帐篷。
司听白很聪明,说明书看一遍就会,孟宁九就负责帮忙递东西。
两个人间的配合十分默契,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无需刻意去伪装。
盯着镜头的程舒逸皱着的眉终于舒展了些。
……
……
录制是不间断的,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淩晨。
导演组敲开少女们的帐篷,提示着要到日出时间了。
天都还没亮,一个个打着哈欠的少女们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帐篷。
搭建帐篷是为了拍摄美观,可到底是秋末,雪山底下的温度本就低,没有保暖设施的帐篷里跟冰窖一样。
司听白几乎一整晚都没怎麽睡。
本就白皙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病色,尤其是眼下淡淡的乌青,阿寂上了好几层遮瑕都没盖住。
“要不要和程姐说说,这个周末腾出来歇一歇吧。”阿寂现在是司听白的专属化妆师,上镜和日常里只要没有品牌方安排,就都是阿寂做妆造。
这几个月阿寂跟着司听白连轴转,她还只是需要做妆造都已经累到不行。
不敢相信司听白是怎麽保持的,在面对镜头和嘉宾跟观众时始终活力满满。
还有些犯困的司听白摇了摇头,轻声说:“周末好像是一场早就约好的商演,不能推。”
“可是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阿寂心疼地叹了声气:“程姐也太…”
后半句话没敢讲,阿寂只叹了口气。
“没事的阿寂姐姐。”司听白闭着眼睛灌了好大一口冰美式,苦涩的咖啡在舌尖爆开,难受的她直皱眉。
阿寂看着几乎半杯冰的高纯度美式,又忍不住开始劝:“你脸不肿的,少喝点吧,早饭吃了吗?”
苦得没法讲话的司听白只摇了摇头。
咖啡是程舒逸给的,特意叮嘱司听白化妆前空腹喝掉。
递咖啡时程舒逸还叮嘱过,最好不要吃饭,也不能喝水,因为镜头要拍。对于司听白这张脸,程舒逸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昨夜司听白没有睡好,又被这口冰咖啡一刺激,只觉得胃有些抽痛。
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缓了好久司听白才叹了声气。
阿寂知道自己和司听白都是没有话语权的,默默叹了声气后不再劝说。
因为是清晨,所以少女们脸上都没有明显妆感,在镜头下看起来跟素颜似的。
远远的天边已经泛起了光。
九个少女挤在两张大毯子里等待,忍不住开始唠嗑。
“朋友们,我跟阿青想组织个小聚餐,在我朋友的新酒馆里,到时候大家一起来玩呀。”讲话的是L公司的诺诺,第六名出道的。
第七名出道的阿青也说:“对的朋友们,不只有我们九个,还可以叫一些小镇里的姐妹们。”
最早录制的场地叫江城影视小镇,随着节目的热播,后面练习生们被网友们戏称为小镇女孩。
这样叫着叫着,小镇也就成了代号。
说起聚餐,大家都来了兴致,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讨论着。
司听白却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虽然不想扫兴,但是抱歉啊大家,我周末有个音乐节要唱,在海城,今晚录完我就得飞了。”
明天就是周末,还不知道程舒逸的工作安排是什麽。
“天哪,真羡慕你听白。”坐在边上的江雪宁叹了口气说:“要是我也有这麽多任务作就好了,我可太想红了。”
“是啊,我们九个里就听白的资源最好,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听白同台。”
“听白,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还有,要注意身体啊。”
“对呀,忙工作的时候也别忘了休息。”
少女们的祝福里满是真诚,没有妒恨也没有阴阳怪气,对于司听白的忙碌都表示理解。
“没关系听白,下次再约也是一样的,我朋友可喜欢你了。”诺诺体面的圆场。
阿青也点头附和,转头又问一直没开口的孟宁九:“孟孟,那你呢?”
“我呀。”孟宁九也叹了声气道:“抱歉朋友们,我可能也不行,周末有个试镜。”
像是巧合一般,被传最不对付的两个人缺席了这场线下小聚。
几乎是瞬间,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脑补到了最近网络上的腥风血雨。
大家日常相处在一起,知道司听白和孟宁九根本不是网传的那种,只是可惜司听白的公司不帮忙处理,孟宁九也没有工作室不能发声。
只能由着风波愈演愈烈。
江雪宁已经脑补到了营销号会怎麽编造了,忍不住笑:“好呀好呀,看来猫狗大法果然是剧本,司听白和孟宁九私下根本不来往嘛。”
她这调侃很快引起的大家的爆笑。
就连两个当事人也笑起来,孟宁九说:“那就麻烦江大美女帮我和听白做两个人形立牌咯,让我们云参加。”
“记得把我打印的比孟宁九高。”司听白也笑:“不然我又要在同人文里当那个什麽omega了。”
江雪宁叉起腰,点点头:“一人v我五万,可以考虑。”
挤在一起的少女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暖意和舒服好闻的清新香气,说说笑笑间等来了日出。
日出破晓的瞬间,金光照耀雪山顶,眼前美得不似人间。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女孩们都安静了下去。
“听说看见日照金山的时候许愿,是最灵的!”秦歌轻小声催促着:“姐妹们快许愿,许愿我们红透大江南北。”
原本还在感慨日出的其余少女们听到这句催促,纷纷双手合十虔诚地面朝着日出处。
一时间空气在此刻安静下来,负责拍摄的环形机器摆动着,毫无保留地记录下每位少女的表情。
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在许愿,唯有司听白看着日出没有动作。
比起许愿红透大江南北,司听白更想此刻与自己分享日出的人是程舒逸。
放下工作,远离镜头,像平凡普通的伴侣一样,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然后回到属于她们的家里。
这样想着,司听白下意识偏过头想去查找程舒逸。
却发现程舒逸正站在镜头后,微笑着看向自己。
站在一众戴着帽子口罩的工作人员里,程舒逸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同于训练生们的淡妆,程舒逸仍旧是素颜状态,她戴着黑色眼镜,发被挽起在脑后,长至脚踝的浅杏色长裙搭配着Fendi老花款披肩,环抱在胸前的手臂瓷白如玉,即使漫山金光溢在她肩膀上,也仍旧无法拂去她周身的清冷。
她像一株生长于高山之巅的雪莲,是不沾染分毫人间烟火气的神明。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司听白望过去的时候,程舒逸也在看向司听白。
二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司听白的爱意穿透心脏和视线,无声地环绕住程舒逸。
如果不是在拍摄就好了。
司听白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镜头,她此刻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在日出下拥吻程舒逸,许下一生一世的心愿。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时间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日出越来越漂亮,金光落在司听白的发顶,像蜜似的将她整个人浸泡。
偏头看向身侧时神情是难得的认真,眼神纯粹,金光坠入眼眸,眉宇间的冷意都被揉碎。
少女直白热烈又带着隐忍克制的爱意。
“又一个出圈镜头。”程舒逸看着刚刚捕捉下来的镜头,满意地勾起唇:“那个难谈的高奢品,肯定能拿到了。”
隔得远的司听白并不知道程舒逸在讲什麽。
她仍旧沉浸在与程舒逸对视上的幸福里。
站在程舒逸身侧的跟拍导演忍不住夸道:“还是舒逸姐提议的机位好,您是怎麽知道听白一定会回头?”
这个机位原本不是拍摄司听白的,是程舒逸带着人挪过来的。原本只是猜测日出时司听白会与自己对视,没想到猜测成了真,程舒逸忍不住勾起唇,笑意更甚。
而司听白眼睛里的这份爱意也不是看向孟宁九的。
这些程舒逸并没有解释给跟拍导演,只是低下头去看刚刚捕捉到的瞬间。
镜头里记录着并肩而坐的两个少女,在日照金山所有人都在许愿时,唯有司听白侧过了头看向身侧。
她的五官本就优越,侧颜更是惊艳,随意捕捉的一帧都能成为壁纸。
坐在身侧的孟宁九则是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画面唯美又浪漫,更重要的是司听白眼底的爱意比日光还要热烈。
尽管这份爱是透过镜头看向站在镜头后面的程舒逸,可是画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节目给出什麽,网友就只能看见什麽。
程舒逸甚至已经想到了这期播出时该有多热闹了。
一次捧起两个人,稳赚不赔的买卖。
……
……
节目在第二天中午收工,司听白没来得及跟其余人吃饭,就跟着程舒逸出发去了海城。
两个小时的飞机,甚至连午睡都没机会。
刚落地司听白就紧赶慢赶的开始化妆了。
可妆造刚做到一半,主办方的人敲开了门,满脸为难。
程舒逸皱了皱眉,心下已经猜测到了。
果然,踌躇半天的主办方遗憾道:“对不起啊程小姐,最近关于您家艺人的话题度实在是太高,我这边收到了很多的投诉和举报,所以只能暂时委屈您,今天这场可能没法唱了。”
这是场早就在司听白还是小镇练习生时签约下的一场音乐节,由当地的企业资助举办的。
司听白作为特邀是最后官宣的,可是孟宁九的粉丝顺腾摸过去,在资助企业的官网下抵制,没有官网的企业则是被扒出来了公司电话。
一时之间公司留言箱被打爆了,相关产品遭受到恶意下单又退货,秒拍秒付的次数太多,直接让平台把货源链接给下架了。
顶着巨大的压力,企业方要求替换掉司听白。
“我们委屈?”程舒逸冷笑道:“那你想想怎麽解决台下的观众吧。”
海城不是大城市,当时官宣音乐节后票卖的并不好,直到官宣了司听白后,滞销的四分之三的票几乎是瞬间卖空。
主办也为难,道歉后说:“我们愿意支付违约金,就是这个粉丝我们不太能处理,您看您这边…”
“十倍赔偿。”程舒逸淡淡道:“不许干预我的人,我们不上台,结束后就会走。”
十倍……
负责来递话的人也为难,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个狮子大开口。
反复赔礼道歉后,战战兢兢地关上了门。
门刚关上,助理就忍不住抱怨:“程姐,那我们怎麽办?”
妆造已经完成了,原定的时间也空出来了,现在突然不让上台,不唱也没有什麽影响。
就是粉丝不好弄。
一时间休息室安静下来,都等着程舒逸的安排。
“粉丝都为司听白来了,如果不能上台的话,就会辜负她们。”程舒逸皱着眉,视线落在侧门处:“司听白你等下换完衣服去栏杆边和粉丝交互。”
这个结果程舒逸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现在孟宁九的粉丝对司听白火力全开,自然会作妖。
不过这样倒是正好中了程舒逸的意,她就是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拉一把司听白的路人缘,让两边打得更起劲。
助理有些意外,“程姐,要不要给听白加个外套,今天外面很冷风大。”
十一月的海城室外温度只有十六度,司听白的演出服是条裙子,根本扛不住风。
正涂口红的司听白没法讲话,只能从镜子里看倒映的窗外,狂风卷得树叶沙沙响。
“不用,就这身。”程舒逸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怜惜,冷声道:“就是要吹风,可怜给粉丝看,看看不火的练习生是怎麽被对待的。”
看到自己心爱的艺人受了委屈,粉丝的战斗力才会更强。
刚好司听白月末有个代言新品要上线,这个机会正是虐粉提纯的好时机。
助理还是想说几句什麽,可是看着程舒逸严肃的表情却还是没有讲出口。
完成了妆造的司听白站起来,点了点头问:“那姐姐,我可以和她们讲话吗?”
“可以,而且你要讲你为什麽上不了台。”眼下司听白和孟宁九的粉丝打得头破血流,前面的辱骂只是小打小闹的话,现在触及到了司听白的利益,程舒逸不信司听白的唯粉会放过对家。
“好。”司听白看着没有被戴上的麦,眼神里有些遗憾。
为了今晚的演出,司听白昨晚没睡着时就一直在练。
只是可惜没机会唱给粉丝听了。
所有东西都准备就绪了,司听白不用候场也不需要彩排,只用找个地方站着就可以。
就在司听白准备出门前,助理小声地说:“听白,我给你贴两个暖宝宝好不好?”
外面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司听白这样出去即使不感冒也会很难熬。
“别自作聪明。”程舒逸冷声打断助理的话:“现在风那麽大,你贴暖宝宝且不说有没有用,衣服被风吹起来贴到身体上突出暖宝宝形状,你是想被狗仔拍到了拿去造谣吗?”
助理的最后建议也被打断。
“对不起程姐。”被训斥了一顿的助理反应过来自己的关心则乱,低头道歉。
眼看着气氛沉默下去,司听白轻声解围道:“琳姐谢谢你的关心,暖宝宝还是不用了,我天生体热,不用这个也没关系,不冷的。”
“那就收拾了出去吧。”程舒逸低头看了眼腕表,“反正你不用上台,早点露面还能制造点动静出来。”
司听白点点头,应道:“好。”
没有安保,也没有给配助理,司听白就这样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失去那一抹红的化妆室瞬间黯淡下来。
程舒逸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落下东西后对阿寂说:“收拾东西吧,你今天下午没有安排了。”
“程姐。”
憋了半天的阿寂终于出声,她仍旧有些踌躇,小声说:“有一个问题,我可以给您反馈吗?”
原本往外走的人一愣,程舒逸停住脚转过身:“说。”
“就是关于听白的睡眠问题。”阿寂几乎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道:“她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轻薄的遮瑕已经盖不住了,如果厚重一点的话可能对整体妆感都有影响,您看是需要调整妆感定位,还是用一些医美手段,或者平时可以让她多注重一下睡眠方面呢。”
司听白那张脸需要抗很多高清镜头,对底妆要求相当严格。
而程舒逸的要求又是轻薄无妆感,作为化妆师的阿寂即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处理司听白那张,日均睡眠时长三个小时不到的脸上的疲惫感。
尤其是司听白本就白,黑眼圈的痕迹格外明显。
目前还没有代表作的司听白就靠脸吸引路人粉,一旦妆容出现问题,阿寂已经做好了收拾东西滚蛋的心理准备了。
小心提出建议,阿寂紧张地不停抠手指头。
程舒逸沉吟片刻,有些意外,她倒是没考虑过司听白睡眠这个问题。
平时司听白跟在自己身边总是很乖,也没听她说过入睡障碍之类的。
但是素颜状态的黑眼圈的确很明显,思考片刻,程舒逸嗯了声:“我知道了,还有别的麽?”
没有挨骂的阿寂有些意外,连忙摇头说:“没有了。”
“嗯,那你收拾吧。”程舒逸说完,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阿寂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眼前的信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跟了* 程舒逸七八年,还是第一次和老板提要求呢。
居然这麽爽快就答应了。
这样看来,舒逸姐也不是什麽不好讲话的人嘛。
阿寂松了口气,默默替司听白开心,希望后面可以减少一些她的工作量吧。
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司听白已经从后台绕出去在查找着看台的位置。
音乐节已经开场了,场地里很是热闹。
来参加的观众几乎都是裹着大衣外套,只穿着单薄舞台服的司听白根本扛不住这麽冷的风。
她从小就是最怕冷的体质,被风这样迎面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昨天晚上那无效睡眠约等于通宵了,司听白现在整个人又困又冷,咬着牙往观众席那边走。
好在今晚并没有别的工作安排了,或许可以跟姐姐回家去睡个好觉。
这样想着,司听白只觉得又有了些动力。
海城音乐节场地特别大,除了舞台和观众席外并没有别的建筑,这座城市四面是海,砸在身上的风直往骨缝里钻。
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安保,司听白像是偷偷从舞台上逃出来的。
她刚一在观众席找到位置就被身侧的粉丝撞到了。
大红的应援色,女孩脸上还用红色彩钻拼贴着【听白的雪】的字样。
两个人四目相对,激动的粉丝旋即爆发出尖叫声。
“嘘。”司听白温柔一笑,提示道:“不要影响舞台上的人哦。”
女孩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一双满是惊讶的大眼睛眨了眨,目不转睛地瞧着眼前人。
齐腰的白金长发微卷,左鬓边夹着玫瑰样式的装饰鲜花,与玫瑰同色的吊带红纱裙,洁白若瓷的肌肤映着璀璨若星的黑眸,一双笑眼盈盈。
红裙金发,司听白漂亮的像从漫画里跳出来的人物。
那位听白的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颤着声音问:“你听…听白…你真是…听…”
女孩断断续续的话听起来像卡带的收音机。
司听白忍不住笑:“是哦,我真的是司听白。”
原本以为只是撞到了个美女,没想到直接撞到了自己的爱豆,女生还是想尖叫,可只能咬着牙跺脚。
她这个动静不小,再加上司听白在人群里本就显眼。
很快周围一小圈人都认出她了。
有个粉丝激动地问:“听白,你为什麽会在这里?是交互环节吗?”
“因为我的节目被临时撤掉了,我没有了上台资格。”司听白遗憾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过我不想让你们失望,所以就跑出来陪你们了。”
这样宠溺的话被司听白讲得很真诚,人群中迅速爆发出尖叫声。
“为什麽不穿件外套啊,好冷啊。”
“天哪宝宝你好瘦啊,那你怎麽比电视里看起来还要瘦啊。”
“就是就是,你经纪人呢?怎麽就你一个人?”
“听白你怎麽穿这麽少啊?”
“不让你上台?好烂的主办,要不是为了你我这辈子不会来这个破城市!”
“安保也不给配,江城娱乐死了麽?”
“疯了,什麽烂音乐节还敢临时撤节目,看姐不骂死主办方。”
“天哪,听白真的是司听白啊啊啊啊啊——”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开始有激动地粉丝挤过来找她要合照,到后面越来越多人发现她,注意力一时间从台上转移过来,司听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最先发现司听白的那一拨粉丝从激动中缓了过来,眼看着越来越多人开始拥挤,人群中还有不怀好意的手想要触碰司听白。
那群离司听白最近的女孩们自发牵起手,围成圈,组成人墙。
为司听白圈出来一方安全局域。
也为司听白抵挡了大部分的寒风。
粉丝的爱在此刻汇成涓涓暖流,让司听白忍不住感动。
三个小时音乐节,司听白在风里站了三个小时。
那群女孩牵手守护司听白的圈也牢牢稳固了三个小时。
直到散场前十五分钟,一群安保才姗姗来迟,在粉丝愤怒的辱骂和讨伐声中,将司听白从人群里接了出去。
……
……
程舒逸的大衣披在身上,一夜没睡又吹了这麽久一晚上的风,司听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头重脚轻,快要飘起来了。
撑着最后的意识,司听白上了保姆车。
开着暖气的车内让已经僵硬的手臂回暖。
司听白不舍得脱掉大衣,仍旧紧紧裹着,大衣不仅可以抵御寒风,更重要的是里面有程舒逸的味道。
独属于程舒逸的鸢尾香气,让司听白很安心。
身体难受的不适感也被放大,她形容不出来自己此刻的感受到底是冷还是困,只觉得脑袋好重,好想闭上眼睛就这样睡过去。
“喝点姜汤。”程舒逸看着还在哆嗦,仿佛被冻傻了的人,难得软了语气:“今晚没有安排,你可以早点休息。”
浅褐色的姜汁被递过来,司听白看着端着碗的那双瓷白指尖,刚刚的不适感被安抚了些。
她乖乖地点点头,接过瓷碗小口小口喝起来。
今天一整天为了保持状态,司听白只塞了几口沙拉,没有再吃过东西了。
暖呼呼的姜汤灌进去,司听白舒服地叹了声,仰起脸道:“谢谢姐姐。”
那双澄澈深邃的眼睛此刻落入灯影,水盈盈的仿佛刚刚哭过。
程舒逸心里泛上些许怜惜,却又被压下,她只抬手揉揉司听白的发顶,什麽都没说。
房车门被轻轻敲了敲,邵苏开门上来,手里还提着个东西。
“听白姜汤喝完了吗?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怎麽吃东西。”邵苏将买好的蛋糕递过去:“先垫一垫吧,这个也是程…”
差点说漏嘴的邵苏紧急刹车,心里一咯噔,但好在司听白似乎没有听见最后那句。
看着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司听白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原本困顿的脑子也有了片刻清醒。
自从参加训练营后,司听白的甜品自由就被程舒逸限制了。
一是为了皮肤要戒糖,二是上镜需求,司听白虽然已经够瘦了,可程舒逸还是觉得不行。
每天的饮食被管控,减脂餐已经是常态,还有喝不完的抑制食欲和消肿的冰美式。
上一次吃蛋糕司听白已经不记得是什麽时候了。
为了上镜,司听白连碳水都很少吃,可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开始时经常会饿,总是忍不住想偷偷吃点东西。
被程舒逸抓到过一次后,冰美式都是早上程舒逸亲自送过来盯着她喝掉。
不得不说,虽然又苦又难喝,但确实非常抑制食欲。
现在司听白对食物已经没有很渴望了,但是看见小蛋糕还是会忍不住开心。
“我可以吃吗姐姐?”司听白没有伸手接蛋糕,即使很想吃,她也会转头问询程舒逸。
做任何事情前先请示,几乎是养成了习惯。
看着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明明满是渴望,可还是先问询了自己。
程舒逸被司听白的乖顺取悦,嗯了声,“今天破例一下吧。”
得到许可,司听白的眼睛都亮了,她诶了声后双手接过邵苏递来的甜品,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邵苏听到这声谢谢,转头又看了眼程舒逸。
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不是你专门叫我买的吗,为什麽现在又要先请示了才给。
但邵苏不敢多话,送完东西又开手收拾姜汤的瓷碗。
看着剩下大半的姜汤,邵苏忍不住又想开口唠叨:“姜汤还剩下大半呢,这可是程…”
没说完的话被程舒逸一个眼刀逼回去,邵苏不敢再说,她默默将碗收拾了下车回了副驾驶。
宽敞的房车空间只剩下司听白和程舒逸两个人。
注意力全在蛋糕上的司听白没有听见邵苏的低声埋怨,她小心拆掉包装,看着精致漂亮的提拉米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尽管此刻困的感觉已经完全超过了饿,司听白还是很期待这个蛋糕。
正当她准备吃的时候,听见了程舒逸的声音。
“你先吃,我跟你核对明天的工作行程。”程舒逸低头点开手机,淡声道:“有一个剧本的试镜,你是女主角等下吃完蛋糕后把词给背一下,如果敲定下来后面商演可以推掉一些,专心对待作品,试镜完还要见两个原创作词,公司准备给你发行你的首张专辑,需要沟通细节。”
温暖的车厢让冷了一下午的身体彻底舒适放松,司听白只觉得困倦袭来,耳边程舒逸的声音已经模糊了起来,她下意识应了声好。
“别老是好。”程舒逸说:“对于工作安排,你有什麽想法吗?”
想起今天司听白出去后,阿寂小声跟自己反应的事情。
程舒逸也想听听司听白的意见,试试看她的野心。
“工作安排?”司听白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摇了摇头说:“我不懂这些,姐姐你怎麽说我就会怎麽做。”
“不是让你去对接,”程舒逸问:“而是你的感受,比如你很累,你要休息,你不想继续这样工作之类的意见。”
程舒逸说完,等着司听白的反应。
只要司听白说累,那麽明天就可以考虑叫江城娱乐公开孟宁九,将重心转移给孟宁九。
在听到累这个字时,司听白愣了愣,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承认。
可司听白还是摇头:“不累,我可以继续工作,但是休息…”
程舒逸眼神不动声色地暗了暗,嗯了声等着司听白的后半句话。
“平常就按照姐姐的安排,就是圣诞夜的晚上姐姐可以不要给我安排工作吗?”司听白想起今天早上看的日出,轻声说:“我想和姐姐一起过,就我们两个人。”
虽然工作是每天在一起,可是司听白想单独和程舒逸相处。
两个人哪里也不去,就呆在房间里,吃饭,看电影,像之前在病房里的那周一样。
“圣诞?”程舒逸有些意外:“为什麽是圣诞?”
司听白抿了抿唇,轻声解释:“其实也没有含义,我只是想跟姐姐一起,过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节日。”
少女语气认真,要求也不过分。
反正距离圣诞还有一个多月。
到时候司听白也一定会记得,今天刚让她吹了一下午的风,不答应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不如哄哄她,先答应。
程舒逸把拒绝的话咽下去,嗯了声说:“可以。”
似乎是没想到程舒逸会答应的这麽干脆,司听白笑起来,“谢谢姐姐,姐姐要不要吃蛋糕?”
“你自己吃吧。”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笑,有些惊叹她的好哄,也勾起唇:“我已经很多年不吃这个了。”
虽然蛋糕没递出去,但司听白的心却泛起甜。
她忍不住开始期待那遥遥无期的节日,到时候圣诞要给程舒逸策划个惊喜,然后在圣诞夜表白。
努力工作,赚很多很多钱养程舒逸。
这样程舒逸就不用跟着自己每天早起晚睡,辗转各个节目和活动了。
不断攀升的暖和心底的甜,让司听白越来越困,她叉起小块蛋糕,甜蜜在舌尖爆开。
下午的冷和难受在此刻被抚平。
温暖的环境,程舒逸在身边的安全感。
司听白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
“你边吃,我边给你讲一下公司今天开会讨论的对你未来规划和定位,还有你下一周的工作安排。”
程舒逸没有再看司听白,点开文档道:“靠脸肯定不能长久,所以你要转型,目前公司的想法是让你乐坛和演艺圈两手抓,除去明天的试镜,你未来一周还有五个组要面,这五个组的本你也得背熟,有几个很挑剔的大导演,所以你必须在台词上下功夫,会有专门的老师给你补课,但抓演戏的同时,音乐节和商演广告也不能松懈,你前期刚起步,多吃点苦,会对你未来有很大帮助。”
房车里只有程舒逸讲话的声音,她一停下,车内只剩下安静。
“司听白,你有没有在听?”
半天没得到回应的程舒逸不满地啧了声,转过身看向身侧人。
还没讲出来的训斥卡在喉咙里,程舒逸的动作愣住了。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纤长浓密的长睫垂着,眼睑上不知道是睫毛的影子还是累出来的黑眼圈。
她的脸颊微微鼓起,那剩下半口提拉米苏还含在嘴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
暖调车灯下,累极了的司听白靠着车窗闭着眼。
不知道什麽时候早已经沉沉睡去。
第57章 家的感觉
司听白在风里站了三个小时的事情很快就冲上了热搜。
能在司听白还是练习生期间就把超话和话题都做到流量断层,司听白粉丝的战斗力远比想象中还要恐怖。
去过现场的站姐以及粉丝晒出生图和视屏,带着当天的天气截图并配上了声讨文案,热度不断在短视频平台上扩散。
微博这边的超话管理联合司听白后援会的会长发九宫格文声讨,并且集合了所有买过票的粉丝联合起来以诈骗罪的名义,对那场音乐节的主办递了律师函。
司听白相关的热搜占据了榜单的前五,每个小时都有粉丝不断往里面砸钱买流量,扩散着这件事。
同时孟宁九的几款代言和官宣合作品牌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严重攻击。
这场最初只是两家粉丝在网上评论区里打来打去的吵嘴,正式上升到了对彼此代言的对狙,以及为自己爱豆冲销量的战斗。
随着话题的不断扩散,两家代言的销量一路飙升,彼此方的商家也开始偷偷倒油,为粉丝不断加码福利。
一时间,这场战役的两个主角热度甚至超过了同为流量小花的前辈们。
坐在江城娱乐会议室里的程舒逸看着不断攀升的热度,忍不住勾起唇。
两家实力相当,偶尔有一方销量额度登顶,要不了半小时就又会被另一方压下去。
这每小时的流水入账高到让陈橙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问:“sue,我们真的不出面干涉一下吗?”
“干涉什麽?”程舒逸漫不经心的反问回去。
现在虽然闹得大了点,但带来的话题和收入却远超预期。
更何况所有的发展走向都在程舒逸意料之中。
就这样放任打下去,说不定能把司听白的名气更加翻倍,到时候好剧本和好节目的合作会自己找上门,再去接一些高奢的代言。
直接由司听白开端,在圈内打出新流量小花的排行。
最后再打磨一部出圈作品,司听白便可以跻身顶流行列。
陈橙咽了咽口水说:“就音乐节那边,如果粉丝真的把人告了,以后会不会有什麽影响啊?”
毕竟是个刚出道的新人,论资排辈司听白都还太单薄,虽然粉丝战斗力强,但要去得罪的毕竟是合作方。
而且sue现在压着孟宁九不让她大发展,专捧司听白的偏心让高层已经有了不少意见。
如果司听白再出个什麽事情,对sue的影响只会更大。
“告得好啊,”程舒逸却毫不在意,她语气平淡:“如果不让粉丝帮司听白出了这口气,以后只会有更多主办对司听白蹬鼻子上脸,昨天那三个小时的冷风,可不能让我的人白受了。”
人到现场才通知不让上台,或者临时被替换和撤档,这种事在圈子里很常见。
可却是程舒逸入圈近十年,少有的一场体验。
这件事江城娱乐不帮司听白解决,目的就是为了让粉丝来做。
“可是现在不是让司听白出气的事情。”陈橙还是觉得不妥:“你知不知道那几个高层本来就不支持这种打法,太激进了,万一出事了怎麽办?”
程舒逸仰躺进椅背,冷笑了声道:“激进吗?这件事不仅带来了十倍违约金,刚刚我还收到了两个不对付的大导演对司听白跟孟宁九分别的邀拍。”
“大荧幕的女一号呢。”
听到违约金三个字,陈橙还想要劝阻的话卡在喉咙里,愣了半天。
江城娱乐的账面上确实多进了一笔大额收入,正规合法的收入明细,只备注着说是那场音乐节的合作费。
原来是违约金……
“你是,故意的?”陈橙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眼前这个淡定女人,“不仅吞了十倍违约金,还早就算好了粉丝会有动作,你只是想让事情发酵到极致,换两个人的资源?”
怪不得在知道司听白被临时撤换后程舒逸没有现场发作,反而是叫是司听白带着完整妆造出现在观众席。
那三个小时的冷风,吹来了不可估量的未来。
陈橙再一次对这个圈子刷新认知,这里的复杂程度远比想象中要凶险许多。
螳螂捕蝉时,永远有一只黄雀在后盯着。
而程舒逸就是那个永远站在更高一层的未知黄雀,等待着粉丝和合作方互相博弈,直到利益到达最高点,她再出手收割。
“那你对司听白也太好了吧。”陈橙忍不住说:“还没见哪个艺人能叫你费尽心思到这种程度。”
一没资历,二没背景,只靠选秀出道的司听白能在短时间达到这种热度和话题。
程舒逸在背后肯定没有少筹谋。
而且这件事一旦被曝光,对程舒逸的事业会有不少的冲击。
陈橙忍不住又疑心,程舒逸真的没有对司听白动心吗?
“不能叫我对她好。”程舒逸淡道:“只是孟宁九背后的人动不得,我不能用她,而且,司听白带来的利益也没让我少赚。”
双赢而已,算不上好。
更算不上费心,所有和钱挂鈎的东西,程舒逸都会很认真。
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程舒逸低头看了眼腕表,慢慢坐起来道:“司听白那边的会应该也开差不多了,我要带她去试镜了。”
“等等。”眼看着程舒逸要走,陈橙站起来说:“今天找你主要目的还没说呢,你之前在罗拉出事后,分出去的那几个星,想回你手里,你安排一下时间交接吧,司听白到底是新人,不值得你花这麽多心力。”
陈橙主要还是觉得程舒逸太激进,现在司听白听话又乖,可是保不齐以后也能一直乖。
一旦哪天司听白变成罗拉或者谈茉莉,把这些抖出去的话,对程舒逸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
那几个星基本都是圈内的大前辈,有在演艺圈拿过大满贯的,也有在歌坛封神无人超越的。
每一个都是程舒逸手柄手带出来的。
“行。”程舒逸没有拒绝,只是说:“叫她们办一下工作交接,正好到时候司听白进组,我时间会空下来。”
交代完工作的程舒逸没有再停留,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一打开门,便看见了靠墙站着的人。
少女戴着耳机,是那种很传统的有线耳机,穿了身简约的纯黑运动套装,袖口挽起了些,露出白皙的手臂,年轻漂亮的脸上没有化妆,白金色长发绑成高马尾,看上去很是青春洋溢。
靠墙站着的司听白像个刚下课的高中生在等人来接,眼睛在看见门开的瞬间亮起来。
刚刚还高冷的跟拍杂志一样的人脸上有了笑意,小狗似得摇着尾巴就过来了。
“姐姐。”司听白抬手摘下单侧耳机,一双笑眼明艳又热烈。
大概是睡好了的缘故,司听白今天看起来比以往都还要有活力,就连眼下的黑眼圈都淡了些。
连续48个小时没合眼的司听白靠着窗户那一睡就跟昏过去了似的。
再醒来时,妆发和衣服都被清洗和更换过。
躺在大床上发了好久的呆司听白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程舒逸家,只是身边并没有程舒逸。
记忆停留在吃提拉米苏,那一口咽没咽下去,司听白也不记得了。
难得吃一次甜品,连味道都回忆不起来,实在是有些亏。
为那口蛋糕,司听白想想都有些懊悔。
“聊完了?”程舒逸看着活力满满的人,问道:“怎麽样?”
今天上午的任务是聊出专辑的事情。
司听白去跟词曲作者沟通想法,程舒逸则是被陈橙拽过去开小会。
让程舒逸没想到的是,司听白那边会结束的这麽快。
“聊的很好!”想起刚刚听到的曲谱和看见的歌词,司听白就忍不住激动:“她们的风格我都好喜欢,一共聊了七首,刚好够张专辑,到时候我每一首都要先唱给姐姐,让姐姐成为我第一个听众。”
在没参加练习生训练前,司听白对唱歌的了解还只限于KTV。
但是在舞台上呆久了,司听白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舞台。
那种站在舞台上,台下一双双眼睛望过来,粉丝的爱意汇集成光,司听白很享受着光落在身上的感觉。
感受着粉丝那些不来自于头衔,身份,家世背景的爱,能让人欢呼的只有自己本身,这让司听白很有成就感。
更让司听白心动的是,她可以优先把喜欢的歌唱给喜欢的人听。
独一无二的特权和偏爱,是少女偷偷藏起来的小心思。
司听白憧憬未来的不停碎碎念,程舒逸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问询,甚至没有认真听。
她习惯性的在心里规划,趁着首张专辑敲定前,或许可以先给司听白接几个音乐综艺,让她以学员的身份出席,扩散一下宣传力。
正好手里要回来几个艺人,挑口碑和名气都很好的落锦绣去做导师,还可以卖一下师徒cp,为猫狗cp制造一些危机感。
比起耗费时间更长,打磨程度更严苛的演艺圈,内娱的乐坛会更好出代表作一些。
正当程舒逸盘算着这些时,耳朵里突然被塞进一个耳机。
没有和弦伴奏,只有少女低声的清唱透过耳机线传递进来。
司听白的声音清冽,咬字清晰,莫名缱绻。
程舒逸的脚步一停,不解地抬起头。
迎面对上一双清淩淩的眸子,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神情。
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评价。
司听白轻声说:“这是其中一首的demo,姐姐听听?”
这首就是司听白最期待的一首,里面的词是被她改过的,落笔写下的每一个字她心里想着的都是程舒逸。
有线耳机缩短两个人的距离,司听白朝着程舒逸慢慢靠近,直到二人的肩膀碰到一起。
无限贴近的距离,让司听白能感受到程舒逸身上清浅的香气,以及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这是专门为程舒逸改过的词,词的主人应该是第一个听众。
“嗯,还不错。”
满心满眼记挂着工作的程舒逸敷衍地嗯了声,抬手摘掉了耳机,转移话题问:“词背的怎麽样?等下要去关导那边过初选。”
没有得到回应的眼睛眨了眨,有几分失落。
司听白压下情绪,点点头:“刚刚等姐姐的时候又背过一次了,已经很熟悉了。”
“行。”程舒逸将耳机递过去:“准备走吧,车已经准备好了。”
耳机里还播放着未唱完的歌,可歌的主人却没有继续听了。
司听白抬手接过那个耳机,因为摘下的时间太久,耳机上已经没有了程舒逸的体温。
被藏匿的小心思被原封不动的退回,司听白的爱意再一次落空。
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程舒逸啧了声说:“既然歌曲那边推进不错,那你现在的重心就得放在演戏上,你刚出道,根基不稳必须要有代表作。”
“我知道了姐姐。”司听白垂下眼睛,轻声说:“我会好好试镜的。”
见人接回耳机,程舒逸嗯了声,不再废话抬脚就走。
被丢在身后的司听白看着她的背影,失落片刻后又紧紧跑着追上去。
……
……
《镜花映月色》是一个双女主的剧本。
题材是当下很火却一直没人能拍好的禁忌伪骨///科虐恋,背景是民国时期,一个被外姓架空的大家族里,被陷害失去母父双亲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二人相依为命。
为了活下去,温柔沉稳的姐姐靠着念书上学一步步成为商会代表,清冷腹黑的妹妹则是混迹暴力场所,用手段牟取资金支持姐姐往上爬。
姐妹两个一明一暗,最后姐姐成功掌权,为了扩充家族而商量要联姻。
可早已对姐姐情根深种的妹妹在姐姐婚礼现场,带人毁掉了联姻,并且绑走了姐姐,开启了虐爱强制。
这是个前期相依为命时的温柔治愈,中期矛盾爆发后姐妹虐恋,后期扫清障碍解除矛盾,成功夺回家族完美团圆的故事。
题材很火却没人能拍得满意,要麽是角色颜值不够贴合,要麽是剧本后期不足,要麽就是演员间没有cp感,演不出禁忌和扭曲的疯感。
前几部同题材宣发高调,都立下了准备冲奖的flag,可剧播出后,都以扑街收场。
久而久之,这类题材虽然火,但没人敢接。
但程舒逸却看中了这个故事的曲折和编剧的班底,一旦打磨成型,成为好作品,司听白跻身演艺圈将不再是难事。
拿给司听白的角色是妹妹,从人设到外型,都是很贴合的。
前期的乖顺形象简直是为司听白量身定做的,可唯一让程舒逸担心的是,司听白演不出后期扭曲的疯感。
毕竟司听白在自己面前总是乖的,就连情绪失控都没有过。
但这类题材几乎没有被拍好过,即使司听白失败,作为处女作品,也不会被多苛责。
再一次为司听白规划好了后路,程舒逸带着司听白在试戏厅报道。
来参加海选的人很多,据说这部剧的背后导演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少女,二十岁时就已经直冲向了奥斯卡,拿过的奖,成就的艺人数不胜数。
拿下大满贯到今天,也不过才三十岁。
更重要的是,这个导演原本的家庭就非常有势力背景,所以影片不用担心会被卡上映或者被针对。
前一位的演员刚试镜结束出来后,司听白还在心里背着台词。
妹妹这个角色的扭曲司听白并没有完全吃透。
尤其是被重点拎出来等下要试的那段,妹妹在得知姐姐要订婚后的崩溃,那种被爱人背刺辜负的痛心感。
司听白没有经历过,试了好几次,除了浮于表面的怒吼和逼问外,她也拿不出什麽情绪了。
她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能做到的只有跟背书一样把词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看着进去试的人越来越多,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进去时欢天喜地的人,出来总是垂头丧气的。
这场试戏的难度远比想象中还要大很多。
司听白不免也担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拧巴到一起。
“很紧张?”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小动作,察觉到她的紧绷,轻声宽慰着:“没事,平常心对待就好。”
这剧本的难度对没接触过演戏的新人司听白来说,不只是一星半点。
程舒逸的声音让司听白暂时从情绪中出来,她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会努力的。”
可她实在是太紧张了。
人生第一次演戏,就要试前后反差这样大的角色,更让司听白担心的是程舒逸会失望。
看得出来程舒逸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从递给自己到现在,已经叮嘱过不止一次要自己尽全力争取。
原以为练习生的表现是终点,可现在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很远。
不停地被迫接受全新领域的挑战,让司听白不断承受着压力。
她像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拼命用自制力拉扯着。
“乖。”
程舒逸看着又陷入到情绪里的人,耐心地转过身,抬手轻轻抚上司听白的脸:“这只是开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而且,我会在你身边。”
为了让司听白放松下来,程舒逸难得软了语气。
司听白的情绪程舒逸已经吃透了,她本身就是很努力的小孩,这个时候比起压力,她更需要鼓励。
能让司听白拼尽全力的勇气,就是自己,对于这一点,程舒逸早已经熟悉。
想起刚刚那个没听完的demo,程舒逸哄道:“你只要今天拿下这个角色,今晚我不会给你安排工作,并且我会听完你那首歌。”
原本该是充满爱意的惊喜此刻变成交换的条件。
程舒逸吃准了司听白对自己的爱,掌控着她的乖顺。
果然,在提起那首demo时,原本还紧绷的人竟真的松懈了。
看着眼前人讲话时的温柔和眉眼间的笑,清浅的鸢尾香萦绕在司听白周身,她慢慢松了口气。
“好。”司听白抬手轻轻搭上程舒逸的手掌:“我会拼尽全力的,不过那首demo我可以亲自给姐姐唱吗,不用耳机。”
“没问题。”程舒逸此刻只为哄司听白去试戏,不论司听白说什麽程舒逸都不会拒绝。
二人没人再开口,吵闹的等候区,她们安静地望着彼此。
司听白从程舒逸的眼睛里获得勇气,慢慢放平了心态。
试戏厅的门开了又关,终于叫到了司听白的名字。
“去吧。”程舒逸轻声鼓励道:“为了唱完你的demo。”
“为了姐姐,为了未来。”司听白笑起来,整理了下情绪,跟着来叫的人入场。
经纪人不能陪同,试戏厅内坐满了人。
制片,编剧,副导演。
环视了一圈人面前的身份名牌,司听白闭了闭眼,回想起程舒逸的鼓励,慢慢深呼吸后朝着正前方鞠了一躬。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前面的人说:“就你了。”
正前方该是总导演的位置,可此刻坐在那边的却是总导演的助理。
原本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的司听白一愣,没反应过来:“可是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周围任何一个人的身份都该比助理大,可是却没人开口反驳这个指令。
像是早已经商议过的结果。
“司听白。”翻看着数据的总导演助理说:“不用自我介绍了,折月这个角色给你了。”
折月是妹妹的名字,也是司听白要试的角色。
“可是我还没试戏。”司听白还是没能消化这个信息,“我已经准备好了。”
外面来的每个人都是争取这个角色的,现在就这样给* 了自己,甚至自己连一句台词都没有说。
现场的压抑和走出来的人脸上的受挫感不是假的。
可为什麽到了自己这里连试都不用试就敲定了呢。
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司听白不能接受,她追问:“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我们导演指定你就是你。”那个助理再一次低头核对了简历和照片,问:“你确定你叫司听白,练习生出道的那个,是吧?”
反复几次询问,司听白再一次点头:“对,我是司听白。”
“行了,你出去吧。”助理摆摆手说:“就你了。”
没有再给司听白问询的机会,助理按下对讲机说:“通知外面散了,没试的不用等,折月这个角色已经敲了。”
独站在试戏厅中间的司听白还是恍惚的。
明明拿到角色该高兴才是,可是这样明确指定自己的行为让司听白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泛起疑惑。
制片和编剧都走光了,试戏厅的门才被打开,外面没有来得及试的人都被保安清走。
司听白回过头,看见长廊上等待自己的程舒逸。
人群散去,等待着的程舒逸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就像是早已经猜到了这个角色一定会属于司听白一样。
……
……
相关合同发回了江城娱乐,程舒逸叫邵苏送司听白回家,自己则是去公司详谈合作。
程舒逸素来守信,说好的下午让司听白休息,便真的没有再给司听白增加活动。
被送回别墅的司听白点了外卖叫来新鲜的菜品。
难得放松并且拥有独处时间的司听白开始盘算那天和程舒逸约定好的圣诞节。
她抱着手机在网络上查询约会宝典,之前花99买下的大全升级了,现在出了199豪华版。
恋爱菜鸟司听白没有犹豫,当即下单后逐字逐句学习。
表白需要鲜花,戒指,烛光,晚餐,夜景。
还需要足够惊喜的礼物。
司听白在心里盘算着,现在距离圣诞夜还有一个月,下次像今天这样的休息时间不知道要到什麽时候,还是要提前准备比较好。
酒店,晚餐,戒指,司听白一件一件去打电话预约。
她做事情向来仔细,所有细节和惊喜慢慢落实,司听白开始期待圣诞夜。
外卖到的菜品送到时,司听白收了手机爬起来开始干活。
难得的休息时光,司听白决定给程舒逸做饭,先给人来个眼前的惊喜。
这段时间工作很忙,为了上镜的司听白控制着食量,而程舒逸也吃得不多,用她的话来说吃东西只是维系身体机能,吃不吃都无所谓。
可是司听白不这样想,她总觉得程舒逸瘦的不健康。
所以一有机会司听白就想给程舒逸做饭,盯着人好好吃饭。
程舒逸家没有厨房,司听白提着东西上了后院,她叫邵苏留下了房车。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切菜并没有再伤到手,对于配菜也越来越娴熟。
程舒逸回来时没有在一楼找到人,调了监控才发现司听白在后院忙活。
“合同已经拟定好了,”程舒逸在小院的椅子上坐下,淡声道:“来签一下吧。”
听到声音的司听白转过头,笑道:“好哦!”
她已经琢磨出了两盘菜,小院里都弥漫着香气。
洗完手后的司听白拿着合同仔细核对了一遍,看着丰厚的利润,迷迷糊糊拿到名额的司听白没有半分喜悦。
这种轻松让她有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司听白觉得自己像是菜篮里等待被挑选的白菜萝卜,不知情的前提下已经被人标好价格了。
“拿到了角色为什麽还不开心?”见人签合同的手犹豫,程舒逸难得主动问司听白的情绪,她语气里满是不解。
司听白抿了抿唇,轻声说:“今天去试戏,我是想靠自己争取的,可是我甚至还没有自我介绍就告诉我,已经定了我,让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明明二姐已经知道自己在江城,那天的谈话最后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司家的一切换来的从头爬起,二姐也同意的。
按道理说,司家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给自己帮助的。
如果不是家里的人,那还会是谁呢。
想不明白,司听白轻轻皱着眉,在脑海筛选着能做这件事情的可疑人选。
看着眼前人的沉思,程舒逸没有讲话。
关于司听白被内定这个消息,程舒逸只比司听白早知道半天 。
匿名短信发来的交换条件,指名点姓要过去的司听白,还有另一个被提前订好的角色。
这场海选不过是个形式,背后布局的人早已经提前订好了主角。
程舒逸勾了勾唇,轻声道:“那你就当天上掉馅饼,好好接住这个饼。”
她的淡定让司听白的疑惑更甚。
“姐姐。”司听白突然说:“不会是你提前帮我准备了这一切吧?”
能这样帮自己的人,司听白实在是想不出来。
这个圈子里唯一希望自己好,又真心对自己的人除了程舒逸,司听白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看着一脸认真的司听白,程舒逸轻轻笑起来:“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交换条件是对方提的,但答应和决定权在程舒逸。
如果没有程舒逸的同意,司听白也拿不到这个角色。
与其让人在这里纠结,不如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刚刚还问东问西的小孩微微红了眼眶,司听白忍不住鼻酸。
“我想抱抱姐姐,可以吗?”司听白竭力克制着拥抱程舒逸的想法,她早已经习惯了在程舒逸面前压制情感,所有的触碰都必须经过程舒逸允许。
想起刚刚那个交换。
程舒逸总觉得对司听白有些亏欠,于是没有拒绝。
下一秒,整个人落入温暖的怀抱,司听白将脸埋在程舒逸的肩膀,轻声地说:“谢谢你,姐姐。”
自从司雪失踪后,司听白再得到的爱都是带有掌控感的。
司明裕以爱为名的束缚管控,母亲以未来为威胁的压迫,就连现在使用的这个名字都是注定要成为头衔的订制品。
在京城里对人介绍司听白前,还需要加上无数来自家族背景的前缀,才能算一个完整的自我介绍。
可是现在都不用了。
程舒逸的出现就像救赎司听白的一束光。
不仅是九年前在山洞里的怀抱,还有九年后,带着自己进入到全新领域,赋予自己新的生活,为自己打点好一切的体贴。
司听白第一次体会到被尊重的感觉,并且她查找到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
这些爱与温暖,都是真实的,来自于程舒逸。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司听白小声念着,将程舒逸拥抱得更紧。
程舒逸总是不明白司听白这样热烈的爱来自于什麽地方。
可是她享受着这个怀抱的温暖,也享受着司听白的示爱。
她抬起手拍了拍司听白,哄道:“好了,别肉麻了。”
“不肉麻。”司听白轻轻笑起来:“这是真心话,我要讲一辈子的。”
程舒逸啧了声,敷衍道:“爱不是最重要的,红才是。”
“我会红的!”司听白认真地说:“我也会更爱更爱姐姐,我会红遍大江南北,给姐姐赚很多钱!”
听着她孩子气的许诺,程舒逸没有当真,拍了拍她问:“怎麽又自己做饭,叫外卖不会更快吗?”
“外面的食物不健康,而且我想亲手给姐姐做饭,”司听白有些害羞,小声说:“而且我只想和姐姐两个人待在一起,没有别人的那种。”
“外面吃也就我们两个人啊,怎麽老是弄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程舒逸不明白为什麽有人会喜欢做饭这种繁琐的事情,看着小木桌上摆盘工整的菜,到算得上有食欲。
“才不是没有意义呢!”司听白纠正道:“给喜欢的人做饭是最意义的事情,不仅有意义,我还要给姐姐做一辈子饭!”
到底是小孩子,随便开口就是一辈子。
程舒逸不再问也不再反驳,看着小炉子上翻涌滚烫的浓汤,不自觉勾了勾唇。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也爱炖汤,整个房间里都是藕汤的鲜香。
而现在司听白也爱炖汤,弄得整个小后院都是汤的香气。
住这个房子这麽久了,程舒逸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有了温馨的感觉。
被司听白这种无意义行为折腾出来的,象征着家的烟火气。
只是这种感觉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久远到程舒逸甚至都都忘记,上一次拥有是什麽时候了。
第58章 确实,有点累了
《镜花映月色》的所有合同流程都在一周内全部过完,开拍定在了来年春天。
在程舒逸负责跟进合同的那一周里,筹备的新专辑也已经提上了制作日程。
七首歌里定下的主打曲,是由司听白作词作曲的一首纯原创。
海城音乐节的矛盾仍旧在发酵,程舒逸减少了司听白音乐节的邀约,除了固定录制的《少女在路上》已经进入收尾录制期外,司听白还经常担任飞行嘉宾,参加各种各样的当下热门综艺。
在同期练习生中,司听白的资源是最好也是最优质的,出道一年时间不到,她就已经成功跻身新晋顶流明星行列。
当然,无限风光的成就都是用全天无休的工作时长换来的。
参加综艺,录制专辑,拍摄广告代言几乎占满了司听白整个十一到十二月的行程。
疲惫程度只增不减,忙碌并没有因为不去音乐节而减少。
又一个通宵录制完的淩晨,司听白刚下飞机就被程舒逸接回江城娱乐录制最后一版样歌。
这张收纳了七首风格各异的歌曲专辑,将作为新人司听白闯入乐坛的敲门砖。
专辑制作已经进入到了收尾阶段,录制持续到早晨,制作人隔着玻璃比了个OK的手势,才终于结束。
走出录制间的司听白礼貌地冲工作人员道谢。
临出门时,被制作人叫住:“诶,听白,你确定最终版名字了吗?”
作为司听白的个人首张专辑,程舒逸格外重视,制作组的词曲不仅是层层筛选出来的,就连专辑名都叫制作组拟定了十个备选。
录制阶段已经收尾,只等制作完成后推出了,可专辑名还是没最后确定。
在原地沉思片刻,司听白嗯了声说:“就叫,听白的雪吧。”
既然是第一张专辑,那就应该有特殊的含义。
听白的雪不仅是粉丝名,更是司听白拥抱全新生活的一个开端。
所以用来当专辑名再合适不过了。
“行,那就先这样定下来。”制作人很好说话的点点头,然后低头去包里翻找了下:“对了听白,这个送给你。”
刚道完谢准备走的司听白停下脚步,看向制作人递来的东西。
是半个手臂大小的玩偶小猫,做工精致又漂亮,就是形象太卡通,看起来像小孩玩具。
“Q姐我马上就十九岁了,这个对我来说有点太可爱了。”司听白委婉地拒绝着。
制作人Q姐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女儿啊是你的小粉丝,听说我跟你合作后吵着闹着非要送给你的,她今年六岁,这是她所有玩具里最喜欢的一个,你先别急着拒绝,就当帮我个忙,收下吧。”
程舒逸是明令禁止过司听白收粉丝礼物的,可是为了不让女儿伤心,Q姐只能试一试了。
听到送礼物的原主人,司听白有些为难道:“谢谢Q姐,也谢谢您女儿,但是……”
“没关系听白,你别为难,不收也没事,但是她说叫你按一下小猫的肚子,里面有给你的惊喜。”Q姐也不藏着掖着,直说道:“这是国外的一个品牌玩具,特点是可以录制30秒的音频,且一个玩偶只能录制一次,我猜她估计是有想给你说的话,就连我也不知道呢。”
话说到这份上了,司听白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她接过玩具,手感是意外的柔软,玩偶的腹部有一个小小的方形,按下后里面果然出现了声音。
应援词用奶声奶气的调调念出来,一口一个听白姐姐让司听白心都化了。
30秒的录音听完,司听白再一次和Q姐道过谢,双手将玩具递还给了她。
只是在走出两步后又折返回来,问Q姐要了这个玩偶的链接。
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就是圣诞夜了。
司听白终于下单了最后一件惊喜礼物。
……
……
江城的冬天干冷,风砸在身上跟冷刀子似的往骨缝里钻。
走出江城娱乐的大楼,司听白下意识裹了裹衣服,一眼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
以及那个靠在车边上抽烟的女人。
冷风凛冽,卷起程舒逸的长发如瀑,细白指节夹着烟,袅袅薄雾腾升间朦胧了她的五官。
司听白原本靠近的脚步慢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麽,看着此刻的程舒逸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孤独和悲伤。
尽管已经来到程舒逸身边半年多了,可司听白仍旧觉得她像个看不透的迷。
工作上永远说一不二,强势疏离的程舒逸,其实需要依赖酒精和安眠药才能入睡,即使在药物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她仍旧会被噩梦折磨。
不止一次司听白会被程舒逸的道歉梦话吵醒,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人无意识地掉眼泪,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别走。”
那个让程舒逸愧疚到连做梦都在道歉的人,到底是谁呢。
司听白想不明白,也无法探寻。
程舒逸从不对自己倾吐真实想法,也从未对自己展示过任何情绪。
她用厚厚的壳子将自己裹起来,高强度的工作不仅压得司听白喘不过气,也占据了程舒逸全部的生活。
隔着马路,司听白看着程舒逸沉默地抽完一整支烟,又点起了下一支。
像是在独自消化着某种难以承受的情绪。
站在风里的女人身形单薄消瘦,仿佛只要风再大一点就会将她卷走。
红灯转绿,站在原地的人往前走,朝着女人靠近。
慢慢来吧,司听白想。
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最起码现在程舒逸的工作重心全都在自己身上。
就这样霸占着程舒逸的生活,总有一天她会信任和依赖自己的。
“姐姐。”整理好情绪的司听白挥了挥手,笑着跑过去:“我录完啦!”
听到声音的程舒逸嗯了声,把刚点燃的烟掐灭:“顺利吗?”
红酒味的尼古丁,在寒风中多了几分凛冽甘甜,司听白点点头:“顺利!Q姐让我选了专辑名,叫听白的雪,姐姐觉得怎麽样?”
“挺好的。”程舒逸语调很淡,没有什麽情绪:“等下让邵苏送你回家,我有点事情需要出去。”
说完,程舒逸点开聊天框,拍了拍邵苏,发了个定位。
平淡的语调,这句话不是商量也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
“可是姐姐你昨晚也没睡多久。”综艺录制到后半夜才收工,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长就是她们休息的间隙,司听白轻声劝道:“是工作上的事情吗?我可以…”
“不是。”程舒逸淡声打断她,没有想继续解释的意思。
气氛冷下去,邵苏很快从楼里跑出来,隔着马路边跑边挥手示意。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姐姐。”司听白主动说:“我现在不困的,我可以陪在姐姐身边,或许我有什麽可以帮到姐姐的呢?”
刚想继续拒绝的程舒逸愣了愣,思考着司听白这句可以帮到自己什麽。
就在司听白下来前五分钟,程舒逸接到了江宜打来的电话。
程游历首轮会诊已经出了结果,情况不太乐观,需要程舒逸过去聊后续治疗的安排。
想起上次江宜问自己是不是带艺人,特意提到了司听白的名字。
或许,真的有用?
看着沉默的人,司听白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继续说:“如果姐姐觉得我麻烦的话,我可以自己骑车在后面远远跟着姐姐的,我保证不会添乱,姐姐不需要我的时候我是不会出来的。”
这还是跟了程舒逸这麽久,司听白第一次听到程舒逸提工作以外的事情。
难得了解她的机会,司听白不想也不愿意放过。
思索片刻,程舒逸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就一起去吧,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开口也不许问问题。”
“保证!”争取真的有效果,司听白瞬间笑开。
看着眼前人的笑颜,想起病房里的程游历和至今下落不明的周昭。
程舒逸宛若死水一般的眼眸,没有半分波澜。
匆匆忙赶来的邵苏听到程舒逸的安排,没有反应过来,啊了声愣在原地。
“邵姐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跟着姐姐走。”司听白像是讨到了奖励的小孩,如果有尾巴,恐怕早就摇起来了。
邵苏不确定的看向程舒逸,得到了点头的回应。
这下她彻底愣住了。
跟了程舒逸这麽多年,还从未有过艺人知道程舒逸的事,更别提去疗养院了。
确认程舒逸不是在开玩笑,邵苏咽了咽口水,点头接过车钥匙。
其实早在知道司听白能够跟sue回家就该意识到她的特别的,邵苏想着,回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司听白。
后者正忙着帮程舒逸开车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
……
……
江城疗养院坐落在僻静的郊区。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车程,24小时没合过眼的司听白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时,车停了。
坐在副驾驶的程舒逸先一步下车,似乎很是着急,都没有管身后人能不能跟上。
急急忙解开安全带的司听白下了车,就在要走时被邵苏拽住。
“听白。”邵苏攥住司听白的胳膊,说:“我们在外面等就行了。”
司听白不解地皱了皱眉:“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我从来都是在外面等的。”邵苏好心劝道:“这是sue姐的家事,我们没资格知道。”
邵苏抓着司听白,几乎是用来全部的力气。
生怕司听白一个不老实就跑掉了,为此惹了程舒逸不开心,反而要连累自己。
司听白只觉得莫名其妙,挣扎着就要甩开邵苏的手。
就在两个人拉扯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僵局。
“司听白。”
已经走上台阶的程舒逸终于发现了身后人没跟上,转过身道:“过来。”
邵苏攥紧的手徒然松掉了,她就这样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听白跟上了程舒逸。
这个自己来过无数次,却从未进去过的疗养院。
司听白就这样进去了?
并不知道身后人在想什麽的司听白早已经追上了程舒逸的步子。
疗养院大又安静,空气里不是难闻的药水味,而是清幽的花香气。
长又看不见尽头的回廊连通着病房和办公室局域。
程舒逸沉默地走进病房区,一抹白入眼,郁结于心的烦闷瞬间消散。
站在病房外的女人听见了脚步声,摘下口罩,慢慢抬起眼,淡声进行自我介绍:“我叫江宜。”
曾经只在电话和报道里接触过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程舒逸快速整理好情绪,挤出笑来打招呼:“久仰大名江医生,我是程舒逸。”
双手交握,片刻又礼貌松开。
两个人风格完全不同的女人对立而站,跟在后边的司听白加快了脚步,越近,越能看清陌生女人的长相。
刚从诊室出来的女人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白大褂的扣子没有扣,漏出内里的棉麻衬衫,袖口一起交叠着挽起来,金丝框在灯下折射着光晕。
眉眼清冷中带着几分张扬肆意的傲气,是极具有攻击性的美丽。
察觉到她的打量,江宜抬起眼看向眼前的少女,“那你就是,司听白?”
这张脸跟这个名字已经被云九纾念叨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江宜竟真的一眼认出来了。
黑色运动套装衬得人身高腿长,格外白皙。压在黑色鸭舌帽下的浅金色长发束成低马尾,帽檐下压着几缕蓬松发丝,没有什麽妆的一张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眉宇间是攻击性十足的淩厉感。
确实漂亮,即使不在舞台灯下也没有浓妆加持,依旧是让人惊艳程度。
怪不得能让云九纾眼睛都不眨的打投上百万的应援。
没想到江宜会叫自己的名字,司听白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去看程舒逸,得到她的点头后,司听白礼貌地冲江宜鞠躬示意:“您好,我叫司听白。”
没认错人的江宜点点头,将话题转移到正经事情上:“程小姐今天忙吗,我今天为您姐姐进行了全面检查,情况不乐观,方便详细聊聊吗?”
悬了一路的心,程舒逸没有犹豫点头:“我今天的工作都推掉了,您说,我有时间。”
“好的,那我给您看一下今天的报告吧。”江宜将手里的文档袋递出去:“您姐姐的心衰已经非常非常严重了,甚至只能卧床无法自如行走。”
司听白不了解这些方面,也不能开口讲话。
于是只好将视线分散出去,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转了一圈的视线落在了玻璃窗内。
在看清病床上人脸的瞬间,司听白呼吸一窒,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人,好熟悉……
司听白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呆呆地趴在玻璃前,认真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常年不见光的肌肤白到近乎透明,宛若一触即破的瓷器,即使是占据脸颊三分之二的氧气面罩也遮不住的美,淡雅柔美的五官像一盏清茶。
司听白连呼吸都放缓了,压在氧气面罩下的那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一夜没睡的大脑承载不起过量思考,后脑像是在不断被什麽东西击打,钝钝的痛感席卷而来。
尤其是在看清楚女人长相的瞬间。
陷入到情绪里的司听白眼前黑下去,脚步往后踉跄了下,她有些低血糖。
扶着支撑勉强站稳,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可视线只要一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后脑就泛起痛。
司听白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将视线分到正在交谈的两个人身上。
“现在这个疗养院虽然安静宜修养,但不论是设备精度还是医疗团队的实力都不够,”江宜说:“如果程小姐确定由我接手治疗,那请尽快为您的姐姐办理转院手续,我的医院会接手。”
姐姐?
司听白默默记下这个称呼,躺在里面的人,原来是程舒逸的姐姐吗?
那晚被困山洞时,程舒逸似乎确实提到过她的家人,她有一个特别好的姐姐。
可是为什麽她的姐姐会躺在疗养院,依靠氧气罩生存呢?
正当司听白在心里百转千回时,程舒逸已经和江宜聊完了后续的治疗,约定好今天办理完转院手续。
“另外,说个不合时宜的题外话,我可以和您的艺人互换一下联系方式麽?”江宜的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
有了云九纾小爱豆的联系方式,江宜不信她还敢一顿饭收自己八万八。
程舒逸没有犹豫,点头应下:“可以呀,听白,快,加一下江医生。”
“您的艺人似乎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多注意下饮食和休息吧。”看着脸色灰白的人,江宜随口提醒道:“不然时间久了,可能会出现昏迷等突发情况。”
听到营养不良和贫血两个字,程舒逸默默记了下,点头应道:“好的江医生,我会注意的。”
乖乖和江宜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司听白也礼貌道谢。
“还有程小姐,您自己也是,”江宜看着没比司听白好到哪里去的程舒逸,友好提示道:“如果有休息时间,记得预约一□□检,最好多注意下心理方面的健康,毕竟你们这一行压力大。”
网络上司听白和孟宁九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的恶意穿透屏幕,会直抵心脏。
经历过一次的江宜知道有多恐怖,于是委婉提示了下。
再次道过谢,程舒逸忍了一路的问题终于开了口:“江医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几乎是悬了一路的心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素来坚强的人也露出胆怯:“就是我的姐姐还会有醒过来的机会吗?”
其实程游历病发后的前几年,还能自如行走,到后面情况越来越坏,慢慢地从不能跑动到不能行走,再到今年,连床都不能下了。
病情的加重,程游历几乎要完全依赖氧气生活,她变成困在床上的活死人。
高昂的医疗费如流水般花出去,可就是不见好。
聊起工作,江宜嗯了声道:“只要配合治疗,病人苏醒的概率在百分之八十,但由于您姐姐是先天性的心功能欠缺再加上巨大的情绪冲击,我们只能说尽全力恢复到能交谈的程度,至于日常生活,恐怕不能离开护工。”
也就是说,程游历即使醒过来能讲话,后半辈子也无法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松动了几分,程舒逸闭着眼睛叹了声气,轻声说:“谢谢。”
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程舒逸不敢再要求太多。
生死面前,一切渺小。
江宜明白这种痛苦,轻轻拍了拍程舒逸的肩膀,“我会拼尽全力,会好起来的。”
此刻的程舒逸像一根撑到极致的弦,仿佛多一点刺激就会断裂。
司听白心疼又难过,默默地往她靠进一步。
“我去联系我的人来接病人,”江宜冲司听白使了个眼神:“你们先坐一会。”
说完江宜没有多停留,再次戴上口罩,大步流星朝着回廊方向走去。
病房外安静了下来。
厚重的玻璃隔绝了仪器声,代表着生命的心电图还跳动着。
“姐姐是不是有点累。”司听白慢慢往前一步,让她和程舒逸间的距离彻底消除。
已经比程舒逸高出一个头的司听白轻轻环抱住眼前人,她轻声说:“我有肩膀,姐姐可以靠一靠。”
她什麽都没有问,即使对躺着的那个女人满心好奇,即使太想多了解一些程舒逸。
可是此刻除了心疼程舒逸外,司听白再装不下别的情绪。
她站在程舒逸的面前,少女瘦却不弱的脊骨直直挺立着,像一座小山,想帮程舒逸抵抗住这个漫长寒冬的所有凛冽。
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在江宜的那句保证下慢慢松懈。
彻夜未眠的心脏在此刻泛起疼,程舒逸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终于从某种情绪中挣脱。
“确实。”
眼前靠过来的肩膀宽阔又安心,平白的让程舒逸回想起在那场大火里,撑起自己的瘦弱背脊。
她没有再拒绝,而是慢慢垂下头身体前倾,额角抵住少女的肩膀。
听不出悲喜的声音说:“有点累了。”
第59章 程小姐,我有一个你会心动的条件
江宜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当天就为程游历进行了转院流程。
第二天程舒逸就接到了江宜的电话,邀请她到医院来确定方案,并组织了医院里的医生进行了首轮手术方面的洽谈。
原有的工作安排被临时推掉,全程陪着程舒逸的司听白也见到了许多心内外科方面的专家。
有主治医师江宜,副医师薛静鸢和佩妮,还有一位坐在长桌另一端,并不讲话的温柔女人。
纯羊毛的素雅披肩,小巧的耳垂上缀着淡水珍珠的耳饰,望向台上的那双秋水般的眼眸中满是爱意。
没有名牌介绍,也全程没有发过言。
只是坐在会议室的另一端,看着意气风发的江宜规划着下一轮手术的安排。
无法参与这场会谈的司听白也自觉坐到了那个温柔女人的身边。
察觉到身侧有人落座,宋卿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下,保持着距离。
只是在看清坐下的人脸时,有片刻的惊艳和错愕。
“你是司听白吗?”宋卿的声音很轻,在这个严肃氛围里掀起一片安稳小角落。
和前面热火朝天的紧张氛围形成对比,坐在最边沿的两个人讲话声都是小小的,一间会议室,仿佛是两个世界。
司听白有些意外,点点头问:“您是?”
“我叫宋卿,是江医生治好的病人。”提起江医生时,宋卿眼底不自觉勾起笑意。
看着女人无名指上的戒环,司听白几乎是瞬间联想起自己看见的另一枚,果然,抬起眼看向台上时,正展示着过往病例分析的江医生无名指上,有一枚同款。
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司听白放下戒备心,轻声道:“江医生的医术很高明,您看起来不像病人,而且您们很般配。”
“谢谢,你也是很优秀很优秀的艺人。”听到那句般配,宋卿笑意更甚,想起什麽似的打开自己面前的本子道:“请问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司听白没想到会被要签名,有些意外。
“请写您的名字,祝福语就写,九老板财源广进,发财发财。”宋卿解释道:“九老板她是我的姑妈,是你很忠实的小粉丝,如果可以得到你的签名,她或许会很开心。”
九老板。
那位豪掷千金打投出初雪的神秘网友,让司听白很印象深刻的一个ID,所以她没有拒绝,按照宋卿的话写完签名。
要到签名后,宋卿再次道谢。
两个人之间没有再继续找话题,宋卿的视线落回会议室正前方,司听白则是偏头去寻程舒逸。
半个小时的洽谈会很快结束。
不愧是一号难求的江医生,她的细心和专业程度远远超乎了程舒逸的想象,看着一页页细心整理出来的过往病史和成功治愈的例子,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松懈。
严肃沉闷的气氛散尽,程舒逸跟医生们相继离场。
正当司听白站起身准备跟上时,一抹白色身影逆着人群走过来。
刚刚还肆意张扬站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江医生卸下工作时的严肃,脚步欢快地走向会议室的另一端,大喇喇坐下后将人拥入怀中。
“姐姐刚刚在偷偷讲小话。”江宜将宋卿搂在怀里,轻声耍赖:“说好陪我的,一点也不专心,让我想想看今晚怎麽罚你。”
宋卿笑着靠在江宜怀里,嗔怪道:“人还没* 走完呢,别闹。”
“不管,就要闹。”江宜将脑袋枕在宋卿颈间,低声还说着什麽。
宋卿被逗得忍不住笑,白皙如玉的脸颊也悄悄泛起红。
看着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司听白临出门的脚步稍顿,眼神里满是羡慕。
工作时严肃又认真的江医生此刻像个小孩子般撒娇,而她的爱人也会回应。
明明没有任何亲密动作,也没有什麽暧昧的话。
可平白的就是能感受到无尽的爱意在蔓延。
是那种直白的,可以用眼睛看见的爱。
站在原地的司听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收起羡慕的眼神轻轻为人关上了门。
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先一步出来的程舒逸回了病房。
程游历的情况很稳定,江宜建议先住单人病房,方便医生二十四小时注意情况,跳动的心电图代表着她的生命线,遮住半张脸的氧气罩,是她的生命延续。
站在门外的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细心地为人掖好被角,此刻的程舒逸神情温柔,褪去日常生活时的淩厉,露出几分柔软。
司听白突然想到了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忍不住想,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和程舒逸也可以像江医生和她的爱人一样吗?
没有打扰此刻温馨的司听白悄悄离开了病房门口,转身走出医院。
等程舒逸为程游历整理完了一切又跟薛静鸢确定了正式手术的时间后,走出了病房。
干净整洁的长廊上并没有嘈杂的人或者声音,只有察觉到开门后抬起头的少女。
“怎麽坐在这里?”走廊没有开暖气,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略显单薄的外套,皱了皱眉。
司听白摘掉耳机,一双笑眼盈盈:“刚刚在病房门口看见姐姐为程姐姐整理东西,我就坐在这里等姐姐。”
躺在病床上的人是程舒逸不愿意展示给别人看的家事,司听白很礼貌也很体贴的没有追问。
更没有去打扰姐妹俩人的独处时间。
“下次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坐。”程舒逸抬手捏了捏司听白的耳垂,指腹触及一片冰冷:“不在镜头面前出现时要记得保暖,你知不知道你的违约金很高?”
司听白乖乖点头,跟献宝似的从身侧掏出打包袋:“我现在和姐姐一起去暖和的地方吃东西好不好?”
打包好的粥品和面食,程舒逸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到现在没有吃东西。
早已经习惯了不吃正餐的胃在感知到香气时,也很合时宜的痛起来。
程舒逸有些惊讶于司听白的细致,这个小孩总是能像变戏法似的弄出食物来盯着自己吃掉。
比助理还要贴心。
“姐姐你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没有得到回应的司听白像是怕被拒绝,补充道:“等下还有工作,为了好的状态,我们吃完再出发好吗?”
跟哄小孩似的语气,尤其是被司听白很认真的讲出来,程舒逸忍不住想笑。
提到工作,程舒逸没有了拒绝的借口,于是坐到了司听白身边。
“那就吃点吧。”程舒逸示意司听白打开袋子:“都有些什麽?”
听出语气里的期待,司听白忍不住开心:“全是姐姐爱吃的!绿豆百合粥还有虾饺,姐姐不爱吃的蛋黄我可以帮忙解决!”
看着司听白跟献宝似的掏出许多东西,程舒逸眼底忍不住泛起笑意。
十二月的江城空气干冷的厉害。
程舒逸就这样和司听白并肩坐在没有开暖气的医院走廊上,吃掉了自己已经忘记多久没有吃过的正常早餐。
……
……
几乎是撕着日历盼圣诞。
临近年末,江城娱乐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刻。
今年是江城娱乐成立的第十周年,程舒逸暂时住在了公司,每天开不完的会,处理不完的年度报表。
司听白的工作也并没有因为程舒逸的忙碌而减少。
录制完《少女在路上》的收官礼,司听白在25号淩晨坐最快一班航班回了江城。
萧瑟的寒风卷在身上,空气里已经被冬意入侵。
录了整个通宵的司听白一点不困,她恨不能缩短机场到家的距离,就这样飞到程舒逸身边。
正是因为程舒逸这段时间的忙碌,司听白才有了准备最后惊喜的机会。
这场圣诞夜司听白筹划了很久,她几乎牺牲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全部休息时间去定制礼物,预约场地,准备节日惊喜。
程舒逸那栋精美的跟博物馆似的家,因为司听白的到来也有了几分烟火气。
着急回家的司听白做完了最后一番布置,看着精美装饰出来的客厅——
原本冷色调的酒柜被司听白换成了暖灯,从来只放酒的最下层储物柜里被司听白塞入了各式各样口味的早餐包和牛奶,巨大的圣诞树摆在摩托旁,鲜花插在新买的花瓶里,香气溢满室。
惊喜和礼物都放在了客厅茶几下,一切只等着她的主人。
做完布置的司听白站起来的瞬间,眼前突然黑了下,一整眩晕感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稳住。
昨夜一夜未睡,再加上到现在还滴米未进,靠着心里的某种期待强撑,司听白缓过来后还是觉得不够,她还得琢磨一顿烛光晚餐。
程舒逸不爱吃饭,家里连厨房都没有。
原本想亲自下厨的念头并没有被这个阻碍打乱,司听白提着准备好的大包小袋再次在后院里支起了房车。
满心欢喜期待着今晚的司听白里里外外忙碌着。
她计划在今晚很程舒逸来一场盛大的表白,不是以司听白的名义,而是用司念念的身份。
边琢磨着告白词,边洗着水果,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铃响起来。
“姐姐!”几乎是刚一接通,司听白就欢快地问:“是不是快回来了?我来接你!”
“嗯,我在家门外面。”程舒逸的声音很淡,不同于司听白的惊喜,听不出情绪。
擦擦手,摘掉围裙,司听白拿着手机穿过庭院从正门出去。
“姐…”司听白语气稍顿,看着那辆车在自己面前停稳。
车窗降下来,露出女人精致的侧脸,程舒逸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为什麽是公司的车?”司听白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今天不是说好了不工作吗?
果然,越是担心什麽就越是会来什麽。
程舒逸淡声道:“临时有场音乐节需要空降,你跟我走。”
原本约定好的圣诞不接工作的,司听白有几分抗拒,“不是说好,圣诞夜休息吗…”
她的声音小下去,因为程舒逸的表情在瞬间变冷,“司听白。”
仅仅只是叫了个名字,压迫感随之而来。
“好吧。”委屈的话咽下去,司听白拉开车门上了车。
房车里坐着化妆师阿寂,造型师糟糟,还有助理邵苏。
好像真的跟程舒逸说的一样,是临时的活动,就连妆造都是自己的团队做。
“先化妆,衣服和要唱的曲目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程舒逸看着穿着居家服的人,皱眉道:“不过你现在先去洗个澡,一股黄油的香气。”
正准备晚餐的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会提前回来,更没想到程舒逸会抓自己去工作。
黄油刚融化,她就接电话出来了,有几分不情愿的司听白轻声问:“姐姐,你还记得今晚的约定吗?”
“别绕弯子。”程舒逸脸色冷下去:“你就说你去不去?”
这场音乐节的热度非常高,并且现场是全程直播的状态,不轮对人气还知名度都是极大程度的提升。
为了谈这个空降名额,程舒逸几乎是从休息里挤出时间帮司听白争取来的。
只是在看见司听白皱眉的瞬间,程舒逸没由来地有些不爽。
漫长的沉默,像是在经历某种挣扎。
司听白垂眸强压下情绪,闷闷道:“去。”
得到回应后,程舒逸没有再继续多说什麽,只是催促:“那就快一点。”
车内的氛围瞬间冷下去,阿寂和糟糟对视一眼,默默叹了声气。
江城距离音乐节的场地需要四个小时的路程。
等车到的时候,司听白已经完成了全部妆造。
刚刚还满身黄油奶香味的人摇身一变,又恢复成了舞台王者的摸样。
音乐节早就开场了,距离司听白上台的时间已经倒计时状态。
房车一路开进去,破格停在了后台门口。
程舒逸催促道:“动作快点,拿出最好的状态,记得宣传新歌,我帮你盯镜头,你自己去后台候场。”
空降时间只有三首歌,上台前一分钟如果不能就位,就直接换人。
浪费每一秒都是人气和热度。
“好的程姐。”拉开车门,司听白在安保的护送下赶往后台佩麦。
上一个歌手已经进行到了收尾环节,正在和台下的观众聊天。
司听白深吸一口气,刚刚的剧烈狂奔让她的心跳超出常规的跳动着,就连眼前也阵阵发黑。
她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想就在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闪烁着。
提起来的深呼吸被打断,司听白反应过来自己太急甚至没有把手机从口袋拿出来。
拨打至无人接听而挂断的号码再一次打过来。
舞台大屏已经出现了空降艺人的VCR,司听白的名字出来时,台下迅速爆发出欢呼声。
司听白原本上前一步的动作微顿,挂断的瞬间误点错按下了接听键——
“司听白你不得好死,节目里卖着好朋友的人设吸血孟宁九还不够,现在还要炒cp来恶心人,你这种失德艺人最好滚出娱乐圈,找个男人结婚嫁了吧,或者叫你背后的金主把你……”
不知道从哪里人肉出来号码的黑粉隔着屏幕吼叫着,怨毒的诅咒顺着电话线传递过来。
人最纯粹的恶意在此刻,像钢针一样根根扎进了司听白的心上。
啪——
一个不稳,手机直接摔了下去。
耳返里导播已经开始催促上台了,司听白只觉得刚刚整理好的情绪和节奏全部被打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彻底混乱,强撑着的意识在迈上舞台听见台下欢呼声的瞬间崩溃。
司听白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无意识地栽倒下去。
台下的欢呼声瞬间变成惊恐地尖叫声。
……
……
救护车连夜赶往医院。
新补位的艺人接替了司听白上台,音乐节仍旧正常进行着。
程舒逸从导播室慌张赶过去时,只看见了脸色惨白的人被抬上担架。
陷入昏迷中的人失去了意识,纤长平直的长睫垂着,脸和唇色都白的不自然。
“怎麽回事?”程舒逸心猛地一沉,整个人有些慌乱。
刚刚还好好的人变得毫无生气,程舒逸只觉得冷意从四肢百骸泛上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连呼吸都变得急迫。
大脑在片刻变得空白,没办法思考甚至有些缺氧的窒息感。
程舒逸踉跄了几步,表情冷得可怕,几乎是吼着:“我问你怎麽回事!!!”
邵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往后摔的程舒逸,皱着眉瞪那个掉眼泪的助理。
“我、我、我也不知道,程姐,是艺人自己摔下来的。”后台助理急得要哭了,苍白解释着:“她接了个电话,然后就…”
“电话?”被邵苏扶在怀里着的程舒逸接过助理递来的已经碎掉屏幕的手机。
界面上显示着司听白在上台前确实接通了一个电话,一分钟的通话时长,完全陌生的号码。
程舒逸没有犹豫地回拨过去,却只得到了对方已关机的忙音。
“报警。”程舒逸咬着牙手不自觉发抖,她的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涣散:“邵苏,给江城刑警队副队长俞原野打电话,带人把这个场子给我封了,一个一个审!”
“好的sue姐。”邵苏轻轻拍着程舒逸的背,劝道:“您别急,听白肯定没事的,救护车已经去医院了。”
邵苏还是第一次看见程舒逸着急成这个样子。
甚至程舒逸的脸色并不比昏迷状态的司听白要好,仿佛下一秒再用力几分,程舒逸也会昏迷。
“医院。”程舒逸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一片漆黑的景象里闪着星星:“去医院。”
司听白在舞台上晕倒的事情迅速登上热搜。
江城娱乐压榨艺人的词条紧随其后。
第二天上午,词条后已经跟上了【爆】的暗色红字。
更有匿名用户称自己是工作人员,曝光了一段司听白在临上台前接电话的偷拍视频。
虽然是偷拍的,高糊的化妆也挡不住司听白在接到电话后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失去意识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
镜头的最后几秒中,司听白从登上舞台的台阶上狠狠摔下来。
光是隔着屏幕看都觉得痛的程度。
受窝囊气够久了的司听白粉丝彻底爆发,集中全力朝着江城娱乐开火。
骂公司骂节目骂主办骂对家,一时间粉丝大乱斗迅速在网络上掀起热潮,更有福尔摩斯的网友开始扒那通电话的内容。
网络上沸沸扬扬时,主办方也急得焦头烂额。
司听白本身就是作为圣诞隐藏嘉宾登场的,这场更是司听白继海城音乐节事件后首次公开露面的音乐节。
但现在人还没上台,就这样昏迷还摔得不轻。
虽然当晚就给出通知是因为低血糖再加上情绪激动导致的突发性昏厥,可是粉丝并不买账,骂声和讨伐声持续蔓延。
紧闭的高级病房,是外界战火烧不动的片刻安宁地。
昏睡了一整夜的司听白状态已经平稳了。
手背上挂着点滴,医生说输完液应该可以醒过来。
一晚上没敢合眼的程舒逸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拿着烟盒离开病房去往抽烟区。
程舒逸没有烟瘾,只有在情绪失控和无法快速控制情绪时才会依靠尼古丁。
薄雾模糊视线,程舒逸长长叹了声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跳动着,从来不接陌生电话的程舒逸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
她没出声,只是将听筒贴在耳边。
“程小姐,我有一个你会心动的条件。”
程舒逸听着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忍不住皱眉:“你是?”
“关于周昭。”女人短促地笑了声:“现在,江城医院对街,咖啡店等你。”
第60章 司听白,她是我的
周昭这个名字出来时,程舒逸的手一哆嗦,簌簌落下的烟灰扑在黑裙上,像提早到来的新雪。
“你到底是谁?”程舒逸的声音冷下去,握住听筒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为什麽会知道周昭。”
自从九年前周昭消失后,程舒逸原本的生活跟朋友圈子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所有朋友的记忆就像被某个模版统一篡改过一样,只要是提到任何关于周昭的事情,大家就会变得非常古怪,回答也含糊不清,逃避或直接沉默。
就像所有人都在刻意忘记周昭这个人的存在。
这麽多年,即使程舒逸已经在圈内做到了顶尖,结识的资本和权贵也不少,可是只要听到关于周昭的字眼,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错愕,然后摇头说不知道。
就连在警队有了不小的职位的俞原野也无法拿到更多内部的消息。
这个案子的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按住,窥不见半分线索。
“我猜程小姐应该收到过一个卷宗吧?”女人的语气里满是玩味的笑意,没握电话的那只手似乎在翻动着什麽:“只不过是空的,后面卷宗移交给了江城刑警队,又由江城公安移交给了京城公安,嗯…现在卷宗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文档纸页摩擦出簌簌的声响,隔着听起来格外清晰。
程舒逸的心被这摩擦的纸页揪起来,素来沉稳的人也难得露出慌张来,这个卷宗是还在程舒逸带着司听白在训练营时,被人放到房车外的。
从天而降的惊喜,有多期待打开时看见是空包时,就有多失望。
可此刻卷宗再一次出现,程舒逸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她还是保持冷静道:“既然卷宗交给了公安,为什麽会在你手里?你到底是谁?”
当年唯一和这件事有关系的就是司家三小姐经历的那场绑架案。
难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女人说:“但我只知道,周昭对程小姐来说特别重要,所以这份卷宗应该也特别重要。”
特别重要四个字被咬了重音,字字句句都砸在了程舒逸的心上。
这是一个极诱人的饵,程舒逸再着急慌乱,也能清晰看见藏在饵下的银鈎。
九年来毫无线索的人,先是出现空卷宗,然后出现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现在还有无法确定真假的数据。
和这九年来经历过的无数失望到落空一样,那只无形的手笼罩在上空,而现在终于要露出缝隙了吗?
越是紧张和激动的前提下,程舒逸越是冷静,忽略身体的异常反应,保持着头脑清醒:“你说卷宗里面有东西,那有什麽东西?”
她不敢表现得太激动,压制情绪是程舒逸最擅长的事情,即使她的手此刻已经不自觉开始发抖,可她的声音仍旧平稳冷静。
“周昭,24岁,女,江城人,毕业于京城大学新媒体专业,失踪与8月30日,据了解8月26日下午,原京速报的记者周昭与组长罗月华申请外勤资格…”女人念数据的声音在此刻断掉,轻笑起来:“还想听更多吗?你来我把文件给你,你亲自看。”
听着被准确念出来周昭信息,程舒逸的理智防线彻底被击溃,她咬着牙问:“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这些卷宗是俞原野都无法拿到的高等机密。
眼前人就这样一字不落的念出来。
就连周昭当年上司的名字也完全吻合,那个人手里的数据肯定远比想象中要多。
狼来了的故事听了九年,程舒逸早已经从最开始的毫不怀疑到现在全面拉高了警惕。
电话那端的人即使没有数据,她也是知道当年事件的人。
可是谁会对那年的事情了如指掌呢,除了背后压着案子的那只无形的手外,程舒逸想不出更多。
“目的?”女人沉吟片刻,突然笑起来:“不愧是最年轻的业界顶尖经纪人,敏锐度就是比一般人高,我当然是想和程小姐做个交易。”
见人问什麽答什麽,渐渐掌握主动权的程舒逸试探着问:“除了文件,你还能给我什麽?”
套出越多的消息,就越方便掌控对方的身份。
可是程舒逸的想法似乎被对方看破。
“如果程小姐真想交易,那麽我希望十分钟后能见到你。”女人不再回答,直接挂掉了电话。
通话界面结束,燃尽的烟头烫了下指尖,灼烧的痛感迅速蔓延,程舒逸才后知后觉将烟掐灭。
她消化着这个讯息。
周昭失踪案的卷宗,早在五个月前就已经被人丢在了自己的房车外。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吗?
程舒逸深叹了声气,拉开吸烟室的门,毫不犹豫走了出去。
就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原本潜伏在安全信道里的人们悄悄潜伏进了司听白的病房。
刚醒过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束缚了手脚按在轮椅上带出了病房。
……
……
咖啡馆藏在江城医院对街的小巷子里。
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将这间小小的门面给忽略掉。
程舒逸对着定位仔细核对了一番,拉开门的瞬间,悬挂在门框上的风铃经过撞击,来来回回叮当响着。
外表不起眼的店面,内里却暗藏乾坤。
散座里没有一个客人,吧台里也没有老板,最里间的屏风内坐着个女人。
鎏金绸缎的蜀绣旗袍衬得人眉目清冷,耳垂上缀着的淡水珍珠泛着光晕,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优雅。
在听见开门声的瞬间,原本还端着咖啡轻抿的女人抬起眼,朝着门口望过来。
看清女人长相的时候,程舒逸的视线冷下去,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眼前人。
京城司家的掌家人——司明裕。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程舒逸冷着脸朝她走近。
不笑时的程舒逸很凶,她本就是颇具攻击性浓颜蛇系长相,此刻眉宇间的狠意与周身的戾气,让她朝着司明裕每走近的一步,都压迫感十足。
“程小姐。”司明裕仍旧笑着,她抬手晃了晃,陈旧的卷宗被打开过,那张封条随着晃动的姿势飞舞着。
那个卷宗程舒逸再熟悉不过了。
曾经出现在房车外的时候,程舒逸以为自己就要知道真相了。
可是将那薄薄的纸袋翻来覆去看,始终找不出任何纸页,哪怕只是一张白纸的希望都没有。
步步逼近的程舒逸在女人面前停住脚,伸出手冷声道:“卷宗。”
“别急呀。”
司明裕将卷宗捏在手中,好整以暇地把玩着:“程小姐还没听交换的条件呢,万一程小姐不愿意交换,我岂不是很亏?”
女人是很温柔大气的长相,妆容淡雅双唇泛着光泽的粉,和外界所说的杀伐果决完全不同。
她的动作轻慢,修长白皙的指节夹住文档袋,这份让程舒逸苦苦找寻了九年的卷宗在此刻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文玩把件。
“换。”程舒逸没有犹豫。
“你要什麽我都给,把卷宗给我。”
这份藏了九年的卷宗终于出现,别说交换了,眼前女人要什麽程舒逸都会毫不犹豫给出去。
“真的啊?”司明裕有些惊讶于程舒逸的果决干脆,轻轻笑起来:“可不许反悔哦。”
程舒逸眼睛死死盯着卷宗,没有犹豫地点头。
注意力全在卷宗身上的程舒逸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屏风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展开了。
门口的风铃叮当,似乎有人进来了,又似乎只是瞬间的错觉。
“你这是什麽意思?”程舒逸回过头看向展开的屏风,此刻她和司明裕所处的位置被屏风隔绝成一个单独空间。
“当然是请你坐下来慢慢聊的意思。”司明裕招招手,示意她坐下:“这麽大的交易,我们要好好聊聊。”
按耐住动手硬抢的念头。
程舒逸深吸一口气,抬手拉开司明裕对面的椅子,慢慢坐下去。
“你到底要换什麽东西。”程舒逸的耐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眼前的卷宗就像一个诱人的鈎子,明知道吞下去会有什麽样的后果,可程舒逸还是没有半分恐惧。
这九年来,程舒逸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几乎无时无刻都被这个事情折磨着。
“换一个人。”司明裕抬手慢慢托起下巴,指尖搭在卷宗上轻轻点着,像是怕谁听不清一样,特意提高了些声音:“我要你最近手里发展的最好,最有前途的小艺人。”
“司听白。”
听到这个名字,程舒逸的心脏在瞬间停了一拍,她的脑海里瞬间想起曾经的那些猜测。
俞原野曾经说过京城司家丢了一个培养人,恰好,自己在那段时期捡回了一个流落街头的可怜女孩。
司听白的司…真的是司家的司吗?
这个想法一冒头,程舒逸下意识想否决,像过去无数次否决俞原野的猜测一样,可在司明裕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期待全部落空。
看着程舒逸慢慢惨白下去的脸色和表情,司明裕也不催,只是说:“相信程小姐这麽聪明的人已经猜出来了吧,听白呢是我一手养大的培养人。”
“她是我的。”
像是要着重强调一般,最后四个字司明裕特意咬了重音。
程舒逸的心也随着这四个字慢慢冷了下去。
被欺瞒和被愚弄的讽刺感涌上心来。
自己梦寐以求的真相居然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
俞原野曾那麽多次的提醒和戒备,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居然就是真相。
“我们司家花了很大的力气培养听白,不是希望她出道去做什麽艺人的。”司明裕轻轻笑起来,聊起司听白,她的语气总是不自觉变得宠溺:“不过小孩子嘛,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所以她瞒着我跑出来,不过现在我不能让她继续胡闹下去了。”
这巨大的消息冲击让程舒逸暂时无法冷静思考,她盯着司明裕,咬着牙最后确认道:“她真的是自己跑出来的?”
就这麽恰好,偌大的江城,只跑到了自己身边。
回想起过去半年里司听白的乖顺懂事,白得像纸的干净数据,那双总是充满爱意的眼睛,火场里的奋不顾身,小心翼翼的靠近,不论发生什麽都不离开自己半步的小狗。
居然,真的是司家的人?
“我也很意外呢。”司明裕笑起来:“不过程小姐不用生气,我现在来就和你商量带走她。”
听着这句商量,程舒逸只觉得讽刺极了。
她冷冷一笑道:“我要是不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用司听白换周昭(一更)
程舒逸的反应是司明裕的意料之外。
司明裕看着眼前这个极力压制着情绪的女人,不可置信地笑起来:“程小姐居然会拒绝?”
这麽多年,程舒逸跟疯狗一样死死盯着这个案子。
当年出事后司明裕已经上上下下打点的滴水不漏,任凭程舒逸和她那个警察朋友查破天也一丁点线索和苗头都没有找到过。
原以为人受挫就会放弃,可程舒逸的坚韧和执着让人惊讶。
即使司明裕丢出过无数戏耍她的假消息,她也没停过对司家和周昭案的追查。
过去九年如一日的查着周昭的人,现在居然会因为司听白而拒绝这场划算交易?
司明裕意外极了,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追问道:“程小姐就这麽爱听白吗?”
说到爱字时,司明裕的笑意变得讽刺,连眼神都变得鄙夷。
爱怎麽可能放任司听白闯火场,爱怎麽可能给司听白安排如此高压的工作,爱怎麽可能在铺天盖地的全网黑下一句话都不帮她说,爱怎麽可能把人累到低血糖昏迷过去。
程舒逸根本就不配爱司听白。
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拥有了自己最珍贵的妹妹却丝毫不珍惜,司明裕的眼神腾升起杀意,冷冷盯着程舒逸,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
可程舒逸却没有表情,那张漂亮如神迹的脸始终冷着。
没人知道程舒逸的心里正此刻正承受着一场汹涌失控的海啸。
爱这个字是程舒逸最不屑,也最不敢奢望的字眼。
压在桌下的手,右手指甲早已经深深嵌入左手掌心里。
程舒逸用身体的痛苦强迫自己控制着分崩离析的情绪。
这是她经常干的事情,即使天塌下来砸在肩膀上,程舒逸也会一声不吭。
她不允许自己拥有脆弱,柔软与爱。
就连怜惜的情绪也是一种罪过。
强压下所有的情绪,被指甲掐到极致的皮肉已经溢出血液,鲜血让程舒逸清醒,也让程舒逸冷静。
“当然。”程舒逸抬起眼,冷笑道:“她年轻漂亮又听话,你知道她这几个月给我带来了多少收益麽?”
司明裕看着程舒逸眼神里的隐忍,心下已经明了,于是故作可惜道:“那既然程小姐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没有什麽好谈的了。”
说罢她开始摆弄文档袋,厚厚一沓纸页撞击着桌面,发出闷闷的响声。
程舒逸盯着她的动作,在看见司明裕即将把文档袋放进了包里时,她开了口。
“谁说我不愿意?”
女人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店面里。
指甲已经嵌入到肉里,没有了表皮的掩护,鲜血更加肆无忌惮的汹涌。
司明裕的视线越过程舒逸,落在屏风后,意味深长地勾起唇。
在程舒逸说完那句话后,原本安静的屏风后开始晃动,挣扎想要站起来的影子被牢牢按住。
一场无声的抗议与愤怒,可惜背对着的程舒逸什麽都看不见。
被放进包里的文件袋又被拿出来,司明裕指尖点了点文件袋,轻声道:“这才是我了解到的程大经纪人,公认的狠心冷情,是不会有爱的。”
程舒逸视线从文件袋上挪开,冷冷道:“你查我?”
“司家被程小姐紧紧盯着查了这麽多年,我查你一次也算礼尚往来。”司明裕将文件袋拿起来,翻转了一下道:“只是有一点我没有查明白,估计还得程小姐本人来解释了。”
“这个周昭,是程小姐的爱人吧?”司明裕抬起头,视线像是落在程舒逸身上又像是越过程舒逸落在那个屏风上:“能让你执着九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的人,是初恋吗?”
看着不断强调周昭重要性,以及试图挖掘周昭跟自己关系的司明裕,程舒逸知道她是想逼自己承认周昭的重要。
以此来要挟和逼迫自己同意这场交换。
程舒逸也勾起唇,淡道:“这和我们的交易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纯属是个人好奇嘛,毕竟能让程大经纪人拿手底下未来可期的人来换,我猜肯定是重要到无人可比的存在。”司明裕不断重复补充着,像是怕有人听不清,还特意大了些声音。
屏风后的身影不断挣扎着,似乎想要冲破束缚和阻碍,来加入这场谈判。
那个影子越是挣扎,司明裕的笑意就越深,她很好心情地问:“既然程小姐同意了,那这个文件袋就归你。”
那已经被拆开过的文件袋甩过来,像施舍的赏赐般丢在程舒逸面前。
垂眸看着眼前厚厚一沓的案情记录,程舒逸并没有抬手去接,而是抬手端起面前的咖啡。
Flat White错过了最佳饮用的时间,冷掉的口感失去了浓郁与甘甜,只有绵长苦涩顺着口腔蔓延至四肢百骸,程舒逸垂下眼,默默咽下这口苦涩。
“我同意交换,但我不只要案件卷宗。”程舒逸将杯子放回桌面,抬起眼盯着正看着自己的司明裕,冷声道:“我还要周昭。”
咖啡店里很安静,安静容易放大情绪,程舒逸感受到那* 口咖啡明明已经咽下去了,可积在舌尖的苦涩却怎麽也化不开。
司明裕没有想到程舒逸的野心会这麽大,看着她的眼神里鄙夷更甚。
“周昭啊?”司明裕沉吟片刻,像是有些为难。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两个人都在试探着对方手里握着的全部筹码。
程舒逸知道自己唯一能用的筹码已经曝光,于是她故作淡然道:“司听白不值得吗?”
压下所有不该有的情愫,谈好这场交易才是最重要的,程舒逸在心里警告自己。
收回桌下的指甲再次掐住掌心,不断的痛逼迫着程舒逸强装镇定。
长久的沉默,司明裕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浅浅抿了一口,表现得很为难的样子。
安静的小店里只有杯子落入盘中的声音。
程舒逸不急也不催。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程小姐真的让我很意外呢,”司明裕单手托腮,看着程舒逸反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程舒逸盯着她的眼睛,淡声道:“你没有说不的资格。”
“如果你有把握,为什麽会来找我交换,而不是直接带走她呢?”
“因为你知道,司听白足够爱我。”程舒逸轻轻笑起来,宛若一只蛰伏着的蛇,正盯着自己的猎物吐信子:“你也知道,这份爱能让她第一次离开你,也会让她离开你第二次第三次,所以你不敢也不能直接带走她,因为你需要我来帮你完成这件事。”
“除了和我做交易,你别无选择。”
刚刚还占据主动权笑着的司明裕彻底冷了脸,眼底的笑意散尽,表情也变得不自然。
程舒逸这个女人,居然会比谣传中的形象还要恶劣。
她已经不能叫冷血无情了,或者直接用没有心来形容她,更准确。
现在程舒逸已经知道她自己手里最大的筹码并不是司听白,而是司听白对她的爱。
所以她可以非常自信的讲出这些话。
甚至将这份爱当成筹码,拿上桌面来与司明裕谈判。
被自己当宝贝般珍视的司听白,自己此生不敢奢望的那份爱,居然和眼前这份文档一样轻贱。
司明裕咬了咬牙,手掌无意识攥成拳。
从来只有司明裕掌控别人的局面,此刻居然被这个女人反将一军。
视线落在屏风后面,司明裕眼底凝结的霜寒散去几分,落回到程舒逸身上。
“不愧是程大经纪人。”
司明裕冷哼一声,“我同意了,那麽程小姐准备什麽时候帮我劝回呢?”
牢牢嵌入掌心的指甲因为这句同意而卸了力气。
程舒逸紧绷着的心弦微微松懈了几分。
刚刚咽下去的那口苦涩怎麽也化不去,甚至透过胃,直直抵入心脏深处。
从未有过的感受在蔓延,明明拿到周昭的卷宗和找到周昭是这九年来自己唯一的执念。
可是此刻执念得以实现,程舒逸却没有分毫开心。
甚至心脏都是苦闷的,仿佛被刚刚那口冷掉的Flat White给浸透了。
程舒逸压下心里的情愫,用最后的理智维系着语气的平静:“但你要给我时间交接。”
“交接?”司明裕皱了皱眉,她语气有些不耐:“程小姐可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交换,应该不会再找借口吧?”
“艺人手里的合同跟工作是早就已经聊好了的,每一个合同都绑着违约金,而且你现在不能带走她,她是近期最具有话题和关注度的公众人物,就算是要消失,也是需要时间处理的。”程舒逸几乎是强撑着理智讲出来的,她说:“等交接好了,我会通知你。”
听着程舒逸严肃认真的语气,司明裕嗯了声:“那就好,我还以为程小姐会舍不得。”
听到那句舍不得,程舒逸垂下眼,没有讲话。
视线落在几乎没有好肉的手上,鲜血早已经蔓延了整个掌心,每一道伤口都触目惊心。
看着屏风后不停挣扎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的身影,司明裕单手托腮,轻声问:“既然交易成功了,我还有个问题。”
“这麽多天,程小姐对我家听白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屏风后刚刚还剧烈挣扎的人突然不动了,似乎也等待着这个回答。
而程舒逸没有理会这句话,她抬起没有伤口的那只手,轻抚上手里的文件袋,指缝中残留的血痕落在陈旧的褐色文件袋上,长久地沉默着。
“只要你后悔,我们可以不交易的。”司明裕铁了心想逼程舒逸开口,她要听见程舒逸亲口说出那句不可能,更要屏风后的人亲耳听见。
已经将文件袋拿起来的程舒逸抬起眼,说:“我什麽时候可以见到周昭?”
避开了所有的问题,程舒逸仍旧执着周昭。
司明裕有一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啧了声说:“明天吧,我会安排。”
得到答案的程舒逸不再废话,点点头站起身就要走。
“如果你不想连累你那个警察朋友的话,”司明裕眼神里有瞬间慌张,她故作镇定道:“最好看完再走。”
这个文件属于机密级别,在司家人手里和在程舒逸手里完全是两个概念。
更重要的是,屏风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被送回去。
司明裕有些心虚地抿了口咖啡,遮掩住刚刚那一瞬间的慌乱。
看着印有机密两个字的文件袋,程舒逸想到了上次自己拿到文件时俞原野的警告,于是她又坐回位置,拆开了那尘封九年的秘密。
风铃声再次响起来。
似乎有人出去了。
第62章 程舒逸,我重要吗?(二合一)
被强行送回病房的司听白早已经不再挣扎。
她像一个被掏干净棉花的破布娃娃,整个人就这样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不出声也不动弹,任由把她从床上绑走的黑衣人们再将她放回。
被窝里早已经没有了她的体温,病房里清浅的消毒水味让司听白有些想吐。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三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小心地将司听白嘴巴上的束缚解开,然后小心掖好被角,语气里有些自责:“您别跟司总置气,她也是因为心疼您。”
刚刚司听白在听到程舒逸答应那句同意后挣扎的厉害,两个训练多年的散打运动员都差点没把人按住。
挣扎间弄伤了司听白的手臂,细白腕骨上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短短半年不见,司听白比离家时瘦了好大一圈,178的身高,竟轻到随随便便单手就能抱起来的程度。
这些都是跟了司明裕多年的人,基本上都是看着这位金尊玉贵的三小姐长大的,更是知道司听白对司明裕来说有多重要。
自从司听白九岁那年经历绑架案后,司明裕对司听白的控制欲近乎到了变态的程度。
从九岁到十八岁,司听白除去考试和上学,几乎没有机会再走出司家半步过。
全天候不间断的监视,就连去参加个考试,司明裕也会暗地里派出五六个人跟着。
偶尔司明裕工作不忙留在家时,司听白当天不论什麽安排,都必须延后,要保证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呆在司明裕视线里,就连吃饭和睡觉都必须在司明裕的陪伴下进行。
而当初知道司听白在成年礼上离家出走的司明裕勃然大怒。
她一直撑到所有宾客走完后,愤怒地砸毁了宴会现场全部的装饰。
那千金难求一颗的鸽血红,准备给司听白的成年礼物,摔在地上的瞬间变成不值钱的废品,司明裕近乎疯狂的举动吓得全场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沉默着的司听白没有理会身旁絮絮叨叨的人,她安详的仿佛死去,除了偶尔眨动的眼睛外,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您不知道,”黑衣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司总的日子不好过。”
自从砸毁了现场后,司明裕整个人性情大变。
原本情绪稳定温润有礼的人变得喜怒无常,过去生意场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司明裕会毫不怜惜把对方折磨到‘死’才算结束。
失去三小姐的家也变得死气沉沉。
司明裕再也不愿意休息,只有在收到那个安插在三小姐身边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时,才会露出丁点笑意。
“您要不…”黑衣人的话还没说完,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
她的同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
反应过来的人意识到自己话多了,恭恭敬敬朝着司听白鞠了一躬,然后齐刷刷地撤了出去。
这群人来时突然,走的也飞快。
再次安静下去的病房,司听白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恍惚感。
醒过来的司听白没有看见程舒逸,刚准备起身去查找时,就被闯进来的人给绑住了。
束缚用的绳索死死捆住手脚,嘴巴也被胶带紧紧勒住,要不是一眼认出闯进来的是司明裕的人,司听白还以为自己又要被绑架了。
直到她被绑进那间咖啡店,听到程舒逸的声音。
司听白才明白司明裕的用意。
曾经自己问过的那个名字被当成卖场的筹码,和自己放在一起,拿去做交易。
在听到程舒逸说那句她不的时候,司听白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她拼了命地想挣脱手脚的束缚,跑到程舒逸身边去,与她并肩。
她想告诉司明裕,程舒逸是自己爱的人,即使被司家除名,即使不再是司家三小姐,即使要拿自己的一切去交换,司听白都愿意。
她想冲出去告诉程舒逸:“我不想回去当司家三小姐,我也不想去做什麽接班人,我只想跟你走,你选我吧,我会帮你赚很多很多钱,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爱。”
可是司听白没有想到,程舒逸那句不,并不是因为在乎自己。
而是单纯觉得司明裕给出的代价不让她满意。
程舒逸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毫无情绪起伏。
就像在洽谈一桩不太满意的生意。
而交换的全部筹码,是自己的爱。
自己那廉价,又不值一提的爱。
司听白眨眼的速度慢下来,眼眶里挤满了委屈,这重量压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觉得身体好痛,被绑过的手脚痛,被强力胶带束缚过的嘴唇痛,被刚刚那个人弄伤的手臂痛。
还有被程舒逸毫不犹豫抛弃的那颗真心,更痛。
司听白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指尖死死攥住被角,似乎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痛苦。
自己抛弃所有,拼命想跟司明裕证明的一切,被程舒逸的决绝击碎。
对于程舒逸来说,司听白这个人不过是二选一被毫不犹豫舍弃的存在。
承载到极致的眼眶疲惫地眨动了下,泪水彻底决堤,司听白将脑袋彻底埋入被子里。
将自己蜷缩成团的司听白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即使闷在被子里,她还是觉得好冷。
身体是冷的,是痛的,皮肉里涌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无数刺骨的寒冰。
安静的午后,今天是江城入冬后少有的晴天,即使烈日高悬,人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冷意。
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不再动弹。
良久,病房里响起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
……
读完全部卷宗的程舒逸离开了咖啡店。
她没有直接回病房,甚至也没有走多远,就这样临街而站,为自己点了支烟。
掌心里的血迹早已干涸,浓浓的铁锈味凝结成痂。
早已经落尽绿意的枯树颓然地站在这场凛冬中,等待着只有它和叶子的春天。
浓烈的尼古丁化作烟雾跳升,程舒逸感受着自己的身躯无尽下沉。
午后医院的街旁并没有什麽人经过,长长望不到尽头的柏油路接住落下的冷阳光,明黄色的反光漆经过无数车辆碾压,早已经残缺斑驳。
程舒逸沉默地抽烟,任由自己的思绪散落成那路面上沉默的漆。
心心念念的卷宗里关于周昭下落的有效信息并不多,但却记录了不少人的口供。
对于周昭参与那场报道的事情,她的上司罗月华说那个专题原本是准备交给周昭做的,可是后面考虑到周昭年轻,这个报道又有风险,于是社里决定将周昭的报道权限撤掉了。
至于周昭是怎麽再进入的现场,报道完以后的下落,罗月华表示并不知情。
这个线索在九年前程舒逸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周昭只是说没问题,她会有办法解决的……
一支烟燃到了尽头,程舒逸沉默地将烟掐在灭烟器里,然后沉步朝着医院走去。
所有的疑惑都会在明天看见周昭的那一刻解开。
文件上的周昭仍旧是失踪状态,那就代表着她还活着,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巨石被这个消息挪开了几分。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要再见了,可是程舒逸却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麽开心。
想起那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和司明裕当成筹码进行了交换的司听白。
还能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多久呢?
司明裕没有逼着给确切时间,程舒逸也很默契地没有主动提。
交接合同又需要交接多久呢?
程舒逸不愿意去预估这个时间。
咽下去的那口苦咖啡再次翻涌,苦涩感返上舌尖,弄得口腔和心脏都苦苦的。
朝着病房走去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踏过那斑驳不堪的漆,明明是刚刚那场谈判的胜利方,程舒逸却没有半分成就感。
……
……
在推开病房门前,程舒逸突然停住了脚。
她想起什麽似的又转过身。
当再次回到病房时,司听白已经睡着了。
程舒逸的手搭在门把上,脚步微顿。
她的视线定格在床上那鼓起的弧度上,安静空荡的病房里,那一团小身影显得格外可怜。
原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此刻慢慢松懈了,还好,司听白还在。
程舒逸轻轻关上门放慢脚步走过去。
大哭过一场的人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对此刻有人的靠近一无所知。
程舒逸抬手掀开被角时,看见将自己闷到通红的人,眼神里有几分怜爱。
不知道为什麽,在做出那个决定后,冷咖啡的苦味就一直缠绕着自己。
程舒逸将人从紧闭的被子里捞出来,然后坐在自己上午坐过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司听白。
为什麽,捡到你的时候就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呢?
指尖轻轻落在司听白的脸颊上,轻抚司听白脸颊的动作也变得温柔。
程舒逸不愿意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她试图用司听白是司家派来盯着的人这个借口来洗脑自己。
可苦咖啡的味道还在舌尖,即使已经刷过牙洗过澡,那股苦涩感却怎麽也洗不掉。
睡着的司听白安静极了,这个小孩总是很乖。
从被自己捡回来时就听话又懂事,不论自己叫她做什麽她都不会反驳或抗拒,那双望向自己时总是充满爱意的眼睛此刻有些红肿。
似乎是刚刚哭过。
司听白在梦里又会因为什麽而难过呢?
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交换,会是什麽反应…
程舒逸停留在司听白脸颊上的指尖一顿,慢慢挪开,攥成拳后收回。
这些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情了。
程舒逸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控制住跑偏的情绪。
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让司听白乖乖回到司明裕身边,完成这场交换。
堆积太多问题的脑袋变得沉重,昨夜几乎是彻夜未眠的程舒逸看着眼前人安宁的睡颜,竟渐渐有了困倦的感觉。
没有上床也没有离开,程舒逸慢慢地低头枕在床沿。
司听白睡的很沉,好像自从出道后,她的睡眠就一直不够,上次吃着心心念念的蛋糕都能睡过去。
或许把司听白还给司明裕也没有那麽糟糕,最起码,她可以睡个好觉。
这样想着,程舒逸的眼皮也渐渐沉重。
安静的氛围总是好睡,一躺一趴的两个人,坠入两个不同的梦境。
直到日暮西斜,蜜似的夕阳砸在玻璃上,挤进病房里。
夕阳光落在脸上。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纤长平直的睫感受到光源的刺激不停颤抖着,就像试图破茧的蝶在经历漫长的蜕壳。
直到眼睫轻轻睁开,破茧的蝶飞走,司听白睁开了眼睛。
哭过的眼睛看向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司听白盯着天花板,慢慢回过神。
回想起上午的事情,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刚的困意彻底散去,司听白紧张地环视着周围——熟悉的白墙,淡淡的消毒水味,柜子上印有江城医院的字样。
还好,还在病房里。
悬着的心渐渐落回。
司听白轻轻舒了口气,她眨了眨眼睛,哭狠了的眼睛有些发痛。
视线在落在趴在手边的人身上时,司听白的呼吸微窒。
蜜色的夕阳光落在程舒逸的身上。
趴着的姿势似乎并不好受,即使是睡着程舒逸那秀气的眉仍旧是轻轻皱着的,橙红色的夕阳落在她的脸颊,眉眼间褪去平日的清冷感,睡着的人完全浸在这蜜色里,明明是暖色调,可落在程舒逸的周身却平添了几分脆弱与孤独。
司听白没有开口讲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的睡颜。
恍惚间让她想起程舒逸受伤的那段时间,她们也是在医院里,只是那个时候躺在床上的人是程舒逸,守在边上的人是自己。
可是此刻身份调换,司听白心里再也没有那种感觉。
当亲耳听见程舒逸像处理临期食品一样将自己销售出去时,司听白犹如被当头棒喝,所有的美好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内里的不堪。
原来程舒逸一直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啊,司听白自嘲一笑,只有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程舒逸不回应自己,是因为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爱意。
其实她什麽都知道,不仅知道,甚至还能把自己的爱当成增加的砝码,拿去换更多的利益。
想起那场谈判,司听白忍不住想,她又会用什麽理由把自己赶走呢?
是直白告诉自己,腻了,没爱过,你滚吧。
还是用喘不过气的高压工作逼着自己离开呢。
又或者,找一个更好更新的人来完全取代自己的位置。
每做一个假设,司听白心底的痛就扩散一分。
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大的傻子,或许二姐说得对,自己离开了司家就什麽都不是,没有优点也没有能力的司听白却还敢就这样闯进程舒逸的世界。
所以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像一个即将要被退货的商品,只等待着主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丢开。
承受不住委屈的眼眶再次滚出泪来,顺着太阳xue滑落,消失在长发里。
止不住的眼泪,让司听白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明明以前不管受多严重的伤都不会哭的人,眼泪竟然也会变得这麽廉价。
汹涌的泪掉不停,太过安静的房间有些压抑。
睡着的人像是感知到了这份难受,长睫微颤,程舒逸醒了。
刚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泪眼。
不知道什麽时候醒过来的司听白正侧头盯着自己,无声地掉着眼泪。
“你?”程舒逸的困意瞬间消失,她有些着急地坐起来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为什麽会哭。
为什麽看起来这麽难过。
看着眼前人难得的慌张样子,司听白心里没有丝毫感动。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值钱的筹码,是可以换回周昭的重要物品。
所以程舒逸也开始在乎自己的情绪,关心自己的身体了。
曾经最梦寐以求的在意终于降临在自己身上,司听白却一点也不开心,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看着司听白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脸色,程舒逸真的有些着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麽会觉得慌张。
“我去帮你叫医生。”太过于紧张,以至于程舒逸忽略了手边的调用铃。
慌慌张张就要站起来往外走的人,被牵住了手腕。
司听白握着程舒逸的手,将人拉住:“我没事,你别紧张。”
再叫不出那个亲昵的称呼。
紧紧拉住的指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总觉得程舒逸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
她所有的行为,都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离开做铺垫而已。
腕骨被攥得有些发痛,程舒逸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站得太猛,还是因为今天没怎麽吃东西的原因,程舒逸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再次坐回位置上,程舒逸抬手拨开司听白散在脸颊上的发,轻声问:“有没有哪里难受?”
感受着落在脸颊上的温柔指腹,程舒逸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爽味道,那抹熟悉的鸢尾香再勾不起心动,只有无尽的苦涩。
司听白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我打电话叫邵苏送吃的来。”说完程舒逸拨通了电话,点好菜,又交代给司听白带身衣服来。
沉默地看着程舒逸打电话,司听白只觉得心脏有些闷闷的痛。
这样的事无巨细,这样的体贴温柔,如果不是假的,那该有多好啊。
很简短的语气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程舒逸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对上司听白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总觉得司听白有些奇怪。
平日里永远主动找话题叽叽喳喳的人突然安静了,这样的安静让程舒逸很不习惯。
看着眼前人泛红的眼尾,程舒逸问:“为什麽会哭?”
“程舒逸,我重要吗?”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司听白反问着。
这是她再一次直呼程舒逸的大名,心态已大不相同。
“你为什麽突然这麽问?”程舒逸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
自己和司明裕交易时,司听白还没醒,自己回来时司听白也是睡着的状态。
按道理说,司听白应该不会知道的。
现在的司听白实在是太反常了,程舒逸皱眉问:“你想得到什麽回答?”
“我想得到你的真心话,”察觉到程舒逸警惕的司听白摇了摇头,轻声说:“就是做了个梦,梦里你不要我了,吓得我一直哭一直哭,还好醒过来时,你在。”
面不改色地撒谎,司听白紧紧盯着程舒逸的脸,期盼得到一个回答。
只要程舒逸这个时候和自己坦白那场交易,只要程舒逸叫自己别走,自己就愿意再赌一把。
能傻第一次,就能傻第二次,这没什麽的。
司听白眼里的爱意与期盼实在是太强了,本就惨白的脸色衬得眼尾的红格外明显,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面干净的镜子,仿佛只要对视上,就能窥见所有真心话。
这双眼睛让程舒逸沉默,狠话到唇边却讲不出来。
掌心里没有被处理过的伤口再次泛起疼,那早已经干涸的血像是又涌了出来。
程舒逸沉默地将手收回口袋,指甲嵌入掌心,痛让她冷静。
安静在此刻变成无形的重量,藏在空气里,让人压抑。
“重要。”
程舒逸闭上眼睛,给出自己的回答。
几乎是瞬间,刚刚还如死水般的眼睛又活过来。
司听白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些什麽,可是她又听见了程舒逸的声音。
“但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有很多。”程舒逸不敢睁开眼睛,她想是时候跟司听白做好预防针了:“相信你跟我这麽长时间已经看出来了,工作,家人这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从九年前周昭失踪,程游历生病,母亲去世后,程舒逸就已经被困在失去一切的那个冬天里。
日复一日落下的雪凝结成经年不化的霜堆满程舒逸的心。
她从不奢望这场雪能停下,也不敢期盼有人能来为自己清扫掉这场落不尽的雪。
这麽些年,程舒逸每呼吸一次,心脏就像是被冰刃淩迟一次。
九年来日月变化,四季交替,她仍旧困在二十岁那年的寒冬。
利益和地位是程舒逸最在乎的东西,也是她唯一能在乎的。
司听白不死心追问:“那如果这些重要需要排序呢?”
“排序?”程舒逸沉吟片刻,“钱,工作,朋友家人,然后才是别的。”
别的…
轻飘飘两个字,自己被和一堆杂事堆在一起。
司听白觉得自己很可笑,已经不能单纯用蠢来形容了,而是贱。
她想狠狠给自己两巴掌,逼自己清醒过来,可是张了张嘴却问出另一个问题:“那,我和你的合同到期后,你会怎麽安排我?如果有人要把我挖走,如果有人要出很高很高的价格买走我呢?”
当初被程舒逸捡回家后,程舒逸和自己签了一年的合同。
到明年自己生日时,就是合同结束的时候了。
程舒逸还会留自己到那个时候吗?
司听白不敢想象自己会得到什麽样的回答,明明已经再承受不起,可她固执地就是想听见程舒逸的态度。
只要程舒逸表现出半分不舍得,自己也能原谅的。
关于周昭的下落,自己能帮忙查,周昭的卷宗,自己也能拿到,只要是程舒逸想要的一切,自己都能给。
“合同到期?”程舒逸愣了愣轻轻勾唇,自嘲笑道:“你都已经考虑到那麽远了吗?”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规划想要离开我的呢?程舒逸想问,可是她问不出口,也没有资格再问。
反正所有人都会从自己身边离开的。
自己这样的人,也留不住任何。
更何况,现在要计划推开司听白的人,是自己。
对司听白的歉疚更甚,程舒逸不敢看那双满是爱意的眼睛。
收在口袋里的掌心再次被指甲刺破,鲜血流淌,这一点痛已经快要撑不起理智了。
程舒逸闭着眼睛,长叹了声气说:“如果给钱多,到期就结束吧,你也可以提前走。”
但现在,离开或许会比到期来的更快。
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再也没有了追问的力气,司听白想逼程舒逸开口。
为什麽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是不肯依靠自己呢,甚至宁愿去和二姐做交易,也不愿意选择自己。
还是说,程舒逸心里从头到尾就没有过自己。
所有的爱,所有的感情,其实都不过是司听白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程舒逸,”司听白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咬着牙,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被叫大名的程舒逸皱了皱眉,可心底的亏歉让她没有制止,还是睁开了眼睛。
被红血丝侵占的眼白看起来有些恐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麽。
二人的视线对上,程舒逸又挪开眼,不愿意与司听白的对视。
那极力隐忍的是爱吗?
司听白看不懂,她问:“你明天,能哪都不去,就这样陪我吗?”
问询的声音很轻,司听白期待着最后的回答。
这是最后一次试探了。
司听白想。
只要程舒逸答应,那麽前面都可以一笔勾销。
这场爱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所有的事情,自己都可以原谅的。
只要程舒逸回答,哪怕只一个好字,自己就愿意为她将底线一降再降。
反正在程舒逸面前,自己从来没有什麽尊严。
“我明天…”想起和司明裕的那个约定,程舒逸话语有些含糊,她轻咳了声说:“会陪着你输完液,不过我还有工作,要出去。”
得到答案的司听白咬着牙,不死心再追问:“非得去吗?”
“非得去。”程舒逸回答。
这一次,程舒逸抬眼看向司听白,就连语气都变得坚定了些。
不知道是为了说给司听白听,还是为了强调给程舒逸自己。
这声非得去的回答散在空气里,病房里的气氛在瞬间冷下去。
不再追问的司听白点点头,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
与其像一个哈趴狗一样被人当成皮球踢来踢去,倒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难得,此刻的程舒逸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即使自己叫她全名她也不生气,是因为把自己当成筹码交换而亏歉,所以才这样好态度吗?
司听白不愿再想,闷闷道:“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气氛随着这句知道了彻底僵硬。
“什麽?”程舒逸没有听清这句话,她原本以为司听白还要问些什麽,可回答她的却是司听白的背影。
那苦咖啡似鬼魅般再次缠绕上来,被入侵的心脏泛着疼,恍惚间,程舒逸意识到有什麽东西要离开了。
她不敢将手从口袋拿出来,掌心已经满是血污。
闭上眼睛的司听白将脸转向另一边。
原以为会再哭的眼睛像是累到了,干巴巴的就像被揉皱了的自己。
背对着程舒逸的人自嘲一笑。
司听白啊司听白,你真可怜。
不够强大也不够优秀的司听白就这麽一颗真心。
也被她不要。
第63章 她终于要见到,自己的学姐了(一更)
司明裕的电话打过来时,司听白这边刚刚输上液。
昨天邵苏送来饭后,司听白只简单吃了几口就说自己困了,要洗澡睡觉。
平日里最活泼开朗的人变得恹恹的,跟这天气变化一样突然。
昨天还晴空万里,今天就积着黑沉沉的云,都已经上午了,天色暗得像傍晚,仿佛随时都会有雨落下来。
护士叮嘱的注意事项一句也没记住,程舒逸匆匆忙忙挂掉了电话,送走护士后轻轻关上了病房门。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自从昨天晚上那段奇怪的聊天结束后,司听白就很少再讲话了。
大多时候都跟此刻一样,安静躺在病床上侧头盯着窗外。
从天黑到天明,程舒逸不知道司听白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司听白为什麽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她只能感受到司听白有心事。
两个人相处间,早已经习惯了当倾听者的程舒逸并不知道可以聊些什麽话题来让司听白开心些。
自己已经知道司听白是司家的人这件事目前还不能暴露。
周昭的事情也不能和司听白提起。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毫不犹豫答应交易的人是自己。
可是只要一想到司听白会在合同到期后离开,程舒逸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心脏闷闷的,就像是已经被那口苦咖啡浸透了一般,光是想想舌尖就忍不* 住泛起苦味。
就连程舒逸自己都无法形容出来这种感受叫什麽。
在过去半年里的每一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司听白永远是活力无限的样子。
有她在自己身边,气氛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闷。
她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永远鲜活,永远热烈,永远围绕着自己转圈。
只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司听白就要自己身边离开……
程舒逸强压下心底不该有的情愫,现在最重要的是周昭的事情。
想点开心的吧,今天就可以见到周昭了。
至于现在不开心的司听白…
先不管她好了。
反正离开的时间不会很快到来,等今天见到周昭后回来,再温柔一些哄哄司听白就好了。
司听白向来好哄,不管她有再大的情绪,有再多的委屈。
自己只需要随便轻飘飘讲几句话她就又会好起来。
反正,司听白很爱自己。
那就再仗着这份爱任性一下吧。
程舒逸就这样劝着自己,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懈了几分。
那咖啡苦味犹在,程舒逸却已经从其中抽离出来。
她顺着司听白的视线一起往外望去。
过完明天,十二月就要结束了,公历新年就要到了。
医院下的小花园里种植的观赏树一年四季都是常青状态,就像医院外的节日气氛永远传递不进来一样,这里像一个被世界隔出去的新世界,有着独属于这个世界自己的悲欢离合。
刚挂上的药剂顺着软管针口,输入到司听白的血液中。
大抵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配合治疗和静养,充足的休息让司听白恢复的很快。
她的气色已经比前几天要好很多了。
只是眉宇间多几分淡淡的难过,跟外面的天气一样沉闷闷的。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谁也没开口。
突兀的短信铃声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司明裕发来短信催促着程舒逸下楼,原本约定好的时间被足足提前了五个小时,搞乱了程舒逸原本所有的计划。
昨天她刚刚承诺过司听白,自己会陪她整个上午,会陪着她打完针。
但现在,程舒逸需要找一个反悔,并让自己脱身出去的借口和理由。
“要不要睡一会儿?”程舒逸难得软了语气,她轻声说:“雨天很好睡的。”
乌云沉到似乎要将天上给拽塌下来,提醒着路人注意,随时会降临一场特大暴雨。
“好啊。”原本安静沉默的司听白慢慢转过脸,望向程舒逸:“那你陪我睡。”
说完司听白真的往边上挪了挪,为程舒逸让出还带有自己体温余热的被窝。
昨夜程舒逸没有回家,而是在另一张病床上守了司听白一晚上。
看似睡了很久的司听白其实根本没有睡着过。
她听见程舒逸渐渐变得平稳的呼吸声响起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关掉灯的房间只余无尽夜色,司听白就这样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程舒逸的睡颜。
她不敢眨眼睛,就好像眨眨眼的功夫,程舒逸就会从身边消失。
直到天降破晓,新的一天到来。
在程舒逸今早醒来前,司听白先一步将脸别过去了。
就好像她一直在看窗外。
司听白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程舒逸,她彻夜未眠大脑却出奇的冷静。
今天程舒逸就要去见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到那个时候,她还会记得有一个人叫司听白吗?
每深想一分,司听白的心就痛一分。
所以从天亮时,司听白就一直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
就像只要不跟程舒逸对视,不给程舒逸和自己讲话的机会。
程舒逸就不会提出等下要走的事情。
可是司听白没想到,为了脱身,程舒逸竟然会主动来跟自己讲话。
现在提出睡觉,是为了要把自己哄睡着了好离开吗?
自己还在傻傻规划着如何留下,程舒逸却早已经准备好了离开。
司听白在心底自嘲一笑,她抬起头,那双清淩淩的眼睛紧紧盯着程舒逸。
被那双眼睛里的期待和难过刺痛,程舒逸躲闪着视线轻咳道:“我就不睡了,你先睡吧。”
程舒逸有些搞不懂自己此刻的怜惜是从何而来。
明明可以站起来就走不管任何的,毕竟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苦寻九年的周昭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觉得此刻的司听白很难过。
像一株即将枯萎掉的小花。
程舒逸强迫自己忽视司听白的情绪,继续编着谎言:“那我下楼去给你买点甜品吧,注射完这些药剂,嘴巴会苦。”
训练期连奢望都不敢的甜品,此刻成了离开前的诱饵。
“我不饿,也不困。”司听白的声音响起,沙哑中带着几分恳求:“我想看那天没看完的电影,你陪我看好麽?”
程舒逸之前住院的那段时间,两个人每天都会躺在一起看电影。
明明此刻是更适合依靠在一起的季节,程舒逸却在计划将自己推远。
表情有些不耐烦的程舒逸站起来为司听白打开了投影,调出了那部没看完的电影。
就好像坏天气会传染一样,在那部接近尾声的影片里,天气也不好。
“我要你陪我看…”司听白的声音弱下去,她看着程舒逸的动作,有些慌张。
司听白终于肯开口讲话,软下去的态度,和放低的姿态。
和平时好像并没有什麽区别。
见人有些油盐不进,程舒逸最后的耐心也已经耗尽了。
比起现在能安安稳稳躺在医院的司听白,程舒逸更想快点见到周昭。
至于司听白此刻的情绪,等回来再处理也是一样的,这样想着,程舒逸不再编借口哄她,而是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刚刚还温柔的人突然就冷了脸,拿东西的声响有些重,像是在埋怨司听白不知好歹。
看着已经穿好大衣准备走的程舒逸,司听白在听不见电影念白,她忍不住开口:“姐姐。”
这声称呼让刚走到门口的人脚步微顿。
程舒逸白皙的指节攥住门把手,一时间停止了动作。
见人肯为自己停留,司听白挣扎着起身,她想留下程舒逸,不管是用求的用讨的,只要能把人留住就好了。
可是要走的人如此坚决,该说点什麽才可以把程舒逸留住呢?
是求她别走,还是告诉她自己知道了一切,请她别丢下自己。
还是要像流浪狗一样,紧紧咬着程舒逸的衣角,不许她离开呢。
爬起来了的司听白也不管自己手背上还扎着针头,她用近乎粗暴的动作一把将输液管扯掉,飞溅出来的鲜血落在被子上,红得刺眼。
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听见身后人挣扎的动静。
背对着司听白的程舒逸坚定了快点走出去的决心,她怕再耽误下去,自己会因为那株可怜的小花而停下。
“程舒逸!”
看着眼前人近乎决绝的态度,司听白已经慌慌张下床了,被暴力扯开的针头在皮肤上划出好大一片伤口,白皙手背高高肿起,散落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别不要我……”
回应司听白的是巨大的关门声响。
即使在听见了自己叫她名字,即使是听见了自己求她的话。
程舒逸还是没有犹豫地迈出了病房。
如果昨天的交易司听白可以骗自己说,是二姐逼着程舒逸的。
那麽今天的离开。
是程舒逸主动的。
被抛弃在病房里的司听白赤着脚站在地上,冰凉的瓷砖传递着无尽寒意涌向四肢。
安静下去的病房里回荡着电影主角里的念白:【是的,报纸是对的,整个爱尔兰都在下雪。】①
【这对世间众生平等的雪,落在屋顶,落在窗沿,也落在坟墓。而雪,无论多麽洁净,无可避免也会化作地上污浊的泥水,最终消失不见。】②
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的人,像一具被抽干灵魂的骷髅骨架。
操纵着麻木的四肢,司听白慢慢地打开了被紧紧关上的病房门,赤着脚向外走去。
影片里的坏天气变成厚厚的霜雪落下,被压在爱尔兰大雪里的主角追忆着往事。
而江城的十二月没有雪,窗外积压在厚重云层的雨,在此刻全都砸在了司听白的身上。
……
……
司明裕的车就停在医院下。
在看见匆匆忙忙出来的程舒逸时,等待多时的司明裕有些不满。
几乎是人刚进车内,司机就一脚油门飞快地往前行驶而去,像是着急赶着时间。
还没来得及坐稳的程舒逸被晃了一下,不满地啧了声。
本来提前时间程舒逸就对司明裕有些不满,刚刚在病房被司听白那样一闹,程舒逸此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冷冷地瞥了一眼司明裕。
两道不爽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接着二人同时开了口。
“周昭为什麽不在车里?”
“我家听白的身体恢复的怎麽样了?”
两个对彼此厌恶到极致的女人在此刻达成了奇怪的默契。
见面第一句话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去问自己在乎的人。
不友善的见面让气氛冷下去,没有人去回答对方问题。
掌握着司明裕软肋的程舒逸更是直接忽略了司明裕的声音,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司明裕。
漫长沉默后,败下阵的司明裕咬着牙阴阳怪气道:“既然这麽在乎这个人,程大经纪人为什麽不守时,甚至连天气也不关注,你出来前给我家听白加衣服了吗?她从小最怕冷。”
车内本就不好的气氛彻底变得僵硬。
两个势均力敌的女人碰撞上。
无声的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着。
原以为一开车门就可以见到周昭的程舒逸,有种被愚弄后的愤怒与不爽。
又被司明裕这一阴阳怪气,程舒逸的语气彻底不善,眉宇间满是厌恶:“什麽天气,有话直说。”
“今天是特大暴雨的红色预警,晚一些航班都会停飞的。”司明裕冷哼一声:“这你都不关注,看来你想见到周昭的心愿也不是很强烈嘛,我家听白呢?你照顾的还好吗?准备什麽时候还给我?”
“航班?”程舒逸捕捉到关键字,终于肯正眼看司明裕:“什麽意思?”
难道周昭没有跟着司明裕一起来江城吗。
如果不在江城,周昭此刻又会在哪里。
提起与周昭有关的事情,程舒逸的态度明显发生了转变。
司明裕问出的一些类关于司听白的话题都被回避了,她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要见周昭吗?”
只要念出周昭两个字,程舒逸的态度就会变化一分。
察觉到程舒逸的情绪被自己掌控,司明裕很好心情地把玩着手里的小巧玉石,漫不经心道:“她又不在江城。”
不在江城?
程舒逸微微皱了皱眉,脑海里闪过某种不好的猜测。
察觉到打量自己的视线渐渐变了味。
司明裕冷笑了声:“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干不出囚///禁和绑架的事。”
上等玉髓被雕刻成锦鲤的摸样,精致的把件在指尖翻飞,司明裕单手抵在扶手上,垂眸瞧着被指尖玩弄的小玩意。
她一句话将程舒逸的猜测点破。
被猜中心思的程舒逸也不辩驳,只是说:“最好是。”
车内的氛围瞬间冷了下去。
没人再开口。
飞车一路开到天河机场,在程舒逸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飞行手续已经全部被解决了。
两个小时的短途飞行结束。
程舒逸的心情和飞行的轨迹般起伏。
每离江城远一分,距离见到周昭就进一步。
整整九年未见的人,会发生什麽很大的变化吗?
现在让周昭看自己,她还会不会一眼在人群中认出自己。
而且等下见到周昭后,自己的第一句话该和周昭说什麽呢。
这九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程舒逸也算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她能抵挡住网络的留言,能顶住高层的压力,也能捧出优秀的明星。
可是只有在想到即将见周昭时,程舒逸难得露出怯意。
离开江城,离开娱乐圈,程舒逸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经纪人,也不是被粉丝唾弃的资本家。
而是那个背着相机,穿着卫衣帆布鞋,自由自在地站在阳光下挥手冲周昭笑的学妹。
周昭应该会惊讶吧,程舒逸猜。
惊讶之后呢,应该是会笑着过来揉揉自己的头,道一声好久不见,唤那声久违了的学妹。
想到这,程舒逸的心脏忍不住开始狂跳。
素来雷厉风行的人难得流露出几分忐忑,她下意识低头看这自己的着装,黑色的手工剪裁大衣算不上太死板,也不会把自己衬得太老气,就是脚下的高跟鞋是以前不会穿的。
有些懊恼地将脚默默收回,程舒逸有些担心周昭会不会意外自己的变化。
检查完衣着,程舒逸想起什麽似的又抬手拆掉被金簪盘起的长发,用手腕上的皮筋绑成一个跟大衣不太搭的马尾。
但这是记忆里见周昭时,经常绑的那种马尾。
九年了,希望自己没有变太多,程舒逸抿了抿唇,小心地改动着自己的变化,试图将自己还原成当年那个学妹。
因为她终于要见到,自己的学姐了。
京城今天的天气也不好,她们很幸运的成为今日最后一班航班抵达者。
在飞机上开了个短会的司明裕对刚刚程舒逸的紧张和无措一无所知。
而激动的程舒逸在京城机场内还没站定,就又被司明裕的车给接走。
几轮交通工具变动下来,程舒逸越来越紧张。
只要一想到可以见到周昭了,她的心脏就止不住狂跳。
“周昭这麽多年…”程舒逸试探着问:“过得好吗?”
这次轮到司明裕听而不答了,她仍旧把玩着那条小锦鲤,没有出声。
白皙指骨困住那条游鱼,被拨弄来去的不只有那块玉石,还有程舒逸的心。
车一路开出市区,窗外掠过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甚至径直上了山。
知道司明裕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程舒逸也不再自讨没趣,她将视线挪到窗外,看着在视线里远去的大厦高楼,心中的期待感越来越强。
等下见面是该叫周昭全名,还是叫学姐呢。
这麽多年,也不知道周昭的变化大不大,这九年,周昭又是怎麽过的呢。
意识到自己情绪越来越激动,程舒逸闭了闭眼,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摇摇晃晃的车不知道在山道上开了多久,在回到平地时,车终于停下。
阴沉的天也落下雨,砸在车窗上劈啪作响。
满腔期待随着车的停下而攀到顶峰,但在抬头看见车窗外景象时,程舒逸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周昭会在这个地方。
“怎麽?”看着程舒逸惨白下去的脸色,终于出了一口气的司明裕心情大好:“不想见周昭了吗?”
车门被推开,早已经等候在雨里的人殷勤地过来为司明裕撑伞。
冷风从敞开的车门里灌进来,车内的暖意全部散尽。
满腔的期待随着冷风的灌入而散尽,变成一股浊气顶住肺腔,逼得程舒逸无法呼吸。
她僵直地坐在位置上,不愿意挪动自己的身体。
眼前的场景让她的大脑再无法做出思考,等着为程舒逸撑伞的人还站在雨里。
司明裕难得没有催促,而是双手环胸,像个胜利者般,笑着欣赏程舒逸的每一分反应。
暴雨让世界的影像变得模糊。
程舒逸觉得自己可能是来回奔波出现了幻觉。
她的眼睛盯着车停靠的正前方,这是个很欧式的花园入口,从外表并不难看出内里是什麽建筑,更何况木架拱门上爬满了鲜活的绿色植物,入口的门头牌匾上篆刻的红字也在眼前模糊。
周昭……
为什麽会在这里。
第64章 周昭(二更)
在车内怔坐良久的程舒逸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的视线随着雨丝模糊,牢牢定格在那石碑上的三个字上。
【司家陵】
眼前是什麽地方,从字面上看已经很明显了。
“怎麽?”司明裕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了,她嘲讽道:“我以为程大经纪人来之前就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
“毕竟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会不可避免留下些痕迹的,难道过去九年里,程小姐一丁点痕迹都没查到时,就没意外过吗?”
“也没有想过到底什麽样的人才不会留下痕迹吗?”
程舒逸耳边的嘲讽声远去,刚刚在飞机上的所有准备和期待就像一个无情的巴掌,打醒了程舒逸的自欺欺人。
是啊,什麽样的人才不会留下痕迹呢。
程舒逸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猜测。
除了近九年的失踪和发现不明尸体类的案件外,京城江城的火葬场都被程舒逸翻来覆去查过无数次。
根本没有过与周昭相关的死者信息。
过去九年间,程舒逸辨认过无数无名女尸,每次匹配失败后,除了失望还有一丝庆幸。
关于周昭的下落,程舒逸已经渐渐从一定要活着找到周昭的坚定信念,降低期待为只要找到周昭就好。
不论死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对周昭的线索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偏执程度。
可是现在真的看见陵园的那一刻时,程舒逸所有期待全部落空,那夜夜缠绕住她的梦魇竟真的是现实生活的折射。
其实早就该有预料的不是麽?程舒逸在心底问自己,可是又是什麽让自己腾升起期待呢?
是司明裕给出的文件袋上标注的失踪结案判断时,还是司明裕带着自己辗转两个城市,亲自来查找时心里的侥幸时呢。
如果一见面就看见死亡记录,相反程舒逸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毕竟那个时候她只希望能找到周昭就好。
可是现在,满腔期待全部落空。
程舒逸回想起刚刚在飞机上的欲盖弥彰。
什麽恢复成九年前的样子,什麽希望学姐没有发现自己变很多,什麽紧张和忐忑,其实不过是一场自我欺骗。
僵坐良久的腿早已经酸麻,程舒逸终于肯挪动自己了。
她麻木地踏入雨水中。
鞋跟撞击在大理石上,发出闷闷类似于哀嚎的委屈。
见人肯下来了,司明裕勾了勾唇,忍不住想心里讥讽程舒逸,现在还只是看见陵园就已经受不了了,那等下真的将东西挖出来,她岂不是会崩溃?
一想到能让眼前这个被司听白深爱着的人痛苦,司明裕就腾升起某种无以言说的爽感。
这也是司明裕为什麽不一开始就拿着骨灰去找程舒逸交易,而是不惜舟车劳顿,也要带着她亲自来挖的原因。
就是要程舒逸以为周昭还活着,以为自己可以见到周昭,抱着满腔期待从江城而来,然后再狠狠地摔碎她的念想。
让她痛苦,让她受折磨。
那特意更改过的卷宗数据,那特意释放出周昭还活着的假消息。
和过去九年无数次愚弄戏耍程舒逸一样。
这一次,程舒逸再一次被司明裕捉弄。
看着避开雨伞,踉跄着扑进雨里,一步一步往陵园深处走的女人,司明裕勾起唇。
走出来的程舒逸并没有站在为她准备的伞下,任由暴雨砸在她的发丝,肩膀,以及心脏。
大衣被暴雨浸透,重重压在身上,挣不开的牢笼囚住程舒逸。
每往墓园走一步,周围墓碑上的字迹就清晰一分。
司家陵里只有女性配被供奉,百来个墓碑,承载着司家的百年传承与历史。
当环视了一圈这精美的仿若欧式花园的墓园后,程舒逸发现并没有看见周昭的名字。
甚至也没有发现司雪的碑。
已经不敢再抱有期待的心麻木了,程舒逸心存侥幸,猜测着周昭会不会是什麽守灵人之类的职业时。
司明裕的声音在身后如鬼魅般响起:“没有找到周昭的名字,是不是松了口气?”
看着被暴雨淋湿的狼狈女人,司明裕笑意更甚。
指尖仍旧把玩着那个锦鲤。
黑伞遮住所有暴雨,像是早已经准备好是来陵园的,今天的司明裕穿着一身黑。
手工剪裁的大衣内里叠穿了一套烟灰色的西服,黑色长发被梳到脑后,冰冷的眼睛隐在金丝镜框下。
两侧的黑衣人为司明裕撑着伞,倾盆大雨如注,司明裕仍旧清爽干净。
她就这样站在身后,以胜利者的姿势嘲笑着程舒逸。
那双横在头顶九年未能挣脱的大手,具象的出现在身后。
被雨浇透了的程舒逸狼狈不堪,骄傲在此刻全部被击碎,她垂下头,低声道:“司二小姐,求求您告诉我吧,周昭她到底在哪里……”
是死是活都好,活要见人,死也要拿到周昭的骨灰。
听着程舒逸低声下气的哀求,司明裕的心情大好。
虽然程舒逸身上那根傲骨仍旧没被折断。
可是女人弯下去的腰,早已经被暴雨打乱的长发,惨白到不自然的肌肤,以及垂下头后凸起的那小小一块饱满光滑的颈骨。
无一不证明着,这一场博弈,仍旧是司家赢了。
傲骨折不断,可至少程舒逸弯腰了。
不再折磨人的司明裕,抬手挥了挥,早已经提前穿好雨衣的黑衣人们迅速奔向那块看起来最新的墓碑。
“挖。”
司明裕站在黑伞下,视线落在那即将被铲开的墓碑名字上,眼神中有无限温柔。
慢慢直起身的程舒逸视线追过去,看见墓碑主人名字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为什麽是……”
她的疑问被淹没在雨声中,司明裕刚想开口,却被急匆匆跑来的人打断。
“司总。”撑伞而来的助理捧着手机,轻声说:“电话。”
清冽的少女歌声回荡在雨幕中,这是司听白的声音,可是唱的歌却是程舒逸没听过的。
那首没听过司听白唱过的歌,是司明裕的手机铃声。
“看不见我正忙着帮程小姐找人呢吗?”司明裕的声音夹在雨里,略带有嘲讽。
墓碑被小心翼翼搬开,黑衣人已经开始挖了。
助理硬着头皮继续说:“抱歉司总,但这是白芷她们的消息。”
白芷是司明裕留在江城专门守着和保护司听白的人。
听见这个名字,刚刚还不想管的司明裕伸出手,抢过了电话。
接着电话的女人转过身,站在原地的程舒逸仍旧看着那墓碑上的名字发愣。
司念念。
当年那个被自己救下来却没能活下去的小孩,为什麽周昭的尸体会在她的墓xue里?
一个墓碑下,埋着两具尸骨吗?
眼前的问题缠得程舒逸只觉得脑袋痛得近乎爆裂,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死在山上的人其实是自己。
而现在这个顶着‘程舒逸’姓名活下去的人才是周昭。
不然为什麽躺在墓xue里的会是走小路下山的周昭,而不是带着司念念走大路的自己呢。
周昭为什麽会死呢?她是什麽时候出的事情?
还是说其实当时走小路下山的人不是周昭而是程舒逸,所以死掉的才会是周昭和司念念吗?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麽自己的脑子里会出现山洞里的记忆呢。
还是说,其实自己也死了,只是一缕幽魂而已。
雨越来越大,怪诞的想法不停在脑海中浮现。
想法越是荒诞,头就越是痛,程舒逸抬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指尖深陷进发丝里,尖锐的指甲刺破了头皮。
黑衣人每挖下一铲子,程舒逸就觉得自己的肌肤被切开一刀。
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痛苦,程舒逸环抱着自己慢慢蹲了下去。
“程小姐。”看着已经在崩溃边缘的人,那个给司明裕递完电话的人将准备好的文档袋递过去:“这是我们司总让给您的。”
鬼魂似的想法被陌生人的声音吓跑。
沉浸在记忆与现实中挣扎的程舒逸清醒了几分,她抬起头问:“你能看见我?”
看着眼前女人红透的眼睛,惨白到不自然的脸色被黑发映衬得有些可怖。
明明是张精致漂亮如神迹般的脸,此刻却像个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疯子。
“当然。”助理心生怜悯,轻叹了声气说:“我不仅可以看见您,还可以看见您的影子,不过您现在状态不好,是不是被吓到了?”
吓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也是鬼了。
程舒逸下意识回过头,果然看见一个蜷缩的黑影,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变换着姿势。
沉默着摇了摇头,程舒逸环抱住自己脑袋的手松开,哆嗦着接过数据。
文档袋里面全都是当年的报道,绑架案轰动一时,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官方通知:八二六特大绑架案最新消息,现明确死亡人数1名,暂无人员受伤】
【惊!司家三小姐回家路上离奇消失,再次出现却已是尸骨一堆】
【悲痛,司家宣布八二六绑架案受害者抢救无效,死亡】
【仅三天,八二六案宣布彻底告破,嫌疑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程舒逸抖着手翻看着这些老报纸,早在刚出事的那几年,这些报纸已经被程舒逸给来回翻看完了。
她此刻的大脑已经被怪诞的想法冲击到麻木,并不能翻看到什麽奇怪的地方。
但报纸的书墨香让程舒逸慢慢冷静了下来,自从九年前离开报社,程舒逸再没有摸过报纸了。
像是刻意去斩断一般,这麽多年,程舒逸不肯碰报纸,也不肯碰相机,更没有再接触过梦寐以求的报社。
过去的一切平静生活,都跟着周昭一起消失。
正当程舒逸还在翻看报纸时,女人已经打完了电话。
“程小姐果然言而有信。”刚刚电话里的消息让司明裕心情大好,看着渐渐漏出轮廓的骨灰盒,赏赐般说:“看完了报纸麽?那麽当年的事情,程小姐有需要我来补全的吗?”
司明裕是个很有信誉的商人,虽然交易比想象中完成的还要迅速,但该给对方的东西,司明裕不会克扣半分。
即使顶着大暴雨,黑衣人们的速度也很快。
上好的红木骨灰盒露了出来,尘封在地下多年,也仍旧光洁如新。
程舒逸的视线牢牢盯在骨灰盒上,她的大脑嗡一声空白了,哆嗦着问:“我能把周昭带回去吗?”
“当然。”司明裕看着已经被自己折磨到崩溃边缘的女人,大发慈悲道:“这可是我们的交易。”
看着被递上来的骨灰盒,程舒逸踉跄着扑过去将盒子抢入怀中。
膝盖砸进泥土里,飞溅起来的泥点子弄脏了衣服也毫不在意。
程舒逸看着骨灰盒上的照片,是周昭记者证上的一寸照,被做成黑白色。
所以周昭真的…死了吗?
轻飘飘的实木盒子落在怀里并没有实感,程舒逸的呼吸急促起来。
真正面对现实时,程舒逸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骨灰盒,是什麽时候……”
“九年前。”回答了程舒逸语焉不详的问询,司明裕反问:“继续交易怎麽样?你可以提出你想知道的问题由我来回答,我也会提出我想知道的问题需要你回答,毕竟你也很想知道周昭失踪的真正原因,对吧?”
不仅程舒逸有疑问,对待当年的事情,司明裕也有很多问题想了解。
比如程舒逸到底给司听白灌了什麽迷魂汤,以至于能为她抛弃一切,叛逃离家。
比如周昭跟这个案子到底有什麽关系,为什麽会拍下那张照片,那张照片除了被自己抢走的那一半外,还有没有备份。
比如程舒逸和周昭两个人是如何越过报社,拿到了山的路况和详细信息。
比如为什麽,程舒逸和周昭会拼死救下司念念,是跟绑匪一夥,还是另有所图。
紧紧将盒子搂入怀里的程舒逸还是觉得不真切,她没有理会泥土也没有理会脏污,而是将脸贴在盒子上:“可以,你问。”
“你为什麽这麽执着找周昭?”司明裕问:“当年,周昭明明被撤销了报道这个案件的资格,你们又是怎麽找到山上去的?”
如果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做出现在这种欺负司听白的行为,司明裕或许会对她好言好语,甚至感恩戴德。
毕竟如果不是程舒逸和周昭闯上了山,司听白恐怕早就已经死在了山顶,以她当时的状态是根本撑不到救援队上山的。
所以在得知司听白费尽心思从自己身边逃走,飞往江城想要找到的人是程舒逸时。
原本派出去绑人的手下又被司明裕召回。
后面在得知程舒逸并没有认出司听白是司家人后,司明裕也只是派了眼线去盯着。
但是司明裕没想到的是,能在九年前舍命相救的程舒逸,会在九年后这麽伤害司听白。
更没想到,司听白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感情,竟然已经深到无法割舍的地步。
“因为,”提起当年的事情,程舒逸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坠入回忆深处的人像是在承受着某种痛苦:“周昭是我带上山的。”
砸在一块块碑石上的雨点碎裂,闷闷地惊雷阵阵落下。
“你带上山的?”这个回答让司明裕很是意外。
明明拍下那张照片的人是周昭,为什麽会是程舒逸带上的山?
司明裕冷着声音警告:“你跪在这里面对的不只有周昭,还有司家的无数长辈,撒谎是要遭受天谴的。”
“我为我讲的每句话负责,然后,这个故事该从什麽地方开始说起呢?”
程舒逸累极了般长叹声气,她闭着眼睛将额头抵在怀里的骨灰盒上:“九年前,八月底,我刚刚结束我的毕业旅行,在等待新学期入学前,去了我学姐周昭所在的报社实习。”
“周昭学姐是我们新传专业无人不知的存在,她能力强,专业成绩过硬,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一路硕博念上去,可是她却在本科毕业就出去工作了,只有和她接触多的我知道,停学是迫不得已,周昭学姐需要赚钱养家。”
程舒逸的嗓音沙哑,混杂着雨水落下,说不出的悲伤蔓延。
绩点四年第一的周昭拒绝了保研本校的名额,带着优秀的履历入职了京城最大最好的报社,京速报。
这里有最新最快速的一手消息,所有京* 城的重点大事件的独家报道几乎都是出自于京速报。
而周昭入职这里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里没有休息日,开出的实习工资是所有报社里最高的。所以刚入职的周昭没日没夜赶现场做报道,别人三个月试用期的完成额,周昭一个月就完成转正了。
当程舒逸跟周昭说自己旅行结束很无聊时,周昭说,来我身边实习吧,我给你投内推。
不论成绩还是专业实力都过硬的程舒逸拿到了周昭给的内推名额,入职了京速报。
其实程舒逸和周昭认识的原因很巧合,大学时期周昭就开始不找家里要生活费了,她很有摄影天赋,除去带徒妹学摄影,也经常拍很多照片去卖给各种杂志报社,程舒逸就是拜师的徒妹之一。
算上网络上聊天的时间,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六年了。
周昭性子温润,对待程舒逸就像程游历一样耐心和宠溺,原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幸福实习期,却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程舒逸的姐姐程游历从完成学业后就在司氏集团任职,她的顶头上司就是司家二把手司雪。
当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时,程舒逸刚入职第二天。
“舒逸,你实习的单位叫京速报是吗?”素来轻声细语的温柔程游历像是被吓坏了,颤着声音说:“你这边有没有接到过关于司家的失踪案?”
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的担心和恐慌,程舒逸耐心安抚道:“姐姐你别着急,我看看。”
可惜程舒逸刚入职,她什麽权限都没有,好的报道上头的人分完了,能让她这个实习生知道的消息屈指可数。
“好像没有诶姐姐。”程舒逸语气里有些抱歉:“我还没有那麽高的权限。”
这句没有让程游历的语气彻底慌张起来,她整个人陷入无边的恐慌,不停喃喃自语着,像是受了无尽的惊吓。
“姐姐?”程舒逸有些奇怪,耐性问道:“你现在还好吗?你在家吗?我现在可以提早下班来陪你。”
程游历在工作第二年就已经在京城买了房子,作为唯一妹妹的程舒逸也拥有房子钥匙。
可是但听到程舒逸说要来找自己时,刚刚还惊恐的程游历突然制止道:“不许去!”
“我已经不在京城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对外说认识程游历这个人,听见了吗?”
第一次听见程游历用这麽凶的语气讲话,程舒逸有些委屈,更多是疑惑:“到底出什麽事了姐姐?你真的还好吗?手边有没有药?”
程游历有先天性心功能缺失,不能情绪激动,更不能着急,否则一旦病发就是生命危险。
这麽多年程舒逸还没有见程游历为什麽事情这麽急过。
“没事,姐姐会解决的。”程游历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舒逸,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今天京城里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绑架案,你可以帮姐姐去查一查绑架案的详细情况吗?”
程游历将详细地址都告诉了程舒逸,并且叮嘱她一定要快。
云里雾里的程舒逸还想继续问些什麽,程游历却把电话给挂掉了。
再拨打回去时,程游历的电话已经被关机了。
讲到这时,程舒逸深深地叹了声气。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将是她和姐姐间最后一通正常对话。
“你的姐姐,是程游历?”提起这个名字,司明裕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不自然。
沉浸在情绪里的程舒逸并没有捕捉到司明裕这一丝不正常,她点了点头说:“对。”
不敢再多问的司明裕扯开了话题:“所以本来作为新人和实习生的周昭和你即使没有报道这个新闻的权利,你们也拿到了详细地址和那座山的路况,瞒着报社自己偷偷上了山?”
“是的。”程舒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如果我当初没有找周昭就好了,或许现在她还能有个幸福的安稳人生。”
司明裕试探着问:“那当时山上,到底发生了什麽?”
第65章 九年前(三合一)
挂掉程游历的电话没多久,程舒逸的邮箱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息。
没有任何留言,只发来了张关于山况的详细地图,地址是京城郊区外的一座荒山,在山的最顶点上画了一个赤红色的记号圈,关于上山的路线分别用红色和蓝色的笔画了出来。
程舒逸收到地图后敏锐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刚刚那通电话里程游历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她像是在承受着某种痛苦,还特别强调不允许暴露自己和她的关系。
事实上,自从程游历入职司氏集团后,她就刻意抹干净了和程舒逸的姐妹关系,包括江城的母亲的信息也做了处理。
对于程游历的具体工作,她从来不会跟家里人说,工作上和生活上的事情都只报喜不报忧。
程舒逸只知道自己的姐姐是跟着司雪工作的。
而司家的主理人是司雪的姐姐司雨,相比起司雨在商界的知名度,司雪就显得神秘许多,就连一张正脸照片都没有。
回想起程游历说自己不在京城,程舒逸立马给在江城的母亲打去了电话,却被告知程游历也没有回家。
没有回江城,又说不在京城,还不允许自己去她家找。
程舒逸不敢再多耽误,立马跟上司请了假后打车赶去程游历在京城的家。
当她推开姐姐的家门后才发现,程游历看起来已经很多天没有回过家了,就连那盆自己送她的兰花也已经因为太久没人浇水而枯死了。
程游历最爱花,就算是工作忙到抽不出身也会打电话委托自己去她家里帮忙浇花。
可是现在连最喜欢的花也养死了……
回想起电话里程游历说的那起绑架案,程舒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姐姐说的那起绑架案不会是她本人吧……
程舒逸再一次点开那个山况图,被特意圈出来的地点该不会就是程游历现在在的地方吧。
一旦开始怀疑,大脑就忍不住开始脑补和完善各式各样的危险信息,不敢再耽误,程舒逸急急忙忙打车就往报社赶。
她在京城唯一可以依靠的两个人,一个是程游历,另一个就是周昭了。
这麽大的事情,程舒逸一个人拿不准主意,也不敢和妈妈说很多,细白手指拧在一起,吓得出了浑身汗。
似乎真的存在心灵感应,正当程舒逸紧赶慢赶回报社时,周昭的电话来了。
“舒逸呀,你人呢?”周昭看着空空的工位,弯腰把程舒逸临走前弄掉的文档给顺手捡起来:“听带你的王姐说你遇到了急事请假走了,事情严重吗?”
周昭刚开完会,下午有个紧急报道本来是给她的,都开了临时会议,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会议结束前周昭又被替换了。
被撤销报道资格的周昭有些郁闷,想着今天既然没有工作,正好可以多陪陪程舒逸。
等程舒逸下班了陪她去看她想看了很久的那场话剧。
这段时间报社新闻多,周昭忙得脚不沾地。
那场话剧程舒逸念叨了好几次说想看,却被周昭因为工作原因一延再延。
眼看着再延下去演出班底就要换城市了,不想让程舒逸有遗憾,周昭在得知自己被撤了资格后,干脆请了假。
当周昭从会议室里出来发现程舒逸的工位空掉了,一问才知道她遇到了急事。
听见周昭的声音那一刻,程舒逸所有的恐慌化作委屈,急急说:“学姐…我现在在我姐姐家里面,可是她家里没有人,我找不到她了…”
少女太过于着急了,以至于讲话都颠三倒四的,夹杂着浓浓哭腔的声音都在抖。
“不要着急舒逸,有我在呢。”听着程舒逸快哭了的声音,周昭也着急起来,她耐心的安抚着:“你给我个定位,我现在过来找你好不好?”
认识程舒逸这麽久,周昭还是第一次看见程舒逸情绪失控到这种程度。
程舒逸人漂亮家境好,性格也开朗,永远跟个小太阳似的,不论是在学校还是社团里,都有很多人喜欢她,周昭也是其中一个。
现在程舒逸紧张成这样子,周昭也跟着紧张。
“我,我已经在打车回来的路上了。”程舒逸抬头看着熟悉的公司楼,“已经快到了。”
“好,我这就下楼接你。”周昭安抚道:“不要急舒逸,有我在呢。”
电话挂断没多久,周昭就在楼下接到了匆匆忙忙下车的程舒逸。
两个人没有再回报社,就这样站在路边。
程舒逸将自己收到的那个奇怪地图,以及对程游历被绑架的猜测全部告诉了周昭。
整张地图上没有任何标注的字迹,除了两条路线和被圈出来的红色标记点外,再没有其余有效的消息了。
看着山况图,还有地段,周昭几乎是瞬间对上了刚刚开的那个会议。
“今天社里确实有接到疑似绑架案的消息。”周昭想起自己被除名的那个报道,说程舒逸说:“线人给社里的地址就是这个山,被绑架人就是商界有名的那个司家二把手,叫司雪,但不常在公众面前露脸,你姐姐认识吗?”
绑架案…司雪…
程舒逸的脑袋嗡一声空白了。
看着眼前人几乎是瞬间惨白下去的脸色,周昭意识到自己猜中了,她将手机收进口袋说:“走,你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一些食物和水还有手电,我现在上去拿相机和录音笔,一起去现场。”
“好…”程舒逸咽了咽口水,按照周昭说的去做。
不敢多耽误,现在程游历生死未卜,而且她还有很严重的心脏疾病。
刚走出两步,想到什麽似的,程舒逸问:“那我们现在需要报警吗?”
“在接到疑似绑架案的线索后,社里就已经和警察联系了,但现在还不确定真实性,一旦提前让警方介入,被绑架人的安全可能会有威胁。”周昭看着程舒逸惨白的小脸,有些心疼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不要担心,有我在呢。”
前二十年都生活在家庭和校园的象牙塔保护里,程舒逸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听着周昭的安排,除了点头和照做外,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两个人速度很快,当周昭带着设备下楼时,程舒逸已经采买好了食物和水,包括给程游历的药品以及手电等一系列装备。
“好,我们现在就走。”周昭主动接过了那重重一袋应急物资,牵起了程舒逸已经冰凉的手。
荒山位于京城郊外,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周围又无村庄和人群居住,网络上也查不到任何跟这座山有关系的详细情况,也不确定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所以接下这场报道的两个小组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发。
当握着山脉图的周昭和程舒逸抵达山脚下时,才发现这座山比想象中还要大好几倍。
“要不我上山,你在这里等报社的人过来一起吧?”周昭有些担心程舒逸此刻的状态,从赶过来到现在,程舒逸的脸色已经惨白到用不自然来形容了。
程舒逸和她姐姐从小就关系好,对于这个姐姐,虽然周昭没见过,但从程舒逸口中听到次数太多,所以也渐渐了解不少,比如她姐姐本身就有先天性的病症这件事。
现在距脱机人传来的信息已经又回去了几个小时,被绑架人的处境很是凶险。
如果等下真的确定被绑架的人是程游历,周昭不敢想象程舒逸会有多崩溃。
“没事的学姐。”程舒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我要和你一起。”
地图和消息都是程舒逸带来的,现在要救的人又是自己的亲姐姐,而且眼前这山荒废了多年,危险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程舒逸不愿意让周昭代替自己承当风险,主动牵起周昭的手说:“我们一起去。”
见程舒逸坚持,周昭不再劝说,点点头握紧了牵起的手。
两个人在车上时就已经将食物和水分别装到了两个背包中,上去除了拿相机和录音笔的周昭还把地图打印了七八份,以防丢失和手机没有电。
程舒逸买了指南针还带着充电设备,将应急药品分了一份到周昭的口袋里。
从未来过现场报道的程舒逸由周昭牵着,两个人选了看起来路径短的那个红色在线山。
起初进山时,是白天,两个人的体力又充足。
除了程舒逸始终担心记挂着程游历,有几次差点摔跤外。
周昭始终表现得非常镇定,她不仅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用身体挡掉打向程舒逸的树枝外,还一直牵着程舒逸的手,耐心找话题试图转移程舒逸的注意力。
但当两人越往山深处走,路就变得越窄小,天也渐渐黑了下去。
为了保留手电筒的电力充沛,两个人一直到天彻底黑透了才开灯,而这个时候她们才刚刚爬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脚下的路已经窄小到完全不能容纳两个人并肩的程度了,就连一个人独立行走都有些困难,左脚和右脚甚至不能同时并行。
因为这条小路的山另一端,是无底悬崖。
身侧石块儿飞溅而下,程舒逸不敢偏头看,只能牢牢握住周昭牵紧她的那只手。
在那个无尽的黑夜里,握着手电在前面开路的周昭,是程舒逸唯一能握住的希望。
即使再紧张再害怕,程舒逸也努力保持着镇定和清醒,因为她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握住她的周昭也将自己的人身安全寄托在了程舒逸身上。
一旦程舒逸脚下稍有不慎,周昭就会被连累。
高考都没有紧张过的程舒逸提起了一百二十分警惕,每一步都踏得很稳。
像是老天眷顾,她们上山的路程上并没有遇到野兽或者是什麽突然出现的奇怪生物。
闷头爬了很久很久的两个人,脚下的路终于渐渐宽敞了,可是距离山顶还是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当走完那段陡峭的悬崖路时,周昭建议程舒逸休息一下。
两个人从下午爬到现在,已经是夜里淩晨两点多了,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消耗的很严重了。
程舒逸虽然急,但她还是同意了周昭的建议。
两个人对荒山并不熟悉,也不敢乱跑,就近找了一棵大树然后坐了下去。
八月尾的京城热得厉害,夜里温度并不低,但她们二人正爬到半山腰,山上树木杂草多,偶尔会卷起一阵妖风,卷得树叶沙沙作响很是吓人。
程舒逸强迫自己咽下了巧克力,努力保持着冷静,可是她不停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早已经冰冷的指尖被温柔的掌心包裹,周昭轻声安慰道:“一定会没事的舒逸,报社的人已经出发了,或许她们人多力量大,设备又充足,一定会比我们先找到的。”
已经有些僵硬的指节被暖化,就像浓郁的巧克力蔓延在口腔中。
程舒逸点点头,强撑起笑意:“一定会没事的。”
“那我们吃完好好睡一觉,天亮就继续出发,好不好?”周昭的嗓音有些哑,太过劳累她的身体也出现了些许不适反应。
艰难就着水咽下食物的程舒逸恢复了几分状态,看着脸色苍白的周昭,程舒逸有些愧疚:“对不起学姐,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肯定已经下班回家休息了,也不会跟着我来这里吃这种苦。”
听着程舒逸的自责声,歉疚中带着些许委屈,落在周昭耳朵里格外可爱。
“不会呀,本来我就要参与到这个案件的报道的。”周昭善意撒谎道:“只是我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而是提前和你来了。”
程舒逸有些意外,啊了声抬眼看向周昭:“真的吗?”
“真的。”周昭看着程舒逸被自己分散了注意力,仰头认真瞧着自己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带有疑惑的小表情,忍不住笑起来:“不然我怎麽会这麽快拿来东西跟你走?而且对这个案件这麽清楚呢?并且你没发现,罗姐没有打电话来问我吗?”
罗姐是周昭的组长,全名叫罗月华。
在所有校招过来的新人里罗月华最喜欢周昭,不仅是因为周昭专业知识过硬,还因为她非常能吃苦,从来不会抱怨和唱反调。
只要是交给周昭的工作,她都会踏踏实实全部完成。
所以罗月华有什麽报道也从来不会吝啬带着周昭一起做,平时就连周昭休息日,罗月华一旦有新报道,就会打电话来找周昭。
提到罗月华,程舒逸彻底相信了周昭的话。
这麽大的案子,罗月华肯定要做,她做就一定会带着周昭。
而现在自己带着周昭消失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罗月华还是没有打电话来找周昭,那就说明这个案子本身就有周昭的名额。
这样想着,程舒逸的负罪感少了些,心里也踏实了。
感受着慢慢松懈的指尖,周昭温柔地注视着程舒逸,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程舒逸长得漂亮,即使此刻爬山弄得很狼狈,眉眼间有些疲态也仍旧遮不住的漂亮。
一晃眼这个学妹已经跟自己认识了六年了,这六年里周昭已经渐渐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
周昭的家庭条件并不好,不仅是单亲家庭还有三个妹妹,家里的负担全都落在了母亲的肩膀上。
好在周昭争气,脑子聪明又会读书,从小到大没掉出过年级第一,所有学费全免还有奖学金。
在念书这件事上,周昭不仅不需要家里负担,反而还经常给自己的奖学金分给母亲。
而在家庭这方面,程舒逸和周昭完全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程舒逸是书香门第,她的母亲是江城大学的副校长,姐姐也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就连程舒逸本人,也是她们那一届的高考状元入的学,可以说程舒逸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天之骄女。
原本引以为傲的成绩在程舒逸目前也算不上什麽,就更别提云泥之别的家境了。
相处这麽久,周昭已经强迫自己将程舒逸当妹妹看,可真的是妹妹吗?
周昭不知道。
“舒逸呀,你未来规划的怎麽样了?”为了节省电量两个人没有开手电筒,好在月影星光,不至于看不清,周昭试着找话题缓解程舒逸的紧张:“听你舍友佩佩说,你已经拿到了直博的名额。”
话题聊回未来规划,程舒逸的紧张消散了几分:“希望今天的事情只是虚惊一场,未来我要我姐姐平平安安的,永远不要再卷到这种危险里。”
经历过这一次,程舒逸已经准备好再见到程游历时,劝她换掉这份危险的工作。
以程游历的能力,任何大公司她都可以闭着眼睛挑选,虽然司家是商界的龙头,但是越是出名就越是危险。
程舒逸宁愿程游历赚钱少一些,工作轻松一些,也不想她跟着司雪有危险。
说完程游历的事情,程舒逸才终于将话题回到自己身上:“我大概会边念书边跟着学姐你实习。”
对于以后的未来,程舒逸早在孩童时期就已经规划完了。
她从小就喜欢关注新闻,注意力全都在负责报道的记者身上,尤其是那种很危险的战地记者,看着在炮火连天中也能面不改色进行播报的记者姐姐,程舒逸立志长大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为了这个目标,程舒逸不仅对学习很认真,课余时间她也会自学摄影。
也是在高一的时候,程舒逸在网络上认识了收徒的周昭。
在知道周昭是京大新闻系的学姐,未来职业规划也是当记者时,程舒逸就决心要考到学姐的学校去,和学姐一起实现这个目标。
少女时代种下的梦想种子,历经六年时间,渐渐发芽成型。
入职京速报只是目前程舒逸短阶段的目标,她计划着等完成学业后,就拿着京速报的履历和学历进入国家企业,正式踏上她的终极目标——战地记者。
到那个时候,程舒逸会背着相机,辗转在不同的国家里,奔赴在危险的前沿,带着热爱与信仰,为人民服务。
程舒逸讲着对未来的规划和目标,周昭听得很认真,轻叹了声说:“我相信你,舒逸呀,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战地记者。”
按照程舒逸的能力,她的目标是一定会实现的,周昭羡慕之余,又有些小自卑。
现在距离程舒逸学业结束,还有五年时间。
自己还能陪在程舒逸身边五年,五年后,或许她们彼此的人生就会成为两条单行线,再无交集了。
那要现在把真心话说给程舒逸吗?按照她的性格,是不会为了这份感情留下的,可是现在不说,以后或许没有机会了。
周昭在心里百转千回,她仰头喝了口水,压下胡思乱想。
“那学姐呢?”程舒逸忍不住也好奇起来:“学姐的大妹妹马上上大学,两个小妹妹也高中了,学姐还有想回来念书的想法吗?”
周昭比程舒逸大三岁,在周昭大四那年,她也是能直博的条件,可是她却拒绝了。
为这件事教授们还特意叫跟周昭关系最好的程舒逸去劝过,但周昭很坚决,即使教授们挽留她也没有留下。
“我啊。”周昭仰头看着天,叹了声气:“你知道为什麽我要一毕业就工作吗?”
没想到话题会落这里,程舒逸有些意外:“不是因为妹妹吗?”
“不全是。”周昭说:“更重要的是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可是以我当下的能力,暂时没有办法给她很好很好的生活,而且我的原生家庭很糟糕,想要逆天改命,就必须靠自己努力。”
程舒逸还是第一次听到周昭提她的感情,瞬间有了兴趣:“喜欢的人?谁呀谁呀?”
认识周昭这麽久,程舒逸不仅没见周昭恋爱过,就连有好感的人也没听周昭提起过。
但现在不知道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什麽,她居然主动提到了。
看着满眼好奇和期待的程舒逸,周昭心里有些酸涩,她犹豫了许久还是说:“等我们下山了我就告诉你。”
“好!”程舒逸答应下来,可还是好奇:“那我可以八卦一下吗?”
周昭点点头:“可以。”
“那个人知道学姐的感情吗?”程舒逸问:“还有,学姐喜欢的人是…什麽性别?”
程舒逸问的很小心,她眨着眼睛,满脸期待。
“是很优秀很优秀的女孩子。”周昭看着程舒逸的脸,视线变得无限温柔:“她应该,不知道吧。”
毕竟程舒逸应该一直只是拿自己当学姐。
如果眼前这个好奇的人知道她就是被她好奇的那个人的话,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份感情很奇怪?
居然对同性别,一直把自己当姐姐的人有好感,周昭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
可是周昭没想到的是,程舒逸居然很激动。
“真的吗!”程舒逸有些意外也很惊喜:“学姐居然也喜欢女孩子!”
程舒逸一直以为周昭是直女,可是有好几次周昭看自己的眼神和对自己的行为,又让程舒逸忍不住怀疑。
而现在,亲口听见周昭承认自己的性取向,程舒逸惊喜之余对周昭喜欢的人更好奇了。
当程舒逸把能猜的人都猜了一遍后,周昭却只是笑着摇头。
彻底被勾起兴趣的程舒逸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指向自己问:“不会是我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即使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全部落进去也不及她眼眸半分,周昭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轻咳一声后挪开了视线,周昭语焉不详道:“你猜吧,没下山前我是不会说的。”
这个话题成功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短暂的夜晚休憩后,第二天太阳并没有出来。
即使已经上午了,天依旧阴沉沉的,还骤然起了大风,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两个人都只带了薄薄的外套,根本无法抵挡风寒,就连爬山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原本周昭计划的下午抵达山顶,两个人一直爬到傍晚才终于停下。
被红圈画出来的地址上有一个小木屋,支撑用的柱子已经被虫蛀和雨蚀得差不多了,看外表就可以确认这个木屋废弃了许多年,因为四周没有门窗,屋顶也塌了大半,现在被大风一卷,整个木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全部坍塌。
成功抵达山顶后,周昭和程舒逸并没有看见从大路上走上来的人。
不论是负责报道的记者还是乔装成便衣的警察,别说人了,就连提前飞行的设备也没有跟上。
周昭忍不住在心里泛起疑惑,开始打量起四周。
而紧紧绷着心弦的程舒逸再也不愿意等待,她不管是不是有塌毁的可能,径直就冲进了那个木屋里。
几乎是刚踏进去,空气里的血腥味就逼得程舒逸不停反胃呕吐。
这栋从外面看起来像是自然坍塌的木屋,内里却被人为毁得乱七八糟,散落的绳索,坍塌的房顶,被暴力折断的椅子,木棍,甚至还有刀上都沾着血迹。
没人知道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怎麽样的酷刑。
环视了这脏乱的氛围,程舒逸不敢再犹豫,她强忍着恶心,开始在眼前这一片废墟中翻找。
过去的木屋顶都是用稻草铺好的,而现在南边那半块顶的稻草已经全部倒塌,像是在刻意掩埋着什麽东西一样。
跪在那堆稻草上的程舒逸以手为铲,开始不停地挖掘,越是扒开稻草,难闻的味道就越是往鼻腔里钻。
废弃多年的木屋里不仅满是灰尘,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尸体,已经使用了很多年的稻草承受不起这大力翻找,程舒逸每扒一下,混杂着稻草碎屑的浓郁血腥味就更甚。
刺鼻的味道逼得程舒逸不停生理性干呕,可她不敢耽误,终于在扒开最后一把稻草后,露出了血腥味的来源。
这是一个小孩。
确切来说,是一个生死未卜满身是伤口的小孩子,看年纪约莫八九岁的样子,鲜血沾满了她全身,那些被砸毁了的东西应该都是用在了她身上。
程舒逸紧紧绷着的那根线突然断了,她庆幸被绑架的人不是程游历的同时,又忍不住可怜被折磨成这样的人只是个小孩。
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落下,程舒逸深挖着的手不敢停,哆嗦着靠近那个小孩,试探着她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息。
咽了咽口水,程舒逸继续深深挖下去。
她最宝贝的那双手此刻沾满了泥泞和血迹,粗粝的稻草和藏在稻草下的木屑划伤了手背,新鲜的血液涌出来,滴落到那个小孩早已经凝结的伤口血块上。
用尽全身的力气,程舒逸终于扒干净了粘在这个小孩身上的全部污浊碎屑。
同时也漏出了这个小孩满目疮痍的身体,这样瘦小的一具身躯上几乎没有了一块好肉。
外翻的皮肉上沾着稻草碎屑,流尽血的伤口泛着白又落着灰。
程舒逸抑制不住生理性的恶心干呕,再次被呛出泪来。
环视了一圈,这个地方除了这个小孩外,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可以确定的是,程游历安全了。
提心吊胆到现在,程舒逸终于可以松懈一口气了,她半抱半拖起这个小孩,开始往门外走去。
检查完了四周的周昭看着程舒逸踉踉跄跄地出来,怀里还抱了个人。
几乎是瞬间,周昭只觉得浑身气血逆涌,她有些不敢上前,怕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程舒逸会崩溃。
可是当周昭走过去后发现,程舒逸抱着的是个小孩。
“她是?”周昭看着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小孩,完全陌生的脸,不认识。
程舒逸也摇了摇头,慢慢跪下去将小孩放平:“我姐姐不在里面,这个被标记出来的地点里,我只找到了她。”
眼前这个已经陷入休克的小孩,就是这场绑架案的受害者。
“不是司雪吗?”周昭有些疑惑,“信息对不上,我刚检查完了周围,还拍到了些痕迹,目前还是没有上山的人,反倒是下山的路被踏过,根据痕迹来看,这群人应该是昨晚或者今天淩晨下的山,还好我们走了小路,完美错开了。”
周昭刻意隐瞒了真实信息,事实上她们上来的那条路不久前刚有被踏过的痕迹,而且巧合到几乎跟她们刚错开。
不知道是不是司雪被转移了,还是那夥人没有走完。
这些线索周昭没有说。
周昭掐头去尾说着她收集的信息,程舒逸边听手里边忙活。
上山前,程舒逸特意去药店买了药品,消炎止血抗菌包扎,就连专门买的云南白药里的那颗保险子在此刻也派上了用场。
简单的为昏迷中的小孩处理完伤口后,程舒逸又拆开了一瓶水,强行掰开她的嘴巴把保险子给灌了下去。
励志要当战地记者的程舒逸也自学过一些简单的救援,原本以为要等以后才能用上的知识在此刻派上用场。
她沉稳冷静,手法娴熟地为昏迷的小孩处理完伤口后,又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人包裹住。
看着程舒逸的动作,周昭忍不住问:“舒逸,你不会是要带这个小孩下山吧?”
到现在还没有人上山,小路窄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大路的耗时是小路的两倍,甚至比小路的风险还要高。
周昭很不赞同程舒逸的行为。
已经将人打横抱在怀里的程舒逸撑着木棍,慢慢爬起来:“是的学姐,我要把这个小孩带下去。”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小孩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卷入这场绑架案中。
可是毕竟她现在还活着,程舒逸不想也不愿意把她放在这里等死。
包里储备的食物够四个人吃一周,水和物资都充足的前提下,程舒逸不可能放任不管。
“舒逸,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周昭严肃起来,分析道:“我们很有可能是目前唯一在山上的,被绑架的根本不是司家的二把手* 司雪,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孩,线人给的线索有误,所以现在原本定好要上山的一组和二组的成员根本没有来,就连提前来确定山况的无人机航拍都没有,没有接应也没有救援,我们自己走小路都花了将近两天时间,现在还要带一个生死未卜的小孩子,没人能确定她还能不能活,舒逸……”
周昭隐瞒了刚刚环查四周时拍下的那张照片的线索,眼下这桩绑架案根本不是寻仇或者勒索。
恐怕程舒逸上山的事情也是被引导的。
听着周昭的长篇大论,程舒逸有些不认同地皱起眉:“学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为什麽选择记者这个行业吗?”
周昭被问得一愣,话堵在喉咙里,阴沉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积压不住了般垮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体上泛起痛,程舒逸的声音在雷雨声里格外坚定。
“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瞭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报。”程舒逸的声音顿了顿,盯着周昭的眼睛说:“这是现代新闻之父普利策的名言,也是我当记者的初心。”
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程舒逸的声音,恍惚间周昭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对这个学妹心动的时候。
作为新闻系新生代表的程舒逸站在讲台上,也曾讲过这句话,也是这样的坚定和认真。
“我要做挺立船头的“瞭望者”,虽然上山是因为我的姐姐,但是现在不是了。”程舒逸紧了紧怀抱,暴雨砸在她手背的伤口上,雨水混杂着血迹落下:“我不管这个小孩有什麽身份,哪怕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人,我也会把她带下去,该给她的公道和真相,不该因为她不是司雪,也不该因为她身上没有话题度,而忽视。”
“更何况我们现在有充足的体力和资源,为什麽要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流逝呢?”程舒逸反问着,“学姐,这不是我认识的周昭会做出的决定。”
雨大到程舒逸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了。
可是她还是倔强地看着周昭,她不信自己信任的学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更不信自己决定并肩的人,已经忘记了初心。
身后被雨水浸透的木屋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般,颓然地倾倒下去。
周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反驳的声音:“那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
“要麽,把这个小孩放下,你跟我一起走,要麽你抱着小孩走大路寻救援,我走小路把消息带下去。”
两个选择程舒逸都不认同,她轻声反驳:“我们为什麽不一起走大路呢?”
“这个案子没有那麽简单,舒逸。”周昭冷静道:“这里面涉及到的人远比想象中要复杂,更何况这个小孩的身体已经撑不到我们抱着她从大路走下去了不是麽?”
“如果你要跟我走,那就把这个孩子丢下。”
感受着怀里小孩微弱的呼吸,即使程舒逸紧紧搂抱着她,可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体的余热在流逝。
这个小孩身上的伤那样重,丢在山上,别说等着自己从大路下去找救援,恐怕就是抱着走小路也是凶多吉少。
“那我跟着你一起走小路。”程舒逸紧了紧怀中抱着的小孩,语气坚定道:“我不会把她丢在这里等死,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小路下山,太危险了。”
小路本就难走,现在又下起了雨,那段山崖光是想想都觉得惊心。
“没事的舒逸。”周昭感受着程舒逸对自己的担心,忍不住抬手挽起程舒逸被雨淋湿的发,轻声哄道:“听话,你抱着她先从大路下去,我比你熟悉小路也比你要稳一些,所以我走小路去通报,小路要近,比大路近两倍。”
“不行。”程舒逸将孩子塞进了周昭怀里,用外套挡住了小孩的脸:“这个小孩很重要,不能死,学姐你也很重要,不可以出事,所以我走小路,学姐你走大路,我们下去汇合。”
说完程舒逸背起自己的包,开始收拾刚刚翻出来的药物,刚站起身却被人拽住。
“程舒逸。”
素来温柔的周昭也冷了脸,认识六年,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程舒逸的大名:“如果你不把这个小孩抱过去,我现在就松手,她的身体应该不能再承受一次摔打了吧。”
听着毫不留情的威胁,程舒逸有些意外。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昭,冷漠无情的好像是另一个人。
正当程舒逸愣神的时候,周昭将怀里的人放进程舒逸怀中,然后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盖在了程舒逸身上。
“你要当瞭望者,那我就当守护者。”双手落在程舒逸的肩膀上,周昭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心心念念爱着的人,极力克制住想吻她的情绪说:“我们山脚下汇合,一定要平安。”
“学姐,你…”程舒逸看着周昭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间的错觉,程舒逸以为周昭要吻自己。
可是周昭的表情严肃,语气认真,程舒逸只好轻声说:“你也要注意安全。”
周昭点了点头,将相机背在了自己身上,头也不回地朝着小路走去。
少女的背影被雨幕吞噬。
没人能想到那一别,竟然是永别。
暴雨打在身上,早已经从最开始的疼痛变成了麻木。
程舒逸搂着怀里的骨灰盒,眼泪早已经决堤:“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救人,她也不会一个人去走小路,而且她根本不用报道这个案件,她是被我拉上山的,却被我弄丢了。”
当时怀里的小孩高烧不断,身上全是被虐打后留下的伤口。
被雨丝一浇,绽开的皮肉泛白,加速了感染的风险,程舒逸实在是不忍心。
可是她也该想到的。
自己走上山的那条路比大路还要凶险。
司明裕抿了抿唇,沉重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是吗?”
紧紧咬着唇的程舒逸点点头,痛苦的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我们确实是在悬崖底下找到的周昭。”司明裕叹了声气:“找到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那条下山的路太滑了,蜿蜒又曲折。
周昭心里记挂着程舒逸又躲着身后人的追赶,脚步匆匆没看清,脚踏进泥巴里踉跄了下,就这样摔下山崖。
第66章 要把程舒逸彻底折断(一更)
司明裕看着情绪已经到崩溃边缘的人,沉重地叹了声气。
于情,自己该恨这个叫程舒逸的女人,于理,自己最最最该感激的人却是程舒逸。
如果当初不是程舒逸和周昭提早一步上山,司听白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对于当年的案情,司明裕还有很多没有弄清楚的地方。
看着已经被雨淋透的狼狈女人,司明裕难得泛起怜惜,示意站在程舒逸身后的人举着伞向前,替程舒逸遮掉了头上的暴雨。
抱着周昭哭到力竭的程舒逸静静趴在骨灰盒上,安静的仿若死去。
明明对这个结果已经有了预期,可是当真正听到周昭的死因时,程舒逸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那,你们当时在山上有拍到什麽东西吗?”司明裕试探着问,当时在山下找到周昭尸体时,她已经残缺了,被她随身带着的录音笔和相机也已经成了一堆碎屑。
可是诡异的是,周昭的相机卡槽全部被抽空了,唯一留下的半张残片里并不能提取到有效信息。
也就是说,周昭死亡的时候,她的身边还有第二个人在。
更有可能,周昭其实是非自然死亡。
但是这些司明裕没有跟程舒逸说,因为这件事涉及到的人太多,甚至还牵扯到自己那个不知道为什麽被母亲暗中处理后,至今下落不明的小姨司雪。
九年了,司明裕掌家也已经快七年。
可是司雨从来不对司明裕说关于司雪的事情。
就连司听白为什麽会被绑架的原因,司雨也没有跟司明裕解释过。
而当初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不仅司听白被绑架,司雪离奇失踪,就连整个司家也陷入了动荡之中,突然来的大幅度摸查,生意链断了近乎一半,司明裕接手掌家最难的那段时间,司氏已经在破产边缘徘徊了。
哪怕到了现在,母亲司雨还是严令禁止司明裕暗地里去查当年的绑架案。
“拍到什麽?”程舒逸茫然地摇了摇头:“当时,我们的相机从头到尾没有打开过……是学姐下山的时候拍到了什麽,所以她才会出事吗?”
虽然被雨淋湿,可程舒逸的脑子却还是清醒的,她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
哪怕是现在抱着骨灰盒,程舒逸还是不愿意相信司明裕说周昭是失足摔死的。
当晚确实下雨了,可周昭不是莽撞的人,她不会犯因为看不清路而摔跤的错误,所以她的死其实另有隐情吗?
眼看着程舒逸对照片的事情毫不知情,司明裕不再多暴露信息,只是说:“没有,我只是想你们是记者,上山肯定是为了报道,所以在看见被绑架人时,不可避免会拍到些什麽。”
既然对方手里没有值得交换的筹码,司明裕也不愿意再暴露更多的信息了。
猜出司明裕想法的程舒逸慢慢坐起来,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其实,我手里有半张残片。”
在程舒逸伤好后,她得知了周昭失踪的消息。
几乎是没有犹豫,程舒逸独自一人又上过一次山。
将荒山来回巡视了两次后,程舒逸找到了一张夹在灌木丛中的残片。
也就是她挂在家里墙上,周昭生前所有拍过的相片的合集里。
只是那张残片被程舒逸处理过,把唯一有线索的那部分给藏起来了。
“你手里有残片?”司明裕瞬间提起兴趣,追问道:“是什麽样的,里面有什麽?”
看着眼前人上鈎,程舒逸渐渐从骨灰盒上抬起了头,轻笑一声道:“交易吗,司总?”
“你告诉我周昭当时的真正死因,并且把司听白留在我身边,或许我可以考虑要不要给你残片的线索。”程舒逸承认自己抱有赌一把的念头,她怀里紧紧搂着周昭的骨灰,可却对这点交换条件并不满足。
意识到自己被引导了想法的司明裕冷笑了声,讽刺道:“我以为你看到周昭骨灰的时候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看来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你要的筹码太大,我不会同意。”司明裕把玩着手里的锦鲤玉髓,笑道:“但我想,未来的某一天,程小姐会主动来找我的。”
程舒逸并没有理解司明裕这句话,她抱着骨灰盒抬起头,却只看见了女人转过身的背影。
不再耽误时间的司明裕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助理处理现场的一切。
“程小姐,司总和您的交易已经完成了,现在由我们送您回江城。”助理是刚刚那个安慰过程舒逸的助理,她弯着腰,递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
面对这类似于施舍的服务,程舒逸冷笑了声,抱着周昭的骨灰慢慢站起来。
现在更重要的是把周昭带回去交给俞原野做DNA比对,和过去无数次辨认无名女尸一样,程舒逸再一次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次司明裕给的骨灰不是周昭的。
上了司明裕安排的车,暖气迎面打来。
程舒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刚刚的情绪大开大合,让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周昭身上。
想起什麽似的,程舒逸抬头问坐在副驾驶的司明裕助理:“几点了?”
“下午四点半,程小姐您不必担心回程,司总安排了,我们会送您回江城医院,请问您还有什麽需要?”助理公式化十足的回答。
程舒逸摇了摇头,没有再接话。
下午四点半,司听白应该才刚刚打完针没多久,现在正是午睡的时候。
今天走的实在是太突然,对司听白的态度也不好,希望自己回去时司听白还睡着,今晚或许该给司听白好好解释一下关于当年的事情了。
作为被司明裕偏爱重视的接班人,司听白或许也知道什麽消息吧。
这样想着,程舒逸默默搂紧了怀里的骨灰盒,湿衣服被暖气蒸干黏在身上很不舒适,巨大的情绪消耗让程舒逸被无边的困意席卷。
她抱着骨灰盒,靠在座椅靠背上,沉沉睡去。
……
……
当载着程舒逸的车辆离开京城高速路时,与之擦肩而过的一辆红旗载着陷入昏迷的人直奔司家庭院。
红旗车上挂起警报灯,一路飞驰。
前脚刚从司家陵走出去的司明裕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走到了下高速的那个路口等待迎接。
在挖周昭骨灰的时候,司明裕接了个电话。
负责在江城盯着司听白的白芷说,就在自己带走程舒逸不久,司听白也赤着脚离开了医院。
像丢了魂似的司听白在路边打了车,去了江城别墅区,程舒逸的住处。
白芷一行人不敢上前,只能蹲在外守着,在苦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司听白提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出来,眼睛都没眨的直接丢进了垃圾箱。
再然后,司听白没有继续叫车,而是独自一人在暴雨中行走。
是的,江城又下雨了。
这座不常下雪的城市,雨水总是很充沛。
司听白的心已经麻木,她赤着脚在雨水中行走,还有一天就是公历新的一年了,她即将进入自己的十九岁,可事实上司听白并不能接受这样糟糕的十九岁。
前十八年支撑着她的勇敢,变成刺向她的利刃。
舒逸,舒逸,自己深爱的人远不像她的名字那般让人放松。
甚至骨子里还带有与名字完全相反的傲骨与韧劲,也对,翺翔于空中的鸟,怎麽可能接受舒服安逸呢。
当暴雨打在身上的那一刻,司听白彻底意识到自己有多麽愚蠢。
不把程舒逸狠狠踩碎在脚下鄙视一番,不把这个女人狠狠折断在手中掌控的话。
她随时会挥动翅膀离开。
无条件顺从和乖巧并不能讨去程舒逸的欢心,只有爬到她上面去,变成掌控她的人,才可以与她谈判。
此刻砸在身上的雨和刚到江城那天一样大。
只是和来时兴奋的心情大不相同,此刻的司听白只觉得当初的自己可笑至极。
而且她清楚的知道倾斜向自己的那把伞再也不会出现,司听白对江城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全部被暴雨淋湿。
她讨厌,甚至是恨这座没有雪花只下雨的城市。
更恨这个城市里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
在雨幕中行走了不知多久的司听白终于承受不住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次,她仍旧记挂着程舒逸。
只是这一次,提起程舒逸三个字时,不再是爱,而是无边的恨意。
暗中跟踪司听白的白芷一行人看着司听白直挺挺倒下去时,再也顾不得什麽安排和指令。
司听白是白芷她们看着长大的小孩,现在人就这样狼狈不堪摔在雨里,急火攻心,什麽命令与吩咐统统不重要了,白芷抱起司听白就往车上赶。
随行医生替司听白检查完身体,又为人挂上药剂,确认没有别的伤势后,白芷才终于松了口气,打电话给司明裕请罪。
但在得知司听白伤心欲绝时,司明裕不仅没有追责,反而是很开心地命令白芷直接将人带回来。
这份意外之喜让司明裕大发慈悲,才有了后面告诉程舒逸周昭死亡真相的一幕。
现在带着司听白的车回了京城。
看着昏迷中的司听白,司明裕也顾不得什麽家主威严,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司听白。
原本司听白的身体就还没养好,现在又被雨一淋,甚至发起了高烧 。
司明裕干脆命令医生给昏迷中的人做了个全身上下的彻底检查。
一直守着人到晚上,过了药效的司听白终于醒过来。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司听白还是有些恍惚。
她记忆还停留在雨中麻木行走的时候,下意识她以为自己又被带回了江城医院。
“念念!你终于醒了!”一直寸步不离的司明裕急切的声音传来,让司听白一愣,停止了挣扎爬起来的动作。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以及周围病房的陈设,和柜子上硕大的京城医院字样。
司听白意识到,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了京城。
而把自己带回来的人,除了自己的二姐外,再没有别人了。
“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不能再做出任何危险的事情了。”司明裕褪去周身的淩厉,难得漏出柔软的一面:“你知不知道,你不仅仅贫血,还营养不良,就更别提由严重低血糖引发的潜在病症了,为什麽你才离开我短短半年身体就垮了这麽多?”
听着姐姐心疼的埋怨,司听白叹了声气没有接话。
身体垮掉是必然的,十八岁正是需要营养长身体的时候却因为艺人有上镜需求而被约束,司听白不仅一日三餐吃不饱,各种碳水和甜食更是被明令禁止。
饿的时候就多喝水,可为上镜,有时候连水也不能多喝。
日复一日的苦咖啡早已经喝到麻木,麻木到司听白已经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这麽多的不适。
“不过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司明裕抬手擦了擦眼泪,故作为难,轻声叹气道:“但,姐姐有事情要跟你坦白。”
还在病床上的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即使是被喂过水,可嗓子也发不出声音,因为她隐隐约约猜到了司明裕要讲什麽。
果然,下一秒司明裕就把自己和程舒逸的交易和盘托出。
司听白听着这一切,心中早已经麻木,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并不讲话。
“留在姐姐身边,不要再逃走了,”见人没有反应,司明裕轻轻捧起司听白的手,拖住自己的脸颊恳求道:“好吗,念念?”
记忆里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容忤逆的司明裕居然肯放下身段来恳求。
司听白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叛逆为身边人带来了多少伤害。
曾经以为是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敢,其实不过是自作多情的一腔孤勇。
而程舒逸早已经不再是记忆里的那个记者姐姐了。
她变得冷血无情,变得让人陌生。
或许对于程舒逸来说,自己和她手底下的那群普通艺人并没有什麽区别,尽管自己给她与旁人不同的爱与珍视,但这些好像都没有让程舒逸看见。
毕竟司听白对于程舒逸来说,只是个赚钱的工具。
是二选一被毫不犹豫放弃的那个。
是满腔爱意被当成算计,是即使再怎麽靠近也无法并肩的咫尺天涯。
而被自己深深爱着的程舒逸,其实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好。”
司听白艰难地发出声音,轻声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姐姐。”
不仅不会再离开,还会想办法变得强大。
强大到亲手将那个抛弃自己的女人,折断在手心。
第67章 只剩下了项圈(二更)
司明裕原本准备好的一大段劝说,甚至没来得及张口,就得到了司听白的回答。
这样干脆的承诺让司明裕有些意想不到。
当初那样决绝,甚至不惜与整个家族割席的人,居然这麽快就改了口。
看来自己的傻妹妹被程舒逸伤得不轻。
司明裕忍不住好奇起来,程舒逸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麽,能在短短两天内,摧毁了司听白近乎九年的坚持和挂念。
要知道,司听白从小到大都是软硬不吃的性子,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没有再转圜的余地。
九岁前的司听白小偏执中还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可爱,可自从当年绑架案发生后,司听白整整自闭了两年,期间心理医生不论怎麽尝试引导都无法让她开口与人沟通。
身上的疤痕用医疗手段可以恢复如常,可是心理的创伤不仅要医生引导,更需要患者配合。
原本活泼开朗的小孩变得阴郁又沉默,本该是最幸福的童年,却整日遭受创伤后应激反应的折磨。
没人知道司听白被绑架的那几天遭遇了怎麽样的毒打虐待。
当救援大队把司听白从山洞里捞出来时,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浑身多处骨裂,最严重的那根断裂肋骨,距离她的心脏仅仅一厘米的距离。
若是当初没有为司听白及时救援的程舒逸,司明裕不敢想像失去司听白后,自己会有多崩溃。
回想起今天程舒逸看见周昭骨灰后那瞬间的崩溃与狼狈,同样的假设,光是脑补司明裕都忍不住战栗。
也是看见程舒逸的崩溃,司明裕下定决心要抓出当年司听白被绑架的真相。
虽然当年绑架犯落网,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可太过于诚恳的认罪态度让司明裕忍不住怀疑。
司家的安保系统向来都是最顶尖的团队,当年司听白上下学都是由一支精锐安保保护,更是专车接送。
那群在法庭上坦白是因为起了歹心想敲诈勒索司家的嫌犯说法,司明裕到今天也不肯相信,这群流氓地痞会有接近司家车的机会。
可是那群人在招供后就已经被宣判死刑立刻执行,整个流程执行的非常快。
快到司明裕甚至来不及再细查,就好像有人刻意在背后抹清这一切似的。
当年的司明裕刚刚掌家,空有权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人人尊称一句司明裕家主时,不会再提到关于她的母亲前家主。
现在,是时候让折磨过自己念念的人,付出代价了。
看着眼前再次变得沉闷的小孩,司明裕心疼之余又忍不住担忧,她怕司听白再次变回刚被救出来的那自闭的样子。
心理医生花了两年时间才终于找到切入点,主动与司听白聊起了被救起来时候的反应,聊起把她救出来的那个人,才一点点将司听白给引导得开朗了一些。
可是也只是恢复了表面的平常。
这也是司明裕为什麽不敢直接绑走司听白的原因。虽然这麽多年没再发过病,但司听白有非常严重的自毁倾向,再加上她一直把程舒逸当成精神支柱。
所以司明裕实在不敢贸然地把人给强行抢回来。
但现在好了,程舒逸主动当了坏人。
这场交易,司明裕大获全胜。
但司明裕却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她望向司听白的眼神里包含着说不出的情愫,“念念……”
自从醒了以后,司听白就这样沉默着。
除了司明裕乞求来的那句承诺外,司听白再不肯开口讲一句话。
仅仅半年时间,自己精心呵护了九年的妹妹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自闭小孩。
这一刻,除了对程舒逸的恨以外,司明裕竟然有点嫉妒她。
看向司听白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愫,还有极力隐忍的克制与几乎要受不了的掌控欲念。
如果不是顾忌司听白的身体,司明裕真想将人就这样带回家,关起来。
哪里都不许去。
“姐。”
很轻地一声呼唤,打断了司明裕的胡思乱想。
司听白慢慢转过脸,轻声安抚道:“我没有要想不开,也不是故意不讲话的。”
没想到司听白会猜到自己的想法,司明裕的眼神里闪过错愕与惊讶。
“因为当年姐看我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即使此刻司听白情绪低落,但她还是勾了勾唇,轻轻笑起来:“不敢眨眼睛,也不敢讲话,好像生怕一出声音我就会消失似的。”
这麽多年被司明裕用近乎变态的方式保护起来,司听白讨厌也想逃离,可是她也明白。
司明裕只是怕再一次弄丢自己。
包含在掌控下的,是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爱。
司明裕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那你会消失麽?”
“不会的。”司听白看着司明裕的眼睛,认真道:“我会配合治疗,把身体养好,然后跟着姐姐回家,正式接手小姨的工作,替姐姐分担工作。”
司家自发迹开始,所有的生意家业都是分别握在姐妹两个人手里的,从不存在大权独揽的情况。
上一辈的司雨司雪,这一辈该轮到司明裕和司听白了。
本来该在司听白十八岁成年礼当晚就宣布的新任二把手,却因为她的叛逆而被全部打乱了。
现在任性够了,司听白也彻底意识到,只有绝对的权势和金钱才具有话语权。
爱是最没用的东西。
起码,司听白的爱是没用的。
听着司听白的回答,司明裕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司听白不仅不会再走,甚至还愿意回司氏。
一旦司听白接任,那就代表司听白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就像母亲拥有和掌控小姨那样,司听白的全部也会属于自己。
刚刚的忐忑与担忧在此刻全部消散。
司明裕极力控制着唇角的笑意,体贴道:“没事念念,有姐在呢,你如果不喜欢生意场可以继续念书,你的学籍姐姐给你保留了。”
吃准了司听白此刻的死心,司明裕故作温柔体贴,说着违心的话,她就是要和程舒逸的决绝形成对比。
她要告诉司听白家人是永远支持的底气,而你拼尽一切,头破血流去得到的爱,却是伤你最深的利刃。
但学历也确实是保留状态。
从小司听白就聪明,她是一路跳级上的少年班,还没成年就已经顺利拿到了大学学位。
只要她想继续念书,国内外的学校任她挑选。
司听白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在离开江城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拥有掌控一切的权利。
先从毁掉程舒逸最在意的东西做起,一件一件慢慢地磋磨掉女人的所有傲骨。
“姐姐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看着司明裕眼下的淡淡黑眼圈以及略显疲态的眉间,司听白抿了抿唇,有些歉意:“我在订婚宴上跑掉的事情肯定让姐为难了吧,盛家是不是又找麻烦了?”
司明裕在和自己一样的年纪时,已经掌管整个司家了。
可是现在,自己在同样的年纪却只会惹祸。
“没事的。”司明裕抬手揉了揉司听白的发,笑着哄她:“除了盛二那疯子折腾了一阵子外,盛家家主没有责怪你。”
她的动作很轻,语气实在温柔。
司明裕越是这样,司听白就越是亏歉。
她甚至希望此刻的司明裕是生气暴怒,或是指着自己大骂失望的,不论训斥还是动手,都会比这样的温柔让司听白好受些。
明明离家前最恨的就是司明裕的掌控欲,可是此刻司听白却觉得最对不起司明裕。
“念念。”司明裕感受着司听白此刻的歉疚,她轻勾起唇声音温柔,带着某种哄诱:“你真的不会再离开姐姐了吗?”
即使此刻司听白就乖乖躺在眼前,司明裕还是觉得不够。
她怕司听白没有彻底死心,怕程舒逸勾勾手指,司听白又会回去。
所以她需要司听白一遍一遍的承诺与确认,确认再也不会离开。
司听白看着司明裕的眼睛,再一次窥见了熟悉的掌控欲。
她读不懂姐姐的眼睛,那里面总是有一种让司听白无解的情绪。
至少这种眼神,司听白认为不该是姐姐看妹妹该有的。
可是司明裕的隐忍和温柔像大山一样压过来,压得司听白无处可逃,只能点头承诺:“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姐姐。”
原本紧绷着的人眉心一跳,温柔的眉眼舒展开,像一盏刚煮开的清茶。
司明裕看着司听白,眼底有无限隐忍:“真的,别离开我了,念念。”
你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窗外夜色寂寥,难以言说的情愫暗流涌动。
……
……
暴雨后的天气总是最好。
当程舒逸回到江城时,暴雨已经停了。
新的一天像是要弥补昨日的粗暴,阴沉了许久的天气,难得出了太阳。
抱着周昭的程舒逸没有同意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江城医院。
司明裕的助理不认同地提示道:“您确定要带着这个去医院见三…咳听白吗?”
她的手指向程舒逸的怀中。
那是程舒逸宝贝似的捧了一路的周昭骨灰盒。
一寸黑白照已经经过反复抚摸,而变得光洁如新。
回程的一路,程舒逸几乎没有松开过手。
她忍着湿衣服的不适,也不顾刚挖出来的骨灰盒还沾着泥泞,仿佛被抱紧的不是冰冷的木盒,而是活生生的周昭。
“你说的对。”程舒逸晃了晃有些混沌的大脑,哑声说:“请送我去江城刑警支队。”
现在当务之急是安置周昭,更重要的是确认怀里的人真的是周昭。
虽然已经成了一捧骨灰,但是俞原野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娘,应该可以找出蛛丝马迹吧。
这样想着,程舒逸确定了,再次重复:“江城刑警支队,我需要找俞原野警官。”
被暴雨淋透又一路舟车劳顿,程舒逸只觉得头晕目眩,可她不敢让自己倒下,死死咬着唇,口腔满是铁锈血腥味让她清醒。
行驶方向发生改变,车辆从江城医院门口飞驰而过,没有停留。
看着从眼前闪过去的医院,程舒逸竭力控制住想下车看一看司听白的念头。
邵苏应该会寸步不离守着的,如果司听白有什麽事情,邵苏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汇报的。
可自从自己离开再到回来,手机始终安静着。
那就说明司听白那边是没问题的。
这样想着,程舒逸眼睁睁看着江城医院的标识彻底在眼前消失,那句我想下车看一看始终没说出口。
车辆停在江城刑警支队下面,程舒逸推开门,抱着周昭的骨灰盒踉跄着走下去。
脚刚落在地面上,程舒逸腿一软,差点跪倒下去。
长时间的久坐让她失去力气,可怀里紧紧抱着的东西却撑着不让程舒逸倒下。
执勤的警员看着怀抱着可疑物品踉跄走来的女人,吓得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帮我找,俞原野俞警官,”程舒逸抬起脸,早已惨白的面色被黑发衬托得更加可怜,那* 双红透的眼更是惹人怜惜。
警员几乎是瞬间就怜爱起眼前人,连忙走过去将人搀扶:“俞警官出外勤去了,但也快回来了,我带您去接待室。”
接着靠近的由头,警员也看清楚了程舒逸怀中的东西——一个骨灰盒。
不是炸弹也不是危险品,眼前这个虽然浑身泥泞狼狈不堪的女人却并不完全将力气依靠在警员身上。
她的背脊始终挺着,该往前走的路一步也没有依靠旁人。
在温暖的接待室里喝下一杯热水,程舒逸才终于觉得活过来了些许。
昨日墓园,她倒在泥泞里,心脏像是被霰弹击穿,脏污沾满衣服。
悔恨无声,眼泪落尽。
那场迟了九年的雨终于将她浇透。
程舒逸真的很希望被挖出来的骨灰盒上印着的是自己的脸。
有那麽一瞬间,她怀疑或许死在当初的人就是程舒逸,而不是周昭。
不然为什麽骨灰被挖出来时,自己会那麽疼。
而且。
怎麽可以是周昭呢。
那麽好的人,就该长命百岁才对。
攥紧杯子的掌心用了几分力气,热水漾出来,滚烫了手背,骤然通红一片。
警员隔着玻璃观测着程舒逸的动作,忍不住皱眉,转过身去给俞原野打电话。
原本还在负责外勤任务的人在听到描述后,没有犹豫地把工作进行了交接,转头就往警队赶。
十分钟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俞原野出现在了接待室。
狼狈不堪的人慢慢抬起头,反应迟缓表情呆滞,怀里还死死搂着那个疑似骨灰的盒子。
“你这是上哪挖人家坟了?”俞原野看着眼前人,只觉得受了极大的冲击。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程舒逸这副模样。
出门从来都是精致全妆,即使素颜也是漂亮得发光,就连发丝都会散发香气,衣服要精挑细选搭配最流行的款式,一双鞋绝不会重复穿三次,就连什麽场合,都会有专门的香水去匹配的程舒逸。
居然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昂贵的手工大衣变得皱巴巴,素面朝天的脸色惨白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倒。
虽然此刻程舒逸情绪仍旧稳定,甚至还将散乱的长发给整理了,梳着和平时没什麽两样的发型,但仍旧难以掩饰她脸上的疲惫。
这还是程舒逸吗?
那个从不允许自己狼狈,也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现脆弱,更不允许自己情绪出现任何崩溃的程舒逸。
居然会这麽狼狈。
俞原野也庆幸,还好程舒逸只是狼狈,而不是后面两种情况。
所以俞原野故作惊讶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说:“问你话呢,你半夜盗墓去了?怀里东西哪来的?”
电话里警员说是骨灰盒,可程舒逸去哪里整骨灰盒。
程舒逸唯一的母亲在几年前已经故去,姐姐躺在医院里,自己和陈橙这两个朋友也活的好好的。
不过,倒是听说她放在心尖上宝贝的不得了的那个小艺人生病了。
可是生病也不至于用上骨灰盒吧。
年轻人虽然脆弱,但也不至于这麽容易死吧。
自从上一次,程舒逸为了那个小艺人居然跟自己发脾气,俞原野就彻底不喜欢那个小艺人了。
把能对得上号的人全都对了一遍,俞原野看着沉默的程舒逸,有些急:“你讲话呀,我的祖宗,你不会真是半夜去挖人家坟了吧?”
也顾不上这是公开透明的玻璃了,俞原野一屁股坐到程舒逸身边,抬手就去拉程舒逸的胳膊。
试图将她怀里的盒子抢出来。
警员说程舒逸抱的很紧,防范意识很强,根本不愿意与人交谈也不愿意让人近身。
可俞原野却非常轻松地把程舒逸的手掰开了。
呆坐着的程舒逸露出了难得的乖顺,任由俞原野将骨灰盒抢了过去。
“舒逸啊,盗墓也是要判刑的,你跟我说这到底是…”俞原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再讲不出话来。
因为她看清了骨灰盒上的照片。
黑白的一寸照,照片上的少女笑着,眉眼明艳青春洋溢,很是活力。
如果这不是张遗照的话。
如果这张脸不是周昭的话。
俞原野讲不出话来,她抱着骨灰盒满脸震惊地看向程舒逸,哑着声音问:“你…”
“她就是周昭。”程舒逸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俞原野:“你见过的,我的学姐周昭。”
见周昭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程舒逸和俞原野从小一起长大,俞原野比程舒逸大长得也比程舒逸高,所以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姐姐,对待程舒逸就跟护妹妹似的。
两个人大学在一个城市,经常约着吃饭看电影。
那次是和往常一样送程舒逸回宿舍,在路上碰见的周昭。
似乎是刚兼职结束,周昭身上还穿着某汉堡店的员工服,红在夜色里很是扎眼。
当时俞原野对那个人并没有什麽特别深刻的印象,甚至连招呼也只是草率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俞原野怎麽也不会想到,那一面是她此生见周昭的第一也唯一一面。
那一面后的九年里,俞原野将周昭的数据和生平背的滚瓜烂熟,一遍一遍筛选数据库,拼了命想比对上那仅匆匆一面之缘的人。
只是没想到,第二面,就是以这种方式。
“舒逸…”俞原野看着平静的人,有些心疼。
这九年里,程舒逸对这个人的执念已经深到旁人无法理解的程度,现在人是找到了,可是…
“我有事要拜托你,俞姐姐。”自从长大后,程舒逸再也没有叫过这个称呼,此刻她难得乞求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她生前遭受到了什麽,并且确认,她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周昭。
俞原野听着这声姐姐,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是尸体倒还好,可这是一捧骨灰,从骨灰里复原,难度远比想象中还要大。
但看着程舒逸通红的眼睛,俞原野还是点了点头:“好。”
“谢谢你俞姐姐。”程舒逸轻轻说:“那她,就先交给你了。”
“好。”俞原野抬手摸了摸程舒逸的发顶,却意外触碰到了她的额头:“你在发烧?”
怪不得程舒逸的脸色白得不自然,就连反应都要慢半拍。
“我送你去医院。”俞原野将骨灰盒放在桌几上,牵着程舒逸的手就要往外走。
可程舒逸却轻轻拽住她,“我是要去医院的,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是要去医院的。
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找司听白。
现在暂时将骨灰委托给了俞原野,剩下的时间该好好跟司听白解释这一切了。
自己的突然消失,自己和她姐姐的交易,以及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选择权应该交给司听白。
程舒逸抱有赌的成分,她想试试,再一次利用司听白的爱。
只是这一次,她想用爱把司听白留在自己身边。
……
……
可是事与愿违。
程舒逸坐上俞原野派的车,强撑着赶往病房时。
却看见了空掉的床位。
医生说从昨天司听白就离开医院了,在程舒逸离开没多久,司听白也走了。
最后的监控记录显示,司听白是在医院门口上了出租车。
默默记下车牌,程舒逸刚准备打电话给邵苏叫她帮忙查,可是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早在不知道什麽时候关机了。
怪不得司听白昨天离开医院的事情邵苏没有反馈。
怪不得自己不知道司听白的反常。
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程舒逸有那麽一瞬间感到无比的慌乱。
她没想过司听白会离开自己。
更不知道司听白为什麽要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司听白。
最后显示司听白上车的车牌号是江城本地的出租车,那就代表着司听白是自己离开的医院,而不是被司明裕的人接走。
可偌大的江城,司听白是为了自己来的江城。
她大病未愈,人生地不熟又可以去哪里呢?
异常的体温让人忍不住犯困,舌尖也泛起苦味。
程舒逸强撑着理智开始思考。
司听白只认识自己,那她可以去哪里呢,公司,剧组,还有…家……
对,回家。
程舒逸瞬间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地又往楼下赶。
素来沉稳的人难得漏出慌乱。
“司听白!”打开门锁,程舒逸连鞋也没来得及换,下车后她几乎是一路狂奔回来的。
剧烈的奔跑让她的心跳也失常,越来越高的体温让她的大脑混沌,就连眼前也出现重影,耳边是无尽的嘈杂嗡鸣声。
所有的期待在推开门的瞬间,又全部落空。
空空荡荡的家里,似乎被刻意清扫过。
程舒逸无意识吞咽了下,干涩的口腔里什麽都没有,喉咙里似乎有火在烧。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间一间房间环视。
一楼没有,二楼也是空的,就连司听白经常呆的后院也空空如也。
关于司听白的一丁点痕迹,在此刻全部消散。
每推开一间空房间,程舒逸心底的失落更甚,身体的不适感又加强几分。
直到整栋房子都查找完了,程舒逸还是没有看见人影时,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麽。
就像她当年猜到周昭的失踪一样。
可是程舒逸固执地不愿意信,她调出了监控录像,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坐下,就这样盯着屏幕。
监控保留着回忆,当程舒逸看着的关于圣诞那天的记录时,有些恍惚。
司听□□心装点着这个家,玻璃上的可爱贴纸,挂满酒柜的暖色灯,半人高的圣诞树,摆满桌几的可爱玩偶。
这栋房子第一次有了生气,不再是俞原野和陈橙口中那冷冰冰的博物馆。
司听白用爱一点一点暖化所有的冷色调。
可现在程舒逸什麽都看不见了。
这里和司听白没入住前没有什麽两样。
最后监控里,穿着病号服的司听白亲手扯掉了她带着爱意准备的一切。
把满心期待亲手销毁,是一种什麽心情呢。
当时的司听白,又有多难过呢?
监控显示到最后,整理完一切的司听白握着什麽东西,似乎在挣扎和纠结。
但最后她还是亲手柄那个东西放下了。
这是司听白留在家的最后东西。
程舒逸没有关监控,赤着脚匆匆忙忙跑下楼,去查找着司听白留下的最后痕迹。
被擦拭干净的昂贵黑曜石桌几上静静躺着一个圆环。
纯黑色的皮质泛着光泽,那枚银色铃铛正对着沙发,长长的牵引绳一直垂落到地面上。
这是那天自己亲手为司听白戴上的项///圈。
项///圈还在。
可是圈中被套牢的小狗,已经消失了。
眼前的遗留物成了压垮程舒逸最后的稻草,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交易,淋雨,奔波,找到周昭,弄丢司听白。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短短两天内,再也承受不住情绪消耗的程舒逸眼前一黑,整个人仰面摔下去。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会来扶起她。
第68章 你想做什麽,姐姐都同意(三更)
当俞原野带着人冲进程舒逸房子里的时候,她已经高烧上了四十度。
实在是联系不上程舒逸的邵苏几乎是掐着表数完了二十四小时,马不停蹄地赶去报警。
从昨天下午起,程舒逸的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接到报警消息时,俞原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早上才亲眼看着程舒逸离开的,甚至是她派的车亲自将程舒逸送到的江城医院。
可是谁知道程舒逸去医院并不是处理自己的身体,而是找人。
通过监控看着程舒逸在找不到司听白时,她的慌张无措,还有踉跄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只能依靠扶墙勉强维持直立行走的倔强,从那个时候,程舒逸就一直处于高烧状态。
俞原野气得咬牙切齿,她没想到程舒逸居然不惜命到了这种程度。
还是为了这麽个来历不明的人。
40度的高烧,就连那些作息正常身体健康的普通人都受不了,程舒逸一夜没睡,抱着周昭的骨灰不知道从哪里赶回来的,连家都没回,来医院就开始找司听白,找不到人时那着急忙慌的样子,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还发着烧,司听白不在,程舒逸又打车往家里赶,她身上的大衣被水浸透过,多半也是贴在身上用体温捂干的。
程舒逸是被生生烧晕过去的。
坐在抽烟区的俞原野气得一根接一根点烟。
来回踱步的陈橙忍不住埋怨着:“怎麽会搞成这个样子?”
找到程舒逸时,她昏迷在一楼客厅的地板上。
额角被大理石板撞破,鲜血已经流淌了满脸,刺目的红流淌在惨白的脸色上,陷入昏迷的程舒逸浑身滚烫,还伴随轻微抽搐。
俞原野不敢想象,如果邵苏没有报警的话,如果今天没人发现程舒逸的话,自己是不是会在短短两天时间里收到两份骨灰。
“你说啊,她到底是怎麽了?”陈橙看着沉默的人,气急了般过去抢走俞原野的烟狠狠摔在地上:“舒逸身边不是没有离过人吗?你不是亲眼看着她去医院的吗?那小练习生呢?舒逸成这样了,她人呢?还是说你把人赶走了?”
俞原野不喜欢司听白,陈橙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没想到俞原野会讨厌到这种程度。
“我哪里知道,”烦躁不已的俞原野低低骂了声,没好气地说:“死了!”
陈橙一听就来气,她忍不住骂:“所以真是你把人赶走了?我真不明白你了,舒逸一个人过了这麽多年,现在有这麽个人在舒逸身边不是挺好的吗?她对舒逸事事上心,几乎是放在心尖上疼,你怎麽就对这孩子这麽大怨言?”
“烦死了。”
俞原野忍不住站起来,把没抽完的烟盒一起团成团,狠狠砸进了灭烟筒:“你这麽喜欢那个人,你找她去啊,你问她为什麽要把舒逸搞成这样啊,冲我吼什麽?”
俞原野并不知道程舒逸和司听白之间发生了什麽。
好友这麽多年,程舒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自己发脾气,就是因为那个叫司听白的小练习生。
现在又为了司听白连自己发着烧都不管,丢了她跟丢了魂似的。
结果程舒逸现在躺在病床上,司听白却不见踪影,恐怕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当初还没有这麽讨厌司听白,但此刻俞原野将所有的不满意全都怪在了消失的司听白身上。
陈橙看着一脸烦闷的俞原野,忍不住也火起来了:“你又这样,舒逸还没醒,你就不能做点让她开心的事情吗?”
“那你做啊,这疯子不是喜欢工作麽?”俞原野只要一闭眼就想起程舒逸躺在地上的样子,忍不住讽刺道:“她不是要工作不要命麽?现在周昭找到了,就多给这疯子安排几个艺人,安排几个活,忙死她,忙起来了就什麽事都没有了。”
陈橙听得一头雾水,啊了声问:“周昭找到了?”
俞原野不想接她话茬,冷着脸说:“等她出来以后,一人看护一天来,病好了她爱怎麽折腾怎麽折腾,我不伺候了。”
“你!”陈橙还想说什麽,可是俞原野大力拉开了吸烟室的门,沉步走了出去。
程舒逸这一病,连带出了许多隐藏病史。
除了高烧烧成了肺炎,还有低血糖,厌食,营养不良,精神衰弱,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慢性胃炎,甚至还牵扯出她一直瞒着的焦虑和抑郁的病史。
大大小小堆在一起的病,把陈橙和俞原野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
等医生出诊断数据就像在等判决通知书一样。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永远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事业女强人,内里的亏损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程舒逸手里的工作全部被陈橙暂停。
由陈橙和俞原野两个人轮流把守,决不许程舒逸走出病房半步。
在程舒逸刚出事时,陈橙就试着联系过司听白。
结果司听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论是电话还是合作方都表示没有见过她,原本安排好的所有工作全部违约。
高昂的违约金,和联系不上的司听白,以及昏迷不醒的程舒逸,一桩桩一件件压得陈橙和俞原野要疯了。
可医生的建议治疗期就是一个月起步,也就意味着今年新年,程舒逸恐怕要在医院里过了。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程舒逸终于醒了,可是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周昭骨灰比对的DNA结果出来了吗?然后司听白去哪里了?
她关心所有人,却唯独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俞原野一句没好气的:“死了死了都死了。”
堵得程舒逸再不肯开口。
病床里的沉默气氛逼得人要喘不过气。
此后程舒逸再没开过口,没人知道程舒逸在想什麽,她长久地盯着天花板,安静的仿佛一具破碎的瓷娃娃。
今天是公历新年第一天。
可新一年的开端里充斥着消毒水和沉默。
……
……
“医生说你现在恢复得很好。”
司明裕看着已经可以自由行走的司听白,眼神里是要溢出来的温柔:“等下办理完手续就可以出院了,想吃什麽,姐姐安排人做。”
到底是年轻,好好养了半个星期,司听白就已经恢复到面色红润的状态了。
这段时间明显吃饭也比之前多一些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司明裕的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一刻也不肯挪开。
“姐,”司听白看着楼下花坛的视线一顿,沉吟片刻,轻声问:“我好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开始接手了?”
这半个星期司听白积极配合治疗。
平时难以下咽的苦药她眉都不皱的直接咽下,她迫切地想好起来。
想正式开始做事情。
看着司听白满眼的认真与期待,司明裕欣慰地勾了勾唇:“按道理说是的,但是。”
“小姨几乎没留下什麽东西,具体的我们可能还要一起去问母亲的意思。”提起母亲两个字,司明裕有些为难,轻叹了声气:“当初你在公众面前露脸了的这件事,母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怕你现在正撞枪口上,母亲不会这麽轻易就原谅……”
提起母亲,这两个字对于司听白来说有些陌生。
九岁前,司听白是跟着司雪长大的,所有小孩子对母亲的喜爱与依赖投射都落在了司雪身上。
九岁后,司听白是跟着司明裕住的,一日三餐包括睡觉都必须在司明裕的视线下完成,这种扭曲的掌控,让少年期的叛逆与拧巴的爱都发泄了司明裕。
可唯独真正的母亲司雨,司听白却没有什麽记忆。
或者说过去十八年里,与真正的母亲司雨见面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
所以提起母亲两个字时,司听白下意识摇了摇头,轻声说:“姐,我能先不见母亲吗?”
“可以。”已经是掌家人的司明裕才是拥有话语权的那个人,她笑着说:“念念不想见,我们就不见,关于集团的事情,只要是你想了解的,姐姐都教给你。”
只要可以把司听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让司明裕将自己的权利对半分一些出去她也无所谓。
但司听白还是摇头:“我不要集团,姐姐,我想自己做些事情。”
“那你想做什麽?”司明裕耐心问:“姐姐给你投标,你干什麽姐姐都支持你。”
司听白的视线落回窗外 ,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自己大学修的是双专业,金融与法律,这些都是为了辅佐司明裕才学的。
虽然不太记得当初司雪的具体工作 ,但司听白知道,司雪在当初是绝对不会分走和干预司雨的集团。
所以,司听白也不想抢司明裕的东西。
金融与法律,都不是司听白喜欢的。
如果说真的让她重新自己起步,那她大概率会选择自己熟悉一些的娱乐圈。
只是这一次,司听白不会再是台前露面的人,她要做背后的执棋者。
要想先下棋,就必须得布置棋盘。
重新起步做公司慢又耗时间,最简洁最便利的方法就只有……
“姐,我不用你投标,但是前期确实需要姐姐借我一些钱。”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轻眨,司听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完全不知道司听白心中所想的司明裕满脸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刚想回答却看见司听白又转过了身。
那双清淩淩的眼睛望着自己,司听白问:“对了姐,我回来的事情盛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第69章 我早就不记得了(一更)
“盛家?”似乎是没想到司听白会提起这两个字,司明裕有些意外:“怎麽突然问起盛家?”
司明裕总觉得司听白瞒着自己在弄一个什麽计划。
养病的这半周,司听白表面上还是和离家前没有什麽区别,但她似乎一直在和什麽人联系,手机总是会有消息,有时候是大篇大篇的文档,有时候还会戴耳机去听什麽。
但司明裕保证过不会再像过去一样监视司听白,可是她总是忍不住想多了解司听白。
“没有。”司听白看着司明裕眼睛里的疑惑,解释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需要去给盛家道歉。”
给盛家道歉?
司明裕没想到这句话会是司听白主动提出来的,盛家那边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司明裕并不愿意。
“可盛家的那些都不是什麽善茬,尤其是盛二那疯子。”司明裕彻底不理解了:“念念,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
盛家主事人是个善于伪装的笑面虎,表面上从不会有什麽大脾气但背地里手黑得厉害。
只要不是触及到内核利益,就永远都是和和气气的。
可盛二盛南辞那个疯子就不一样了。
这家夥是个彻头彻尾的疯狗,自从司听白离家后,盛南辞铁了心要给司明裕找不痛快。
她手底下子公司多,涉及的产业也许多,但主要盈利的还是娱乐版块,刚好司家并不做这一块。
所以只要是司明裕盯上的合作目标,盛南辞就会出来捣乱,恶意竞标或者抬价,为了折磨司明裕,她甚至不惜浪费自己手底下的子公司。
提起盛南辞,司明裕就头疼。
听着司明裕的随口抱怨,司听白默默记下,然后转移话题道:“我只随口一提,回家吧姐姐,我有点困了。”
尽管这个话题转移得有些生硬,但是司明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她忍着司听白对自己的一些小隐瞒,只要司听白不是在计划着离开自己就好。
“好。”司明裕点了点头,走过去轻轻牵起司听白的手,轻声说:“不管你要做什麽,姐姐都支持你,上次你提过的资金我已经打你账目上了,只要不是离开姐姐,你做什麽姐姐都支持你。”
司明裕放低姿态,难得恳求,她利用司听白对自己的内疚,干脆直接示弱。
只要能把司听白留在身边,司明裕愿意这样伪装一辈子。
“不会离开姐姐的。”司听白回握住司明裕的手,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一次她的确不会再离开了。
也不会再为了谁而去义无反顾。
因为她要那个人,主动来向自己求饶。
……
……
司听白在医院住了半周,司明裕就在医院守了半周。
现在司听白出院,司明裕终于可以回公司了,她亲自将司听白送回了家,然后才去公司。
看着姐姐的车在视线里消失,司听白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
虽然司明裕承诺不会再和过去一样监视自己,可是司听白还是没有独处的时间。
许多事情也只能趁着司明裕睡着或者她接工作电话的时候进行。
而现在,司听白终于有了自己的独处时间。
尽管离家半年,但司听白的房间日日有人来清扫,仍旧保持着她离开前的干净整洁。
负责照顾司听白起居的阿姨们看着三小姐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只是没来得及寒暄几句,司听白就回了房间。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时间,要在最快最短的时间里完成自己计划的一切。
以司听白对程舒逸的了解,这个高傲的女人是不会因为自己的消失而来找自己的。
毕竟是程舒逸主动把自己交换出去的,就连排序,自己也是排在一些列她在乎的东西后面的。
那就按照她在乎的排序,一件一件毁掉吧。
等到程舒逸失去一切,自然就会主动来京城找自己了。
这样想着,司听白打开计算机,将这半周拟定出来的初步计划核对了遍,然后拨通了最近一直在联系的号码。
“司小姐?您怎麽会这个时间点打给我?”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有些意外,语气里满是惊讶:“您身体已经好了吗?”
没有寒暄的意思,司听白开门见山道:“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麽样?”
在离开江城第二天,这个念头就已经在司听白心里萌芽了。
等司明裕把她的电子设备全都带给她后,她先是联系了自己在大学时期合作过的猎头。
虽然司明裕给的生活费是花不完的,但司听白从小就爱捣鼓一些小生意。
有时候是在股市里玩一圈,有时候是合资投点小买卖,有时候是注册几个影子公司去炸鱼玩儿。
这些项目都是前期投注的金额不大,但能保证都是成倍或者翻倍十倍获利的。
金融和法学的双专业知识加持,司听白最擅长干缺德但不违法的买卖。
“司小姐的方案向来都是最优质的,”猎头也是圈里的老滑头,知道司听白背后是司家,而且司听白虽然投注不多但赚的不少,所以只要司听白的方案,猎头都是会优先做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司小姐您想玩点什麽?”
“京城现在是不是没有娱乐圈里排前三的娱乐公司?”司听白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随口道:“不知道L小姐了不了解这个圈子。”
猎头瞬间反应过来,连声说:“是的,现在娱乐圈里的三大经纪公司,一是华西地区的川音时颂,多以选秀艺人流量明星和发展乐坛为主,演艺圈为辅,二是港城TVB,老牌实力演员多,主攻演艺圈,在电影和电视剧方面发力,三就是华中地区的江城娱乐,属于近几年的后起之秀,乐坛和影圈里都有口碑出来,虽然跟前两者的扎根没法比,但比起华东和咱们华北,要更胜一筹。”
司听白听着猎头的汇报,嗯了声。
这些倒是和司听白了解到的数据是一样的,江城娱乐之所以能跻身前三,最大功臣是程舒逸。
虽然司听白恨透了这个女人的心狠,但不可否认的是程舒逸毒辣的眼光和敏锐的洞察力。
江城娱乐从不设限制,不仅跟华西在自家公司做训练生成团,还跟着TVB开设演技训练班,两手抓的同时,程舒逸甚至还会去签一些国外的流量艺人。
所以即使前有谈茉莉和罗拉这些叛徒,对江城娱乐的影响也并不大。
能撑起门面的艺人还有许多。
要想大厦倾塌,就必须先抽出顶梁柱。
猎头还在说着:“华东有个女团公司,但华北呢除了盛世娱乐外,似乎挑挑拣拣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了,司小姐是想往娱乐圈试试水吗?”
事实上,作为去年夏天最火的综艺c位顶流,司听白在娱乐圈的名气猎头也已经有所耳闻,并且也知道司听白的前公司就是排第三的江城娱乐。
所以对于司听白会联系自己,猎头有些意外。
“是的,不过我们现在什麽都没有,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司听白语气平淡地一连串报了五六个名字,“这些人,你想办法一个星期内全部挖过来,钱不是问题。”
猎头越听越心惊,咽了咽口水说:“司小姐,这些人都是江城娱乐的招牌,恐怕难度有些大。”
“假如我给的钱够多呢?”司听白无所谓道:“人挪死树挪活,江城娱乐再不济也是排第三,不至于我挖几个人就垮了。”
猎头还是有些犯难:“可是…这些都是主心骨啊…”
这跟裁员裁到大动脉有什麽区别。
“所以呢?”司听白也不掩饰,直接说:“其实这些人我挖过来也并不准备自己用,你应该知道我未婚妻的二姐有家娱乐公司吧?”
盛世娱乐,盛南辞一众影子公司里的主要收入来源。
虽然在前三大娱乐公司面前排不上号,但是靠做短剧和网红方面,流水账目非常漂亮,就是想跻身上层娱乐圈,还缺许多实力艺人。
如果把这些艺人挖过去送给盛南辞,或许正好可以帮助盛南辞更上一层。
猎头混迹人圈,自然听说过司盛联姻的事情,也知道司听白在订婚宴跑路,害得盛家下不来台。
所以很自然就把司听白想挖走江城娱乐的人送给盛世娱乐联想到一起了。
但这个事情的难度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猎头为难道:“您给的钱多的话,也不是不能拿下,可江城娱乐到底是国内第三的娱乐公司,司小姐您前期实在没必要挖这麽大的艺人,这对您……”
“道歉是需要诚意的。”司听白不再多费口舌,只是说:“你多弄几个影子公司去接触我说的人,一个星期,我要所有人的解约合同。”
猎头在听到那句道歉需要诚意后,彻底明白了司听白这次的目的。
真的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司听白就是要挖自己前东家的人给盛家道歉。
经常在京城混的猎头实在是不敢得罪司盛两家的势力,硬着头皮同意了。
挂掉了电话,司听白盯着自己的企划书,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挖人只是第一步,距离真正目标,这只是开端。
手机叮一声,弹出新消息。
刚解锁,司听白看着熟悉的手机界面手一顿,有些恍惚。
因为弹出的消息是特大暴雨通知,而天气那栏停留在一个专门设置定位城市。
这个手机是离开家前用的。
壁纸是那张狗仔模糊偷拍的程舒逸训人* 的图片。
过去九年里,江城的天气始终是司听白手机天气里的固定城市。
排第二的才是司听白自己居住的京城。
关心程舒逸的生活早已经成了潜移默化的习惯。
与江城和娱乐圈有关的一切,几乎都占满了司听白的手机和生活。
程舒逸又签约了什麽人,江城娱乐又上映了什麽电影,江城今天的天气怎麽样。
比起手机,这更像一个写满少女心事的暗恋日记本。
只是那个时候,司听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探听到一丁点与程舒逸有关的消息,就连了解她都没地方下手。
能支撑司听白撑下去的全靠那点回忆和无限衍生的爱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所有的爱意与期待变成一记响亮的耳光,巴掌印烙在司听白脸颊上,光是碰一碰都好痛。
司听白的指尖轻轻落在江城天气那个小框上,长按后整个桌面的布置晃动起来。
只需要轻轻一挪那个删除的横线,就可以将这个碍眼的小桌面键删掉。
斩断与江城与程舒逸有关的一切事情,才是自己该做的。
按住天气挂件的指尖轻轻挪动,却在即将停在减号的位置时,司听白迟疑了。
指尖拖住那个框,带着江城的天气在桌面上转动。
它在桌面上横冲直撞,将其余图标挤得乱七八糟,最后司听白还是没有点下去删除键,晃动后的桌面图标挣扎了下,再次停留在与之并肩的京城天气旁,定格了。
就像当初带着一腔孤勇跑到江城的司听白,把生活弄得一塌糊涂后,带着满身伤痕的狼狈又回了京城。
要彻底放弃和割舍是很难的一件事。
但司听白想,自己是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将手机丢开,司听白仰面躺回自己的床上,视线落到窗外,看着晴朗的好天气。
忍不住想,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会不会也和那个小天气的图标一样。
将程舒逸的生活撞得乱七八糟呢。
……
……
江城入冬后,天气总是不好。
红色暴雨的预警信息发过来时,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早已经将视线模糊。
程舒逸卧床了一个星期,除了配合吃药和治疗外,再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她长久地盯着窗外,总是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从程舒逸带回来那个骨灰里筛选出来的碎骨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死者就是周昭,死亡以及火化时间,都是九年前。
俞原野也从骨灰中察觉到了疑点。
当时周昭尸体被处理得并不细致,除了躯干部分的骨头是做过焚烧处理的,其余残留的细小指骨却是没有被焚烧的,不仅没焚烧,反而像是被临时想起来后扔进去的,也正是因为残骨处理的很粗糙,方便了做DNA。
这些事情,俞原野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程舒逸。
这段时间江城娱乐似乎出了什麽事情,陈橙总是很忙,她们都心照不宣的瞒着程舒逸。
原本约定好轮流看守的任务落在了俞原野一个人身上,她绞尽脑汁和程舒逸聊话题,但是提到最多的还是周昭的事情。
因为只有在提起这些时,程舒逸才肯开口回应。
“那些残留的没被处理过的骨头是手指,她生前应该是握着什麽,所以周昭的死不排除是被谋杀,当然也不排除这些是好心人帮周昭收尸时,落下了组织残留,后面又补进去的。”俞原野将自己的推理讲完,看着程舒逸的眼睛:“但舒逸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骨灰是很难复原的,就连DNA都没法做,没人知道她当时经历了什麽。”
程舒逸的眼睛眨了眨,慢慢从窗外转回来:“那她的骨灰里,除了人体组织,还有其余的材质灰烬吗?”
想起司明裕提到过的那张照片,现在俞原野又说手指部分是没被处理的。
程舒逸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俞原野被问得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好思路!这个倒是没有做筛查,这是大工程,我跟我师娘打个报告。”
“拜托你了。”程舒逸眨了眨眼睛,又将眼睛挪向窗外。
眼看着人又沉默,俞原野跟着转过视线,忍不住问:“外边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没有声音回应。
外面确实没有什麽好看的。
可是程舒逸就是想做些什麽来分散注意力,不然她一静下来满脑子就会忍不住想。
九年前,为了救那个小孩,导致周昭因为自己而死。
而九年后,为了换周昭,自己又毫不犹豫地用司听白的爱去交换。
人生的节点总是发生在悄无声息的时刻。
自己总是拼尽全力什麽都想得到,可到头来却什麽也留不住。
那个许诺自己会平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而现在那个说永远爱自己的人也抽身离开了。
九年前留不住周昭,也没救下那个小孩。
九年后,交换出去了司听白,也没有知道周昭的真正死因是什麽。
折腾了一圈下来,又回到了原点。
周昭的真正死因没有被查明,而司听白又是什麽时候知道,自己用她去做了交易呢?
尽管程舒逸不愿意接受这现实,但她的直觉向来准确。
九年前就猜测过周昭可能遇害,就像现在知道司听白这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从监控里司听白的反应里,程舒逸就已经明白自己和司明裕的交易已经暴露。
不然司听白不可能这样决绝地离开。
该庆幸还是该惋惜,司听白走之前还会强撑着销毁一切,毁掉爱过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
就像那个五月的雨夜,一个人从京城叛逃离家,在暴雨的街头‘刻意’与自己相遇。
少年人拥有不顾一切的勇气,也有抽身就走的干脆,真洒脱。
程舒逸闭了闭眼睛,自嘲地苦笑了声。
“舒逸。”俞原野看着程舒逸养了一个星期了还不见好转的苍白脸色,有些心疼:“你不要把太多事情都怪给自己了,周昭的事情,不是因为你。”
这件事困住程舒逸九年,可一个人又有几个九年呢。
虽然现在周昭的尸体找到了,俞原野却宁愿没有找到,这样至少程舒逸还会有希望和执着。
而不是守着一堆骨灰,将不是自己的罪过全部都强加到身上,自我折磨。
听着好友的安慰,一向安静的人终于流露出些许情绪。
程舒逸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我逞能,周昭不会要走小路,她也不会摔下去,可是周昭因为我死了,那个小孩子也没有救回来,现在我又用司听白去换了周昭,但周昭的真正死因我还是不知道,我折腾了这麽大一圈,还是什麽都没有。”
“不是逞能,”俞原野反驳道:“真相和公道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被埋藏,这是你曾经说过的啊。”
“而且你现在还有工作不是吗?”俞原野苦口婆心的劝道:“你把江城娱乐管理的很好,陈橙的妈妈之前就想让她出国,是你帮了她,江城娱乐一年的流水就够陈橙衣食无忧活下去了,你不仅帮了陈橙,还救了我啊。”
病床上的程舒逸像一朵失去信仰的养分,日渐枯萎下去的花,可明明她是在最好的年纪啊。
俞原野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自从九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她的舒逸一夜之间变得不再鲜活明艳。
她将自己困在原地,任由自己枯萎,不许任何人来救她。
这是放在以前的程舒逸身上从来不会出现的情况。
程舒逸从小就活泼开朗,心思细腻,再加上她长相可爱,又爱笑,是大院里人见人爱的开心果。
虽然俞原野总把程舒逸当妹妹看,可真正像姐姐那样去保护和抵挡伤害的人其实是程舒逸。
从小就爱运动的俞原野个子长得很快,青春期时身高就已经比班里的人都要高了。
那是初中的一场女男比拼的篮球赛,输了比赛的男生队气不过,三五结伴成群过来围着俞原野嘲笑,说她以后没男人要。
这些话被过来送水的程舒逸听见了,整瓶冰水都被狠狠泼到了那个为首的男生脸上。
俞原野至今都记得,明明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程舒逸穿着啦啦队的百褶裙双手叉腰,跟个雌鹰似的挡在自己目前。
面对一群肥胖汗臭的男生也丝毫不怕,程舒逸骂道:“小男人才需要考虑以后找男人的事情,我们大女孩就是要强壮,就是要勇敢,就是要充满力量。”
“而且我们俞原野以后要当人民警察的,专门抓你们这种斤斤计较的小男人回来阉掉!”
她像个大英雌,竖起最利的尖刀,将那群试图将自己打压驯化的流言全部斩断。
所以后来长大,俞原野真的成为了警察,她青春期最最嫌弃的身高不再是被嘲笑的,反而是优势。
是以一人之力,抵挡在人民目前的坚强之躯。
将自己从困境里拉出来的大英雌却陷入了困境,程舒逸反而成了不勇敢的那个。
“是麽?”
程舒逸闭上眼睛,语气淡淡:“我早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意气风发的程舒逸是什麽样子了。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个搞砸一切,弄丢所有的失败者程舒逸。
第70章 联姻与危机
司听白回京这件事在半个多月后还是被走漏了风声,盛家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传言。
当盛南辞那个疯子粗暴地推开阻拦的安保,闯进司明裕的办公室时,司听白刚从办公楼下去,非常巧合地错过了彼此。
高跟鞋落在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绸缎衬衫扎在烟灰色西裤里,外搭了件同色系的厚羊毛大衣,袖口却不怕冷的挽在手臂,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红宝石的表盘亮得耀眼,与主人一样的张扬傲气。
突然被推开的办公室门,吵嚷嚷的劝阻声。
司明裕不用抬头就知道这横冲直撞进来的人是谁了,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示意安保退下。
盛二这样强闯司明裕的办公室已经是家常便饭,安保的阻拦反而让这个疯子更兴奋,连闯得动作都更放肆了。
办公室里原本正在等待签字结束的秘书被清理了出去。
司明裕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将眼前人当成空气,继续看着手里的文档。
这是司听白今天刚交上来核对过的方案,回家半月,司听白已经开始渐渐尝试帮着司明裕处理些重要文档。
她专业过硬,处事又细致,这半个月来不仅没出过岔子,反而还揪出了好几项合同里的隐藏漏洞。
所以司听白交上来的校对文档,司明裕都是看都不看直接签名的。
被当成了空气的盛南辞也不恼火,反而肆无忌惮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黑色衬衣搭配金色耳饰,清冷之余又带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魅,细白指节握着银质钢笔,签字时的行云流水,每一帧都美得跟画似的。
盛南辞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司明裕,眼神里的喜爱毫不掩饰。
可当视线落在司明裕手里文档的校对人时,盛南辞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冷了下去。
烦躁地拨开在进来时被刻意扣起来的,用来装正经人的两颗衬衫纽扣。
一直被忽视的盛南辞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慢慢俯身去瞧司明裕的眼睛:“阿裕,那小混蛋回来的事情为什麽要瞒我?”
平静的办公室气氛被打破,回应盛南辞的是狠狠砸过来的文档夹。
盛南辞却像是预料到了,早在司明裕抬手的瞬间便配合地偏开了头。
文档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剧烈一声响动。
司明裕冷冷盯着眼前这个妖孽般的疯女人,冷哼道:“嘴巴放干净点,这里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嘴巴干不干净,阿裕要不要尝尝了再做评价?”见人终于肯抬头看自己,盛南辞得寸进尺地往前倾身,脸上的笑意随着司明裕眼底的厌恶而不断加深:“毕竟人家为了你,可是专门从公司赶来的,连会都不开了呢。”
“你死了最干净。”司明裕冷哼了声,朝着盛南辞伸出手:“捡回来。”
那份可怜的,刚被签完名字的合同此刻摔出了文档夹,在地上飞得七零八落。
“阿裕。”盛南辞笑起来,慢慢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司明裕摊开的掌心上:“不用捡,人家这不是主动送上门了吗?”
司明裕没有犹豫,反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掌心和脸颊亲密接触,扇下的这个耳光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白净的脸颊瞬间烙下指印,盛南辞不恼反笑。
赶在司明裕收回手前,盛南辞攥住眼前人的细白手腕。
慢慢偏过头在掌心落下一吻,在唇分开时,舌尖还不知死活地挑衅一舔,
盛南辞笑道:“你打了我,可要对我负责哦。”
司明裕厌恶地皱起眉,手臂挣扎着,讥讽道:“那你今天就去死,我保证站在第一排给你扶灵。”
“好狠心呐,张嘴闭嘴就是叫人家死,多不吉利呀。”盛南辞还勾着唇,可眼睛里却没有分毫笑意:“阿裕,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今天是我来,下次就是我大姐出面了,司听白回来的事情,你不准备叫司听白给盛家个交代吗?”
“交代?”司明裕冷笑道:“我家听白需要给谁交代?”
不念大名就算了,还要加上我的这两个字做前缀。
这毫不掩饰的在意让盛南辞心里醋意滔天,强压下汹涌的占有欲。
“司盛联姻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让司听白娶我妹妹,”盛南辞笑嘻嘻地说:“那你娶我吧。”
“闭嘴。”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威胁话语,司明裕狠狠道:“再恶心我就整死你和你的那堆破公司。”
见人真的给自己撩拨出了脾气,盛南辞不敢再犯贱。
老老实实松开了司明裕的手腕,盛南辞转过身弯腰下去为人捡文档,边捡边说:“月底我们家有场家宴,娇娇的情况稳定了,她快从江城回来了,目前我大姐在尝试接触江城的那个很有名的心脏方面的医生,可是那医生傲得很,啃不动。”
把捡回来的文档整理完放回司明裕面前,盛南辞说:“到时候你带着司听白来,我会帮忙讲话,叫司听白想办法联系上那个医生,年后陪娇娇去江城治病,这事就算过去了,联姻不作废。”
“呵。”司明裕冷笑道:“你大姐都搭不上线的人,叫我家听白去做,好响亮的算盘。”
盛南辞知道这事难,叹了声气说:“是不容易,但谁叫娇娇二次发病是为了司听白呢,这事啊,只能这样平。”
“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司明裕讽刺道:“为什麽得病的不是你。”
这句话直直扎在了盛南辞的心窝子上。
刚刚还肆意张扬的人垂下眼,苦笑了声道:“有时候我也挺希望得这病的人是我,这样娇娇就不用吃这麽多苦了。”
盛知鸢的病是盛家所有人的心病。
为了这个病秧子,盛家三姐妹没少想办法,那个难联系的医生其实在很早前就尝试搭线了。
但一是那医生久居国外,不接跨国诊疗,二是那医生接病人不看钱权地位,不存在给钱多就能破例的说法。
盛娇娇的病没法子坐飞机,再加上这麽多年没病发过,所以一拖再拖到现在。
谁能想到,就是这稳定了多年的人,却因为司听白病发了两次。
这件事于情于理,司家都是理亏的那个。
看着盛南辞的难受与落寞,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的司明裕抿了抿唇。
话在说出口的瞬间其实就已经有悔意了,但司明裕还是冷着脸,哼了声说:“行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你滚吧。”
“你答应了!”
再次问询得到了司明裕不耐烦的点头。
盛南辞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笑道:“那我们家宴上见哦,宝贝儿阿裕~”
临了还给飞了个吻,换到了司明裕一个大白眼。
将碍事的人赶出去,办公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司明裕摘下眼镜,甩到了桌面上,烦躁不已地揉了揉眉心。
这件事确实是难办的事情,毕竟对方是个不在乎钱权的医生,商人的唯一优势也发挥不出来,盛家都搞不定的人,司听白该怎麽做呢。
正当司明裕烦到忍不住要骂脏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姐姐。”司听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现在是午休时间,司明裕原本约好改完最后一份文档后要跟司听白去吃饭的,谁知道遇上盛二这疯子。
意识到自己毁约了的司明裕坐起来,着急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摆,轻声道:“没锁门,进来吧念念。”
得到她的许可,司听白才推开了门。
手里是打包好的餐食,还有两杯热的营养茶。
“我听人说姐姐临时接待了个客人,所以就擅自做主打包过来了。”司听白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抬头问:“姐姐还顺利吗?”
坐在位置上的司明裕的脸色有些不好,似乎是刚刚发过脾气。
摆在面前的文档虽然是合起来的,但文档夹却破裂了,这是自己上午校对过的。
“是文档出问题了吗?”司听白朝着司明裕走过去。
刚要伸手去拿那文档,却被突然伸出手的搂入怀中。
不算强势的拥抱,司明裕将脑袋抵在司听白的腰腹处,失控边缘的情绪因为这个强制来的拥抱而慢慢稳定下来。
竭力抑制住张嘴咬下做标记的念头,司明裕贪婪地闻着司听白身上好闻的清香,摇了摇头。
这个有些暧昧的拥抱让司听白有些不喜欢,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下一瞬,环抱在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那半步没来得及撤走又被拽着向前。
“你又要离开我了吗,念念。”
司明裕的声音闷在司听白的卫衣里,显得有些可怜:“你又准备推开,不要我了吗?”
“我没有要离开姐的意思。”察觉到眼前人不对劲的情绪,司听白试探着问:“刚刚谁来过吗?”
“盛二。”司明裕没有隐藏,将盛南辞来的意图简单复述说给司听白听,声音有些闷:“她又来催联姻的事情了。”
理解了下司明裕的话,司听白瞬间反应过来了那个医生就是程舒逸为程游历约的江宜。
“这件事我可以解决。”司听白抬手想要拍拍司明裕的背以示安抚,可踌躇片刻,司听白还是把手收回去了:“盛南辞对姐姐动手了吗?”
司明裕故作可怜道:“姐姐没事的,都习惯了。”
“她经常这样?”司听白忍不住皱起眉,对盛南辞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感受着司听白在为自己的事情担心,司明裕勾了勾唇,可声音还是软的:“不要聊她了,让姐姐这样抱抱你好吗?姐姐好累。”
刚想要推开的手悬在半空。
除了程舒逸,司听白还是不习惯与人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
拼命压制住心里想推开的念头,司听白嗯了声说:“没事的姐,月底的家宴我们一起去,我会解决的。”
……
……
处理完司明裕情绪的司听白陪着她吃完饭,确认司明裕心情好了后,司听白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从江城离开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虽然司明裕不再像过去那样要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司听白。
可她在司氏集团里给司听白安排了个专门的办公室,司听白以总经理法律助理的身份开始熟悉司家的生意。
每天上下班都一起,吃饭和出门都是同步,但好在司听白有自己的专门办公室,所以做事情也还算方便自由。
回到办公室的司听白今天的工作安排已经结束了,她吩咐给猎头的事情,算算时间,今天该验第三批货了。
自从上次吩咐给猎头挖人,她的完成速度和效率远比司听白想象中的还要高。
这陆陆续续一个月以来,司听白从江城娱乐挖走了不少的中高层流量艺人。
还剩下最元老内核的几个硬骨头,都是由程舒逸最初带起来关系最深的人,司听白放在最后一批里。
原以为会是很难的事情,谁知道猎头的速度再一次比想象中快。
看着七份解约合同一份不漏地出现在邮箱里,司听白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随手点开其中一份,这位司听白有些印象,曾经在某个影后大奖颁奖礼上,声泪俱下地将程舒逸成为艺术家,感激自己有幸成为她的缪斯。
这些人都是程舒逸一手捧起来的人,对江城娱乐的影响至关重大。
可没想到短短一周内,竟然全部都走完了解约手续。
司听白忍不住想,这个圈子里到底有什麽是真的呢。
一份解约合同还没有浏览完,猎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司听白随手点下接听键,还没出声,对方的声音就先响起了。
猎头声音带着笑,明知故问道:“这边看司小姐已经接收邮件查阅了合同,您还满意麽?”
“不错。”司听白浏览完,勾了勾唇:“就是这十倍违约金,有些吓人。”
“没法子嘛,这些都是当家花旦,顶梁柱般的存在呀。”猎头故作为难,叹气道:“您不知道为了挖走这些人,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呢。”
司听白长指轻点,一项一项浏览着合同,随口道:“L小姐的实力在圈中称第二,怕是没人敢叫第一,这麽难啃的骨头都能啃,我不仅意外还很好奇。”
能顶着十倍违约金也要脱离江城娱乐,到底是给了多大的好处。
或者威胁。
“嗨,这个圈子里本来就没有干净的人,所有给外界看的信息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我只不过是拿到了点这完美艺人皮套下的,一点不完美罢了。”猎头被这句随意的夸奖哄得飘飘然,随口道:“虽然江城娱乐那个sue很有实力,但她病了,留下个空有虚名的总经理,真是老天都在帮司小姐呀。”
程舒逸病了。
滑过合同的鼠标恍了下,司听白一个没看清竟然误点了关闭。
突然消失的文本界面,骤然亮起的屏幕,自由切换的壁纸停留在一只可爱小猫头上。
猎头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这次有多不容易,拼了命的给自己邀功。
司听白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这一个月来,司听白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明面上跟着司明裕来公司,处理司氏的合约法务,暗地里却收了许多影子公司,开始涉猎以前不会接触的产业。
利用法律人身份的优势,司听白卡在道德刚好的游走在线疯狂捞钱,这短短一个月的收益就已经非常可观了。
但仅仅只需要提一提那个名字,司听白所有的防备和创建的抵抗再次崩溃。
程舒逸病了。
她怎麽会病呢?
是天气转凉没有好好穿衣服吗?是因为接受不了周昭的死忧思成疾吗?
还是因为自己的离开而难过失落呢…
后面的想法一冒头,司听白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个能毫不犹豫把自己当成交易递出去的人,怎麽可能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生病呢。
少自作多情了,司听白。
你这痴心妄想的样子真的特掉价。
在心里骂着自己,司听白忍不住冷笑出声。
刚刚还自夸的猎头捕捉到这声冷笑,邀功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迅速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司听白轻咳了声说:“抱歉,你刚刚说的我没听清,能再讲一遍麽?”
她没开口前,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边在心里猜测着司听白这声笑的真正意图,猎头边试探着说:“没事的没事的,司小姐,我刚刚说江城娱乐最近动荡的厉害,接下来该做点什麽吗?”
从挖人这块就能看出来,司听白多半和她前东家闹得不愉快。
此时又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猎头说完后保持着安静,等待着司听白的指示。
“高层动荡?”整理好情绪的司听白重新点开文档,轻轻笑起来:“不如收点散股在手里,L小姐意下如何?”
猎头的真实身份是做过特殊处理的。
没人知道她真名真姓,就连声音都是使用变声器更改过的。
只有名片上的单字母L,所以圈中人都唤她L小姐。
司听白和L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合作了,两个人间始终隔着一层网络,可心思却是出奇的默契。
猎头有些激动,打了个响指道:“司小姐不愧是投资界的大拿,我们的想法一致,我手里已经积了一部分,司小姐要麽?”
“要,”司听白浏览完最后一份合同,确认无误后将文档销毁了:“钱不是问题,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别压价,牵出一个拿到一群。”
关掉邮件,计算机桌面又切换为各式各样的小猫图案,司听白却垂眸看着桌面上的小摆件。
拇指大小的多肉盆栽,挂着水珠盛着阳,很是娇小可爱。
想到什麽似的,司听白又问:“那盛世娱乐最近有扩充的意思吗?”
光是挖人还是不够,要想引发海啸,就必须先激起点浪花。
“盛世?”猎头想了想,遗憾道:“没有,盛世的收益一直很稳定,而且最近投了部大投资的网剧在走审批流程,盛世账面上的流动资金都压进去了,只等项目落地,利润是翻倍的来。”
网剧,走审批流程。
还压了账面上的全部流动资金。
司听白若有所思的嗯了声,沉吟片刻问:“消息保真?”
“司小姐您这话和打我脸有什麽区别?”猎头当即着急了起来:“盛世为了这事最近正在疏通关系走审核方面的流程呢,人脉还是我搭线的。”
“哦,是麽?”慢慢套话的司听白语气淡淡,听起来有些质疑的意味。
猎头听出来了话里的怀疑,像是为了自证般道:“保真,广电的副局长,这部剧上档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关心这些。”默默把这个职位记下来,司听白打了个哈欠道:“行了,你就负责收收散股,继续挖艺人。”
“钱,我有的是。”
司听白漫不经心道:“能不能赚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一提到钱,猎头瞬间笑开,处理过的声音隐隐夹杂着电流,“保证让司小姐满意。”
挂掉了电话,司听白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广电的副局长,能挖到的东西应该不少吧。
新年在即,有多少人想安稳过个好年,开个好头啊。
这样想着,司听白又打出了个电话,另一个猎头的声音很快传来。
……
……
程舒逸的病就跟江城的天气一样。
缠缠绵绵落了近一个月的雨,终于难得放晴。
再忍受不了的程舒逸提出强烈抗议,以绝食威胁,要回去工作。
医生说除了胃病需要慢养外,各项指标已经正常,程舒逸的身体再次恢复健康。
俞原野拧不过,冷着脸帮人办理了出院流程。
在交完费后回诊室拿单子,医生委婉地说:“多注意病人情绪,最好带病人去做一下心理方面的检查。”
知道是善意的提醒,俞原野点点头同意了。
可刚回病房,病人程舒逸就已经换掉了病号服换上了邵苏送来的大衣与高跟鞋。
脸上的最后一点病气也被淡妆盖住了,火似的烈焰红唇,气场全开的干练盘发,程舒逸再次恢复成那个攻击性十足的职场女强人。
“我以为你这一病就再也不会好了呢。”俞原野嘴上嫌弃,可眼神里却是不掩饰的高兴。
这一个月来,俞原野把自己能休的假期全部修完了。
每天寸步不离守着程舒逸,一点一点精心呵护这盆濒死的花。
程舒逸也从最开始的沉闷到慢慢地愿意开口讲话,表面上又恢复得跟个正常人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场落在心里的从未停过。
但程舒逸不允许自己再消沉下去了,她急需要工作来分散注意力。
而且她也不算一无所有,至少程游历还在江城医院,至少还有陈橙和俞原野这两个好朋友在身边。
只有快快投入到工作里去,程舒逸才不会整日整日去想周昭和司听白。
也不会再去计较那些失去的东西。
而且只有回到工作里,那些未完成的合同。
或许可以成为最后让司听白回到自己身边的筹码。
抱着这个想法,程舒逸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看起来就像没病前一样。
“再不回去,我怕你被警队除名。”程舒逸勾了勾唇,眉眼明艳耀眼:“到时候心爱的师娘被别人挖走了,可别去我家哭。”
听着这玩笑,俞原野知道程舒逸已经好起来了,笑骂道:“小没良心的,这会子怎麽不叫我俞姐姐了?我衣不解带的伺候你了一个月,就不能祝我点好?”
“行行行,祝你早日跟暗恋的师娘大胆表白,喜结连理!”程舒逸挑了挑眉道:“走吧,赏你送我回公司。”
俞原野刚刚还笑呢,下一秒就严肃了:“刚好就工作,疯子。”
“随你骂随你骂,”程舒逸不在乎地摆手,主动迈步过去说:“走啦。”
邵苏已经先一步收拾了东西去开车了,就等着程舒逸和俞原野下去。
两个人笑笑闹闹地走出病房,丝毫不见来时的落魄狼狈。
就在按亮下行电梯时,一只手突然探了进来。
电梯门被强行扒开,失魂落魄的女孩闯进来。
似乎是偷偷跑出来的,还在躲避着什麽,就跟身后有人追似的。
一进电梯女孩就开始拼命按亮下行电梯,女孩手腕的红色标记带随着她的动作抖个不停。
作为人民警察的俞原野发现了这异常,主动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是否需要帮助?”
女孩警惕地盯着眼前人,满脸戒备。
程舒逸看着这个女生,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意识到自己太唐突的俞原野拿出警官证,解释道:“我叫俞原野,江城刑警支队副队长,如果您遇到危险,可以向我求助。”
“需要……我* 需要…帮助。”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女孩跟个兔子似的蹿到俞原野身边:“有人在追我,我是偷偷跑掉的。”
“追你?”俞原野忍不住皱眉,问询道:“不要怕,有我在,你叫什麽名字,冷静一下跟我说具体发生了什麽可以吗?”
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呀眨,贝齿咬着粉唇,女孩支支吾吾地说:“叫我娇娇就好,那些人是我家里的人,她们要绑架我回去结婚。”
大姐的电话是五分钟前打来的,盛知鸢听着事无巨细的安排,那个叛徒司听白回家了,现在就等着自己回去联姻。
盛知鸢敷衍地挂掉了电话,心里冷笑着,凭什麽司听白想跑就跑,自己却要乖乖的。
刚规划完逃跑计划,盛知鸢的病房门就被打开了,盛南辞的人就这样进来了。
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盛知鸢跑到了门口,猛地拉开门就跑。
很幸运地赶上了下行的电梯。
但这些盛知鸢都没有说,她只是咬着唇无声地掉眼泪。
俞原野瞬间脑补出了封建家族卖女儿的戏码,义正言辞道:“这是新中国,婚嫁自由,没有人可以强行嫁娶。”
“可以帮帮我吗警官?”盛知鸢咬着唇,紧紧抱住俞原野的胳膊,一副我见犹怜的摸样。
正当俞原野准备回答时,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盛知鸢被吓了一跳,把脸埋进了俞原野的臂弯,不肯抬头,生怕楼下也有二姐的人。
“舒逸。”俞原野看着抱得紧紧的人,有些为难。
程舒逸盯了那个叫娇娇的女孩半天,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肯定不是自己有意向的签约人,也不会是什麽小练习生。
干脆不再想,程舒逸摆了摆手道:“你先处理她吧俞警官,我有邵苏呢。”
“那你注意安全。”俞原野半抱半扶着怀里跟兔子似埋着头的人,看着程舒逸道:“到公司了给我打电话,不许太忙了,注意身体。”
程舒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敷衍摆了摆手:“知道了,俞妈妈~”
……
……
素来热闹非凡的江城娱乐,此刻的气氛陷入了死一样沉寂。
陈橙紧张地只咽口水,手指交叠拧巴到一起,悄悄用眼睛去偷看坐在面前的人。
堆积如山的文档,一半是违约合同,一半是解约合同。
程舒逸没想到自己才病了一个月,陈橙就能给自己闯出这麽大的祸来。
人气不分高低,只要是能赚钱的艺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没跑的呢,开始不断曝光黑料,每一条都是足够毁掉全部职业生涯的丑闻。
现在最后几位高流量高人气高口碑老艺人的违约合同,也在昨天中午被陈橙盖章生效了。
艺人跑得跑,塌得塌。
就连高层也开始动荡不安,除了程舒逸和陈橙手里握住的大头,手底下的散股已经甩得差不多了。
江城娱乐的股市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下跌,数不尽的违约合同一沓一沓寄过来。
程舒逸狠狠地将违约合同甩到桌面上,烦躁不已地点了支烟。
看着眼前人黑到不能再黑的脸,陈橙小声求饶:“对不起舒逸,我没想到会这样……”
这段时间程舒逸生病,公司的担子落在了陈橙肩膀上。
江城娱乐真正的最大控股人其实是程舒逸,管理也是程舒逸在做,陈橙这个挂名老板对公司的事情一点不熟悉。
程舒逸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先是手下能力出挑的经纪人都被高昂的佣金外聘走
然后陈橙开始每天都能收到无数关于手下艺人的视频,每一个都是能将艺人锤落神坛再也爬不起来的黑料。
会公关,能管事的经纪人跑了,有的不出名的艺人被经纪人一起挖走。
而旗下长期合约走不了的艺人也开始纷纷要求解约,要麽解约,要麽黑料曝光,艺人毁在手里。
两方权衡后,陈橙选择了解约。
比起毁在手里,至少解约还有违约金可以拿。
但渐渐的陈橙意识到了不对,可当她想阻止时,却发现为时已晚。
现在江城娱乐的账面上并没有亏损,但原定的项目违约金一直不停地传来合同。
等把所有违约金赔完了,江城娱乐也离入不敷出不远了。
人怎麽可以闯下这麽大的祸啊,陈橙紧紧咬着唇,低下头已经准备好挨骂了。
程舒逸淡淡呼出一口烟圈,盯着眼前的一沓子解约合同发呆。
视线在对方公司名称上流转,程舒逸手一顿,慢慢坐了起来:“那些散发黑料的邮箱地址是哪里的?”
核对着合同文档,程舒逸越查越觉得不对劲。
陈橙啊了声,满脸茫然地摇头:“我,我,我没注意。”
本身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又闯下这麽大的祸,陈橙光顾着着急去了,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常。
知道指望不上她的程舒逸抬手灭了烟,将合同拽了过来一一校对。
眼前这些挖人的公司,虽然名称,法人代表都不同。
可是无一例外,都是京城的公司。【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80
第71章 要是司听白在就好了
这些在背地里下狠手的都是京城的公司……
几乎是瞬间,程舒逸就想到了与自己交易成功的司明裕。
可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又被程舒逸打消。
在两个人的那场交易里司明裕才是得益方,她有什麽理由会对自己下这麽龌龊的黑手?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司明裕,她完全可以直接用司氏光明正大的下手,根本不需要这样费尽心思,折腾一堆影子公司出来玩傀儡术。
但如果不是司明裕,那还会有什麽人这麽恨江城娱乐呢?
“大概是什麽时候开始出事的?”程舒逸皱着眉问:“第一次出现经纪人被挖走是什麽时候?”
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陈橙有些紧张,小声地坦白:“是…是你入院后第三天。”
轻点桌面的指尖微顿,程舒逸忍不住皱眉。
也就说,自己前脚刚病倒,后脚江城娱乐就被人惦记上了。
对方极有可能是既对江城娱乐了如指掌,又对自己多有忌惮,所以挑了个自己生病的时候下手报复。
程舒逸盯着指尖中已经燃尽的烟,在脑海中思索着这麽恨江城娱乐的人会是谁。
罗拉?
不可能,之前的粉丝坠楼案牵扯到了罗拉头上,她做过的脏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已经悉数暴露被外国警方控制,准备移交回国内候审。
谈茉莉?
也不可能,谈茉莉试图将司听白关起来的那一次,自己对她的容忍度就已经到了极限,这麽些年谈茉莉对自己的示爱已经和骚扰没什麽区别了,这些都被程舒逸事无巨细地整理出来发给了她的富商妻子。
据熟悉的律师朋友说,谈茉莉最近被离婚官司闹得精疲力尽,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是净身出户和永久封杀。
而且要在短时间以这麽快的速度做到这种程度,除了带着恨意还要有周密的计划和人脉。
那些影子公司虽然是空壳子,但不论是手续还是流程都是正规的,绝对严卡在国家法律界限里的。
所以这个躲在暗处的对手是个劲敌。
“把这段时间集体解约的艺人去向整理成详细数据给我,安排人随时盯着这群离职的,看看会往哪里跳,通知财务需要赔付的违约金如期给,拖不得,”程舒逸沉吟片刻问:“公司现在还有谁能用?”
陈橙听着程舒逸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一切,刚刚还慌得不行的心瞬间落回去。
“孟宁九,她是没有被对外官宣签入江城娱乐的。”陈橙说完,试探着问:“舒逸,你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吗?”
怀疑的人选…
程舒逸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怀疑对象,可仅仅只是瞬间,又被她给否定。
就算是所有人都怀疑一遍,程舒逸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看着程舒逸冷下去的表情,陈橙纠结了一番还是说:“舒逸,虽然不该提,但,第一个是……司听白。”
“不可能。”程舒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可能是司听白。”
就算任何人都有可能这样算计自己,程舒逸也不信会是司听白。
虽然司听白接近自己时的身份是假的,可是她眼睛里的爱是真的。
那种眼神程舒逸曾在九年前周昭的眼睛里看见过,但那个时候程舒逸并不懂是什麽意思。
直到九年后,程舒逸捡到司听白。
那个雨夜,女孩第一次看向自己,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出现了九年前只在周昭眼睛里出现过的,类似于爱意的视线。
若说程舒逸太迟钝,九年前读不懂周昭的眼睛,可为什麽她在九年后又读懂了司听白的眼睛呢。
这个问题程舒逸想不出答案。
或许是司听白的眼睛里,还有什麽自己没有读懂的。
可那爱是程舒逸切切实实读到,并且感受到的,甚至要比程舒逸过去三十年遇到的所有示爱者更加浓烈千百万倍。
所以即使有怀疑,程舒逸也不愿意相信会是司听白。
与其说不愿意信,更多的是不敢信。
看着突然情绪激动的程舒逸,陈橙一脸疑惑地问:“什麽不可能是司听白?”
“第一个从江城娱乐莫名其妙离职的人就是司听白啊。”陈橙说:“你理解成什麽了?”
即使是自己闯下了这麽大的祸,程舒逸都没有这麽激动和紧张,面对预计九位数不止的亏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解决方案。
可是为什麽自己只不过是提了下司听白的名字而已,程舒逸就瞬间反应激动了起来。
更何况司听白现在已经离职一个月了,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件事,陈橙以为程舒逸早就已经接受了。
“没什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程舒逸抬手揉了揉眉心,“没什麽事你就回去休息吧,公司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程舒逸迫切地想自己安静一下。
因为她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这胡乱发散的思维了。
“舒逸,最后一个问题。”
陈橙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地问:“你跟司听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她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早在程舒逸生病住院时,陈橙就很想问。
江城娱乐创立十年,程舒逸就带了九年艺人。
这是第一次把艺人带到了自己的床上。
当时程舒逸在手术室,陈橙忍不住和俞原野大吵了一架,责备俞原野赶走了司听白,可当陈橙从俞原野嘴里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后,结结实实吓了好大一跳。
但后面一想,陈橙觉得这样也正常,不然司听白又是以什麽身份出入程舒逸的家呢,再说了,司听白对程舒逸真的没话说。
可是这过去的一个月里,程舒逸在江城医院,司听白居然一次都没出现过。
又让陈橙忍不住疑惑,这俩人间到底发生了什麽。
“无所谓。”程舒逸脸色彻底冷下去,没好气地说:“爱回不回,你问这干什麽?”
陈橙被这句话堵得一愣,抿了抿唇说:“哦,只是如果司听白能回来的话,或许可以少赔点违约金…”
眼前人此刻的脸跟冰块似的,陈橙可不敢傻愣愣往枪口上撞,八卦的话转了个弯变成工作的事情。
果然,说起工作,程舒逸表情缓和了些:“我会想办法签新人,让孟宁九接替司听白的工作,找个时间宣发。”
司听白失踪了一个月,网络上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渐渐多起来。
本身就是自带流量话题的新艺人,又无故缺席好几场活动,什麽耍大牌,什麽被雪藏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
既然网友爱讨论,干脆就把火烧旺点,程舒逸这样想。
“好的。”陈橙说完,转头往外走,刚走几步又在门口停下回头问:“舒逸,你还好吗?”
回应陈橙的是程舒逸彻底冷下去的表情,以及一句冷笑:“我好得很,我又不在乎她。 ”
可我甚至都没问是什麽啊,陈橙摸了摸鼻子,她想自己应该是不用八卦了。
程舒逸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安静下去的办公室,程舒逸皱眉盯着计算机,只觉得心烦。
明明只是提了下那个名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人平白挖空了一块似的,空荡的有些发酸肿胀,并且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我才不在乎。”
小声地,像是回应陈橙又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
程舒逸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看向眼前的合同。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动荡,正等着江城娱乐。
……
……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下去。
转眼年节将至,司明裕的工作任务越来越忙,经常需要连轴飞好几个星期去不同的国家,详谈关于新一季度和合作。
近半月,司明裕一直在出差没回过家。
所有司氏相关的合约业务都是由司听白在代为处理,这一个半月来,司听白越来越熟练司氏的业务,帮着司明裕过合同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计划也一直在不断进行。
先是把被挖走的艺人身份表面洗干净,支付了陈橙索要的部分违约金,然后按兵不动。
司听白知道,这点违约金是陈橙要的,远不符合程舒逸的野心。
要想发挥艺人的真正作用,还得有另一个人的参与。
就在距离晚宴还剩两天时,娱乐圈又出了个轰动的大事。
#广电副局长行贿偷税
这一词条在工作日的早上飞跃而上,热度瞬间暴涨。
临近年末,这个瓜可谓是今年内娱最劲爆最炸裂的存在了。
司听白是早上到的办公室,打开计算机推送的第一个词条就是这条新闻。
她接了杯热水,慢慢悠悠喝了起来。
眼睛盯着屏幕,看着这条热搜被人为操控着不断被降热话题度,又不停地被吃瓜网友的热议顶起来。
忍不住勾起唇,这场准备许久的好戏,就快要开场了。
刚支付完给猎头的尾款,手机上就弹出了新消息。
【二姐:后天的晚宴可能有点意外,暂时不做赴约的打算。】
司听白扫过这条消息,脸上的笑意更甚,长指轻点发去了回信。
【好的二姐,既然晚宴无法举行,那就春节前夕再去拜访吧。】
春节去送礼,才显得更加有诚意一些。
看来事情都在按照计划推进。
司听白发完回信,将手机丢回办公桌上,视线微垂。
那拇指大的多肉喝饱了水,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嫩绿饱满的不似冬天植物该有的状态。
冬天结束就是春天。
很快就要再次见面了,江城。
……
……
连续在江城娱乐办公室里住了半个月的程舒逸,在过年前一周,被俞原野强制扭送回了家。
银晃晃的手铐再一次套在程舒逸手上连接着车扶手,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帮广电的张副局撤了半宿的热搜,还是没压住。”陈橙心疼地劝看着程舒逸的黑眼圈,愤愤不平地骂:“这件事神仙都没救,还非要难为你,身体刚好就熬大夜,那偷税漏税的真不是人,而且一旦帮这人做了热搜,sue要担责的,吓得我一晚上没敢睡。”
偷税漏税的事情是死罪,一旦曝光就再无洗白的可能。
虽然江城娱乐现在明面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可实际上能拿得出手的话题流量就剩下个孟宁九,那些被挖走的艺人解约程序走完了,但违约金的尾款还差点没补齐,就连艺人自己也连解约声明都没发。
表面上维持着诡异的平静,可内里却是持续亏空的状态。
这件事要曝光的前三个小时,张副局长的秘书找到了程舒逸,请求她做公关危机。
开出的佣金价格非常昂贵,足以扭转江城娱乐现在的局势。
死到临头的张副局长把希望寄托在了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公关女王身上。
希望靠着程舒逸打一场漂漂亮亮的仗。
但这个案子难度大,再加上程舒逸看似被聘请,实则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钱跟流水似的砸进去,程舒逸实际上根本没管流量池1。
张副局长给的钱她也没要,而是反手报了警。
于是就有了俞原野的‘出警’。
坐在副驾驶的俞原野回过头,笑道:“你也不看看坐你边上的是谁,这人可是程舒逸啊,她比狐狸还精明。”
张副局长已经无力回天,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系的都要负连带责任。
而程舒逸反手报警,把张副局长秘书的威胁加恐吓录音留存,全都当成了证据去用。
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事情曝光还能赚一波口碑。
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背后明显是有人要整这个什麽副局长。”俞原野说:“那家夥举报数据全的,就差把那人生辰八字填出来了,你们猜,五年多少钱?”
陈橙来了兴趣,探头去说:“五年得有五个亿吧?”
“格局打开。”俞原野做出个手势,夸张道:“我师娘说,八个半——”
陈橙兴奋地趴过去,刚想说什麽,眼尖地发现了新大陆:“芋圆椰!你脖子上是什麽!”
这声叫唤太大,俞原野下意识抬手挡住脖子上的暧昧红痕,回头瞪了一眼:“你再大点声音呢,她好不容易才睡会儿。”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陈橙抬手捂嘴,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
程舒逸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这段时间江城娱乐动荡,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最近不对劲,”陈橙指了指程舒逸,小声说:“她心里有事。”
原本想好好八卦一下的陈橙说完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眯着眼睛看着手一直挡在脖子处的俞原野,迅速反应过来了。
俞原野也有事儿。
还是三九霜寒里桃花朵朵开的好事情。
脖子上那枚红痕印记太暧昧了,一看就是个小女生留下的,可俞原野单身这麽多年又苦苦暗恋师娘,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
总不可能是蚊子咬的吧。
车内氛围瞬间冷下去。
坐在后座啃手的陈橙化身福尔摩斯,开始在心里分析。
……
……
被送回家的程舒逸已经彻底熟睡了。
这一觉昏天地暗,以至于醒来时程舒逸头痛欲裂。
她揉着眼睛发了条信息,叫住在隔壁小区的住家阿姨送饭来。
缺觉太久就怎麽也睡不够,发完消息后的程舒逸洗漱完躺进一楼沙发里,又有些昏昏欲睡。
昏暗冷寂的客厅氛围即使开着暖气,程舒逸也觉得不够暖和。
下意识又把自己蜷缩起来抱成团。
叮——
就在程舒逸刚睡熟时,门铃声响了。
“舒逸小姐叫的餐到了,请出来拿一下吧。”
隔着对讲机,阿姨的声音传进来。
程舒逸并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空间被踏足。
即使是做完饭送过来的阿姨,每次都只能送到门口。
提示门铃声骤响在客厅间,半梦半醒的程舒逸懒得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随口唤道:“司听白,阿姨来了,去开门——”
声音戛然而止,突兀地断在半空中。
刚刚还半梦半醒的程舒逸瞬间清醒了。
因为她在安静下去的偌大客厅里只听见了自己声音的回响。
这个家里哪还有什麽司听白。
那个随叫随到任凭自己差遣的人,现在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程舒逸是被自己的这声下意识的呼喊给吓醒的。
不知道什麽时候,最讨厌私人空间被踏足的自己,居然早已经习惯了有司听白在家的生活。
所以当阿姨做完饭送过来时,下意识又叫司听白的名字。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当孤独的呼喊声回荡在空中时,回忆就会被勾起来。
往往这个时候,司听白不管在做什麽,都会飞快地出现。
甚至会赶在程舒逸被吵醒前,就把所有的东西拿进来准备好。
只等程舒逸睡醒后,两个人在一起吃有些冷掉的饭菜。
可此刻,空荡荡的家里连回声都没有。
冷掉的只有程舒逸。
没有等到回应的阿姨再次按响门铃声——
“餐到了,听白小姐,请出来拿一下吧。”
“知道了。”按响回应铃,程舒逸的声音冷冷传过去:“放门口就好,我叫幺六六出去拿。”
幺六六是一只机械狗,主要用途是运送快递,并专门负责将饭菜运进来。
这是程舒逸没捡回来司听白前过的生活。
为了节约省事程舒逸一共有七只机器小狗,专门负责接收指令,按照程舒逸的命令执行任务。
但这半年里,机器小狗已经没有被使用过了。
有血有肉的司听白的到来让程舒逸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唯一信任和依靠的明明是电子设备。
“舒逸小姐?”似乎是有些意外,阿姨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今天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程舒逸听着这问询,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有什麽问题吗?”
这个阿姨为程舒逸做了很多年饭,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却一只手数得过来。
反而相比起程舒逸这个老板,阿姨在这个家里见过最多的人是司听白。
“抱歉舒逸小姐,我并不知道今晚是您叫的餐,所以餐的口味多以辛辣偏多,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重新做一份吧。”阿姨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程舒逸一般晚上并不吃辛辣的食物,甚至在认识司听白前连吃晚饭的习惯都没有。
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幺六六已经带着晚餐回来了。
机器小狗不够高,承着托盘连站立的指令也无法做。
看着不停绕着桌角转圈圈发出警报声的机器狗,程舒逸不得不站起来亲自去弄。
刚一打开,辣子鸡的鲜香,水煮肉片的红油香,还有青椒肉丝的清香就扑鼻而来。
还真的是辛辣偏多,除了藕丸子这一个清淡的汤外,全是辣菜。
把餐盘摆上桌,程舒逸忍不住皱起眉。
如果不是阿姨的声音和餐盘都是熟悉的,程舒逸会怀疑是不是弄错了。
她的一日三餐口味都是偏清淡的,阿姨为自己做饭这麽多年,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就连眼前的菜,阿姨也一次没做过。
所以很明显,这些辛辣的食物是阿姨以为今晚又只有司听白一个人吃饭,所以特意迁就司听白的口味准备的。
但这些食物,司听白和自己吃饭时,从来没有点过啊。
是因为自己从来没管过这些事情,再加上每次吃饭其实司听白都迁就着自己的口味。
所以自己才会对这些菜都很陌生吗?
一起生活了半年,这是程舒逸第一次发现,原来司听白的口味根本不是清淡,而是辣口。
司听白,好像确实是北方人。
心没由来地难受了下。
程舒逸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鸡肉,进入口腔的瞬间,干辣椒的香瞬间在舌尖炸开。
从来不吃重油重辣食物的程舒逸几乎是皱着眉咽下去的。
改变口味是很困难的事情,最后一点食欲也被这个鸡块消磨没了。
程舒逸赤着脚又躺回沙发。
红油麻辣鲜香弥散着餐厅,明明是吃不惯的口味,闻起来却毫不排斥。
程舒逸自己也说不清为什麽要留下那堆菜。
摆在冷色调灯影下的红油看起来特别有食欲,没被动过的食物像是被装点好的礼物,静静等待着另一双筷子的到来,品尝礼物的惊喜。
饭是不会自己出现在桌几上的,但程舒逸早已经习惯了不论什麽时候饿了,下楼总能看见热腾腾的早餐,就像家里的灯明明从原来就是冷色调的,只是因为司听白擅作主张的决定。
程舒逸现在已经不适应这冷色调的客厅了。
她盯着酒柜处的灯带发呆,脑海里没由来地又想起从监控里看见的,司听白细心将酒柜装点满暖灯时的模样。
总觉得,家里还是暖色调会更加温馨些。
明明开着暖气,程舒逸却还是慢慢把自己缩起来。
蜷缩成一团正胡思乱想的人转了个身,不再看酒柜。
盯着空白的投影白板,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
但程舒逸的心脏还是在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要是司听白在就好了。
第72章 危机前夕(一)
京城大雪是在夜半突然降临的。
厚重遮光帘挡住所有新雪,当司听白吃过早餐换完衣服准备出门时,拉开门的瞬间,无边雪白几乎将世界吞没。
没有做过清扫的院子保留了昨夜所有雪痕,残雪覆新雪,新年替旧年。
搭在门把的手一顿,看着眼前雪白的世界,司听白愣住了。
京城属北方,落雪是常有的事情。
早在圣诞夜时京城初雪就已经降临过,只是司听白并没有见证到。
明明从小到大生长在北方,已经看过无数遍雪,可每一次见到新一年的雪降临,司听白还是会很兴奋。
她喜欢雪天,喜欢京城气候分明的时节。
可是在眼前这无边大雪里,司听白却没由来地想念起那个季节界限总是很模糊,温差总是断崖式升降的城市。
江城的新年会有雪吗?
抬脚迈出第一步,马丁靴深深陷入雪中,踏下这片雪中的第一枚印记。
冷意顺着脚腕处不断攀升,让司听白的最后一丁点困倦也消散了。
自从江城离开后,她总睡不了觉,睁眼到淩晨是常有的,不论用多少工作吞多少助眠药品都无法让司听白安稳睡个好觉。
辗转难眠的一夜夜,竟也过了这麽久。
在厚厚的白中踏出一条霜雪道,司听白径直走向了停在路边等待的车。
暖气随着车门的开启扑过来,车内本困倦的人瞬间打起精神。
“念念。”
司明裕的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就再挪不开,语气里有些嗔怪:“怎麽穿这样少?”
“二姐。”刚坐定的司听白轻声道:“我没想到会下雪,但不冷的。”
纯羊毛质地的厚重烟灰色手工大衣,内里叠穿着同色系的西服三式,如瀑般黑色长发并没有特意打理,而是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无框镜片在灯下折射出冷光,衬得司听白眉眼间的清冷疏离更甚。
“乖念念。”
握住司听白的手,确保每一根指尖都是暖的后,司明裕将原本抓握的姿势变为十指相扣,轻笑道:“等下去盛家,时刻跟在姐姐身边,可以吗?”
虽然是问询,但司明裕的动作已经决定了她想要的回答。
这段时间出差,司明裕怕极了自己不在时司听白会离开,所以每天都会打无数电话,借着抽查工作的借口,时时刻刻需要司听白汇报行程以及正在做的事情。
司听白又恢复了没离家出走前的乖巧,对待司明裕的突击检查有求必应。
这让司明裕很满意,原本强压住的掌控欲念再次复苏。
司听白最好能这样时时刻刻将呆在自己身边,如果不能,那只好能将司听白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了。
“可以。”司听白垂眸看向自己与司明裕交叠的双手。
看似被压在自己掌心下的手实则是牢牢攥紧的那一方。
熟悉的掌控感再次无声蔓延,司听白下意识轻皱起眉,故意道:“姐,我们这次是去聊联姻的事情麽?”
留在司家从来不是司听白的最终选择,未来的某一天,她还是要走。
被司明裕用这种带有扭曲情感监视的生活,司听白已经过够了。
只是她现在手里的事情未完成,为了不让司明裕插手,司听白不得已扮演乖巧。
今天是新年,满街小巷挂起红灯笼。
盛家长辈主动邀约司家共进晚餐,所以一大早司明裕就赶了回来。
“联姻?”司明裕沉吟片刻,轻笑道:“应该吧,聊聊联姻。”
盛知鸢的病越来越重,随意一场雪都能压垮她单薄的生命,司明裕垂下眸轻勾起唇。
姐姐的指尖摩挲过妹妹凸起的腕骨。
像是蛇缠绕住被选中的猎物。
司明裕用指腹感受着司听白手背皮肉下黛青色里的血液流淌,这条脉络是属于自己的。
或者说,司听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一切都是属于司明裕的。
两周的出差分离,司明裕的伪装终于露出破绽,她再无法做到保持界限与距离。
车驶向盛家老宅,交握的手再没被分开过。
……
……
京城四大家族,司宜江盛。
虽盛家排末,但不论财还是权,都是不容小觑的。
盛家老宅在寸土寸金的地界挑了个闹中取静的悠闲山庄,因为是团年晚宴,所以除了被宴请的司家和东道主的盛家外,再没有旁的外人。
司明裕刚牵着司听白下车,还没能走进正厅,就被盛南辞双手环胸挡在了门口。
“阿裕,你终于来了。”盛南辞冷冷盯着那双紧握着的手,笑道:“咱们家不大的,只要妹妹不是存了心,是不会走丢的。”
她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都直指司听白,就连眼神也带有不断挑衅。
司明裕冷声呵斥道:“滚蛋。”
“好凶呀阿裕。”盛南辞装得可怜兮兮,面对司明裕时就差长出尾巴拼命摇了:“人家这麽想你,不是想被你骂的。”
被强迫牵住的司听白沉眸看向正围着司明裕谄媚讨好的盛南辞,意味深长地勾起唇。
司明裕没功夫和盛南辞瞎聊,直接上手推开了挡路的人。
就在司明裕进去后,盛南辞却伸出手扣住了她牵紧司听白的那只手。
“阿裕,我家母亲与长姐有些话,我想应该是要单独同你讲的,她们已经等你许久了。”盛南辞握住司听白的手背微微用力,面上却还带着笑:“所以,把妹妹暂交给我保管吧。”
“我保证,会好好待她的。”
待她两个字被咬了重音,盛南辞挑衅地看着司听白。
司明裕的脸瞬间冷下去,呵斥道:“松开。”
“姐。”从见面到现在一言未发的司听白借着盛南辞的力,挣脱了被紧牵着的手,轻声道:“您进去聊事情吧,刚好我也有点东西想单独跟盛二姐姐聊。”
听到单独两个字,司明裕和盛南辞几* 乎是同时看向了司听白。
被两道视线盯着的人却始终表情淡淡,无喜无悲,姿态谦卑。
“好啊。”盛南辞干脆用了几分力气,一把拽住了司听白的手,将人拉向自己:“我可是很喜欢听白妹妹的。”
司听白表面上始终没有情绪,心里的厌恶早已经拉到了极限。
比起被司明裕带有占有欲的拴在身边,她更讨厌盛南辞这假兮兮的做作姿态。
这里的一切都让司听白厌恶,可是她现在还不是能离开的时候。
司明裕还想说些什麽,但内院的门被打开,盛家长姐站在台阶上主动打招呼:“阿裕,你什麽时候到的?”
东道主都出来了,司明裕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南辞亲热地挽着司听白的手,走向偏院的茶室。
做着戏的两个人刚一走出视线,关上茶室的瞬间,原本笑着的两个人同时变了脸。
“和自己的姐姐这麽亲密,不嫌恶心麽?”盛南辞冷笑着嘲讽,径直坐到主人茶席。
被讥讽了的司听白也不恼,盘腿在客人位坐下,轻笑道:“我还以为盛家二姐姐已经原谅我,我的礼物都派不上用场了。”
“原谅?”正烫着茶盏的司明裕冷笑道:“你对娇娇造成的伤害,是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的。”
司听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打开,掏出准备好的文档袋递过去:“这句话的重点,我以为会是道歉礼物。”
密封起来的文档被推过去,盛南辞看都没看,讥讽道:“是准备拿司家的东西讨好我?”
司听白不再接话,单手托腮,静静看着盛南辞煮茶。
当清浅的茶香溢满室,盛南辞终于空出了手。
她轻品了口茶,慢悠悠地拿起文档袋。
因为盛南辞知道,自己如果不打开这东西,司听白是不会再讲话的。
这个文档袋里是厚厚一沓合同,上百位艺人的解约书。
刚刚还一脸不屑的盛南辞将杯盏放下,仔细看了起来,表情越来越认真,眼神里满是惊喜。
将眼前人的所有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的司听白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一切的发展尽在司听白的掌握中,就连盛南辞要问什麽,司听白都已经预判到了。
果然,就在司听白刚将杯盏放下时,听见了盛南辞惊喜的声音。
“原来在背后把江城娱乐往死里整的黑手是你啊。”盛南辞翻看着一份份完美解约的艺人合约,这些可都是放在娱乐圈里响当当的人物。
精挑细选的上百人,可以在圈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程舒逸带出来的。
江城娱乐最近的动荡在圈内早已经传开了,有人在背后花高价挖空了江城娱乐的艺人。
现在的江城娱乐只剩下个空有其表的招牌,虎视眈眈想吞下江城娱乐的人不少,但都在观望。
毕竟程舒逸是圈里出了名的狠手段,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这是我准备的一点歉礼。”司听白垂下眸,显得很有诚意道:“关于我在订婚宴逃婚时的补偿。”
提到订婚宴的事情,盛南辞从惊喜中清醒了过来。
“首先,我可没东西回你的这份大礼。”盛南辞将文档丢回红木茶桌上,杯盏被撞飞,清茶漾出去迅速浸透了没有保护的文档合同。
这样不留情面的嚣张,司听白却丝毫没有生气,而是反问:“为什麽要回呢?”
抬手端起手边新的杯盏,袅袅茶香萦绕,司听白轻抿了一口:“按照司盛两家主事人的意思,过了年会宣布我和娇娇订婚的事情,等到了年纪再举行仪式,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的,不是麽?”
清浅的茶香入喉,司听白轻轻勾起唇,眉眼明艳生动,笑得纯良又无害。
“你真这麽好心?”这件事盛南辞是听说过的,帮忙做这件事的猎头下手很黑,放出去的消息说是收回来做歉礼的。
但是盛南辞没想过,这份歉礼是给自己的。
那诱人的解约合同勾得盛南辞心痒,盛世最近动荡,那部压着全部身家的剧因为副局长的落马而被无限搁置。
这些艺人,不亚于三九寒冬里的金丝炭。
慢慢坐直身体,盛南辞又将文档捞回来。
确认没看错,每一项都是支付过违约金的干净艺人。
司听白真有这麽好心?
“当然,不过就是需要盛二姐姐与我签署一份无责条例。”司听白说完后,盯着盛南辞瞬间冷下去的表情,慢条斯理道:“是关于我赠与的免责协议,一旦签下协议后,这些艺人后续再跟司听白无关,毕竟江城娱乐是我前东家,司家也不做这些板块,我挖走了这些人,留在我手里也没用,只是想用来当歉礼讨好盛二姐姐。”
“我要是不签呢?”盛南辞将合同丢回去,只是这次力度明显小了许多。
盛南辞承认自己心动了。
这些艺人的违约金支付过,现在签进来,正好一步将盛世传媒转型为娱乐公司。
就连那部亏损的剧账目也能拉回。
只赚不赔的好买卖,就是有点太好了,总觉得像陷阱。
“不签我也不能勉强盛二姐姐。”司听白垂下眼睛,轻叹了声道:“毕竟我是真心实意想道歉,二姐说,为了司盛两家日后关系更加稳固,我必须为我的错误买单。”
司听白这番话不动声色地搬出了司家和盛家的世交关系,联姻合约,甚至还拿出了司明裕。
听到她叫二姐这个称呼,盛南辞心里的欣喜更甚。
司听白成年前并不参与生意场的事情,成年第一天就跑了,最近才回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娱乐公司是主要获利的。
这件事除了司明裕,再没人会这样体贴的为自己解燃眉之急了。
按道理说,司听白肯定也不会有这麽大的胆子赌上司盛的未来敢玩什麽心机。
就连那个猎头也是说,背后人是收回来当歉礼的。
难道真的是司明裕的授意,司听白才专门挖人来讨好自己的?
“你真这麽想?”盛南辞长指微曲,点在合同上:“我什麽都不签也没事?”
司听白乖顺地点点头:“真的,只希望盛二姐姐帮我多讲讲好话,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行吧。”盛南辞从合同上挪开手,亲自扶起那被自己打翻的杯子,为司听白续了一盏茶:“听你二姐说,你没有继续念书的打算了,是准备回来接手司氏?”
看着眼前人的行为,司听白知道盛南辞是收下了。
鱼上鈎了。
“不。”
司听白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回答的干脆利落:“现在的司氏是二姐一手打造的,这些都是属于她的,我不会抢也不会分走,但我确实准备自己做一些新的领域。”
“自己做?”为人续完茶的盛南辞收回手,不屑地笑了声:“看来你二姐把你保护的实在太好,以至于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水有多深。”
一个刚成年的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娇小姐说不靠家族,反而要靠自己做事业,不亚于天方夜谭。
“我知道的。”司听白端起盛南辞刚续的茶,谦卑道:“所以我会以盛二姐姐为目标,向您的位置努力的。”
听出话里的讨好与谄媚,盛南辞不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我这个高度的,你还小,多吃几次亏就明白你现在过得多舒服了。”
“谢谢盛二姐姐教诲。”司听白垂下眸,压下眼睛里的笑意:“我会注意避免吃亏的。”
一盏茶喝完,司明裕那边也聊完了。
盛家也是百年的基业,极其看重礼数,对待年节更是诸多忌讳。
不仅家里铺天盖地的喜庆红色,就连团年饭也是极讲究的菜式。
在欢笑与交谈声中,司听白坐在司明裕身边,敲定了与盛知鸢节后订婚的约定。
只是这场订婚宴的另一个主角,盛知鸢并未出席。
随处可见的红,丝毫不能带给司听白喜悦。
零点钟声响起时,她再次怀念起那个季节模糊,让人生厌的城市。
……
……
程舒逸的新年是白色的。
似乎是上一个年节将雪量耗尽。
今年新年到来时,江城除了不断降低的气温外,并没有雪花落下。
新年,早已开启的假期让江城每条街巷都挂满红,店铺里传出欢快的乐声。
而江城娱乐公司大楼的灯一直亮到年三十的淩晨,最后关掉所有设备的程舒逸略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独自走出公司大楼。
这段时间程舒逸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
原本就高昂的艺人佣金都附带着三倍或十倍不等的赔偿款项,以江城娱乐目前的账目流水,不可能全部拿出去支付这些赔偿。
不能让江城娱乐的资金链断掉,所以程舒逸拿出了自己的积蓄。
她将这九年来存下的所有钱,除去为程游历专留的医疗款,其余所有都投进去处理了艺人的违约款项,才终于填平了这些窟窿。
在旧年的最后一天,程舒逸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但这些根本远远不够,目前是不欠债的状态了,可是江城娱乐必须注入新鲜血液,需要艺人的人气与工作获利。
目前有热度能用的就一个孟宁九,即使是把二十四小时掰成七十二个小时来用也还是不够的。
按照这个发展下去,江城娱乐距离资金链断裂只是时间问题。
四处聊合同挖新人的程舒逸恨不得一天能有九十六个小时,如果不是江宜的电话,程舒逸可能要在办公室里熬过这个新年了。
“实在抱歉。”江宜看着匆匆赶来满脸疲惫的程舒逸,轻声说:“因为我的妻子已经准备好年夜饭了,所以今晚可能得辛苦您陪伴您的姐姐了。”
“应该是我感到抱歉才对。”程舒逸看向坐在等候区的温柔女人,又看向还未换掉白大褂的江宜,有些歉疚:“我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自从将姐姐转移到您这边后,我都没有来过几次。”
江宜的医院目前规模并不大,可是江宜在医学界的名声远扬,每天都有无数人慕名而来,其中不缺钱权贵族乞求江宜优先接诊。
但江宜不缺钱也不谋权,不论钱权地位,只按排号接诊。
目前江宜主要诊治的是程游历,手中只接了程游历这一个病人,所以许多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
“没关系。”江宜叮嘱道:“今晚值班室有值夜的薛静鸢医师,她会在吃完晚饭后赶过来,如果有突发情况薛医师会治疗,不放心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程舒逸连连点头,不断应好。
没接触江医生前,外界对这个医生最多的不好评价是关于性格,太过狂傲又带有不好接近的嚣张。
可接触后程舒逸发现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江宜周身总是有一份与她长相性格不符的温柔,视线落在等待区,程舒逸明白了江宜这份温柔的来源。
跟程舒逸简单交代了几句事宜后道别。
没来得及换下白大衣的江宜迫不及待地牵起了等待区那个温柔女人的手。
二人似乎在轻声交谈着些什麽,明明什麽动作都没有,只是在轻声讲话,程舒逸却能看出无限涌动的爱意在空气中蔓延。
江宜与她的爱人是完全不同风格类型的美人。
一冷一柔,江宜身上多出来的那份柔软与温暖,全都来自于她的爱人。
从未有过的羡慕心理油然而生。
程舒逸失了神,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像个躲在角落的影子,只能在阴暗处窥视着阳光下的美好。
收进口袋里的掌心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中,程舒逸轻眨了下眼睛,迅速挪开视线,逃也似地回到程游历的病房。
这是程舒逸在人生三十年里,第一次产生类似于羡慕甚至是渴望的心理。
虽然回到了病房,但江宜与她爱人的身影却始终印在程舒逸脑海里挥之不去。
原来家的感觉并不一定要来自于家人。
在爱人的身上,同样可以产生让人想要归属的依靠感。
程舒逸低头看向雪似的病房白床单,无端地联想到了那个为自己煮汤,亲手装点房间的忙碌身影。
如果她在身边……
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程舒逸的思绪。
病房门被轻推开,程舒逸闻声回头,迎上一双温柔的眼眸。
是江宜医生的爱人。
“你好。”程舒逸强撑起笑意,冲眼前人打招呼。
“程小姐你好。”宋卿将手中的保温食物盒递过去:“我叫宋卿,本想邀请你和我们回家吃团年饭的,但感觉程小姐不想离开自己的姐姐,所以冒昧的准备了些饭菜,就是等的有些久,可能凉掉了,需要你热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合你口味。”
食盒是新的,并且是以双手的姿势递过来的。
隐藏在细节里的贴心与涵养,让程舒逸对这个叫宋卿的女人充满了无限好感。
宋卿与生俱来的温柔似水,无声地将人环绕,她的关心既不会让人觉得不适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甚至无端地想要亲近。
微愣片刻的程舒逸双手接过食盒,不停地轻声道谢。
连日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手里的这个食盒是程舒逸这麽久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温暖。
居然是来自一个陌生人。
“那我就不打扰程小姐和您姐姐独处了,”宋卿温柔一笑,轻声道:“新年快乐。”
程舒逸勾起唇,轻笑道:“新年快乐。”
在一年四季只有白色的医院里完成了新年祝福,站在走廊上等待的江宜自然地牵起宋卿的手,依偎到一起的妻妻二人冲程舒逸招了招手道别。
关上病房门,程舒逸捧着食盒,坐程游历床边的位置上。
这麽多天不敢让自己闲下来的程舒逸再次陷入情绪的怪圈。
安静氛围总是会勾起无限回忆,盯着手里的保温食盒,脑海里浮现起刚刚相互依偎的两个人。
没由来地,程舒逸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胸口也堵得慌。
明明姐姐就躺在自己眼前,程舒逸还是感觉无边的孤独包裹住了自己。
那个不愿意被程舒逸承认的,名为想念的东西,正在疯狂啃食她的心脏。
如果没有见证到别人的幸福,如果没有习惯了身边总有人陪伴。
如果没有如果。
现在的程舒逸肯定不会陷入这种情绪,更不会无端地去想念另一个此刻在做什麽。
北方人的团年饭,一般都是吃什麽呢?
程舒逸这样想着,打开了食盒。
精美的菜品,甚至还贴心地配了一份蛋糕甜品。
北方的冬天会下雪吗?
京城的雪会冷过江城的风吗?
不用再保持身材的话,那个人应该可以百无禁忌地吃东西。
那口含在嘴巴里到睡着也没咽下去的提拉米苏,应该会被新的味道取代。
病房里安静极了,时间并没有在这个空间里被静止,反而更快速地流逝了。
当窗外的天彻底黑下去,这座无法放烟火的城市上空飞起闪烁的无人机灯。
新年生肖的图案,祝福语的字样不断在天空变化着。
颜色变幻忽明忽暗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染了床单的白。
捧着食盒呆坐了不知多久的程舒逸终于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她居然想着另一个城市,度过了整个下午。
不论年节还是平常,充斥在程舒逸和程游历姐妹俩身边的,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现实生活没有奇迹,程游历没有因为今天是春节而突然醒过来,只有屏幕上那红色的,代表她生命的线条跳动着。
程舒逸怔怔地收回视线,她想自己或许应该起来开个灯,然后和自己的姐姐程游历讲讲那快要承受不住的情绪。
但长久地独坐让程舒逸早已经适应安静与黑暗。
她垂下头,在没开灯的病房里,就着规律的仪器声,吃下食盒里那早冷了的米饭。
干硬米粒滑过喉咙,食道,落入胃中。
程舒逸就着消毒水味,咽下了只有自己的团年饭。
江医生爱人做的饭很香,即使冷到味道也很棒,但程舒逸却没有再吃第二口。
她再一次抬起头,茫然地望向窗外。
对面居民楼中家家户户的红窗花亮灯笼,全国人民都沉浸的新年之喜被玻璃分割。
一窗之隔,隔出两个世界。
“新年快乐。”
守着无尽黑暗,程舒逸轻讲出这声没人回应的祝福。
第73章 做,还是不做?(二)
新年带来的喜悦感就像除夕夜那转瞬即逝的烟火。
司明裕生意场上往来的朋友颇多,人人都想加深合作,于是贺年就成了个绝佳的攀附借口。
不喜交际也不愿应酬的司听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验收初步的成功。
刚把合同递给盛南辞的第二天,司听白就收到了盛南辞将那批人全部签下的消息。
那部押着账面上全部流动资金链的网剧最终没能过审。
如果想要保住盛世,盛南辞除了签下这批艺人外别无选择。
一切发展都在司听白预料之中。
盛南辞太心急了,许多合同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细过,所有艺人在一天内全部过完合同签入盛世传媒,只等年节结束后正式官宣。
到那个时候,江城娱乐会变成一块人人垂涎的肉饼。
群狼环视,就看谁能吞下了。
看着屏幕上江城娱乐持续飘绿的股市情况,司听白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将视线挪向窗外。
今天是年初五,假期还没收。
街头巷尾仍有年节的余味,那一派祥和的喜气同草坪上的新雪都未散去。
就是不知道那座没有下雪的城市里,是否喜气还在。
铃声骤然响起,打乱了司听白纷飞的思绪。
看着备注闪烁的单字母,司听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按下了接听键。
“新年好呀,司小姐。”猎头L欢快的声音裹挟着电流声传过来:“年初五迎财神,我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您的。”
司听白礼节性地回了句新年好,淡声问:“有事?”
做过处理的声音听起来滑稽中带有些许喜感,L小姐讨好道:“主要是给司小姐拜年,其次是我看那些艺人全部被盛世签约了,您这份和解礼物似乎没有被拒绝。”
此话一出,司听白就知道猎头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了。
“这件事还差个收尾,做好了,分红少不了你。”司听白轻拈起茶盘旁的菩提子,笑道:“不过比起分红这点蝇头小利,我这里刚好有笔大生意的想法,不知道L小姐您有没有兴趣促成一下?”
只准备讨个彩头的L被大生意三个字的分量震撼住。
看样子司盛两家的嫌隙解除,日后捆在一起发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个消息卖出去,又能讨一笔好。
“司老板的生意,我向来都是优先做的。”L分析着司听白的想法,语气里有些谨慎:“只是不知道司老板的生意是?”
司听白轻笑道:“我转份文档给你,你看完,再做答。”
刚发出去的邮件迅速显示被查阅后,电话那边的声音骤然消失,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
司听白也不催,只是轻轻拈着手中的把件。
漫长沉默后,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支支吾吾了好久没法开口。
“做,还是不做?”司听白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L还是没法消化完眼前文档合同带来的震撼。
这个生意不仅大,还极具有诱惑力。
更重要的是,这个合约上明确限定死了时间。
十五天。
短短半个月里要想完成这合约上的所有内容,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新年假期将从此刻结束,甚至还要离开京城。
L不敢想象,一旦做成功,自己的身价将翻倍不止。
可如果失败……
咬咬牙心一横,L给出回答:“做。”
如果失败也不过浪费十五天而已。
“好。”
司听白轻笑起来:“劳烦L小姐准备出门,我们一个小时后云家鹤苑见。”
……
……
终于找到借口从家里逃出来的陈橙在办公室里找到了程舒逸。
无边的工作和文档模糊了时间。
冷清萧条的江城娱乐和挂满灯笼对联的长街上仿佛是两个世界。
坐在计算机前的女人长发随意挽起,身上是简单干净的纯白居家服,厚黑镜框衬得本就小巧的脸更加精致。
即使粉黛未施,工作时的程舒逸仍旧魅力无限。
“你不会今年也是一个人在公司过的年吧?”陈橙看着堆成山的文档以及合约书,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你身体刚好,怎麽又这样狠熬?”
眼前的女人简直比拼命三娘还要吓人。
每一年所有人都欢聚同庆时,只有程舒逸一个人留在公司加班。
她没有可以团聚的家人,常年昏迷的程游历睡在医院里。
她也没有可以一起吃团年饭的餐桌,独自咽下的饭菜,和平时没区别。
所以这麽多年来,每个新年程舒逸总是用大量工作麻痹自己,模糊时间。
阖家团圆这四个字,早在她二十岁时,就已经被老天剥夺了。
听见动静的程舒逸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神都没从计算机的文档上挪开。
除了年三十那晚程舒逸拥有过一个短暂假期后,她再没有休息过。
断裂的资金链,艰难填平的亏空,还有空缺的艺人席位。
一桩桩一件件像无形大山,压在程舒逸身上,逼得她无法喘息。
“你怎麽过来了?”程舒逸指尖轻点,一行一行核对着合约条文,头都没抬问:“你妈妈居然允许你在假期出门?”
陈橙的母亲长居国外,除了新年的几天假期回来陪陈橙外,其余时间全都用在了工作上。
陈女士是华尔街有名的操盘手,和许意的母亲也多有接触,这两位女士的威名远扬,雷厉风行无人不晓。
所以每次陈橙母亲回来,陈橙就被迫要在家里扮演乖小孩,寸步不离地陪着妈妈。
现在能出现在办公室里,不亚于天方夜谭里的奇幻故事。
“别提了,到底是谁爱过年啊。”刚刚还满脸惊讶的人长叹了声气,将自己狠狠摔进沙发里:“团年夜又大吵一架,母女血缘这四个字就跟抽我耳光一样,反复提起,反复扇我。”
程舒逸轻点鼠标的手一顿,眼前的合同终于对完,她抬起头问:“吵架?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吗?”
公司最近经历的动荡与危机不是秘密。
江城娱乐没有艺人这件事,圈子里早就已经传开。
尽管程舒逸已经做了很多补全的措施,可没有了艺人的娱乐公司,就是个飞走黄鹤空余楼宇的壳子。
随意来场大风波,都可以摧毁。
“她不满意我,即使咱江城娱乐排到川音和tvb前面去,她还是会不满意。”陈橙长长地叹了声气,“让她不满意的不是公司,也不是业绩,而是我。”
这几天堆积的烦闷堵在心口,终于找到人讲话的陈橙一吐槽就停不下来:“她总是觉得工作占用我太多时间,她说自己在一天天变老,希望我陪在她身边,甚至为了让我心软,不惜说自己的身体糟糕透了,死亡是随时的事情,可实际上她烟酒都来,健康的要命。”
这份沉重的母爱压得陈橙喘不过气。
从陈橙记事起,她就独自生活在国内,每年只有新年能见到母亲。
童年里每次短暂的新年假期结束,都是陈橙最讨厌的分别时刻。
为了不让母亲走,小小的陈橙总是装病,希望用自己的可怜留住母亲。
每次都留,每次都留不住。
时间在母女的分别中飞快流逝。
爱装病的小女孩渐渐长大后,对母亲的依赖也被时间磨平,可老去的母亲却变成爱装病的小女孩,开始希望女儿能分一些时间给自己。
苦闷的陈橙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转过来瞧着程舒逸,吐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程舒逸已经停下了工作,正认真地抬头望着自己。
过完年就要三十岁的程舒逸不化妆时,状态好得跟十七八岁的少女没区别。
压在黑框镜下的漂亮大眼睛里满是茫然,甚至还有几分无措慌张。
这份让陈橙感受到沉重的爱意,对于程舒逸来说,却是再也无法得到的回忆。
不仅被埋葬在时间的长河里,甚至连记忆也随着年岁冲刷而渐渐模糊。
程舒逸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母亲唠叨的原因了,甚至有些想不起来,母亲训自己时,最爱说的那句口头禅是什麽语气。
这些无比珍贵的东西,居然开始在被淡忘。
被清零的余额,喘不过气的工作,遗忘的回忆,查不清的真相,以及已经那个被自己亲手弄丢的人。
程舒逸第一次觉得连顺畅呼吸也是件艰难的事情。
积压在心口的情绪像吸饱负能量的海绵,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盯着那些已经被核对完的合同,程舒逸突然觉得这些字字句句条条框框好没意思。
每天把自己燃烧在这间办公室里,就连休息一下也觉得是罪过,拼命往上爬拼命想要钱。
可到头来还是搞砸了一切,现在连关于母亲的回忆都要离开自己。
迎上好友的视线,程舒逸落寞地垂下眼睛,将所有情绪压制。
“对不起啊舒逸。”
情绪上头时的话总是不过脑子,陈橙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要在连伞都没有的人面前,去抱怨雨衣还不够合身:“我只是……”
只是想抱怨,没有要炫耀的意思。
此刻,这句解释显得更像讽刺,陈橙自责地捏着手指,有些内疚。
这麽多年,程舒逸从不提过去。
俞原野也私下无数次叮嘱过陈橙不许和程舒逸聊家庭方面。
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两个人并没有想到,她们小心翼翼地想守护程舒逸的心,早已经被看破。
“没事,不过你确实得多关注阿姨身体。”敛住所有情绪的程舒逸再次抬起眼,勾唇道:“刚好你来了,我有两个好消息跟你分享。”
这两个消息就是程舒逸假期里忙碌的主要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否极泰来的讲究,春节后程舒逸的运气奇迹般好起来。
“天哪!!!”
凑近过来的陈橙看着屏幕上的合约,兴奋道:“这不是从咱们这跳出去的人吗!她们有动静了?”
“对。”程舒逸勾起唇,笑道:“就在四天前,这群被不同手段挖走的人,居然全部入职了同一家公司,你猜那公司叫什麽?”
巨大的喜悦冲昏陈橙,她摇摇头,“我猜不到,你就告诉我嘛舒逸。”
坐过去的陈橙挽住程舒逸的胳膊,用头顶蹭着程舒逸的肩膀。
刚刚那场插曲被两个人默契地揭过去,冷清的办公室因陈橙的到来而恢复热闹。
“盛世传媒。”
程舒逸盯着屏幕,轻声跟陈橙解释:“这个公司主要做短剧谋生,去年十月,盛世投了一部九位数的剧,题材有些禁忌但非常符合观众口味,如果能播,那将是一部大爆剧,但因为副局长的原因,这部剧被一起拉了下去,我猜这部剧应该压着盛世账面上的所有流动资金,可是……”
“可是剧播不了,所以盛世的钱也回不来本。”
陈橙兴冲冲地接话道:“盛世的人着急新路子转型,于是接手了我们这边的人,估计已经开始准备官宣了,不过这个决定应该刚做不久,因为那些艺人的违约金没收完的事情,盛世的人并没有发现。”
陈橙难得肯动一下脑子,把故事脉络全部盘了出来。
“你说得对。”程舒逸被好友的笑感染,也忍不住轻笑起来:“通知法务部起草律师函,将违约金按照原十倍的基础再次翻倍,只要盛世官宣艺人,就立马向新公司发起追责赔偿。”
当时所有艺人的解约合同都走得非常着急。
原本根据艺人的咖位和定位需要规划更细致的赔偿金额,但是因为仓促,陈橙都给得是同一份。
那是约束中层流量的合同,不论是要求还是限制都比顶部流量少许多。
但里面只有一条全公司所有合约都必备的,仅江城娱乐独有的规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违约金未赔偿完以前,艺人不允许进入新公司,否则在原违约金的基础上追加新的违约赔付金额。
这个是程舒逸当初因为谈茉莉的事情特意拟定的专项条款。
没想到的是,这条款竟然会起到这麽大的作用。
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些被挖走的艺人们其实支付过违约金,赔付金额早在被挖走时,就已经入账过一部分。
但诡异的是,这些艺人里没有一个是完全支付掉所有违约金的。
并且所有数字都浮动在追责赔付下,就像故意交钱为了把账面做漂亮,能迷惑人,但并不全部支付完,专门拖延为了让这条追责合约生效的刻意而为。
但此刻的程舒逸并没有反应过来。
这其实是个精心准备,诱她深入的巨大陷阱。
沉浸在眼前喜悦中的两个人开始梳理眼前的局势。
如果能顺利将违约金全额追回,那麽在没有艺人的情况下,江城娱乐仍旧能至少保证两个季度的资金链流动。
“太好了!”听着程舒逸的估算,陈橙开心的想要尖叫,她紧紧搂住程舒逸不停地说:“还好有你,我的舒逸,我不想出国也不想离开江城。”
因为江城娱乐动荡的事情,陈妈妈希望陈橙跟着她一起回国外的家,几次三番那这件事做压力。
但现在,一旦这些违约金追赔回来,那麽带来的将会是笔巨额数字。
“第二件呢?”陈橙追问:“第二件是不是比这一件还要好!”
资金能回笼,下一步就是要解决没有人的问题了。
程舒逸不再讲话,指尖轻点,调出了另一份合同。
“做选秀?”
陈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打开的邮件是一封邀请函。
邀约方是一家来自于沪城的娱乐公司,邀请合同简洁明了,对方希望能与江城娱乐一同投资,并且希望跟* 程舒逸合作完成一档选秀综艺。
合同里给出的策划案,案例对标着去年爆火的《少女宇宙》,看得出对方非常有想要复刻《少女宇宙》成功的想法。
陈橙看清文档开头写着的那三个字后,瞬间高兴了起来:“真的是太好了舒逸!正好我们缺人,去年夏天的小镇少女那麽火,今年刚好接档上,从春季开始筹备的话,正好夏季接档,少女宇宙2.0版本!”
不同于陈橙的兴奋,程舒逸只是轻笑着点头:“我也这样想。”
到时候追回的违约金,刚刚好够撑到新选秀综艺结束。
然后在选秀结束后,程舒逸会将前九,包括所有有潜力的练习生全部签进来。
直接换一套打法,启用全新人养成系模式,让新人再推动合作发展。
到那个时候,江城娱乐的危机就可以彻底解除了。
虽然这样的代价是前几个月会过得艰难一些,但比起让江城娱乐彻底陷入危机,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就这样做!!”陈橙兴奋地抢过鼠标,毫不犹豫地按下对方发来的面谈邀请。
刚要继续回复确认,但被程舒逸攥住了手。
“这份选秀的策划案可以考虑。”尽管已经规划好了未来发展,但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合约,程舒逸还是有些警惕:“先不要明确回应。”
程舒逸总是觉得,这一切来的全部都太巧妙了。
巧到就像是背后有人在超控着这一切一样。
第74章 搞垮盛世,只是我顺手的事(一更)
对方公司似乎时刻在盯着进度。
陈橙刚帮程舒逸接受了面谈的邀请,对方公司很快就发来对接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一起发来的还有更为详细的合同内容,并约好了明天面谈的晚宴地址。
所有的进度都非常顺利,对方公司似乎是非常急切想要完成这个合同。
但按道理说,江城娱乐才应该是最着急的。
过于快速的回复态度会让对方觉得好拿捏,程舒逸故意没有再回复,而是抬起头看着沉默的好友。
除了这两个合同带来短暂的喜悦后,办公室再次陷入到沉默中。
陈橙的手一直不停地在拨弄着面前的文档书,这是她紧张焦虑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橙子。”程舒逸看着好友,轻声问:“你是不是还有什麽话想和我说?”
程舒逸总觉得陈橙突然来找自己,其实是想和自己说些什麽的。
可是急转的两个消息似乎将陈橙的话给堵回去了。
果然,程舒逸刚一问,陈橙就愣住了。
像是没想到程舒逸能看出来,陈橙拨弄文档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尴尬地挤出笑意。
陈橙实在是张不开口,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讲这件事。
虽然明面上江城娱乐是陈橙的公司,但实际最大控股人和付出最多心血的人都是程舒逸。
换句话说江城娱乐能发展到今天这麽大的规模,全是程舒逸的功劳。
因为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程舒逸几乎没有没休息过一天,她没有过节假日的放松,就连生病也要打着吊瓶开会盯进度。
陈橙不知道该怎麽告诉程舒逸,自己有了想放弃的念头,会不会……
“是因为妈妈吗?”程舒逸心思细腻,一眼就将陈橙表情里的纠结和挣扎全部捕捉到了:“她想让你陪她出国生活,对吗?”
陈橙很少会有这样纠结无措的时候,她是独生女,母亲又长居国外。
在江城最亲近的人就是程舒逸和俞原野这两个好朋友,所以生活里的细碎小事都会分享。
能让陈橙难以开口的事情,多半是和这方面冲突了。
“对。”知道瞒不过程舒逸的陈橙叹了声气,有些为难道:“我妈她确实想让我陪她出国,但是…”
陈橙是纠结的,她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
一方面是渴望的母爱,虽然陈橙嘴上总是说不想离开江城,但母亲年年请求年年劝,说不动摇是假的。
另一方面是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江城,前半生所有的记忆都在江城。
而且现在正是江城娱乐动荡的时候,如果自己离开,那麽就意味着所有的担子都要给程舒逸一个人扛了。
陈橙不想这麽自私。
“没关系。”程舒逸抬手握住陈橙的手背,轻声安抚:“你不是从小就想和妈妈生活吗?别做让你后悔的决定。”
陈橙鼻子一酸,有些难过:“可是现在公司…”
虽然出现了转机,但烂摊子一大堆。
夏天还那麽远,陈橙不敢想象只留下程舒逸一个人的话,她会有多难。
“这不是还有我吗?”程舒逸笑着说:“放心吧,我可以的。”
能让陈橙纠结和动摇,那说明她心里其实是有了答案的。
程舒逸什麽都懂,也什麽都明白。
还想说些什麽的陈橙看着程舒逸温柔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我会跟你一起熬过江城娱乐艰难期的。”陈橙认真道:“这个项目要做,我也会想办法拉新的投资。”
母亲重要,程舒逸也重要。
实在是无法抉择的陈橙还是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内心。
已经知道了答案的程舒逸轻轻笑起来,点头应道:“好。”
眼前那个项目是江城娱乐的最后希望。
想要短期间内迅速翻身,只有靠这一仗。
送走陈橙,程舒逸独自整理了明天需要用的全部数据,再一次仔细核对完那份合同,程舒逸忍不住在心里对明天要见面的合夥人身份充满了好奇。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总觉得在背后的事情并没有那麽简单。
现在圈里没人不知道江城娱乐的处境,想借此吞掉江城娱乐的大有人在。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间点,居然有人敢找江城娱乐合作。
做这一切的,会是司听白吗?
程舒逸点了支烟,腾升起的薄烟朦胧模糊视线,她盯着合同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是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独坐在办公室里,程舒逸沉默地抽完了烟。
心里那难以抑制的思念愈发汹涌……
详谈约在鹤苑,带着准备好的数据,程舒逸提早十五分钟到达。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人要更早到。
“程小姐。”
坐在包厢里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见程舒逸进来的那一刻,主动起身打招呼:“您好。”
看着那完全陌生的脸,瞬间的失望充斥着程舒逸的心,她的期待落了空。
来的人并不是司听白。
对方流利的普通话里有些难以隐去的口音,真的是个实打实的沪城人。
一闪而过的失落,程舒逸轻点头回应着:“您好,黎女士。”
黎姿,沪城人,沪娱传媒的最大控股方。
比起江城娱乐的名气,沪娱传媒在圈里处于最末层。
这是家成立于一年前的公司,黎姿看重的并不是江城娱乐,而是程舒逸。
所以想通过做这个节目,搭上程舒逸这条线,把公司发展起来。
“前期的资金和人员筹备,我们沪娱可以先垫。”黎姿说完自己的想法,话锋一转道:“但,我也想看到江城娱乐的诚意。”
程舒逸轻抿了口茶,笑道:“黎女士请讲。”
“我要,”黎姿也不遮掩,直截了当道:“程小姐您手中的江城娱乐控股权。”
她的声音回荡在包厢内,带有与她长相不符的狠厉果决。
这句话的野心,倒是很像另一个人。
程舒逸面不改色,轻挑眉道:“如果我不呢?”
“如果不的话,”黎姿轻叹了声道:“我想江城娱乐现在的处境,应该撑不完这个季度结束吧?”
盛世传媒随时会官宣那些艺人,虽然可以追责违约金。
但江城娱乐将会彻底陷入危险中,流失的粉丝,被爽约的合作方,还有虎视眈眈想要借机吞掉江城娱乐的人。
每一个都蛰伏在暗中。
程舒逸握紧杯盏的手指收拢,视线暗了暗:“黎女士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我是在跟程小姐谈生意。”黎姿笑道:“据我所知另一个人才是江城娱乐的大老板吧?程小姐手中的股份不至于对公司造成威胁才对,还是说,其实程小姐您才是背后真实的大老板?”
说完,黎姿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眼前人的笑意,程舒逸也勾起唇,轻轻抿了口茶没有讲话。
这是步险棋,对方主要目的还是江城娱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江城娱乐只剩下个空壳,但毕竟是排名前三的娱乐公司。
直接接手比自己发展要快得多。
程舒逸将茶杯放下,抬眼道:“我有诚意,黎女士的呢?”
“这样吧。”黎姿沉吟片刻道:“我会再拉个合夥人,程小姐手里的股权呢也只是暂时抵押给我,等以后节目真的做起来,您在按照市值收回去,怎麽样?”
愿意出钱又出力,却只是暂时要走自己手里的股权。
程舒逸没有立马给出回答,这件事远不像看上去的那麽简单。
黎姿也看出来程舒逸的犹豫,主动说:“或者程小姐再考虑考虑也可以,毕竟现在想做这块的公司并不少。”
“你确定,后期会让我再收回?”程舒逸试探着问。
“当然。”黎姿像是早有准备,将合同拿了出来:“程小姐不放心的话,我们签个合同,白纸黑字写出来?”
黎姿盯着程舒逸的脸,心里有些紧张。
都做到这一步了,程舒逸如果还不同意的话,事情会比想象中难很多。
所有的话术和合同都是司听白准备好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黎姿不知道程舒逸为什麽还要犹豫。
难道是自己暴露了?
不应该啊,黎姿下意识地垂眸盯着自己的口袋。
那里面是正在通话界面的手机,此刻包厢外的车里,真正操控者一切的人正坐在里面监听着一切。
良久的沉默,程舒逸笑着说:“给我考虑的时间,年后我会给黎小姐答复。”
“一周。”
黎姿意识到事情有希望,趁热打铁道:“我也会在一周后解决另一个合作夥伴,到时候程小姐签完协议,我们三方见个面?”
一周的时间,程舒逸微微皱起眉,那就不能等盛世娱乐官宣了。
必须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完成追责,让违约金把资金链供上。
程舒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黎姿刻意遮挡的口袋,点了头:“可以。”
不知道为什麽,直觉越来越强烈。
程舒逸总觉得,这场蛰伏在暗处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太好了。”
终于得到了答复的黎姿瞬间喜笑颜开:“我这就打电话给公司,通知加班,三天内解决完另一个合夥人。”
……
……
被临时通知加班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原本还沉浸在新年喜气洋洋中的盛世传媒此刻被一纸合同搅得焦头烂额。
气急败坏的盛南辞闯进了司氏的办公大楼,高跟鞋在大理石板上嗒嗒作响。
不顾保安的阻拦,盛南辞踹开了办公室的门,怒喝道:“司听白你竟然敢耍老娘!!!”
像是早就在等待一样,坐在办公桌后的司听白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抬眼看向来人时,司听白笑道:“盛二姐姐怎麽这麽大的火气,要不要来杯茶降降火?”
“我喝你大爷的六舅茶!”盛南辞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道:“我问你,那批艺人的违约金你是不是故意的?江城娱乐那解约合同里的隐藏条款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故意不赔付完违约金的?”
收到江城娱乐发来的追责律师函时,盛南辞天都塌了。
原定的节后官宣被盛南辞特意提前了,为了让这批艺人尽早开始盈利,盛南辞不惜自掏腰包,下重金聘请了专业经纪人以及公关团队。
百来条官宣文案,新筹备的团队以及新组织起来的工作室。
刚入职的艺人们还没有开始盈利,盛南辞就已经下了许多本金。
可就在准备宣发的两个小时前,盛世传媒收到了江城娱乐盖着公章的律师函,以及追责条款。
那百来位艺人的违约金数字叠在一起让人触目惊心,盛南辞就是卖十个盛世传媒都不够赔的。
当初签进来时明明所有艺人都是走过违约金项目的,所以盛南辞并没有详细过问。
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司听白真的有胆子算计自己。
更不敢相信,司听白的手段居然这麽阴毒这麽狠。
“什麽艺人?”不同于眼前人的气急败坏,司听白笑着问:“我怎麽听不懂盛二姐姐的话?”
坐在茶桌后的司听白穿着手工剪裁的纯黑中山装,长发被低束起,眉目清冷笑意纯良。
俨然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懵懂摸样。
呸,披着虎狼豹子皮的小白兔。
“你跟我装什麽装,我可不是你二姐,不吃你这套。”盛南辞冷笑道:“这批倒霉艺人可是你亲自送给我的,现在,我不要了。”
按照目前盛世传媒账面上的金额根本不够填这些违约金。
资金流本来就已全部压进那部网剧里了,现在被卡在了审核,剧播不出,钱也回不来。
又背上了这麽大额的赔付金。
盛南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倒霉艺人全部踢出去,把能撤走的资金全部撤走。
然后将盛世娱乐挂入破产清算,不然对方的追责金额实在是太庞大了,就是十个盛世也填不平。
冷冷瞪着司听白的人双手环胸,盛南辞恨不得将司听白拆吃入腹。
可偏偏司听白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挑衅地笑起来。
“那,请盛二小姐出示证据。”司听白抬起头,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如何证明这些艺人是由我送给您的呢?”
一切发展都在司听白意料之中。
程舒逸想要促成合约,就必须追责盛世传媒的违约金。
而面对这麽大额的违约金,盛世传媒要麽宣告破产清账,要麽盛南辞硬着头皮用盛家的钱填亏空。
后者一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盛南辞除了来这里发疯外,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司听白盯着盛南辞,笑得挑衅。
几乎是瞬间,盛南辞反应过来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人,“你阴我?”
那天司听白确实提到了合同,但盛南辞万万没想到,合同居然是这样用的。
更没想到的是,司听白居然毫不掩饰这件事。
看似明目张胆的陷阱,其实是块实心地。
等在陷阱不远处的平地,才是真正的大坑。
“盛二小姐这句话就太严重了。”司听白耸了耸肩,无奈道:“关于这件事,其实我给过您选择的,那份保密协议,是您自己不签约的。”
“而且,盛二小姐今天闯司氏的行为,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到盛总耳朵里吧。”
司听白笑得纯良无害,轻声道:“所以与其在这里冲我吼,不然想想看,下一步该怎麽做呢?”
盛南辞之前炸鱼式针对司明裕的事情,盛家大姐全部都知道。
因为只是小打小闹,折腾几个影子公司没有什麽亏损,所以一直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但这次不一样了。
被压下去的剧里实打实投入了盛世账面上所有的资金流,盛南辞根本掏不出来这麽多赔偿金,江城娱乐方已经提起了诉讼,一旦上头的人追责下来,盛南辞手底下的公司全部都要被列入清查。
尽管盛南辞早早与盛氏割席独立,但她毕竟是盛家二小姐,她的身份会让盛氏被动卷进来。
到那个时候,可能就不是丢掉一个盛世传媒这麽简单的事情了。
他爹的。
盛南辞忍不住低骂了声脏,她又想起司听白带着合同找自己时的谦卑摸样。
这是个精心准备到几乎完美无瑕的陷阱。
混迹生意场这麽多年的盛南辞,第一次栽跟头。
还是栽在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身上。
该死的司听白,根本不是什麽娇小姐。
盛南辞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过去将眼前这个傲慢的小孩拆吃入腹。
她是条披着乖乖羊皮的毒蛇。
从她大规模地挖走江城娱乐的人开始,她要针对的根本不是江城娱乐。
而是奔着盛世集团来了。
盛南辞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咬着牙问:“你对我赶尽杀绝,就不怕影响到司盛两家的关系?”
司家和盛家百年交情,两家长辈情谊颇深,虽然生意上有重叠但从未红过脸。
像这样阴险狡诈的算计,还是百年来头一次。
“赶尽杀绝?”司听白微微歪头,满脸疑惑道:“盛二小姐不是经常这样欺负我二姐吗?怎麽我才做了一次,就叫赶尽杀绝了?”
从最开始司明裕随口抱怨说起盛南辞时,这个想法的种子就在司听白心里发芽了。
只是她没想到实行起来居然这麽顺利和方便。
她不知道该感谢盛南辞的愚蠢狂妄,还是该偷笑自己的专业水平过硬。
“这根本不一样,”盛南辞眼前阵阵发黑,手都在抖:“你做到这一步,对司盛两家都没好处,你想过后果吗?”
盛世传媒破产清零,就意味着盛南辞要失去手里最值钱的项目筹码。
原本还只是剧播不了,资金链暂时有点难周转,只要多上几部小制作的短剧照样能慢慢养回来。
但现在盛南辞将是彻彻底底的丢掉一块大肥肉。
剩下那一群影子公司炸炸鱼,骚扰一下司明裕可以,但营收根本就不值一提。
努力了这麽久,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算计到这种程度。
盛南辞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后悔识人不清,更后悔太过于自信狂妄。
“确实,还得多谢盛二小姐将盛世传媒做到这种成绩。”司听白慢慢坐起来,笑道:“您当初说的对,光靠我自己的能力是不足够做出一个公司的。”
她的话像个挑衅的耳光。
前不久刚用来侮辱司听白的话变成回旋镖,狠狠扎在了盛南辞的心里。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盛南辞恨恨道:“我告诉你,盛世要是完蛋了,你也别想好过,这样明目张胆的针对盛世,你以为你二姐还会惯着你吗?”
听着这恶狠狠的警告,司听白已经猜到了盛南辞的下一步举动。
按照盛南辞的性格,她极大概率会挥刀断尾,将盛世传媒宣布破产清零。
到那个时候不仅盛南辞丢了摇钱树,江城娱乐也拿不到赔偿。
刚好推动司听白的下一步计划。
一切尽在掌控。
“虽然我的一个小举动就能让盛二姐姐气成这样,”司听白笑意更甚,盯着盛南辞的脸淡声道:“但我必须告诉您。”
“搞垮盛世,只是我顺手的事。”
第75章 不是爱,是恨(二更)
“搞垮盛世只是顺手的事情?”
盛南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刚成年,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那你真实目的是什麽?难道你还想要搞垮盛氏集团?”
眼前人的狂妄和野心与她的外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盛南辞已经气得头脑发晕了,不仅有被愚弄后的愤怒,还有对自己太过于信任眼前人的懊悔。
“如果你需要的话。”司听白轻轻勾起唇,语气淡淡。
搞垮盛氏集团的难度和搞垮盛世传媒的难度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司听白目前并没有想拿着司明裕辛苦拼搏积累存下的家业去吞掉盛氏的念头。
但如果未来有一天司明裕有这个想法的话,司听白会很乐意效劳。
“司听白,你真的考虑过做这些事的后果吗?”盛南辞气极反笑,威胁道:“百年世交,你确定要因为你的任性而毁掉吗?”
此话一出,司听白像是很意外,故作惊讶道:“没想到盛二姐姐还会考虑这些。”
看着她表情里的意外,盛南辞终于舒服了点,再怎麽折腾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闯祸的时候一时逞英雌,其实根本没考虑过后果。
盛南辞不屑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这样折腾我盛家会放过你吧?”
“难道不会吗?”司听白轻轻笑起来:“不过也好,既然盛二姐姐想要家里人帮忙主持公道的话,我们正好清算清算。”
说完,司听白抬手打开抽屉,将一沓整理好的文档拿出来。
“盛二姐姐,”司听白轻笑着问:“需要现在去找盛家主事人麽?”
厚厚一堆文档,司听白的指尖轻轻点着。
当看清楚那些合同的字时,盛南辞的脸瞬间黑下去,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原地。
那些不是别的,都是过去盛南辞用来折腾司明裕的影子公司的投标书。
过去给司明裕使绊子的事情盛家其实都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现在如果将这件事捅到司盛两家面前,司听白一定是要把过去的东西翻出来咬的,盛家肯定不敢公然偏袒,盛南辞多半是会被责骂的那方。
吃亏还挨骂,两头不讨好的买卖。
“疯子。”泄了气的盛南辞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不知道为什麽,虽然司听白此刻是笑着的,但是盛南辞就是平白起了身鸡皮疙瘩。
当初怎麽就以为司听白是个好孩子了呢。
选中她和盛娇娇联姻也是因为她乖巧听话,强势的司明裕对这个妹妹有着非比寻常的占有欲。
而这麽多年跟在司明裕身边的司听白总是安静的,好掌控的。
以至于让盛南辞忘记了,眼前的人在九年前经历那样血腥暴力的绑架虐待后,曾一度被盛家怀疑会不会就此废掉。
但司听白不仅好起来了,还能越级考入京大少年班,甚至在未成年前就已经拿到了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学位证书。
唯一一次叛逆也不过是订婚宴上那场离家出走。
盛南辞越细想越是头皮发麻,她不禁开始怀疑,会不会连司明裕也不知道眼前人的真实性格。
能装乖骗过所有人,司听白的心思和城府远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正当办公室的气氛冷下去时,身后传来高跟鞋声。
司听白反应迅速的将文档收回去,面上还挂着笑,已经是一副看好戏的准备了。
“盛南辞。”
冷冷的呵斥在身后传来,着急赶来的司明裕像是竭力隐藏着情绪。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了司听白刚刚这样做的原因。
盛南辞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回过头轻唤道:“阿裕…”
干脆利落地一个耳光。
没讲完的话被巴掌给扇了过去,全部堵在喉咙里。
盛南辞咬着牙,不可置信地看着来的人。
因为站在司明裕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盛家主事人,盛诗颂。
丝绸缎面的旗袍长至脚踝,衬得人白皙高挑,深绿色裙面上盘着金线绣制的凤凰图腾,长发半盘起,和田玉样式的耳环与腕骨的翡翠玉镯相映,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贵气。
“盛家大姐姐好。”司听白忙不叠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又唤:“二姐姐。”
司明裕气急了,要不是顾忌着盛家人还在,她真想抬脚踹死盛南辞。
在知道盛南辞又擅闯司氏时,司明裕正在跟盛诗颂喝茶,关于司盛两家联姻的事情已经谈妥,只等年节过后宣布喜讯。
可急急忙忙进来通报的人说盛南辞气势汹汹就去找三小姐,开门的方式都是踹。
护妹心切的司明裕丝毫不顾及盛诗颂的脸面,看见盛南辞的瞬间火从心中起,抬手就是一耳光。
被打蒙了的盛南辞看着自家长姐,连骚话都不敢说。
“她没对你做什麽吧?”司明裕也不管盛南辞可怜兮兮的眼神了,扇完径直就朝着司听白走去,满眼关切。
幸好司听白看起来没有任何伤势,不然司明裕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来。
“我没事的二姐。”司听白乖巧地仍由司明裕搂住,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盛南辞不可置信地看着变脸的人,硬生生气笑了:“你装什麽装,司听白?”
刚还说要搞垮盛氏的人,这会子收敛了周身的戾气,又变回了乖乖巧巧的样子。
明明吃亏的人是盛南辞,挨了一巴掌的还是盛南辞,但现在可怜的受害者居然变成了司听白。
这太荒唐了,盛南辞顾不得脸上的巴掌印,就要辩解:“阿裕你听我说…”
“盛南辞。”
女人厉声的呵斥传来,盛南辞后背脊骨处窜起凉意。
一直没有开口讲话的盛诗颂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不好好在盛世呆着,跑到这里来撒什麽野?”
不说盛世还好,一说盛南辞就憋屈。
现在司明裕和盛诗颂都在,盛南辞有苦难言,她不敢说是因为自己的公司被司听白给算计了,气不过才来算账的。
尤其是司听白手里还握着那一沓子投标书。
一旦拿出来,盛诗颂不仅不会给自己主持公道,反而还会为了给司明裕赔礼而不得不惩罚自己。
左右权衡了下,盛南辞实在是开不了口,闭了嘴站到盛诗颂身边。
“说话。”盛诗颂不吃这套,厉声道:“你是来做什麽的?”
办公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司明裕一副你不给我个解释今天都别想走出去的架势。
现在是司家的地盘,于情于理都是盛家理亏。
“我来说吧。”
看着盛南辞一副吃了瘪的样子,司听白主动道:“盛二姐姐想拓新的版块,所以想来问问我愿不愿意接手了她手里的盛世,她愿意低价处理了给我,我们刚聊上姐姐们就过来了。”
“司听白!”盛南辞没想到她还在打自己手里公司的主意,忍无可忍道:“你真实目的到底是什麽?”
她的声音大,被这样一凶,司听白自觉闭了嘴。
没等司明裕开口,盛诗颂就已经冷脸了:“盛南辞。”
只叫了个名字,刚刚还气急败坏的人又噤了声,狠狠磨磨牙瞪着司听白。
盛南辞擅闯司氏的事情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司明裕打定了主意要为司听白出一口气,所以即使盛南辞被逼着认了错,司明裕也还是不肯松口。
盛诗颂已经听说过了盛世最近的事情,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这麽蠢的直接找上门。
自己妹妹对司明裕那点心思,盛诗颂早就知道了,只是盛南辞这个傻子,还以为欺负人家就能被人家注意。
两个死对头从小斗到大,盛南辞这样来司氏撒野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新仇叠旧怨,现在不给点表示,盛家根本下不来台。
最后在盛诗颂承诺新项目为司明裕让利五个点,并让盛南辞将盛世现在的烂摊子处理掉后,无偿赠与给司听白,这件事才终于算完。
盛南辞被盛诗颂逼着给司家姐妹俩道完歉赔过礼,才终于走出司氏。
“对不起姐。”
盛南辞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轻声道歉:“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司听白这麽有手段,我居然让个小丫头片子算计了。”
到现在盛南辞还在心疼自己的公司,盛世可以说是她一手做出来的。
从最艰难的时刻一步一步苦熬,到现在全部是为她人做嫁衣。
尤其是亲自处理破产清零,盛南辞几千几万个不愿意。
“蠢货。”
到了现在盛南辞居然还在把司听白当小孩在看。
已经上了车的盛诗颂睨了眼跟霜打茄子似的盛南辞,淡声道:“司明裕这个妹妹是跟着司雪长大的,她的城府,远比司明裕深。”
“但是司雪不是已经…”盛南辞没讲完的话被一个眼刀怼回去,乖乖坐在了盛诗颂身边:“而且司家是阿辞一个人撑起来的,她真愿意把司氏分一半给司听白?”
“她们司家姐妹的感情可不像我们家的纯粹,”盛诗颂冷笑道:“司雨当年为了保司雪做了什麽,外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到现在司雪的行踪还无人知晓,而司明裕已经学着她妈的样子开始掌控司听白了,所以我劝你趁早对那个女人死心,不要再和司明裕纠缠。”
盛南辞当然知道司明裕对司听白的感情不纯粹,可是她还是气不过:“既然姐姐你知道司家人不正常,为什麽还要同意娇娇和司听白的联姻?”
甚至这对联姻还是盛诗颂极力促成的。
“因为司听白是个活不长的,”盛诗颂仰躺进椅背中,勾起唇道:“这条命之所以能留到现在,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盛南辞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司雪……”
没讲完的话被咽了回去,盛南辞后脊骨再次腾升起冷意。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盛诗颂的笑意印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司家内部宛若大树根基盘根错节,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可这棵大树总有倾倒的一天。
甚至无需旁人去摧毁,这棵树腐烂的根基自己便会摧毁自己。
而盛诗颂要做的,就是等这棵大树倾倒,然后收走残枝树干。
……
……
盛家的人离开后,司听白终于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对司明裕和盘托出。
她是如何算计江城娱乐,又是如何搞垮盛世传媒。
就连盛南辞今天会来找她,盛诗颂会跟着司明裕一起来的事情都是司听白算好了的。
这场大戏由司听白主导,她冷眼看着江城娱乐和盛世传媒的斗争。
最后一个危机动荡,一个濒临破产。
到现在盛氏还不得不让利五个点,来弥补讨好司明裕。
司听白离开家后让司明裕独自一人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在此刻全部被弥补。
看着妹妹纯良无害的眼睛,司明裕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所以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帮姐姐出气?”
原本只是随口抱怨,司明裕没想过司听白会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甚至不惜冒着得罪盛南辞和盛诗颂的风险。
“盛诗颂比盛南辞聪明体面,”司听白说:“欺负你的那些事看似都是盛南辞做的,但背地里很难不怀疑有盛诗颂的授意和纵容,司盛两家有重合市场,是世交更是竞争对手,她不能明面上抢,但能背地里使绊子。
“而对待这种体面的人,就是要把她架起来,逼她用最体面的事* 情放血。”
司听白从不在意什麽情谊,或者说,对待盛家这种表里不一的脏手段,就要用更脏的手段。
“念念,你长大了。”司明裕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感动:“盛世接过来就当垃圾丢掉,以后和姐姐一起打理司氏好不好?”
她原以为自己对司听白的掌控欲是一厢情愿,从未想过司听白也会在乎自己。
曾经母亲对小姨的束缚和掌控让司明裕不能理解。
可当她拥有司听白时,她不仅理解了,甚至比母亲还要疯狂。
如果不是顾忌世人的眼光,司明裕真想将司听白一辈子拴在自己身边。
“二姐。”司听白抬手攥住司明裕的手,轻声道:“我要盛世,是因为我得回江城去。”
费尽心思做这一切的主要目的,还是因为程舒逸。
司听白要亲手摧毁掉程舒逸在乎的一切。
挖走江城娱乐的人,逼程舒逸赔付违约金,榨干她的钱,然后找黎姿假意合作,实则吞掉江城娱乐。
什麽合同,什麽合夥人,什麽对标的选秀综艺。
不过是司听白为了哄程舒逸一步一步入局的陷阱。
钱,工作,朋友家人,然后才是别的。
程舒逸已经失去了前两项,后面一项家人与朋友,就得司听白亲自去处理了。
猜中她心中所想的司明裕微微皱眉,轻声道:“你不是刚去过一趟吗?”
话一出口,司明裕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一贯强势的人难得露出些许紧张来,看向司听白的眼神有些心虚。
“我就知道,姐姐做不到不再监视我。”司听白反应却是平淡,她对司明裕还在监视自己这件事并不意外。
就在黎姿找程舒逸聊合同的那天,司听白离开了京城。
她就坐在车里,隔着防窥玻璃窗看着程舒逸的车停在不远处。
两个月不见,程舒逸瘦了许多。
虽然仍旧是精致的妆容与衣着,但眉眼间的憔悴与疲惫却是遮不住的。
她像是被重担压到极致的弦,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已经溃不成军。
只需要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折断这个女人。
竭力控制住下车的念头,司听白知道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最佳时刻。
她要程舒逸亲手签下股权抵押的合同,要程舒逸亲眼看着那被她视若珍宝的江城娱乐更替为司听白的企业。
司听白想象不到程舒逸得知这一切后会是什麽样子。
就在今早,黎姿说已经搞定了陈橙手里的股权。
用那天在鹤苑同样的,程舒逸还没有上当的那个方式,黎姿哄骗到了陈橙手中的股份。
让司听白意外的是,陈橙手里的实控股比想象中还要多。
除了原有股份,还有一部分是刚转让过去的新股权。
就连陈橙自己也很意外。
听着黎姿汇报时的喜悦,司听白却没有什麽反应,因为程舒逸上鈎是必然的。
对标《少女宇宙》的项目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自己给出的正是江城娱乐缺少的,程舒逸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对程舒逸的了如指掌。
还是该难过程舒逸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把工作安排在一切事情前面。
对待程舒逸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折断她的一切,将她踩在脚下狠狠鄙视一番的话,她是永远不会把自己排在她的利益后面的。
所以司听白要做的,只能是把自己变成利益,变成让程舒逸攀附的权利,等着程舒逸的求饶。
“所以你还是要离开我?”
司明裕无法接受:“你就这麽爱她吗?”
这两个月的相处,司明裕早以为司听白放下了,就连司听白自己也从未提过江城的一切。
司听白听从自己的安排熟悉司氏,与盛氏重新商议联姻,就连对自己的亲近也不抗拒。
可到头来,司听白还是在意程舒逸。
“不是爱。”
司听白看着司明裕的眼睛,冷声道:“是恨。”
这两个月的步步算计,只为亲手折断她。
让她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掌控。
第76章 司听白,别再离开我了
“所以你早就已经规划好了是麽?”司明裕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她才刚刚感受到司听白对自己的在意,现在却要再一次把司听白让给另一个人。
司明裕做不到。
“是的。”司听白没有隐瞒。
她已经受够了司明裕对自己这奇怪的占有欲,这不是亲姐妹间该存在的。
司明裕被这毫不犹豫的坦诚刺痛,冷笑道:“你故意不提,表现得风轻云淡,但其实你一直没有真的放下,甚至在医院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规划了,是麽?”
怪不得从来不找自己开口求助的司听白会需要钱,怪不得在医院时每次自己想开导司听白时她都回避这个话题。
原来司听白从来就没有对程舒逸真的死心过。
这一切还是司明裕的独角戏。
她以为只要让司听白有事情做,用联姻的关系羁绊困住司听白,这样司听白就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可是到头来司听白心里想着的还是程舒逸那个女人。
那个利用她,算计她,抛弃她的坏女人。
尽管是报复,可这种在乎还是让司明裕忍不住嫉妒。
“是的。”司听白说:“二姐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抢走你的东西。”
司氏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只有司听白知道司明裕吃了多少苦。
现在司氏并不需要自己,司明裕独自一人管理企业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司听白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要做司雪的接班人,她是为司明裕而存在的。
但在遇到程舒逸以后,司听白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论司听白这个人是为谁而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但司听白只自己而活。
“什麽你的我的。”司明裕的态度瞬间冷下去。
她轻抚着司听白脸颊的掌心慢慢收拢力气,指节钳制住司听白的脸颊,将人逼困坐在原位。
被困在原地的人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司明裕说:“司听白,你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我的所有物。”
这是司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
凭什麽小姨都能被母亲独有,司听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离开自己。
钳制住下颌的指节不断用着力气,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红印。
痛感蔓延,司听白却毫无波澜,她直视着司明裕的眼睛,淡声道:“二姐,我这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气氛在瞬间冷下去。
被忤逆了的司明裕眼神里的隐忍着压抑着的火气。
司听白冷眼看着她的情绪变化,没有丝毫让步妥协的意思。
她做下的决定是不可能被更改的。
无声的僵持与较量在办公室内蔓延着。
良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一方撑不住了。
“好,”司明裕再一次让步妥协,挤出一个生硬的伪装出来的温柔笑颜,“那你准备什麽时候去?”
司明裕不敢赌。
她不知道如果司听白再一次叛逃离开自己后,自己该用什麽做筹码,把她换回来。
眼下司听白给的选择,自己除了同意外别无选择。
“马上。”司听白说。
跟程舒逸约好的再次谈判是今晚,黎姿已经提前将定位全部发给了司听白。
今晚过后,程舒逸将彻底失去她原拥有的一切。
司听白期待着当自己作为江城娱乐新主人出现时,程舒逸的反应。
“我同意你去江城,但我也会去,正好司氏要落地分部,就江城吧。”司明裕的声音轻缓,却带有着同样不容拒绝的强势:“并且我要你做完这一切后,再回到我身边。”
听着司明裕安排一切,司听白忍不住皱起眉。
刚想反驳,唇被指尖抵住,司明裕轻声道:“我警告你,别对程舒逸那个女人动真心,别试图离开我,不然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麽来。”
那层如遮羞布般的姐妹关系已经摇摇欲坠。
这麽多年隐忍压抑的爱意已经到了极致,司明裕决不允许司听白再次离开自己。
“只要你敢反驳说一个不字,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永远困在我身边。”司明裕看着司听白脸颊上被自己弄出的印记,眼底勾起几分兴奋。
这些事情,司明裕不止一次幻想过。
十八岁就掌管偌大家族的司明裕,有得是手段和办法。
可是她却更想要司听白主动靠近,像自己在意她那样,强迫司听白在意自己。
她慢慢俯身低头靠近,唇似有若无地蹭过司听白的脖颈,用自己的鼻尖去轻轻碰触那被自己弄出来的痕迹。
司听白的一切都让司明裕疯狂,颈间那清浅香气诱惑着司明裕想要更多。
一想到司听白等下要去见程舒逸,滔天的醋意几乎要将司明裕淹没。
她急于做点什麽,最好留下些能证明司听白是自己所有物的痕迹。
等从疯狂的想法反应过来时,司明裕的牙尖已经轻轻刺破了肌肤,在司听白的锁骨处留下一枚新鲜的咬痕。
极力隐忍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失控。
司明裕的身体在叫嚣着渴望,她忍住想要更多的想法,伏在司听白的耳际轻声道:“我是不会让你再逃走第二次的,念念。”
这样近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姐妹间的亲密。
司明裕身上好闻的香水味钻入司听白的鼻腔,却勾不起她半分情愫。
正常的亲姐姐是不会对亲妹妹有这样强的占有欲的。
从小司明裕就强迫要司听白在她眼前睡着。
伴随着司听白的长大,司明裕这种行为并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在过去每个装睡后的晚上,司听白都能感受到那慢慢缠绕上来的,拥抱紧自己的双臂收拢力气时的克制。
更没有哪个正常的家庭里亲生姐姐会趁着妹妹睡着后,去偷亲妹妹的耳垂。
“好了。”司明裕慢慢挪开抵住司听白唇的指节,又恢复成温柔姐姐的模样,轻轻地抚摸着司听白的脸颊,柔声道:“你现在可以发表你的意见了。”
被困坐在椅子里的司听白冷眼姐姐的所有情绪变化,语气里是再也藏不住的厌恶。
“你真恶心。”
面对司明裕的靠近,司听白除了厌恶外再没有别的情绪,她被抵在坐椅中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司明裕的不断靠近。
而这刀子似的话扎进司明裕的心里,她却无所谓地笑起来。
“是吗?”司明裕笑着,眼底无限温柔:“恶心就恶心吧,反正你只能是我的。”
彻底聊崩的话题就没有了什麽再继续的必要。
最后一丝体面也没有了。
司听白狠狠推开眼前人,厌恶地拽过茶巾,不顾被弄泼的茶水滚烫,狠狠擦拭着被司明裕碰触过的地方。
她没想到司明裕在公司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对自己动手。
更没想到,司明裕已经扭曲到了这种程度。
那自欺欺人的姐妹情感被司明裕这个咬痕彻底打破。
司听白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将擦拭过脸颊锁骨的茶巾狠狠砸向了司明裕的脸。
被砸中的人却笑着将那还带有司听白余温的茶巾攥紧,挑衅一般轻轻吻过所有司听白的味道。
“别做让我恨你的事情。”司听白冷声道:“我把你当亲人所以容忍你的一些掌控,但从此刻起如果你再越界,那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找到我。”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二姐。”
自从司雪消失,大姐久不有行踪,司明裕就已经成了司听白心里唯一的亲人。
曾经对司雪的那份依赖潜移默化中转移到了司明裕身上。
从小对家庭充满期待的司听白一次一次容忍着司明裕对自己的出格行为。
可是这一次司听白再也忍不住,她也彻底不想忍了。
她只接受和自己深爱的人有这样亲密接触。
虽然她已经和程舒逸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但潜意识里她还是为程舒逸保持着身心干净。
“别这样对我,念念。”清醒过来的司明裕看着司听白冷下去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紧张。
她想伸出手去触碰,却被毫不犹豫躲开。
司听白此刻已经对这个地方厌恶至极。
既然是姐妹关系,那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错位的可能。
不顾司明裕的乞求,司听白头也没回地走了。
眼睁睁看着司听白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独站在原地的司明裕手中空空,除了那方早已经冷却的茶巾帕子外,司听白什麽都没留下。
司听白最后的容忍和拒绝并没有让司明裕死心。
反而让她心底的那份欲念更加汹涌。
总有一天自己会彻底拥有司听白的,从身体到真心,司听白的一切都只能给自己。
司明裕将那茶巾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无限眷恋地轻蹭着。
仿佛被握紧的不是冷掉的帕子,而是她心心念念的司听白。
直到守在门口的人传来司听白离开的消息,司明裕才终于舍得将那帕子丢下。
刚刚咬在司听白锁骨处的那个印记并不能平息司明裕心底的欲念,她被司听白这叛逆勾起来的怒火急需找个人平息。
电话刚拨通,对方就迅速接起。
似乎完全没想到过司明裕还会主动打来电话。
电话那段女人的声音有些欣喜带有着讨好:“阿裕……”
“镜司水月,”司明裕盯着那块茶巾,毫无情愫的嗓音冷冷:“洗干净了等我。”
不给人回应的机会,电话又被无情挂断。
司明裕跌坐回司听白刚刚坐过的地方。
茶巾被展开铺平在脸上,司明裕贪婪地感受着妹妹残留下的丁点余温。
……
……
晚八点,江城鹤苑。
刚停靠在路旁的车竖起防窥玻璃,从外界根本看不见任何车内的景象。
司听白再一次抛弃所有,独自来江城。
在过去九年里,从京城到江城的距离路径在心中计算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满怀爱意,带着孤勇与期待的司听白了。
突兀地手机铃声回荡在车内,打断了司听白纷乱的思绪。
刚一接通,黎姿紧张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递过来。
“司老板,您已经到江城了吗?”黎姿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今晚就要谈最后一步了,您确定您会过来吗?”
从不在人前露面的猎头L小姐第一次接线下任务,却意外的比想象中进展得要顺利许多。
一旦程舒逸签下合同,约定生效,那就意味着黎姿的任务完成。
高昂的佣金,诱惑力十足的新职位,每一个都诱惑着黎姿。
“对,我已经到了。”司听白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又舟车劳顿,但司听白一点都感觉不到累。
想到马上就可以再次见到程舒逸,难言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
见面后第一句话该说什麽,主动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太掉价,说点什麽才会显得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呢。
握着电话,司听白再听不见黎姿的声音,她的思绪忍不住再飘远。
江城是一座有魔力的城市,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和程舒逸有关。
所以只要来到这个城市,司听白所有伪装的疏离和坚硬全都化作潺潺江水流逝。
甚至此刻还没有见到程舒逸,她的心脏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激动起来。
她忍不住想程舒逸的反应会是什麽样子。
她会愤怒吗?应该会生气吧,看见自己一手创办的江城娱乐归属她人,或许会像盛南辞一样,愤怒又有些懊悔。
程舒逸会后悔弄丢自己吗?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迅速侵占司听白的大脑,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电话已经被挂断。
因为司听白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车窗外的人吸引。
那让自己光是想想就紧张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隔着防窥玻璃,程舒逸正沉眸看向车内。
已经停好车,甚至即将进入鹤苑的程舒逸再一次注意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车。
和周边停着的车没区别,一辆很普通的红旗HQE,在夜幕中并不显眼。
可就是这不显眼的车,却让程舒逸忍不住想靠近。
因为上次黎姿来找自己谈合作时,就是那辆车停在这个位置。
一闪而过的,连程舒逸自己都觉得荒唐的猜测冒头,让她忍不住改变了往鹤苑走的脚步。
明明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痴心妄想,可程舒逸还是忍不住想走过去看看。
环绕着这辆车走了一圈,在经过后座车窗旁,程舒逸突然停住了脚。
正盯着玻璃窗的司听白呼吸微窒,感受着程舒逸投递过来的视线。
两个人无声地隔着玻璃对视良久。
程舒逸还是转过身走了。
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看着人彻底走远,大气不敢出的司听白缓缓地松懈了呼吸。
明明只是被程舒逸这样看了一眼,从心底攀升的忍不住想靠近的欲望几乎要将司听白吞噬。
现在还不是时候,司听白在心里告诫自己,等下见面不管程舒逸做什麽,都一定要表现得毫不在意。
即使程舒逸求饶,也不许心软。
正低头和自己吵架的司听白并没有发现,那个走到台阶上的女人再次回过头,意味深长地回望了一眼。
……
……
“程小姐,我们调整过的最终合约大概就是这样了。”黎姿将合同递过去,点了点乙方的签名点:“第三位合夥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这边要是觉得没问题,我们可以确认以后见一面。”
看着被改良后的合同,江城娱乐仍旧是受益方。
包裹着糖霜的陷阱,背后潜藏着的是无数阴谋。
程舒逸却一改刚刚谈判时的和气,将笔丢开,淡声道:“合同我说了会签,但是我要先见我的另一个合作夥伴。”
“程小姐。”黎姿到底是人圈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程舒逸的顾忌,笑道:“合约没达成前,我们三方是不能见面的,您这边签完我马上让您见合作夥伴。”
“如果我不呢?”程舒逸平白又想起刚刚看见的那辆车,她忽而一笑,淡声道:“而且我猜,黎小姐您根本不是沪娱传媒的真正老板吧?”
从江城娱乐的艺人被挖走时,程舒逸就已经意识到了这是场针对自己而来的风波。
只是她没想到做这一切的人真的是自己猜中的那个人。
更没想到,她会为了让自己吃亏,而不惜自损八百。
吞掉一个空壳子似的江城娱乐,并不能带来收益。
能不惜一切这样做的人,除了泄愤外,程舒逸再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黎姿看着程舒逸的表情,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另一个人见面的话,程舒逸是不会签约的。
眼前这个女人在猎头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难啃硬骨头。
“好吧。”黎姿耸了耸肩,无奈道:“是我低估了程小姐的警惕性,我同意先见另一位合夥人。”
反正江城娱乐的大头股权已经被签过来了,程舒逸手里的散股就算是不出让,也掀不起什麽大风浪了。
这样想着,黎姿拨通了电话,告诉完对方房间号后,静静等着。
约莫五分钟后,包厢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还没开口,在看清楚坐在室内的人后,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舒逸?”陈橙惊讶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怎麽在这…”
话没问完,陈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自己上套了。
就在和程舒逸聊完的第二天,陈橙接到了一封真人秀的合同邀约。
对方有嘉宾也有钱,是正儿八经的娱乐公司,虽没有什麽名气,但给的钱多。
要求条件只是陈橙手里江城娱乐的股权,此外别的再不需要了,太多心动的条件摆出来,陈橙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签了合作书。
前期江城娱乐并不需要花钱花精力,只是需要陈橙手中的股权做抵押,后期节目播出后回本了再抽回股权,不论怎麽看,江城娱乐稳赚不赔。
而且更重要的是,江城娱乐程舒逸手里占股61%,除去散股,陈橙手中只握着25%。
所以即使是押上手中全部的股权也不能撼动什麽,但是陈橙没想到的是,当她签约完去被告知,她已经被更替成了新的股权持有者。
也就是说,程舒逸手中原有的股份,在陈橙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起被抵押了。
当此刻陈橙推开门进来看见坐在黎姿身边的程舒逸时,陈橙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黎姿笑看着慌乱的陈橙,静等着程舒逸的反应。
而程舒逸却像是早已经猜中了一般,只是招手示意陈橙坐过来。
在黎姿拿来合约书后,程舒逸就已经决定要做这个项目。
不为别的,只因为在背后布局这一切的人,可能是司听白。
所以程舒逸把自己原有的股权划给了陈橙。
只是程舒逸没有想到,背后的那个人根本没有给江城娱乐留下生还的余地。
在算计和接近自己的同时,也算计了陈橙一把。
黎姿笑着问:“好啦,程小姐现在见到另一个合夥人了,可以继续签约了麽?”
“不可以!”
陈橙着急地大喊一声,阻拦道:“舒逸不要签,这个是陷阱。”
反应过来一切的陈橙后悔死了,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蠢笨会导致江城娱乐彻底失去大额股权。
现在留在程舒逸手中的只剩下散股,可江城娱乐对陈橙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但对于程舒逸来说,江城娱乐意味着她的十年青春。
是实打实的十年啊,一天都没有休息过的青春。
陈橙不敢想象没有了江城娱乐的程舒逸还可以做什麽,难道要再次转行吗?
程舒逸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她的钱赔了违约金,重新涉足新行业不亚于徒步登天。
人能有几个十年呢。
“陈小姐您现在才反应过来,其实已经晚了。”黎姿语气里是不掩饰的笑:“而且我看程小姐似乎早已经做好了选择。”
陈橙猛地拍响桌子,吼道:“住口!我会告你的,还有你背后的那群影子公司。”
“随你的便。”黎姿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的所有手续都合法。”
不同于陈橙的懊恼,也没有黎姿的狂妄。
程舒逸盯着眼前的合约,再次回想起刚刚看见的那辆车。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赌一把吗?
赌那从未被自己确认过的直觉。
如果背后的人不是她,那麽程舒逸将会失去一切。
可如果是她……
沉思良久,程舒逸抬起头问:“如果我签了这个,你背后的老板会开心吗?”
还在和陈橙扯法律条文的黎姿没想到程舒逸会这样问,啊了声下意识说:“当然会,江城娱乐的名声在外,我想吃掉这个大饼,没人会不开心吧?”
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是被逼到困境的兽。
其实无需走这个合约,如果司听白想吞掉江城娱乐的话,应该会有许多办法。
虽然并不知道司听白做这一切的用意,但黎姿想,司听白应该会开心吧。
陈橙拽住程舒逸的手,轻轻摇头:“舒逸,别…”
尽管已经无法挽回了,但陈橙还是不想让程舒逸就这样轻易放弃。
哪怕只留下一点点,哪怕只是散股,那也总比亲手交出一切要好吧。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陈橙一定会毫不犹豫拿出一切去交换。
最开始创立江城娱乐的是自己,可亲手搞垮江城娱乐的,还是自己,陈橙对程舒逸只有无尽的亏歉。
“没事橙子。”程舒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大不了从头再来,我的人脉和关系并不会因为这一纸合同断送。”
江城娱乐动荡的事情还没有彻底曝光。
但在程舒逸思考这个合同的那一周里,圈子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少圈中导演以及经纪人好友和被程舒逸扶持过的艺人纷纷打来电话表示愿意给帮助。
就连向叶妮也亲自来找过程舒逸,邀请程舒逸去她公司做总经纪人。
这些好意都被程舒逸拒绝了,一是因为江城娱乐的亏空是个难以填平的深渊,二是程舒逸真的有点累了。
从那天陈橙表达完自己因为母亲而产生了想放弃的念头后。
程舒逸第一次有了身体与心理双重的疲惫感。
现在程游历已经在治疗了,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虽然程舒逸账面上没有了钱,但出让完股权,多少还是会有一些进账的。
自然不够像过去一样生活奢侈,但保证富足和程游历的治病负担还是没有压力的。
或许在江城娱乐还有价值时丢开,比彻底耗死在手里要更值得吧。
而且今年自己就要三十岁了,也该好好规划一下未来了,程舒逸想。
包厢内长久的安静后,黎姿终于忍不住了。
“我背后的老板已经到了。”黎姿低头看了眼新消息,笑道:“所以程小姐您的选择是?”
她话音落,包厢另一端的门应声而开。
程舒逸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向屏风后,那被遮挡着的进来人的方向。
会是她吗?
赌一把吧。
内心长久地挣扎后,握住钢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程舒逸终于开口。
“我签。”
陈橙刚想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笔尖落在纸张上,程舒逸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是程小姐爽快,那剩下的就跟我老板谈吧。”黎姿站起来,将主位让出。
屏风后响起脚步声。
每一步都让程舒逸的心跳停滞一拍。
直到程舒逸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大脑嗡地一声空白了。
第77章 司听白,这是谁留下的痕迹?
冷色调的灰一直是很挑人的颜色,可穿在眼前人身上却无比适合。
纯羊绒的手工剪裁大衣内里叠穿着同色系的西服三式,衬得人身长如玉眉目清冷,衬衣领口解到第二颗纽扣,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程舒逸的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眼神里闪过惊艳和欣喜,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和行动。
所有的猜测在此刻成真,那在背后对江城娱乐赶尽杀绝,下死手的人。
真的是司听白。
两个多月没见,司听白似乎变了许多。
明明不论是身形还是外貌都一如初见时惊艳,但程舒逸就是感受到了变化。
只是这个变化她一时间无法非常清晰的形容出来。
因为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冷冷滑过,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留给自己对视的时间。
黎姿讨好的笑意在耳边传来,拥着来人入主座。
随着她的走近,程舒逸更加清晰地看清司听白。
视线在落在司听白锁骨处时,向来干脆果决从不慌乱的程舒逸就这样失了态,僵站在原地。
“好久不见。”
在主位上落座的司听白抬起眼,看向愣住的女人:“程、舒、逸。”
这短短三个字在分开的时间里,被司听白心头碾过无数次。
不同于那相见时的欣喜。
此刻司听白看向程舒逸的视线平淡毫无波澜。
尽管内心早已分崩离析,但她的眼神晦暗深邃,没透露出分毫。
现在还不是时候,司听白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对程舒逸有留恋。
视线冷冷扫过又挪开,翻涌的情愫被狠狠压制下去。
她的回避已经到了刻意程度。
如果此刻程舒逸还清醒理智,一定可以发现司听白挪开的视线里难以隐忍的那份情愫。
但程舒逸此刻什麽都感知不到了,她的视线长久地凝结在司听白的锁骨处,表情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眼前人白如瓷玉的肌肤上,有一枚清晰的咬痕。
因为衬衫纽扣的遮挡,咬痕并不完全,但不难看出咬下的人很用力,咬痕边缘还泛着红。
这个位置并不私密但极致暧///昧,任谁看了都会引起遐想纷纷。
程舒逸第一次想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或者眼前人根本不是司听白。
过去呆在自己身边的那只小狗,可是被人摸摸头都会炸毛的性格,除了自己外,司听白平等地排斥所有人的靠近。
但现在那个最讨厌被人亲近的人,脖子上有了别人的痕迹。
房间内的氛围随着司听白的到来被引爆,这声挑衅的打招呼彻底惹怒了陈橙。
“居然是你?在背后操控安排做这一切的人?”陈橙满脸的不可置信,狠狠盯着司听白的眼睛恨不得将人凿出个洞来:“那群艺人也是你挖走的?可你不是孤儿吗?短短几个月你哪来这麽多钱完成这一切?”
突然出现的司听白明明什麽都没变,却什麽都变了。
曾经被她强压在乖巧伪装下的狠厉与攻击性毫无保留的显现了出来。
陈橙完全没办法将面前这个人和那个在程舒逸面前乖巧懂事的司听白联系到一起。
“陈小姐。”黎姿站在司听白身边,挺了挺腰杆大声道:“注意你的态度,坐在你面前的是盛世传媒与江城娱乐未来的新主人,司听白。”
“呵,盛世传媒?”听到新主人这三个字,陈橙只觉得荒唐:“我知道江城娱乐有个被签约的,一无所有的艺人司听白,什麽时候变成了主人?”
这场风波的开始,就是源自于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挖空江城娱乐所有艺人的盛世传媒。
而现在,盛世传媒的老板,居然是司听白?
黎姿冷笑着火上浇油:“现在一无所有的人,应该是您二位吧?”
一无所有这四个字实在讽刺。
最后的体面也不顾及了,陈橙将自己被愚弄以及江城娱乐被算计的火气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她抄起手边的杯盏狠狠甩过去,整个包厢里都回荡着陈橙的吼声:“你这样算计舒逸和白眼狼有什麽区别?”
这段时间的事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把程舒逸折腾到死去活来的幕后人,居然是那个被程舒逸亲手捡回来,一手培养捧红的司听白。
陈橙接受不了,她在舒逸生病时还那麽真心实意期望过司听白会出现。
甚至还为了司听白和俞原野大吵了一架。
比陈橙先一步反应过来的黎姿挡下了那个飞溅过来的杯盏。
被泼了一身水的黎姿瞪着陈橙,守在司听白身* 边。
闻声冲进来的安保将陈橙团团围住,颇有几分你敢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架势。
包厢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无声的火药味蔓延。
而身处在风暴中心的另一个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论是司听白的打招呼,还是陈橙的暴怒。
站在原地的程舒逸始终没有反应,她的视线长久地落在司听白身上。
那枚咬痕将程舒逸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
刚刚坐在车里的人,真的是司听白。
除了最开始见面的那一瞬间的惊喜外,那枚咬痕成了程舒逸唯一在乎的东西。
可以肯定的是司听白在遇到自己前,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知识。
就连她那最开始青涩的吻技和谨慎羞怯的手法也是由程舒逸一点一点亲自调///教出来的。
但此刻,消失了两个月的司听白再次出现。
却顶着别人的咬痕,示威一般出现。
除了那句好久不见外,司听白的视线再没有落回过自己身上。
那双总是带着无限爱意跟随着自己的眼睛,此刻被霜雪封存,再无波澜。
“是挺久的。”程舒逸终于开口,她不动声色地拉开陈橙,将人挡在自己身后:“那你的目的达成了吗?”
问询声回荡在包厢里,程舒逸的视线始终盯着司听白。
但被盯着的人却冷冷一笑,抬起眼看向暴怒的陈橙:“看来你并不知道,我的离开是你好朋友的交易。”
不愿对视的眼睛,就连程舒逸的问询司听白也没有理会。
陈橙咬着牙问:“交易?”
“对呀,”司听白慢慢前倾,笑道:“她拿活人换骨灰,没告诉你吗?”
看着眼前人的笑,即使司听白此刻是坐着的,但她周身的气场和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压迫还是让人发憷。
骨灰两个字让陈橙愣了下,几乎是瞬间想起了周昭。
好像确实是从带回周昭后,司听白就消失了。
而程舒逸大病一场,江城娱乐突遭横祸。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一切物是人非。
这个弯腰的姿势,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程舒逸更加清晰地看见那枚咬痕,忍不住皱起眉:“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作为江城娱乐新的管理人,我需要程舒逸全权负责与我交接。”司听白仍旧忽略着程舒逸,冷声规划着:“年后我会正式向外宣布接管江城娱乐,在江城娱乐盈利前,我需要程舒逸继续负责公司的一切项目。”
黎姿迅速反应过来,低头道:“好的司总,听你的安排。”
“从今以后你也不用再做原工作了。”司听白终于抬起眼,视线扫过眼前人:“既然程大经纪人专业过硬,那就让她当你的助手吧,帮你快速熟悉江城娱乐。”
“毕竟,江城娱乐是程舒逸大经纪人十年的心血呢。”
终于对上视线,一直被忽略的程舒逸盯着司听白的眼睛,试图再次开口,可那视线根本没停留。
如流星划过,司听白再次躲开了。
逃避的眼神里是再多一秒就会被看破的刻意伪装。
都做到这份上,她还是没有反应吗?
司听白咬了咬牙,极力隐忍着情绪。
她要程舒逸失控,要程舒逸因为失去这份工作而不得不对自己摇尾乞怜。
可程舒逸的反应让司听白很失望。
故意不去再看程舒逸,司听白烦躁地抿了口茶。
得到了职业安排,黎姿喜出望外连连应承:“好的司总。”
“你真无耻。”陈橙的火气再一次被挑起来,光骂不够她又想动手。
只是这一次,那群人的反应比她快。
程舒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给隔开了。
为首的安保被程舒逸的眼神吓住,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拉住陈橙,对程舒逸说:“您别冲动,我们老板叮嘱过不伤人。”
被抓住手腕的陈橙挣扎着,训练有素的安保将人堵住嘴,带了下去。
司听白的做事方法干净利索,甚至没有留给程舒逸反应的时间。
包厢里瞬间就安静了下去。
看着被安保围出去陈橙,司听白摆摆手道:“黎姿,你亲自送陈橙,这个江城娱乐前老板下去吧。”
现在总该着急了吧。
曾引以为傲的身份和地位都被取代。
现在就连能排在第三位的朋友都被这样对待,为什麽还是不生气呢?
有些烦躁的司听白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这破茶可真苦啊,冷茶流淌过喉间,丝毫没有压下莫名其妙的火气,司听白眉眼间的不耐更甚。
黎姿懂事地关上了门,包厢内只剩下了一站一坐着的两个人。
跟茶较劲生气的司听白端起茶壶,为自己续了杯茶。
她没想到的是,几乎是门刚关上,那隐忍到极致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谁的痕迹?”
高跟鞋撞击着地面发出响声。
司听白倒茶的手一抖,心瞬间提起来。
迈步逼近的程舒逸视线似刀刃,恨不得将那个碍眼的痕迹剜下来,她抬手扯过司听白的衣领,纽扣崩开,终于漏出完整痕迹。
该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呢,程舒逸不由得想起童年时最爱的那个玩偶。
非常仿真的小狗形状,因为过于喜欢,所以程舒逸就连上学也会带着。
可是越在意就越是会出岔子,一次班级大扫除结束,程舒逸的小狗玩偶被偷走了。
好在没有什麽波折,老师仅半节课的功夫就帮她找回来了。
可是找回来的小狗程舒逸却不喜欢了,原因无它,偷走玩偶的那个小孩为了伪装,在小狗玩偶的耳朵上用订书机打了个孔。
拔掉钉子,小狗耳朵上留下了两枚显眼的针孔。
跟此刻司听白锁骨处的那枚咬痕一样碍眼。
阔开的衬衣口,让那原本还只是若隐若现的痕迹彻底暴露。
咬痕很深,并且很新鲜。
一看就是刚留下不久。
也就是说,司听白在赶过来前,刚跟另一个人结束了场亲密。
然后带着别人的痕迹,来到江城验收自己的狼狈,试图看自己因为失去江城娱乐而崩溃失态。
滔天的妒火几乎要将程舒逸燃尽,她抬手掐住司听白的脖颈,逼着人转过头与自己对视。
溢满的茶杯就这样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热茶飞溅,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会动手。
被这样冒犯地控制,司听白不怒反笑,甚至顺从地抬眼看着程舒逸的失控。
那双清淩淩的眼睛里只有讥讽,没有半分情愫,程舒逸的火气更甚,冷声质问着:“说话,谁的痕迹。”
被掐住的喉咙小幅度地吞咽了下。
终于失控了。
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会注意到自己锁骨处的痕迹。
更没想到那被司明裕在身体上留下的恶心标记,居然会成为引爆程舒逸情绪的导火索。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程舒逸了。
明明排序都要把金钱地位排在一切东西前面的女人,现在居然不在乎自己一手做出来的公司了,却要管一个被交换出去的筹码身上为什麽要有别人的痕迹。
如果真的这样在意自己,又为什麽会拿自己去换死人的骨灰呢?
连死人都比不过的自己,居然会比江城娱乐还要重要吗?
或者说,程舒逸还以为只要掌控着自己的身体,拥有自己的爱,就可以再拿回一切呢?
可惜,司听白已经不是那个程舒逸勾勾手指就摇尾巴的狗了。
看着身下人眼波流转间的情绪纷飞,熟悉的掌控感才刚回笼,程舒逸的手上一重。
被压制着身下的人抬起手,扣住了程舒逸的手背。
掌心慢慢收力,司听白没有犹豫地扯掉了程舒逸的掌控。
就像当初清理一切却留下项圈一样。
曾经最乖巧的小狗终于露出爪牙。
挥开程舒逸手的人站起身,像是厌恶极了,司听白扯过纸巾轻轻擦拭着刚刚握过程舒逸的指节。
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程舒逸的指印,就像白雪皑皑上缀着的红梅,色气又诱人。
如果没有那枚碍眼的,来源不明的咬痕的话,程舒逸想自己应该会很开心。
慢条斯理扣回纽扣的司听白冷冷一笑,不屑道:“你有资格问这个吗?”
站直身体的司听白比程舒逸要高,她第一次不再用仰视的姿态与程舒逸对话。
这让程舒逸很不习惯。
“这也是报复我的一环吗?小狗。”程舒逸盯着那被扣回去的纽扣,被遮挡住一半的咬痕犹在,遮遮掩掩,不如不挡。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程舒逸心底的妒火无尽蔓延。
这种东西被别人碰过的感觉真不好受。
正介怀着那痕迹的程舒逸并没有察觉,她此刻的失态被人尽收眼里。
刚刚还冷漠疏离的人忍不住勾起细微的笑意。
司听白的心没由来地暗爽起来,面上还是冷漠的姿态:“我说了,你没权利问这个。”
“而且,我是司听白,不是你的狗。”
看着程舒逸因为自己的回答而不断冷下去的脸色。
越来越多的爽感蔓延在司听白心里,她轻咳了声道:“公事已经聊完了,希望明天在江城娱乐,程小姐能准时上岗。”
说完,司听白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在与程舒逸擦肩而过的瞬间。
司听白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
这是一个精心算过的,很好的被拉住的角度。
只要程舒逸抬手,就可以留住司听白。
第78章 是在找我吗?(一更)
但让司听白意外的是,她就这样走过,甚至都已经走出很远。
程舒逸却没有如预料般抬手拉住自己。
眼看着都已经走到门口,此刻不可能停住脚或者回过头问程舒逸为什麽不继续追问。
自尊不允许,按照计划也是不应该的。
刚刚感受到的那丁点在意的爽感,在此刻全部消失殆尽。
司听白咬着牙狠下心强撑着走出包厢,独留程舒逸一个人在原地。
门被关上,外界的所有声音全部切断。
静下去的房间像一座孤岛。
独站在原地的程舒逸是被遗落在孤岛上的一砾贝壳。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但在真的清晰听见关门声的那一刻,程舒逸还是有些失望。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声,刚刚还滔天的妒火顷刻间灭下去。
那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抬起几分的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司听白居然真的敢就这样走了。
她凭什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
从一开始进来就刻意躲闪着与自己对视,故意不理会自己的话,曾经那总是充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却连视线也不愿意分给自己。
就连刚擦肩而过那样近的距离,故意放慢的步调,明明都是想叫自己挽留的。
可她还是走掉了。
在感情里早已经习惯上位者姿态的程舒逸,除了被那枚咬痕搅乱了几分理智外,司听白的每一步试探,都被程舒逸看穿。
真的不在意就该是坦坦荡荡的对视,而不是这样躲闪失措的逃避。
只要司听白还在意,自己就有重新掌控她的机会。
视线落在那碎裂在地刚刚被司听白握过的瓷杯上。
程舒逸冷冷一笑,安静让她清醒,理智也迅速回笼。
司听白的故意躲避是真的,她没放下是真的,而那枚清晰可见的咬痕也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唯一让程舒逸介怀的是,到底是谁这麽不知死活,敢在自己的小狗身上落标记。
而司听白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根本不是为了收购江城娱乐。
倒像是为了向自己展示那枚咬痕。
明明一开始招惹自己,摇尾乞怜讨好的人都是司听白。
可是现在跑走后的小狗再回来,竟然想摇身一变做主人。
只是她的演技太烂了。
不过既然回来了。
就别想再离开自己第二次了。
整理好思绪的程舒逸拿起车钥匙和自己的包。
桌面上的合同她看都没看,就这样径直走了出去。
……
……
早等在车边的黎姿远远看着人来,殷切地打开车门迎上去。
“司总,您刚刚聊得怎麽样?”混迹人圈,当了多年猎头的黎姿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这种见面后的无声暗流涌动,以及剑拔弩张感,根本不是收购与被收购方的感觉。
倒像是那种分手分的极其不体面,再次重逢后拼命想压制对方一头的恋人。
此刻司听白皱起的眉头也印证了黎姿的猜测。
“就那样。”司听白生着闷气坐回车里:“你明早八点,江城娱乐报道就是了。”
按照计划程舒逸知道是自己收购江城娱乐后该生气才对。
可是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什麽不生气,那麽‘敬业爱岗’的人被分配给人当助手也没点情绪波澜吗?
黎姿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从未和司听白在线下接触过。
之前的每次合同,都是通过电话和邮件联系的。
黎姿没想到能在背后布局一切的人,居然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孩。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司听白时,比起对年龄的惊讶黎姿更多的是佩服。
是那种打心眼里的,对司听白如此小的年纪却能做到这麽成熟稳重,手段狠厉的佩服。
这也是黎姿敢从原行业跳槽来跟着司听白的原因,她相信跟着司听白,未来的自己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但是黎姿没想到,仅仅是刚刚在上面和程舒逸独处了会儿,再下来的司听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带司机,所以是黎姿开车,那播的一半的歌随着车辆的启动而继续。
孙燕姿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静静地唱着——
【而你为什麽
不解释低着头沉默
我该相信你很爱我
不愿意敷衍我
还是明白
你已不想挽回什麽①】
原本就攒着火气,对刚刚程舒逸不挽留不讨好自己颇有不满。
现在这应景到跟火上浇油没区别的歌词,成了彻底压垮司听白的稻草。
“切掉。”
刚把车倒出来没来得及起步的黎姿被这声突兀地指令吓了一跳。
脚下一松,熄了火的车晃了晃停在了原地。
孙燕姿的声音就这样消失了。
车内瞬间安静下去,司听白的心彻底被歌词搅乱。
可恶。
现在连歌词也要嘲笑自己了。
程舒逸她凭什麽不在乎自己的公司啊,如果她连江城娱乐都不在意了,那自己该做点什麽才能让她不爽呢?
该怎麽样才能彻底掌控程舒逸呢。
心情一不好就看什麽都不顺眼。
好不容易重新启动了车的黎姿手忙脚乱地赶在孙燕姿再开口前,把她的歌切掉了。
轻快悠长的俏皮小甜歌,王心淩的那首《爱你》在车内响起,试图活跃下气氛。
但身后的人还是不满意,司听白烦得厉害:“天天情情爱爱的,你这个态度以后怎麽工作?”
像是在骂黎姿,又像是在骂自己。
司听白越是回想就越是觉得自己蠢透了,刚刚居然还那麽刻意地放慢脚步等程舒逸拉自己。
她要是真的在意自己,肯定早就在自己出现时就过来了。
怎麽可能还要自己给机会。
甚至自己给了机会还不上鈎。
“老板说的是,我马上换掉。”闻到火药味了的黎姿战战兢兢地连切了好几首,但该死的都是或喜或悲的情歌。
跟故意作对似的,随机的曲库又切回了那首我怀念的。
孙燕姿的声音一出来,就彻底惹恼了司听白。
“能不能听点正经的?”司听白皱着眉,愈发不爽起来:“换首红色的,正能量的,不被女人搅乱心智的歌。”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场不够突然,所以没有让程舒逸被威慑到。
以至于她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还是应该换点更酷的出场,司听白在心里懊恼。
黎姿连声应下,不敢去曲库乱淘,而是准确搜索出红歌歌单。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不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②】
当李谷一老师磅礴大气的歌声一出,车内的氛围瞬间变得神圣而又严肃。
被红歌洗涤过的心灵得到净化,司听白仰躺进座椅靠背,不再讲话。
察觉到身后那位难伺候的大小姐终于安静了,黎姿赶忙又发动了车。
她这下可以彻底肯定了,这大小姐和那位还没走出来的经纪人,就是一对闹掰了的情侣。
很明显,自己的老板,这个在生意场上聪明灵光的脑袋在感情这方面一窍不通。
黎姿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她直觉未来江城娱乐的日子会不好过。
“我还没叹气呢,你这订的什麽包厢,茶太难喝了!”司听白还是有些不爽,故作凶狠道:“下次不许定这里了。”
这个丢脸的地方,司听白打死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虽然走出来的人是她,但是凭什麽程舒逸不拉住自己。
不是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的痕迹是谁的吗?
为什麽不继续问了。
走出来的司听白把自己气够呛,
横挑鼻子竖挑眼,司听白不满地说:“明天接管江城娱乐,虽然明面上程舒逸归你管,但她的工作安排都得经过我审批。”
“好的司总,”黎姿在心底叹气,对司听白的滤镜默默削弱掉一层。
折腾半天终于开出鹤苑的车汇入车流。
专心看路况的黎姿和曾经在懊恼情绪里的司听白都没有发现。
有一辆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默默地跟着她们。
除了放歌那边让司听白有点小不满外。
黎姿不论是人情世故还是业务能力都没的说。
她不仅贴心地为司听白准备了新住宅,甚至还是根据司听白的喜好,在江城寸土寸金的地界搞了个临江的大落地窗。
再次回到江城,心里没有半分喜悦,洗漱完的司听白将自己摔进大床上。
懊恼地复盘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这样趴着想到睡过去,司听白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哪里有问题。
明明在京城烂透了的睡眠质量,来到江城的第一晚却被奇迹般治好了。
所以趴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那一辆跟了她们一路的车,正停在她们家楼下。
坐在车里的人静静地燃了一支烟,盯着眼前楼宇中的某一盏灯沉默着。
……
……
上班第一天,黎姿非常准时地来接人。
司听白以奇怪的睡姿滚了一夜,代价是左边脑袋上那细碎的一缕头发高高翘起。
从家到江城娱乐的车距,司听白和头发较劲了一路,却怎麽也压不下去。
再次回到江城,好像一切都跟司听白不对付。
“没关系的司总。”黎姿看着放弃抵抗的人,忍不住笑:“实在不行,我给您买个小发卡挡住就是了。”
经过昨晚,黎姿终于在眼前人身上看见了一点符合她年纪的孩子气。
只是在踏入公司的那一刻,司听白又冷了脸恢复了疏离。
“通知能调动的部门十分钟后来开会,盛世的那批艺人几点到?”虽然昨晚的见面没有如司听白预料的满意,但工作还是要推进的。
黎姿把司听白的话一一记下:“盛世的艺人已经到了,等下一起开会吗?”
司听白点点头,嗯了声。
总经理办公室有一部专属的直达电梯,再次回到江城娱乐,司听白对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楼承,司听白的心渐渐开始忐忑起来。
那个对江城娱乐似乎并不在乎的程舒逸,她会准时来上班吗?
如果再见到,自己绝对不能再跟昨天晚上一样丢脸了。
“对了,”
在办公室门口站住脚,还是忍不住的司听白转过头说:“看看程舒逸来了没有,叫她来办公室找我。”
黎姿微愣,旋即又反应过来,点头应了声好。
吩咐完工作,黎姿就去准备会议需要了。
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的司听白抬起手,搭上这间原本属于程舒逸办公室的门把手。
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司听白愣在了原地。
脑袋上翘起的那根呆毛终究是没能压下去,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倔强地又翘起来。
坐在主座上的女人慢慢转过身,单手托腮眼底带笑:“是要找我吗?”
第79章 又想逃跑麽,小狗
司听白看着坐在面前的程舒逸,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躲。
昨天的交手已经让司听白略逊一筹了,今天的新招式司听白还没研究明白呢。
眼前人就这样占领了主位。
还没等司听白反应,原本坐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又想逃跑麽,小狗。”
视线率先落在司听白身上,程舒逸仔仔细细地将眼前人脖颈环视了一圈。
好在,脖子上并没有多出什麽。
像是故意,司听白在衬衣里叠了件羊绒薄高领,那碍眼的咬痕彻底看不见了。
程舒逸心满意足地验收完,慢慢站起来步步逼近:“让我猜猜看,你现在不仅想躲,还很懊恼,为什麽又一次让我占了上风。”
昨天在司听白家楼下苦等到后半夜,直到匣子里的烟燃尽。
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司听白家的程舒逸才终于发动车辆离开。
那枚咬痕跟刺一样狠狠扎在程舒逸心上。
她迫切地想要将刺给拔掉,并且弄清楚种下这根刺的人是谁。
几乎是没怎麽睡,程舒逸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搭配了衣服妆容,早早地等在了江城娱乐。
可刚一见面,司听白居然又想跑。
而对程舒逸心中所想一无所知的司听白还在心里盘算怎麽掰回一局。
刚刚冒头的心思全被猜中,司听白握住门把的手微微收力。
随着程舒逸的靠近,独属于她的清浅的鸢尾香缠绕而来,诱得司听白就连呼吸也乱了几拍。
身体还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过去半年情缠,数不尽的亲密,自己早已彻底被程舒逸给驯化。
以至于给了眼前人足够的底气,仿佛她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再把自己哄回去。
如果真的这样,那麽自己的离开就一丁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为什麽要躲?”
司听白咬着牙,将心中的慌乱强压下去,逼着自己抬头与程舒逸对视:“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心中纷乱,吐出来的话却跟尖刀子似的扎人。
又是这样刻意伪装的冷漠,如果不是那握着门把的手正微微发抖。
程舒逸可能真的会被司听白这句话唬到。
但眼前人所有的经验都是由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对感情的认知。
所以程舒逸自信能掌握一切。
她的步步逼近终于突破了安全距离。
“是麽?”鞋尖抵住鞋尖,程舒逸轻笑道:“不想躲的话,为什麽不敢看我的眼睛呢?小狗。”
明明是在对峙,却因程舒逸这声小狗而弄得像调///情。
司听白被这抹鸢尾香气扰得心中方寸大乱,表面上却还在硬撑:“程舒逸,我希望你明白,我现在是江城娱乐的控股人,是你的老板。”
“我知道啊。”程舒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所以呢?”
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让程舒逸感受到司听白的体温。
蓬勃朝气的生命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引诱。
极力控制住仰头轻吻的念头,程舒逸保持着镇定。
不得不承认,两个月不见,司听白的身体对程舒逸仍旧有极大的诱惑力。
但比起这样,程舒逸更想让司听白来主动求吻。
“所以。”司听白挪开视线,冷声道:“我需要你跟我保持距离。”
不要再靠近了。
司听白,不许心软,不许回头,不许她勾勾手指你就巴巴地摇尾巴。
在心中骂着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却不断收力。
黛色的青筋鼓起,将薄薄的白皙皮肉撑满,看起来像是极力在隐忍,却充斥着莫名的色气。
程舒逸的视线低垂,忍不住抬起指尖轻轻覆盖过去,沿着山脉似的青筋滑动。
跟狐狸似的人狡黠一笑,慢悠悠道:“那你为什麽不敢看我?”
刚被触碰,司听白便猛地收回手。
整个人都往后大退了一步。
仿佛靠过去的不是程舒逸,而是会将人拆吃入腹的可怖妖精。
她这样过激的排斥反应让程舒逸忍不住皱了皱眉。
“为什麽要看你?”司听白将被程舒逸触碰过的手背按在衣服上厌恶地蹭了蹭。
眉宇间是不掩饰的敌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慌乱。
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兽。
不该是这种视线,程舒逸的眼神暗了暗,这两个月司听白到底还是变了。
“你不看我,”程舒逸反问回去:“怎麽跟我做工作交接?”
程舒逸的态度坦荡,就连反问都带着理直气壮。
实在是忍不住的司听白问:“我把你的艺人挖走,我把你的公司抢走,你就一点都生气吗?”
虽然非常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司听白不得不承认,她对程舒逸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明明是程舒逸亲口说的,钱,工作,家人朋友,然后是其它。
可是现在的程舒逸明明失去了最在意的前两样东西,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既不向自己求饶也不冲自己讨好。
反而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想当成什麽都没发生一样维系着过去的亲近。
司听白接受不了,她忍不住想。
到底是江城娱乐不重要,还是自己不重要。
又或者说,只要是和自己沾染上关系的,程舒逸都不在乎。
“我不在乎啊。”程舒逸无所谓道:“反正工作交接完我就会离开江城娱乐,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新管理者。”
这些倒是真心话。
江城娱乐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彻底不属于程舒逸了,就连一手创办江城娱乐的陈橙本人,也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
这十年,程舒逸已经过得够累了。
所有的精力全部都压在工作上,以至于程舒逸忽略了太多身边的事情。
当意识到母亲的记忆都在模糊时,程舒逸第一次开始思考,三十岁后的人生是不是应该换个活法。
只是未来该怎麽活,要如何活,程舒逸还并没有想好。
程游历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江医生建议最好有家属多陪着讲话,刺激病人感官,或许能更加快速地帮助恢复。
比起工作劳心,程舒逸更想把时间留给家人,以及该如何把司听白给重新抓回来。
这个擅自闯进自己生活,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后又离开的人。
是程舒逸三十年人生感情经历里,遇到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试图挑衅自己主人权威的人。
盯着司听白的眼睛,程舒逸将眼前人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包括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与难受。
“随便。”亲耳听见计划落空的司听白语气闷闷的,她不再试图进入办公室,只是说:“在工作交接完以前,我不希望你再这样冒犯地靠近我。”
说完,司听白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
她不敢停留,生怕多呆一会情绪就会失控。
自己苦心积虑算计这一切,就是为了彻底将程舒逸掌控,等着程舒逸来向自己求饶。
结果程舒逸说不要就不要了。
干脆利索地丢下一切,就像毫不犹豫地拿自己去做交易一样。
连钱都不在乎的程舒逸,又会在乎什麽呢?
一点一点看着司听白的身影消失,程舒逸才终于抬起手,将刚刚触碰过司听白的指尖抵在唇上。
指腹触摸过的温度早已经冷却,没有体温,甚至连司听白的味道也没有留下。
走远的少女背脊挺立,如冬日破土的青笋,强撑着的倔中带着折不断的傲。
“小狗啊小狗。”程舒逸不舍地将指尖放下,说不出来的贪念驱使着她想要更多。
直到将远去的那人全部占有。
……
……
计划彻底落空的司听白烦得厉害。
开早会时她的表情冷冷,与生俱来的上位者让司听白只需轻轻皱眉,那原本还想给新领导个下马威的管理层迅速露怯。
黎姿协助记录着后续安排。
不得不说,在安排工作时的司听白和平日里的感觉完全不同。
本就清冷的眉眼认了真,修长白皙的指节握住钢笔,无意识地把玩轻旋着。
关于江城娱乐未来的安排,司听白大胆做了新尝试。
她沿用了盛世的网剧传统,只是在原基础上,开始对粗制滥造的短剧班底进行精炼优化。
全面采用引进出色班底进公司,在自己培养演员和剧本主创的同时,又不放弃江城娱乐最开始提议的爱豆养成系计划。
不同于过去的江城娱乐养成计划,这一次企划将全面采用素人,并从未成年时期就开始培养。
每周推出一期节目,记录这些小素人每一步成长,直到打磨成闪闪发光的明星。
这一次的江城娱乐不再是跟在川音和TVB后面抄作业的尾巴,而是重新推出全新的风格定位。
但目前唯一的难题是缺经纪人,不论是带队短剧的还是培养养成计划的经纪人都很缺。
短短半个小时的早会,每一分钟都是关键信息。
全程没有半句废话,也没有说教和画饼。
程舒逸的视线忍不住被吸引,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司听白。
与从前在自己面前乖巧贴心完全不同的小狗。
像是一夜之间露出的锋芒,沉稳中带着游刃有余,比在舞台时还要有魅力。
直到会议结束,司听白离场,其余管理层与黎姿进一步交接。
司听白都没有将视线落分给过程舒逸。
她那句洒脱极了的不在乎,像一块吸满负能量的海绵,结结实实卡在司听白的心口。
上不去又下不来的,堵得慌。
沉步走出会议室,在拐角处,司听白碰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听白?”孟宁九疲惫不堪的视线中滑过惊喜,原本死水般平静的眼眸活过来:“真的是你!”
匆匆忙结束完上一个行程回来的孟宁九还是没有赶上早会。
早在她出发去录制综艺前,孟宁九就听经纪人说江城娱乐最近动荡,要空降一个新老板。
但是孟宁九怎麽都没想到,这个空降的新老板会是司听白。
司听白也很意外,她有段时间没见孟宁九了。
没想到再见面时孟宁九全然没有了少女灵气,整个人憔悴到极致。
“你工作压力很大吗?”看着好友的苍白,司听白有些心疼:“怎麽累成这样。”*
连轴转两个月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自己累不累,孟宁九忍不住红了眼睛:“没,就正常行程安排,比你当初是要轻松的。”
自从司听白离开后,原本属于司听白的工作全部都被程舒逸安排到了孟宁九身上。
也有不接受调换的品牌方要求三倍追责,尤其是江城娱乐出现危机后,能接到的活动就更少了。
所以孟宁九的工作量远不如当初的司听白。
而彻底让孟宁九憔悴成这样子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工作。
司听白非常清晰地捕捉到了孟宁九脖子上遮盖的粉霜,虽然非常贴肤色,但肉眼看起来还是很明显。
盖不住的斑驳红痕,暧昧又极具占有欲。
“那你的脖子…”司听白抿了抿唇,思索着如何用委婉的词语问询。
“啊,没事。”孟宁九下意识抬手挡住脖颈,强撑起笑意道:“被虫子咬了,怕粉丝担心才遮住的,真没事。”
不想说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司听白不再追问,只是说:“新的工作调动已经实行了,如果你不想太累的话,我可以…”
“千万别,还是多给我安排些活儿吧司老板。”聊起工作,孟宁九终于找到扯开话题的机会:“我每天都闲死了。”
渐渐放松下去的气氛,司听白也笑着应:“没问题啊,刚好江城娱乐新起步,正缺赚钱的人。”
过去两个月,司听白刻意不再关注圈里的消息。
她的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十一月。
但是娱乐圈有滞后性,所以即使司听白没有再接新工作,她过去那麽多综艺与音乐节陆续播出,营造出一种她还活跃在圈里的假象。
在司听白未知的时候播出的每一档综艺 ,司听白三个字都会冲上一波热搜。
听白的雪战斗力仍旧能打,和孟宁九的柠檬九打得不可开交。
“听白。”笑着结束话题,孟宁九突然严肃了几分:“你和舒逸姐之间,是彻底断干净了吗?”
关于江城娱乐易主的消息孟宁九也听了许多,最让孟宁九关注的就是司听白和程舒逸的关系。
别人不知道,但孟宁九看得出司听白有多爱程舒逸。
江城娱乐更换主人,说明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出了不小的问题。
没想到孟宁九会问这个,司听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算断干净了吗?
反正程舒逸总是干脆利索。
她对一切都不在乎,两个月前不在乎自己,两个月后不在乎江城娱乐。
她似乎永远不会被感情所累,抽身离开的样子洒脱又果决。
不对,如果真的要问程舒逸要有什麽在意的。
或许是那个骨灰吧。
司听白的眼睛落寞下去,她难过的发现自己对程舒逸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原以为掌控江城娱乐就可以掌控程舒逸,原以为只要用真心就可以换到真心。
到头来一切都是司听白的自以为。
感受到眼前人的低落,孟宁九有些怜惜。
她不知道司听白能在短短两个月做到这一步需要吃多少苦。
但她知道司听白一定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时至今日,仍在痛着。
“别动真心。”孟宁九上前一步,张开手轻轻抱住眼前失落的人:“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真心,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
说不出口的更多劝告,孟宁九死死咬着唇,将哭声堵在口腔。
司听白长长地叹息了声,抬手回抱住孟宁九,轻声道:“你也是。”
结束会议出来的程舒逸站在回廊的尽头,冷眼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的表情漠然,看不出情绪。
只有握住文档夹的指节不断收拢,因为嫉妒而无处发泄的力揉乱了一纸合约。
……
……
新年的假期即将结束。
江城娱乐一天比一天忙,司听白更是要处理开不完的会,以及见不完的合夥人。
司听白故意冷着不见程舒逸。
程舒逸也非常识趣的不出现。
但其实是程游历的病情逐渐好转,程舒逸不得不把自己的时间分给了江城医院。
偶尔江医生的妻子会到医院来送些小甜品。
程舒逸没想到的是每次都会有自己的份,她与宋卿接触不多,每次都是点头和打招呼。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江宜和宋卿,她们温馨又平淡的幸福让人向往,程舒逸的视线里总是羡慕。
每当这个时候,程舒逸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司听白。
然后放下手里正在削的苹果或是剥的橘子,给司听白发条信息。
内容都是已经交接完的工作方面,但总是心机的夹杂几句暧昧的话语。
手机弹出信息时。
司听白刚刚结束会议,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不愿意处理。
可对方却不死心一样改为拨打电话。
直到挂断三次后,司听白忍无可忍地接听:“二姐,我说了,我在工作。”
“念念。”司明裕的声音响起,极力隐忍着情绪:“我没有要骚扰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聊正事。”
自从上次和司明裕闹成那样后,司听白再不肯接司明裕的信息或是电话。
司氏要在江城落地分部的事情实行的远比想象中快,第一批工程已经进入收尾期,预计今年三月竣工。
宛如魔咒般的倒计时,司听白只觉得头疼。
“说。”疲惫地揉着眉心,司听白语气冷冷。
司明裕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是盛家的事情,原定好的节后联姻,盛家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先带着盛知鸢看医生,等你什麽时候愿意了什麽时候再公开。”
其实不是盛家,而是司明裕的意思。
她不想让司听白和盛知鸢联姻的消息这麽快透出去,尤其是现在还不能将司听白彻底留在身边。
听完司明裕的话,司听白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些:“行,娇娇什麽时候来?”
“年后,”司明裕说:“盛家人会亲自送她来,我也会过来,到时候你记得留出时间。”
见一面吧。
借着盛娇娇的理由,见一面我吧,司明裕想。
“到时候再说。”司听白答完没再给司明裕讲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上的新消息也没空看,司听白烦得厉害。
程舒逸一连好几天都不来江城娱乐。
虽然自己明确对程舒逸说过,非必要不见面,但程舒逸居然真做到了。
她还真的就不出现了,所有工作交接都是手机消息。
就这麽不想见到自己吗?
司听白忍不住想。
为什麽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念,为什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呢。
正是午饭点,提着饭的黎姿敲敲门,钻了进来。
看着一连好几天都愁眉苦脸的司听白,布完菜端着碗的黎姿,实在是好奇到不行。
大着胆子就过来了:“老板,我能八卦一下麽?”
更重要的是黎姿敏锐地嗅到了商机,或许这是一个能成为司听白的心腹,被彻底重用的机会。
那麽做老板心腹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是什麽!
对咯,就是变成给老板出主意的人。
在心里小规划了下未来的黎姿忍不住偷笑,只觉得大好前程正在向自己招手。
殊不知她这个小决定会在日后为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被唤回神的司听白坐起来,双手接过饭后闷闷地说了句谢谢,别的再不愿说。
当了这麽多年猎头,黎姿早已经把人情世故烂熟于心,于是主动出击:“说句冒犯的话哈,老板,您最近是不是失恋了?”
这句失恋彻底踩在了司听白痛点上,她抬起头瞪了眼黎姿。
“多半是了,”黎姿叹了声气,故作深沉道:“想当初我和老板一样大时,早已经不再受女人的折磨,遁入空门发家致富了。”
语气认真,态度虔诚,甚至还闭着眼睛仿佛在回味。
这麽一弄,真把司听白的兴趣给勾起来了。
“不受女人折磨?”司听白忍不住问:“你?”
慢悠悠睁开眼睛的黎姿耸了耸肩,无所谓般随口道:“我念大学的时候可是班里所有情侣的军师,许多人慕名而来,被我指点过的都很幸福,现在还在一起呢。”
她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但其中还真没有吹牛的成分。
黎姿善看人心又明事理,能在猎头圈子里混成拔尖的那一拨,不仅要智商实力更要情商。
情商高这个优点帮她在大学时赚到了第一桶金,毕业后做猎头,这一入行就是十多年。
“真的?”
司听白试探着问:“那你给我分析分析,一个把钱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却突然不在乎钱了,这是为什麽?我能做什麽?”
正愁没人排忧解难,被黎姿这样一问司听白干脆直接说了。
听到老板上鈎,黎姿喜不自胜,轻咳了声道:“简单,那就说明那个人有更在乎的东西了。”
现在黎姿彻底确认,司听白和程舒逸之间就是有过一段感情,还闹得非常非常不体面。
但按照现在司听白的在意和敏感,她想掌控程舒逸,估计有点难。
分析着这个事情的黎姿安静下去。
司听白也被这句话说得一愣,忍不住开始沉思。
钱和工作是排在第一第二位的,现在程舒逸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工作,那排在第三位的…
家人。
对了,程舒逸还有一个躺在医院的姐姐。
所以程舒逸现在急着把江城娱乐脱手,就是为了去医院照顾她的姐姐吗?
“那你说,”司听白被勾起兴趣,问:“我该怎麽做才能主导这一切?”
“为什麽要刻意去做什麽?”黎姿很想说,老板你的感情全写脸上了,纯的跟张白纸似的,自然完不成目的啊。
但是黎姿想当心腹,所以憋下那些话,只是反问:“是因为您还在乎?”
“我?”
司听白抬手指了指自己,有些破防,夸张冷笑道:“我在乎什麽?我一点都不在乎她了。”
凭什麽自己总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凭什麽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程舒逸还是不在意自己。
在心里磨牙,表面上还要装无所谓。
“真的?”黎姿不信,大着胆子追问:“可是我还没说老板在乎什麽呢,就已经反驳了。”
被问语塞的司听白沉默了,她抬手柄筷子叉进眼前的青菜里,卷起一片菜叶狠狠地塞进嘴巴里。
像是泄愤一样嚼嚼嚼,顶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见人逃避,黎姿乘胜追击:“真正的不在乎,是对她所作出的一切都毫不关注也毫无反应。”
正闭嘴咬青菜呢,司听白忍不住皱眉反驳:“可是…”
“可是什麽?”黎姿越讲越来劲儿,打断司听白道:“可是你做不到?但你越是躲,不就越是证明你还在意吗?”
“你躲了你不就成被拿捏的那个了?她看你好拿捏只会更想欺负你,这样你还主导个屁嘞。”
因为年岁的差异,开导感情方面,黎姿很难再把司听白当领导去尊重。
更让黎姿没想到的是,自己聪明的老板居然会被这麽蠢的问题折磨。
无奈叹了声气的黎姿也吃了口菜,边吃边摇头。
殊不知黎姿的一句话,叫司听白醍醐灌顶,突然福至心灵顿悟了。
“大师,”司听白眨着星星眼,有些崇拜道:“您还真有东西啊。”
第80章 把你当死人的替身
自从上次黎姿为司听白开导完,她的重要性的确发生了很大变化。
直接体现为原本每天的工作交接现在变成了司听白每天的感情108问。
比如:“她这句短信什麽意思?”
比如:“她今天来公司跟我打招呼,还冲我眨眼,我听你的没有理,那她下次还眨吗?不眨了我该怎麽办?”
还比如:“她刚刚递文档给我的时候摸我手啦!我紧张,但我听你的克制住了没回应,做的对吗老师?她下次再摸怎麽办?摸我几次才可以回应啊?”
还还比如:“老师,我觉得她其实好像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
诸如此类的问题取代了工作问题,让黎姿想在工作上大展宏图的计划落空,她被迫变成司听白的情感导师。
“拜托老板,您争气点好吗?”再一次听完大老板的少女心事后,黎姿实在是忍不了了:“而且老板,我要您不在意,不是要您装不在意啊,这两个东西有很大区别的。”
“另外老板,您演技真的很差劲。”
积怨已久的黎姿终于找到宣泄点,痛心疾首地指责着自家恋爱脑老板。
被戳中痛处的司听白冷冷瞥了她一眼,佯装凶狠道:“要你管!”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实还真是这样。
程舒逸除了每天工作交接时撩拨一下司听白外,并没有想解释当初那场交换,以及为什麽会那样对司听白的原因。
不仅如此,程舒逸的工作效率奇高,就连繁琐的交接流程都进行的无比迅速。
仿佛程舒逸真的很想快点离开江城娱乐一样。
曾经程舒逸最在意的东西,此刻成了程舒逸最想摆脱的。
“行!”
本来就有点后悔当情感导师的黎姿就等这句话,她答得干脆利索:“那我不管了,这是我今天的工作……”
“不行!”司听白马上翻脸,她将文档扣住道:“工作的事我自有人选,你,快给我分析,她等下还要来汇报工作呢。”
被缠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黎姿叹了声气道:“老板,您这是何苦呢?”
明明能做出那麽多优秀的改革提案,在管理公司和治理企业方面那麽有天赋的人。
为什麽会被一道感情的难题搅到如此不得安宁。
黎姿不是没见过在爱情里失意混沌的人。
她们多半是找不到生活的重心,错把爱情当全部,所以在失去后才会这样走不出来。
但很明显,司听白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有明确清晰的事业规划,在感情失利后仍旧能把工作做到完美。
抛去本身就尊贵的富家小姐身份不提,以她的实力和专业未来不容小觑,优秀如司听白,她这样的人想要什麽感情没有,为什麽就偏偏非程舒逸不可呢?
司听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烦人了,她低着头闷声说:“可是我还喜欢她。”
喜欢到不在乎一切,只要程舒逸肯好好跟司听白解释那场交换的误会。
或者只需要程舒逸肯低头求饶哄一哄,司听白就愿意原谅所有。
她无条件包容程舒逸的一切。
司听白的喜欢和偏爱赋予程舒逸权利,一切,哪怕是伤害到司听白的权利。
她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您不只是喜欢了,而是爱。”黎姿认真道:“但在这段感情里,您更多的还有不甘心吧?”
司听白被黎姿一语看破,有些无措。
诚然,比起喜欢和爱,在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里司听白更多的是不甘。
她从小就被灌输是为了司明裕而存在,家人缘浅,又在九岁那年假死,被迫失去真名。
只有程舒逸知道自己是司念念,活不下去的那些年,也是靠着找到程舒逸这个念头撑下去的。
就更别提在遇到程舒逸后,她真的如自己想象般美好,司听白喜欢程舒逸,更重要的是只有在程舒逸面前,司听白可以做自己。
所以尽管程舒逸把自己当成工具,当成交换品,司听白还是喜欢她。
“可是我没有在程舒逸身上看见同样的情感,或者她藏得很深。”黎姿看着司听白的眼睛,少女纯粹的心事一览无余。
再精明的人在感情里也不过是狼狈的手下败将。
黎姿耐心下来,轻声哄道:“所以这是段不公平的恋情,不说您和她十一岁的年龄差,程舒逸承受和见过的东西都比您多,就算她真的有那麽点喜欢您,她目前也做不到像您在乎她一样在乎您。”
“至于您问我如何才能掌控程舒逸。”
黎姿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叹出来:“我想,应该是她能不顾一切的选择您时,那就是掌控,但掌控和爱不一样,就看您怎麽选了。”
司听白越听越皱眉,她想反驳,可是她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诚如黎姿所说,程舒逸藏得很深,深到司听白完全看不透她。
但是掌控和爱,司听白贪心的都想要。
“有什麽不一样?”司听白问:“爱和掌控。”
“掌控是让她受委屈,就像她对您做的事。”黎姿说:“爱是自己受委屈,就是您现在的状态。”
司听白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道:“可是我现在做的不叫掌控吗?”
“不,”黎姿说:“您在乎她,就算抢走了江城娱乐,您这种行为也只能叫报复,真正做到掌控,现在这样着急难受的人该是程舒逸才对。”
“那我要怎麽做到?”司听白追问着。
比起报复,司听白更想让程舒逸对自己在乎。
像自己在意关心和紧张她一样,对待自己。
“很简单,您只需要再知道一些对方不堪的隐瞒,真正踩中您底线的东西,爱自然就被恨吞噬了。”黎姿认真道:“不出意外,程小姐是您初恋吧?”
司听白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怪不得。”黎姿叹气道:“放弃吧司总,回到您原本的人生路径上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完,黎姿将自己的工作文档打开,推到司听白面前,不肯讲话了。
颇有几分你不给我过文档,我就保持沉默。
尽管司听白还有许多想问,她也还是先处理了工作。
抢走江城娱乐是为报复,但更多的是司听白想彻底斩断过去,成为完全独立的,不再被掌控监视的存在。
所以工作上的事情司听白从不马虎。
当合同里的条例细细讨论修改完,司听白签了字,黎姿终于露出笑意。
“老板,我还有个问题想八卦。”黎姿抱着文档说:“您没遇到我之前,这种问题都是问谁啊?”
司听白没太反应过来,啊了声呆呆地说:“百度啊。”
心满意足拿到合同,黎姿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听白这个人真的还蛮好玩的。
不仅会跟小情歌生气,会跟自己的头发较劲,就连感情的问题也要依靠百度来解决。
看似风光无限的社会地位,雄厚过硬的家产,运筹帷幄的手段。
但本质上还是个缺爱并且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随便给点感情就会让她误以为得到的是爱。
所以被人辜负让人欺负,也只会向内反思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好。
这样纯粹难得的热烈爱意,也只会出现在她这个年纪了。
黎姿轻叹了声气,没再继续说什麽,抱着文档走了出去。
办公室又安静下来,司听白试着不再去纠结。
今天是小年,假期的最后一天。
明天,江城娱乐易主的事情就该对外公布了。
程舒逸的工作也交接到了最后的步骤,这次结束,两个人该找什麽由头借口产生交集呢?
司听白想不明白,干脆懒得去想。
……
……
办公室的门在傍晚时分被推开。
姗姗来迟的程舒逸带着过完审批的合同文档找到司听白时,司听白正在过新综艺的最后一遍合约。
蜜色霞光从落地窗外溢进来,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神色认真,黑色衬衣的袖口被挽起漏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修长指节轻轻抵着唇,每一帧都漂亮的跟画似的。
程舒逸站在门口,有那麽一瞬间的晃神。
眼前人的成长速度再一次刷新了程舒逸的认知,接手江城娱乐后的司听白并没有乱来,而是认真又细致地做了规划。
以前只觉得司听白乖巧好拿捏,现在看来包裹在她的乖顺下,是无限的野心。
说不定未来江城娱乐真的可以在司听白手里做到一个更高的成就。
程舒逸再次被勾起无限征服欲。
她希望司听白能再次像过去那样乖巧听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一个人,对司听白的占有以及渴望更甚。
毕竟得到过这样纯粹的爱意,谁都不愿意再放手。
早就察觉了动静的司听白没有抬头,可眼前的文本却一个都看不进去。
感情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尽管黎姿苦口婆心说了那麽多,程舒逸只需要往那边一站,什麽都不用做。
身体和心就下意识想要靠近。
仿佛程舒逸才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
“这是江城娱乐这十年的营收明细,还有和江城娱乐有合作往来的资本方,全部都给你。”收回视线,程舒逸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向司听白。
为了整理这些数据,程舒逸昨天熬了个大夜没有睡。
本来司听白这种不体面的算计方式是不该有这些内部数据的,但程舒逸还是整理了。
有这些帮忙起步,司听白或许可以少吃点苦头。
“放这里吧。”司听白没抬头,继续盯着计算机上的合同:“我现在很忙,没事你就出去吧。”
心早已经乱掉了,眼睛也看不进去东西。
但司听白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不争气。
她在心里默念黎姿说的,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放完文档的人也没出去,甚至还得寸进尺地靠近。
司听白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吞咽了下。
“在忙吗?”程舒逸将司听白的刻意尽收眼底,忍不住勾起笑意:“可是你这一页文档已经从我进来时就没再滑动过了。”
她边说边靠近,直到鞋尖抵住办公椅,鸢尾香彻底将司听白缠绕。
“管你什麽事?”司听白轻咳了声,干脆把文档给关掉了:“你越界了。”
程舒逸看穿她在强撑,笑意更甚:“越界?”
那一抹鸢尾香探过来,司听白的耳垂一暖,被指腹捏住。
裤脚被轻轻踩住,不知道什麽时候踢开了高跟鞋,程舒逸的脚趾肆无忌惮地顺着西裤挑拨着司听白的小腿,最后隔着西裤轻踩在了司听白的口口处。
“这样才叫越界呢。”程舒逸慢慢弯下腰,暧///昧地在司听白耳边轻笑。
司听白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整个人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没想到程舒逸这麽大胆,这里可是办公室!
居然就敢这样撩拨自己,甚至完全不顾透明的落地窗外随时会有人走过。
“你真…”司听白憋了半天,闷闷道:“坏。”
但身体比嘴巴诚实。
仅仅只是被拨弄了下,司听白的理智瞬间离家出走。
“小狗在害羞?”程舒逸惊喜地捕捉到司听白的羞怯,对于这一次的触碰,司听白并没有表现出抗拒。
她越来越习惯自己的撩拨与触碰。
就像当初程舒逸教给司听白一点一点熟悉和掌控自己的身体一样。
青涩又单纯的小狗。
哪里是主人的对手呢?
被这样一调侃,司听白有些恼羞成怒地偏过头,躲开程舒逸伸过来的手指,不争气地红了耳尖。
该死的身体,为什麽被这样撩拨一下就会有反应。
本能地还是想靠近。
“小狗还在生气吗?”程舒逸见人不抗拒,更加肆无忌惮地贴近她,轻轻捧起司听白的脸,强迫身下人与自己对视:“小狗又是什麽时候知道的,交换的事情?”
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会主动提这件事,她盯着程舒逸的眼睛,故意说:“我为什麽要生气?我又不在乎你了。”
“哦?”程舒逸挑了挑眉,笑意更甚。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也不在乎你对我做什麽。”像是说给程舒逸听,又像是告诫自己,司听白说:“工作交接完,你可以离开了,以后,我们再没有交集了。”
听着她这故作冰冷的话和语气,明明是反话,明明讲出来自己也会难过。
可司听白就是不肯服软。
她倔强的眼睛漂亮极了,这些话丝毫不让程舒逸难过。
反而更引得程舒逸想吻她。
“是呀,小狗很厉害呢。”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眼睛,轻声道:“在工作这方面,比我想象中,比你在舞台上,还要厉害。”
程舒逸今天穿了身奶杏咖色的纯羊绒短大衣叠穿同色系的长裙。
腰间用绸缎腰带做了区分堪称完美的身材比例,短大衣的衣边翘起来,像一朵含蓄盛开的莲。
墨色长发盘起,耳垂腕骨脖颈上所有的饰品都是珍珠,温润盈盈,柔婉静雅。
熟悉的鸢尾香调都不及程舒逸那双眼睛会勾人。
她边轻声夸着,边慢慢俯身。
“你要干什麽?”司听白看着不断靠近的人,心中警铃大作:“这里是办……”
未讲完的话被柔软的舌尖堵回去,赶在司听白讲出更伤人的话前,程舒逸主动吻住她。
距离在此刻被消除,司听白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程舒逸会主动过来吻自己,更没想到程舒逸并不满足于吻,甚至动起手来。
本就踢掉一只高跟鞋的脚更加方便了行动,程舒逸挪开长腿,径直跨坐在了司听白身上。
办公椅底部有滚轮,随着这个动作,椅子不受控制地往外推远。
正好方便了程舒逸坐稳身子。
司听白的衬衫纽扣被挑开,柔软的身体贴过来,司听白的舌被缠绕,飘着鸢尾浅香的掌心狠狠扼住脖颈。
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紊乱。
司听白所有强撑着的理智都被这一吻搅乱,她跟黎姿学的那些狠话全没了用处。
眼前人是一朵有毒却诱人上瘾的花。
只需要微微抖搂出点花香气,被驯化的身体就忍不住去回应。
“抱我,小狗。”
艰难地分开唇,程舒逸的呼吸急促,嗓音染上情欲的软:“回应我。”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掐住司听白脖颈的手被狠狠扯开,双手被迫交叠高举过脑后。
桌面上的文档合约全被扫下去,原本跨///坐在司听白腿///间的人突然被抱起,整个被抵在书桌上。
慌乱间司听白不忘抬手落下屏障,将办公室隔绝成仅有她们二人的空间。
“吻我。”程舒逸轻轻舔着唇,一双眼睛会勾魂。
不等她再次开口,刚刚还被动的司听白变成主动方,强势的吻随之而来。
柔软的舌探进来纠缠,身下女人媚眼如丝,扯乱的衣襟漏出白///皙肌///肤盈盈锁骨。
想了许久的吻终于得逞。
程舒逸变本加厉起来,她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指腹顺着顺着司听白的衣摆。
可就在程舒逸要更进一步时,却被扣住了手。
司听白轻声喘///息着,双手撑在桌上,认真地盯着身下人。
“解释。”司听白说:“我要一个解释。”
这个问题郁结在司听白心头许久,并不是吻能轻易哄好的。
程舒逸轻轻笑起来,她的手还被按住,无法动弹,只能用腿去勾司听白的腰。
“解释比吻我还重要吗?”这个吻是程舒逸蓄谋已久,她从未放下身段到这种程度,只为了哄好司听白。
但司听白并不好哄,她坚持道:“你和周昭到底是什麽关系?她比我重要吗?”
提到周昭,程舒逸眼底的情///欲全部散尽。
她松开了腿,整个人躺在办公桌上,不愿意开口,也不再继续引诱。
看着身下人冷下去的态度,司听白知道再问不出结果。
攥紧的手松开,司听白主动退开,沉默着扣纽扣。
看来黎姿说的对,这场感情注定是不公平的。
程舒逸想赶走自己就赶走自己,想引诱自己就引诱自己。
在她眼里,或许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爱人对待过。
所以就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愿意给予。
这样的感情并不是司听白要的。
将衬衣扣好,司听白沉眸盯着程舒逸:“出去吧。”
大衣纽带被扯开,程舒逸还躺在桌上,身体上还留有司听白的香气和体温。
明明刚刚那样亲近,亲近到程舒逸误以为这样就哄好了司听白。
但突然冷下去的人告诉自己,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
程舒逸慢条斯理地坐起来,轻笑道:“明明还在乎我,明明你也回应了我的吻,为什麽还要纠结这个没意义的问题?”
“没意义?”司听白冷笑道:“我的心和爱对你来说,确实挺没意义的。”
明明只是要一个解释。
可程舒逸越是隐瞒,司听白就越是不满。
那个叫周昭的人明显对程舒逸来说意义非凡。
凭什麽自己能给百分百的爱意,得到的回馈却没有百分之一。
气氛瞬间冷下去,程舒逸耐心耗尽,她翻身下桌,整理好了自己。
除了散落的文档见证了刚刚的一切,对立而战的两个人又恢复了进来时的模样。
“小狗,我已经在哄你了。”程舒逸有些不爽。
她不喜欢司听白此刻的疏离和冷漠,更讨厌司听白这样纠缠那件事。
“我不需要。”司听白不愿再多说,干脆抬手打开了遮挡。
两个人间的最后一丝情///欲也散尽,无声的火药味蔓延。
外面的视线再次清晰。
让司听白没想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正站在门外。
没有了屏障隔绝,外面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不顾黎姿的阻拦,司明裕推门而入。
看着散落在地的文档,已经司听白不自然泛红的唇,司明裕的视线瞬间冷了下去。
“很热闹呢。”司明裕从进来后视线就一直落在司听白身上,“这就是不回我信息的理由?”
手机早已经被司听白设置了静音模式,跟着文档一切被丢到了地上。
“你怎麽来了?”看着突然出现的司明裕,司听白烦透了,眉眼间满是不耐。
“好久不见程小姐。”司明裕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跟同样表情不好的程舒逸打招呼:“不知道程小姐的工作汇报完了吗?”
程舒逸盯着突然出现的人,又看了眼逃避的司听白。
没有回应司明裕这声问好,也没有再跟司听白多说,而是干脆利索地转身就走。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去。
黎姿硬着头皮关上了门,顺手还按下了遮挡帘,她直觉办公室的火药味会只增不减。
果然,程舒逸刚走,司听白就恼火地一脚踹在了二人刚刚纠缠过的椅子上。
可怜的老板椅转了个圈,砸在了墙壁上又回弹过来。
将司听白的火气与不满尽收眼底。
司明裕却轻笑了起来:“看来我的傻* 妹妹即使分开两个月,还是会被这个女人给扰乱情绪呢。”
“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司听白烦躁地扯开扣好的衣领,她心里的火气无处宣泄。
“可是我想跟你讲,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司听白越是生气,司明裕越是满意:“你还以为自己跟程舒逸这样折腾会有未来吗?今天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已经猜中原因的司听白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我说了,娇娇的病我会负责。”
约好带盛知鸢看医生是节后,但是司听白没想到司明裕会在今天来。
更没想到司明裕会撞上程舒逸。
“不,我要说的不是盛家的事情。”司明裕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瞧着司听白的眼神里有些怜悯:“而是你,我可怜的妹妹啊。”
“其实你一直在被眼前人当替身利用。”
办公室很隔音,刚刚发生的一切外面并不能听见。
但毕竟司听白是由司明裕亲手养大的,她的任何情绪都逃不过司明裕的眼睛。
“替身”听见这两个字,司听白警惕地抬起头:“你什麽意思?”
司明裕见人终于肯看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场交易的另一个主角,跟程舒逸是什麽关系吗?”
另一个主角就是那个骨灰。
那场交易是司明裕跟程舒逸进行的,难道司明裕还知道些什麽?
司听白满脸不耐地看着司明裕,语气冷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麽?”
“过来。”司明裕并不介意司听白此刻的敌意,只是轻轻招了招手,笑道:“到姐姐身边来。”
坐在沙发上的司明裕是从京城过来的。
她迫不及待想见司听白,几乎是数着时间捱到了今天,只是没想到进来时会撞上程舒逸。
虽然什麽都没看见,但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到这里面发生了什麽。
现在司明裕有了让司听白感兴趣的筹码。
自然是不愿意放过任何和司听白亲近的瞬间。
司明裕的心思都被司听白看穿,她站在原地不愿意动,冷声道:“爱说不说。”
“别把对她的火气发泄给我嘛。”司明裕轻轻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讲出最残忍的话:“让我想想看,我该怎麽形容呢?”
“你以为的挚爱,其实一直在将你当赚钱的工具?”
“或者,死人的替代?”【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90
第81章 我要你亲手柄周昭的一切丢掉
“什麽?”
司听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追问道:“你说清楚,什麽叫死人的替代?”
明明这些字眼都认识,可为什麽合在一起拼凑出来的话却又这麽离谱。
给死人当替代品,什麽样的死人需要代替品,又是什麽样子的死人,值得活生生的人来代替。
看着已经在情绪崩溃边缘的人,司明裕的笑意里带着一副救赎主的怜惜姿态。
她没想到这麽快就又有机会能再亲近司听白。
更没想到程舒逸事到如今,不仅没有认出司听白就是司念念,甚至还在对司听白隐瞒当年的事情。
似乎是老天奶都在帮司明裕,这样大的事情,程舒逸居然没有跟司听白解释过。
既然程舒逸自己不说,那就别怪我来扭曲事实了,司明裕这样想着,看向司听白的眼神里满是带着嘲讽笑意的怜悯:“简单来说,周昭是程舒逸的初恋。”
“早在程舒逸高中时,她就暗恋周昭,就连程舒逸学记者也是为了周昭,一直爱了好多年,直到周昭意外去世,程舒逸都还深爱着她,而你,我亲爱的妹妹,你只是一个恰好长得很像周昭的人。”
谎话编起来是最简单也可以是最伤人的。
不过是把爱与被爱的人物颠倒一下,故事的性质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使司听白不愿意承认,但最了解司听白的人就是她最恨也最讨厌的二姐,司明裕知道司听白的真正底线,知道如何让司听白彻底心死。
只是这样,留给真相解释的机会,可就微乎其微了。
但这正是司明裕想要的,她要司听白对程舒逸彻底死心,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自己。
果然,司明裕话音刚落,司听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下去。
初恋情人…
长得很像周昭的代替品…
爱了好多年,直到周昭去世……
真相带来的痛苦在此刻像大山般倾倒下来,司听白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她能哄自己程舒逸只是太在意工作,只是还不太会爱人,她甚至信程舒逸是有什麽难以启齿,不能言说的苦楚。
也不愿意听到,程舒逸从头到尾没有爱过自己。
更不能接受程舒逸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不爱自己而已。
看着司听白痛苦,司明裕笑意更甚:“不然你以为按照程舒逸那多疑冷血的性格,你是怎麽能在短短半年内成为人气断层的新晋流量,值得她放下一切工作帮扶你,甚至,还跟你…”
嫉妒让司明裕无法形容出那个词,她咬了咬牙,冷笑道:“在她眼里,你是好掌控的棋子,是年轻的床伴,是个有价值的商品。”
司明裕讲出的每句话都让司听白的呼吸停滞一下。
每个字都跟针一样扎在司听白的心上。
更可笑的是,今天上午自己还在黎姿面前说,自己还喜欢程舒逸。
就连刚刚,司听白都还在给程舒逸机会。
为了程舒逸一再降低底线。
只要她肯说一句,哪怕是骗人的一句解释,司听白都愿意原谅她。
可是程舒逸又做了什麽呢。
她甚至连一个解释都不愿意给自己。
怪不得不给解释。
怪不得程舒逸要回避问题。
也是,谁会愿意在贗品面前提真迹呢?
回忆起过去程舒逸每一次为周昭这个人而失控,就连在火场,生死攸关的时刻,程舒逸的遗愿也是关于周昭。
原来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周昭的在意啊,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司听白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心痛如刀绞,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经历一道酷刑。
口腔里的水分仿佛一下子全消失,连带着喉咙都干涩得有些发痛。
她以为自己会情绪失控,像小说和影视剧里的角色得知真相后歇斯底里的崩溃大哭,或者狂奔在雨里嘶吼。
可是都没有,司听白只觉得好冷。
浑身血液像是凝结了般不受控制地发冷发抖,胃中不住地翻涌抽搐着,身体里的器官在抗议,甚至翻江倒海起来,争着想要涌出体内,痛苦甚至逼得司听白无法站立。
眼前徒然黑下去,可耳朵却奇迹般的还能听见司明裕的声音。
司听白踉跄一步扶着办公桌,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不是最恨母亲从小说你是为我而生,这辈子都只能归属于我吗?”司明裕话音里满是挑衅的笑意:“那在程舒逸眼里,你就是她心尖尖上的那个周昭的平替,你是为了代替周昭而存在的。”
“但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念念。”
所有的话再听不进去。
司听白甚至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她最在意的东西在此刻成了被随意拿出来践踏的比喻。
就像当初司明裕命令人把刚醒过来的自己绑在屏风外听她和程舒逸的谈判一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司明裕确实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她知道自己最在乎什麽,所以每一次叫念念这个小名都是在刻意提醒。
提醒着司听白,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再知道自己是司念念。
司明裕用爱做借口,试图掌控自己,但其实根本不在意自己。
她不在乎这样做或许自己会受伤,也不在乎讲出的话会诛心,司明裕只是想掌控自己。
像佩戴和拥有荣誉奖章一样,使用司听白。
“够了,”司听白几乎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无法分清这是用喉咙或是胸腔挤出来的阻止,此刻她只想叫司明裕闭嘴。
轻到几乎听不见的两个字,司听白的头垂下去了。
这个总是意气风发带着无限勇敢与热烈的少女,第一次弯了脊梁低下了头。
“你还好吗念念?”司明裕看着司听白此刻的状态来不及喜悦,忍不住担心。
这是司明裕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看见了痛苦。
低垂着头的人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
司明裕忍不住靠近,可她刚抬脚,却被制止。
“我已经如你所愿的狼狈了。”司听白抬起手阻拦司明裕靠近,几乎是强撑着在讲话:“我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多廉价,也知道了自己这辈子都只能为别人而活,甚至接受了我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工具,所以,放过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成麽?”
看着抬起的手都在发抖,司明裕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知道自己已经把司听白逼到了临界点,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人更失控。
“好。”司明裕叹了声气说:“我去跟盛家的人说,明天再聊,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听到关门声,司听白所有强撑着的力气瞬间被抽离。
她的腿一软,整个人颓然地跪倒下去。
眼泪是人类创造出的最小的海。①
直到唇角尝到咸涩的味道,司听白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脸颊。
意外地,摸到了满手温热。
就连流泪都没察觉。
……
……
夜色降临,江城娱乐的大楼内灯火通明。
独自站在街边的女人背着光,沉下去的夜变成她的底色。
风卷起她的衣角,跳升的朦胧薄烟与纷飞的发丝缠绕后分离。烟雾氤氲里,眉眼间的温柔不再,眸中翻涌着的情愫晦暗难明。
衔烟的指节细长分明,美得像艺术品,就连眉间的冷意与愁也变成调///情的味道。
司听白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程舒逸。
她站在街边,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只是恰巧路过。
心像一具枯木,颓然坍倒后再没有了生机勃勃,即使这具残木的心脏就在眼前,司听白也没有半分留恋地走过。
“小狗……”
苦苦等待的人终于出现,程舒逸淡淡地呼出一口烟圈,细白薄烟朦胧在她的明艳五官前。
这声轻到近乎挽留的叹息,是程舒逸能做出的最大一步退让。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为司听白反复更改了无数次底线。
就连程舒逸自己都没想到,她会为了挽留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
从办公室出来后,程舒逸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江城娱乐下独自抽烟等待,她不知道司听白什麽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司听白会不会不从大门离开,又或者司听白今晚并不准备下楼。
这样没把握的事情,是过去的程舒逸从来不会做的。
可是司听白没有停留,甚至连视线也没分去一丝。
这声轻叹散在晚风里,没有人理会。
程舒逸有些不死心,她将烟掐灭,忍不住抬脚跟上去。
司听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想法,此刻唯一的感受只有累。
就像是长途跋涉越过沙漠后又抵达了一片新的沙漠,翻不过去的山连着山,少年人最后溺死在海底。
“小狗,”程舒逸抬手扯住司听白的衣摆,用最后的耐心体面道:“回到我身边。”
“程舒逸。”
心被铅线拉扯,分割,碎裂。
最终还是无法彻底忽视。
司听白停住脚,闭上眼睛淡声道:“你很想我跟你和好?”
“对。”强撑着的情绪在此刻到达临界点,程舒逸死死攥着司听白的衣摆,语气里甚至有几分讨好:“回到我身边吧。”
不愧是程舒逸,即使到了这种时候,留人的姿态都是强势的,甚至还带有几分命令的意味,司听白冷笑着:“可以啊。”
意想不到的回答,如死水般的眼睛活过来,程舒逸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又听见了司听白的声音。
她说:“那你亲手柄周昭的骨灰,以及周昭的一切都毁掉。”
“我就答应跟你重新开始。”
第82章 感情的主导者,只能是我程舒逸
还没来得及开心,笑意就凝结在唇边。
程舒逸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长时间没有休息,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司听白是怎麽知道周昭的事情的?
居然还会提出这种要求。
“司明裕对你说了什麽?”聪慧如程舒逸,她瞬间反应过来是自己走后有人对司听白提过周昭。
除了和自己交易的司明裕外,不会再有人知道关于周昭的事情。
而刚刚自己和司听白对峙时,闯进办公室里的人就是司明裕。
见程舒逸并没有直接回答,司听白心里已经明白了。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做不到吗?”
是做不到丢掉周昭,还是做不到全心全意来爱司听白呢。
这个问题司听白没有问出口。
她的自尊真的不允许她再这样继续纠缠了。
即使在这段感情里,司听白从来没有什麽自尊可言。
但司听白想结束的体面一些。
她盯着程舒逸,希望程舒逸给一个回答。
但回应她的却是程舒逸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躲闪和逃避。
程舒逸费尽心思想隐瞒的事情再一次曝光,面对司听白提出的这个要求,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因为答案有且仅有那一个。
周昭两个字,已经不仅仅只代表一个人了。
她变成愧疚,折磨,懊悔,死死压在程舒逸的心上一年又一年。
每每夜半惊醒,梦里梦外程舒逸都会想起周昭的眼睛,想起周昭还没能讲出口的话,想起那毅然走远的背影。
这麽多年,对于感情程舒逸心中不敢再有半分别的想法。
她逼自己去新的行业,逼自己把金钱利益放在首位。
逼自己变成曾经那个程舒逸最讨厌的人。
可即便如此,程舒逸还是恨自己,从最开始的恨自己的意气用事,恨自己的考虑不周,到后面慢慢演变成了恨自己想成为记者的梦想。
她自以为当初在山顶逼周昭走上的是坚定记者信念的理想道路,却不料那是逼死周昭的绝路。
而那一直苦苦追寻的杀死周昭的凶手,其实是程舒逸。
是程舒逸,用成为记者的梦想,亲手杀死了周昭。
给不出答案,也做不出选择,程舒逸的痛苦与挣扎被司听白尽收眼底。
长久的安静,没有回答。
司听白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这一次没有了失望,或许是失望的次数太多,所以已经习惯了吧。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习惯失望,司听白冷笑出声,淡道:“那我们两个也没可能了。”
说完再没有半分犹豫与怜惜,司听白径直往前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这一次,程舒逸却抬起手拉住了司听白的胳膊。
不同于当初在包间里的运筹帷幄,这一次程舒逸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麽,真的会彻底失去司听白。
“小狗……”
“放手。”
司听白没有回头去看程舒逸的眼睛,也没有理会程舒逸的恳求。
“换一个条件。”程舒逸死死攥着司听白的胳膊,近乎恳求的语气道:“你要什麽我都答应你,除了这个。”
除了周昭,只要是司听白想要的,只要是能留住司听白的。
程舒逸什麽都愿意给。
即使是失去一切也无所谓。
“程舒逸。”累极了般长长叹了声气,司听白转过身,盯着程舒逸的眼睛,冷笑道:“你还有什麽值得我要的?”
攥紧司听白衣袖的那只手抖了下。
程舒逸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长睫不受控制地颤动着,仿佛受到惊吓的蝶,下一秒就会飞走。
是啊,失去江城娱乐的程舒逸还能给出什麽呢。
梦想早已经与程舒逸背道而驰,现在就连引以为傲的事业也失去了。
除了背负的罪孽与痛苦的折磨。
好像真的,没有什麽可以留下司听白的筹码了。
骄傲如程舒逸,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力的滋味。
“我给过你机会的,”司听白慢慢抬起手,一根一根地拨开攥紧自己衣袖的指节,冷冷道:“是你自己不愿意抉择。”
“所以,结束了。”
攥紧衣袖的那五根手指全部被拨开,两个人的指节在片刻间交握,甚至连体温都没来得及交换,程舒逸的手就被冷冷甩开。
这一次,司听白再没有留给程舒逸挽回的机会。
她扎进夜色深处,黎姿的车就等在路边。
该回到原本的人生轨迹上了,司听白想,她再也不要因为这段痛苦不堪的感情而受折磨。
直到带着司听白的车辆远去。
程舒逸还独站在原地。
她像被大海再一次拍打上岸后遗弃的贝壳,夜色将她吞噬。
而搅乱她人生的海浪从她的身边撤离。
夜色沉下去,程舒逸的心也跟着一起下沉。
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匣子时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发抖。
从匣子里抽出来的烟没能握到指尖里,而是掉到地上,就像搅乱她平静生活后毅然远去的司听白。
这是匣子里最后一支烟了。
没有再犹豫,也不在乎蹲下是否会弄脏衣摆,程舒逸弯下腰将那从指节中逃离的烟攥回掌心。
低头求饶司听白不肯回来。
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柔软的烟身折断在掌心,即使再不能被点燃,但也牢牢攥在程舒逸手里。
当初闯进自己生活时,未经允许就对自己爱得要死要活的人现在想走?
不可能。
程舒逸将攥紧烟的拳头收回口袋,抬脚往自己的车走去。
这场感情里,有且仅有的唯一掌控者。
只能是她程舒逸。
高跟鞋的声音在夜色中远去。
灯火通明的江城娱乐里,管理层正在为明天的发布会忙得脚不沾地。
没人注意到那前后离开的两辆车汇入同一条主干道。
去往同一个地方。
……
……
江城娱乐更替新管理层的消息一经发布,便迅速登顶热搜。
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司听白的粉丝们。
自从司听白出道后,因为她的工作行程安排,以及孟宁九粉丝对司听白长达小半年的全网黑而江城娱乐无作为的事情,听白的雪们不止一次破口大骂过江城娱乐。
更是自从去年圣诞夜司听白晕倒后,原本属于司听白的代言全被孟宁九占去。
这场由两家粉丝发起的网络大战愈演愈烈。
但现在,一切战火都平息了。
曾经被程舒逸压迫的可怜小艺人摇身一变成了管理层,孟宁九从同期出道的同事变成了司听白的下属。
发布会上,司听白表示会在管理公司的同时也做到艺人身份的本职工作,并不会因为要管理公司而退圈。
会出席综艺,会发行专辑,会不断尝试新的领域。
原本以为需要慢慢养成系的大明星摇身一变成了总裁,翻身做主人的爽感让听白的雪陷入狂欢。
不出意外未来的一整个星期里,司听白成为江城娱乐新控股人的消息在网络上将会持续引起着热议。
听到这个消息宣布时,程舒逸正坐在病房里为程游历削苹果。
初期手术已经顺利完成,新一轮手术安排在四月,程游历也从最开始的无意识昏迷到现在,已经可以动动手指了。
江宜说这个时候是最需要家属陪护的阶段,如果恢复的顺利,四月的手术做完,程游历有醒过来的可能。
医院安静的氛围里总是有一丝凝重的。
程舒逸认真地削着苹果,投影仪里是发布会结束,由大数据筛选后接力播放的司听白去年录制的综艺《少女在路上》。
综艺大多时候都是做背景音。
只有播到司听白的时候,程舒逸才会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屏幕里的司听白鲜活又漂亮,像总是有用不完的活力似的,对待导演组布置的各种刁钻困难的任务总是认真。
这每一期节目的镜头都是程舒逸盯着录制的,可是此刻再看,心境却大不如从前。
但程舒逸从不是什麽知难而退的人,只要司听白还留在江城就意味着还有转圜的机会。
至于该怎麽做,或许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司听白的片段结束,程舒逸的视线又落回手里的苹果上。
病房门却在此刻被突然推开,急急忙闯进来的俞原野满头大汗,眼里满是焦急。
“你出了这麽大的事情为什麽不告诉我?”因为程舒逸的原因,即使不追星,俞原野也会格外关注娱乐圈。
她没想到在热搜上看见江城娱乐四个字会是因为要更换管理层。
不知道司听白用了什麽手段成了江城娱乐的新主人,原持股人程舒逸和陈橙双双被除名。
而做下这一切的人,就是那个一声不吭消失掉的司听白。
“什麽?”程舒逸手一顿,那根完美的苹果皮皮断掉了。
这个削苹果的方法是程游历教给程舒逸的,小时候程舒逸挑食的厉害又不爱吃水果,尤其是苹果格外讨厌。
为了程舒逸多吃蔬果,程游历哄她说每削下一根完美的苹果皮就可以许一个愿望,还能得到好运。
信以为真的程舒逸尝试了一次,才发现这样削苹果比想象中难多了,但从小就聪明的程舒逸削废了两个苹果后,渐渐也掌握了技巧。
对着完美苹果皮许的愿望,总是被姐姐程游历悄悄地完成了。
直到程游历第一次上手术台时,程舒逸买了很大一兜苹果,坐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区认真地削。
那个通宵的抢救,程舒逸削了一百二十七个苹果,满手鲜血地签了两次病危。
她把所有完美苹果皮带来的好运全部分给程游历,用苹果皮许的唯一愿望就是姐姐平安。
不知道是哪个完美苹果皮带来了好运,程游历活下来了,只是和植物人没区别了。
从那以后程舒逸每次来医院陪程游历时,总是会默默地削苹果,把愿望和好运许给程游历,然后把氧化的果子吃掉。
曾经最厌恶的东西在此刻变成了寄托信仰的执念,讨厌的水果程舒逸吃了一年又一年。
“都怪你。”程舒逸遗憾地把苹果皮的残骸捡起来,最后几刀削完了苹果后递给俞原野:“你今天不上班?”
“我上个屁的班!”俞原野没有理会那个苹果,在路过程游历床时,俞原野微微低头问了声姐姐好。
然后抢走程舒逸手里的刀丢到桌面上,粗暴地将人扯了起来。
高级病房的走廊里也是安静的,没有难闻的药水味,只有清浅的花香气。
“发什麽疯?”直到病房门关上,程舒逸才推开俞原野的手,嫌弃道:“别在这里撒野,我姐姐随时会醒过来。”
俞原野的脏话硬生生被卡回去,她咳了声配合地压低声音说:“换个地方讲话,你居然敢瞒我这麽大的事情。”
私立医院不论是装修还是配置都是最高档的。
江宜接病人不看官职也不分身份贵贱,所有收费以及病房的规格都是统一标配。
就连专属的吸烟区也做了极大的视野窗,将医院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甚至还能眺望到远处的长江。
俞原野终于可以大着嗓子讲话了,她追问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麽,江城娱乐为什麽会被司听白接手?司听白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麽?她是什麽时候回来的,你又是什麽时候从江城娱乐离职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砸过来,程舒逸被问得有些头痛。
放弃江城娱乐是她和陈橙的共同商议后的决定。
与其等着节后被拖垮到破产清算后由其余企业蚕食,不如现在直接抛出给司听白,两个人还能抽走账面上的所有资金,并敲走一波补偿。
亲情血脉到底是无法做到彻底割舍,决定放弃江城娱乐后陈橙也准备打点好一切后,下半年跟着母亲一起去国外定居。
与程舒逸不同的是陈橙永远有家庭兜底,所以放弃江城娱乐对她来说并没有什麽影响。
到现在陈橙还是觉得是自己导致江城娱乐被吞噬的。
所以她将所有的补偿金都留给了程舒逸。
只是这个决定目前还没有正式确定,所以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告诉俞原野。
听着程舒逸简单地讲完江城娱乐动荡的原委后,俞原野的眉头越皱越深。
“所以如果不是我自己知道了,你们还不准备告诉我是麽?”俞原野看着程舒逸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睑下淡淡的乌青,不知道又多少天没有睡好觉了。
难以想象,程舒逸顶着多大的压力割舍掉自己最在意的工作。
“也不是。”程舒逸轻叹了声气,“橙子说她还是很纠结,在没有正式下定决心离开前,她不想让你担心。”
她避重就轻地讲着陈橙的事情,指尖无意识地拧在一起。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橙子打算离开的事情。”俞原野的语气冷下去,她真的很讨厌程舒逸这个样子。
天塌下来也一声不吭地自己扛。
身体又不是钢筋铁打的,为什麽永远学不会依靠呢?
记忆里程舒逸是最爱撒娇的性格,小时候她不想做的事情只需要服个软撒个娇,就有的是人帮她。
可现在俞原野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程舒逸服软撒娇是什麽时候了。
“我不想让你担心。”程舒逸叹了声气,轻声道:“而且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是吗?”
她的视线落在俞原野的脖颈处,即使那一抹痕迹已经很淡了,但并不难看出暧///昧。
这麽多年,程舒逸还是第一次在好友身上看见这种痕迹。
从小就一根筋,当了警察后更是将公序良俗刻进骨子里的俞原野长这麽大,除了那个整天被她挂在嘴边惦记的师娘外,再没有听她念叨过别的女孩。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俞原野有些不满:“我有什麽事情?而且什麽事情能有你重要?”
“比如你恋爱了。”程舒逸双手环胸,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老实交代。”
不动声色地夺回主动权,程舒逸话音刚落,俞原野就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刻意地捂住脖子。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眼神下意识躲闪了起来。
“闷声干大事啊芋圆椰。”程舒逸笑着说:“这个痕迹明显是半个周前的,距离上次橙子跟我说在你脖子上看见红痕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怎麽,得到师娘了也不告诉我们?”
被连环逼问的人变成了俞原野,在听见师娘两个字后明显地激动了下,但不再是那种欣喜,反倒有几分不甘。
“不是。”见痕迹被戳穿,俞原野干脆不再遮掩。
气氛有些不对,程舒逸有些意外。
这个痕迹居然不是师娘留下的,俞原野什麽时候偷偷认识新人没介绍?
刚想继续追问,走廊上载来喧闹声,隔着门板并听不真切。
程舒逸没有理会外面的声音,而是追问道:“你背着我和橙子也悄悄做了不少事啊?”
被追问的人变成了俞原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说:“你别想转移话题,橙子有家里兜底,你未来的规划是什麽?”
见话题被扯回来,程舒逸叹了声气走到窗边,盯着楼下来往的车辆道:“没规划,先Gap一年吧,你不是老嫌我工作太拼命吗,现在可以休息了。”
而且现在比起工作,程舒逸有了更想做的事情。
“那江城娱乐呢?”俞原野向前迈一步到程舒逸身边:“你不想抢回来吗?我有钱,我给你投资。”
这也是俞原野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她知道程舒逸要强,遇到这麽大的事情肯定会很缺钱,所以俞原野把自己工作多年的存款积蓄,包括身上能动用的钱全部带来了。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存折和一沓零零散散的现金,程舒逸心突然一软,有些感动。
不同于陈橙和没出事前的程舒逸家,俞原野是普通的工薪家庭的小孩。
没有家庭的帮扶,这张存折里的每一分钱都是靠俞原野没日没夜加班和用命执行危险任务换来的。
俞原野攒下来的这些钱应该是给她妈妈买房子的,但现在全部拿给了程舒逸。
“干嘛啊你。”程舒逸的声音软下去:“我猜你肯定连饭钱都没给自己留。”
被说中了的俞原野却毫不在意地一摆手:“怕啥,我食堂管饭的。”
轻轻抚摸着老旧的存折封皮,程舒逸摇头道:“江城娱乐不要了,我不在乎了。”
“啊?”俞原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曾经把工作看得比命还要重的人,居然会说出不在乎江城娱乐的话。
如果不是在程游历病房里找到的程舒逸,俞原野可能要怀疑眼前人其实只是长了张跟程舒逸一模一样的脸而已。
“很惊讶吗?”程舒逸慢慢抬起头,轻笑着问:“是不是觉得我工作狂魔的人设崩塌了?”
俞原野看着突然笑起来的人,更加疑惑了。
“不是,舒逸是不是打击太大,你一时间有些受不了?”俞原野抬手摸了摸程舒逸的额头,没发烧啊。
为什麽开始讲胡话了。
“干嘛。”程舒逸偏头躲开,把存折和现金塞回俞原野口袋里,“我很清醒,没有被打击傻,更没有被刺激到精神失常,我是真的不在乎了。”
看着被塞回来的存折,俞原野一脸茫然地问:“江城娱乐都不要了,那你想要什麽?”
周昭现在已经找到了,俞原野以为程舒逸会就此过回正常人的生活,最起码她可以放过自己一些。
但是现在,耗费程舒逸十年心血与青春的江城娱乐,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还是给一个白眼狼。
俞原野不能接受,她看着长久地盯着窗外的程舒逸,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太了解自己的朋友。
视线早已经被楼下停靠的车吸引,程舒逸看着熟悉的车和车牌,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在一群安保乌泱泱的围绕中,车里的人缓步下车。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程舒逸再无法专心。
“我想要的人,已经出现了。”程舒逸说完,冲俞原野笑道:“芋圆椰你说得对,我的生活不该全是工作。”
说完程舒逸径直走了出去,吸烟室里没有人抽烟,走廊上的喧闹声仍旧持* 续着。
愣在原地的俞原野仔仔细细沉思了很久,看着空荡荡的吸烟室,不解地问空气:“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茫然地挪回视线,俞原野试图找到让程舒逸兴奋的原因。
视线在落到下车人身上时,俞原野瞬间瞪大了眼睛。
长风衣,臭冷脸。
被一群安保围绕的正是那该死的司听白!
第83章 我的未婚妻盛知鸢
偏头躲开安保打过来的遮挡黑伞,司听白忍不住皱起眉。
“司总,您还是挡着些吧。”跟着出来的黎姿耐心地劝着:“您前脚刚开完发布会,后脚就到医院,这消息要是被放出去指不定会被乱写成什麽样。”
安排完江城娱乐的事宜,司听白没空关注网络上的舆论。
和程舒逸之间的所有在司听白心里已经彻底结束了。
现在该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上,可这条轨道上等着司听白的麻烦和风波远比留在程舒逸身边还要多。
盛知鸢的心脏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从去年转移到江城医院治了许久也不见好。
当初司听白逃婚的事情被盛家拿住了把柄,所以盛家的人旁敲侧击着给压力,要求司听白能帮忙盛知鸢进入这家私立医院治疗。
原因无它,眼前的医院是由大名鼎鼎的医学天才江宜和国内首个推动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医师薛静鸢联合创办的。
按道理说这件事的本身并不难,不过是个私人医院,多加些钱多动用些关系总是能进来的。
可难就难在院长江宜身上。
她在国外十年,前年才回来,按道理说独身归国的人即使在医学界有天大的本事,可在国内的根基并不稳固,现在最该是攀附权贵的时候。
但江宜接诊从不看官衔地位,一视同仁地对待着所有病人。
不论是用钱砸还是动关系使绊子都不为所动。
这个难题就被踢给了‘亏歉’盛家的司听白。
看着再次遮挡而来的黑伞,司听白并不喜欢这种遮遮掩掩的感觉,她皱眉道:“盛家的人怎麽还没来?”
“已经在路上了。”黎姿答:“盛总说等您这边打点好,她们会亲自送盛四小姐过来。”
听着这安排,司听白忍不住冷笑道:“倒是会打算盘的。”
成了,把盛知鸢送过来,皆大欢喜。
不成,盛家人不出面,这个难题还是得归司听白一个人处理。
想到那不可作废的联姻,司听白就忍不住心烦。
她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不同于公立医院门口的熙攘,这家私人医院很安静。
蓝的底色上用刻着Dwan,银色字体在太阳光下折射出光晕,这块牌匾就是这家医院的名字。
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独立出这样安静的一方天地,江宜的背景不容小觑。
再一次到这个医院,心境与身边的人已经全然不同了。
司听白的视线长久地落在某一扇窗前,眼眸中的情绪晦暗难明。
“司总,你想到办法了吗?”黎姿看着司听白微微皱起的眉,忍不住跟着为难:“这件事不好做,这位江院长身份不简单,她的母亲是江城前市长,而这医院是破格由前年刚提的那位姓宜的军区主席亲自审批落地的。”
没跟司听白前,猎头是黎姿的老本行,她手里握着的消息人脉和资源可是面向全国的。
政军商三个行业里,这位江院长背后就靠着两样。
从商的司家即使再有钱有权,可到底不是在自家的地界,就连盛家主事人那样的地位都请不动。
现在把这样难搞的事情丢给司听白,黎姿忍不住在心里抱不平。
可被担心的司听白此刻想的东西和黎姿的完全不一样。
她沉默地收回视线,不再拒绝黎姿的伞,淡声道:“走吧,我们去见江宜院长。”
“要不等一下吧?”黎姿心里还是担忧:“司总的车过个红绿灯就到了,有她在,交涉或许会顺利些。”
昨天就从京城过来的司明裕看完司听白后,就去巡查司氏落地在江城的分部。
这件事本来司明裕想帮司听白解决,可等她处理完分部的事情后,司听白已经自己过来了。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司明裕越界后,司听白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冷。
所以关于司听白的一切,司明裕只能从黎姿身上得知。
“黎姿。”
司听白冷冷睨了眼身侧人,停住了脚。
被叫到大名的人心里一咯噔,明明司听白比黎姿小了十五岁,可她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压迫感让黎姿没由来地心里发毛。
黎姿谦卑地低下头:“老板。”
“我只提醒一次。”司听白的声音淡淡:“你是我的人。”
常年混迹人圈的黎姿瞬间明白了这句话里的警告意味,她自以为跟司明裕秘书的联系已经足够低调。
可没想到还是被看破了。
更让黎姿头皮发麻的是,在没跟着司听白前,圈内人人都说司家姐妹的关系不正常,那三小姐是最听司家二小姐话的,但眼前看来根本不是怎麽回事。
硬着头皮点点头,黎姿说:“对不起老板,不会有下次了。”
得到保证后司听白没再出声,她躲过黎姿的伞,径直朝着医院大厅走去。
不敢耽搁的黎姿连忙跟上司听白的脚步。
并且在心里再次推翻对司听白创建起来的新印象。
……
……
刚迈进电梯的人脚步匆匆,素来沉稳的程舒逸无法形容出此刻的心情。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见一个人而嫌弃电梯跳动的速度慢。
尽管那晚她跟司听白闹得并不愉快,司听白的狠话和姿态已经做得够绝。
可程舒逸的好胜心此刻被彻底勾起来了。
在圈里摸爬滚打这麽多年,程舒逸什麽妖魔鬼怪都见识过。
最艰难那年,她被原本商定好的合作方放鸽子,忍着生理期的低烧,在十二月的寒冬里因为没有预约函而被迫在合作方公司楼下等了一整天。
其实不过是通报一声的事情,那个合作方恶意抬价三次后没有得逞,故意要给程舒逸下马威。
这个圈子里对待新人最是残忍,尤其是程舒逸这种没背景没人脉的纯新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程舒逸再没把自己当成过可以依赖别人的小孩,最累时恨不得把自己宕机器用。
她是钢筋铁打的女人,是用野心和欲望灌溉出来的上位者。
所以司听白的狠话和决绝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小孩子的气性,哄一哄总能哄好的。
更何况程舒逸不信司听白真的能跟她说的那样,做到不爱自己。
如果真的不爱自己了,司听白又怎麽会出现在这个医院里呢。
接收到错误信息的程舒逸误把司听白的出现当成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台阶。
曾经放任机会溜走的人,这一次终于决定要抓紧了。
叮——
电梯门打开了。
程舒逸几乎是半跑着出去的,她没有注意到旁边那部电梯里刚刚合上的门。
也没有看见那电梯里正站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
……
办公室门被敲开时,江宜正在苦恼如何赶走眼前这个烦人的大佛。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双手环胸,即使生着气也漂亮的跟九十年代的画报明星似的。
如墨般黑浓的长卷发,殷红的唇,盈盈一握的腰身隐在苏绣的旗袍里。
云九纾不满地哼哼了声,嫌弃道:“你都已经接诊到我家听白的经纪人了,帮我找她要个合照很难吗?”
自从江宜的姑姑宜程颂前年到京城上任后,独自留在江城的姑妈云九纾瞬间变成‘孤寡老人’。
明明总是聚少离多的两口子已经相安无事过了三十年,可自从认回江宜后,云九纾就变得格外依赖宜程颂。
但宜程颂根本做不到陪伴,于是云九纾就理直气壮地开始有事没事往江宜家里跑,借着关心江宜的由头,故意缠着江宜的老婆宋卿。
最近云九纾的兴趣终于不在宋卿身上了,江宜还没来得松口气,又有了新的难题。
“姑妈,我是医生。”江宜累极了般叹了声气,“不是狗仔。”
原本以为云九纾对那个小明星的兴趣爱好也不过是一阵子,结果谁承想五十多岁的人了,就这样轰轰烈烈坠入‘爱河’里了。
“你但凡拿出防我亲近卿卿时候十分之一的手段,我不信你拿不到张合照。”
江宜心下已经明了,云九纾要小明星照片是假,气不让她亲近宋卿是真。
已经拿腔作调上了的云九纾拖长调子叹了声气,幽幽开口:“我云九纾曾经也是个万人迷,可惜年少无知瞎了眼睛看上你姑姑,缝缝补补过了三十年,原本以为有了你和卿卿我就可以体会到点被疼爱的感觉,谁知道你和你那死人姑姑一样……”
江宜的心咯噔一声,略显疲惫地低下头,抬手抵住眉心。
得,又开始演戏了。
敲门声响起时,江宜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出声请进。
推门而入的司听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一个漂亮女人对着坐立难安的江医生哭哭戚戚,很明显江医生招架不住。
仅有几面之缘,可江宜的张扬肆意已经给司听白留下来很深的印象。
只是没想到进来看见的会是这一幕。
更没想到人是江宜,连同正哭哭戚戚的那个女人。
因为是直接从发布会上赶过来的,司听白还穿着正装。
手工西服叠穿长风衣,称得本就高挑的人更加飒爽,清冷眉眼不笑时压迫感十足,这脸蛋和身材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活像是从屏幕里拽出来似的。
“妈呀,活的小美人!”率先反应过来的是云九纾,她眼泪还没挤出来呢,笑先忍不住了:“江小宜啊江小宜,我就知道你跟你姑姑不一样,你这孩子太够意思了。”
原本只是想故意折磨江宜,结果谁承想江宜真准备了惊喜。
刚刚还委委屈屈的九老板原形毕露,站起来准备上前打招呼。
看着靠过来的女人,司听白满脸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站在她身后的黎姿先一步挤过来,把那把收拢的伞格挡在司听白前面,阻止着云九纾的靠近。
“姑妈!”江宜看着被吓退的人,连忙站起来:“你别误会,她不是我叫来的。”
意识到自己的靠近有些冒犯,云九纾原地停住,笑道:“甭管是不是了,听白,快进来。”
看着眼前人的笑,司听白突然不想进去了。
“江医生。”站在司听白身前的黎姿率先开口道:“我老板过来是想找您预约治疗名额。”
话题一下子扯回正事,江宜瞬间恢复了工作时的状态,“可是程女士的姐姐已经完成一轮治疗了,新的手术已经约好了,司小姐是想?”
“跟她没关系。”听到那个名字,司听白的表情瞬间冷下去,不笑时眉眼间的淩厉感更甚:“是我想预约。”
原本还只是礼貌偷听的云九纾捕捉到关键词,瞬间紧张起来:“你不舒服吗听白?”
这声关切地问询吸引了司听白的注意力。
靠过来的女人有些太过于热情的自来熟,可她实在貌美,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这样的靠近并不会让人生厌。
司听白并不认识眼前人,对这张脸更是没有印象,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轻声道:“谢谢。”
道完谢,司听白转过身对江宜说:“不知道江医生方便详细聊聊吗?”
“方便!”云九纾抢先回答道:“当然方便!我家江小宜的专业知识没的说,她的号可是千金难求。”
司听白听到关键词,转过身问询道:“请问您是?”
“云九纾,你也可以叫我九老板。”终于等到被问名字,云九纾伸出手笑道:“我是江医生的姑妈,也是这家医院最大的投资人。”
听到投资人和亲戚关系,司听白眼睛亮了亮。
不顾黎姿的阻拦,她主动伸手轻轻握住云九纾:“九老板幸会,我叫司听白。”
原本只能隔着屏幕瞧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云九纾被这声九老板叫爽了。
司听白的声音很好听,清淩淩的与她的长相非常相符,都是冷冷的,可尾音中又带有不自觉地诱。
手握住后云九纾就再不肯松开了,得寸进尺地牵着人问:“你想约江医生的号是吗?”
“是的九老板。”试图收回手失败的司听白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淡道:“不知道江医生能不能…”
“当然能。”云九纾豪气一挥手,笑道:“明天就入院。”
原本已经准备好打一场硬仗的黎姿愣住了。
说好的很难搞呢?
说好的一号难求呢?
为什麽一下子就松口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莫名其妙变成被投资者,并且一句话插不上的江宜。
江宜皱着眉瞪着云九纾,就差把不同意写在脸上了:“不行。”
“你接了,以后周末我都不会去找卿卿了,”早就已经猜到了的云九纾哼哼两声笑道:“选吧。”
这个诱惑太大了,江宜一下子居然没法拒绝。
云九纾不纠缠宋卿,那就意味着江宜可以和宋卿独享周末,共渡久违的二人世界了。
眼看着刚刚还不情不愿的江宜沉默下去。
司听白迅速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好,那我们就约定好了,麻烦江医生,麻烦九老板了。”
还牵着手的云九纾被司听白这一声声九老板叫得笑开了花,“不麻烦,不知道听白有没有觉得九老板这个称呼很耳熟?”
九老板。
那个豪掷千金,打投出听白的雪名场面,并为司听白定下粉丝名的金主富婆。
“听白的雪吗?”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她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自己的粉丝。
更没想到遇到的粉丝还是江医生的姑妈。
“对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司听白身边的云九纾笑得灿烂,她轻笑道:“我们可以合张影吗?”
没有理由拒绝的司听白立马点头,笑道:“当然。”
眼看着再热聊下去就要把医院送出去了的云九纾,江宜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江宜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道:“或许,这件事需要我的意见呢?”
“刚好,”云九纾将手机扬了扬道:“来给我们拍照片。”
江宜:?
云九纾自爆身份后利用粉丝的便捷身份,非常自然地挽住了司听白。
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云九纾最喜欢的还是这种带有攻击性的淩厉美人。
不然也不会当初在榆城对宜程颂一见钟情,被人当狗耍了一把。
十九岁的司听白比二十九岁的江宜更多淩厉,明明五官长相完全不同,但她身上的傲气和韧性更像当初在榆城惊鸿一眼的宜程颂。
所以云九纾喜欢得不得了,不仅要挽着还暧昧地靠在了司听白的肩膀上。
“姑妈。”江宜看着云九纾这样子就知道她又在打什麽算盘了,叹了声气道:“会不会太亲密了点了?”
云九纾啧了声道:“要麽我今晚回去就这麽抱你老婆,要麽就老老实实给我拍,选吧。”
被拿捏的江宜在心里骂骂咧咧,咬牙切齿道:“再靠近一点。”
心满意足的云九纾露出笑,对着镜头摆姿势。
乖乖配合的司听白笑不出来一点。
这样近的距离已经到司听白忍耐的极限了。
可是为了拿到江医生的治疗资格,即使内心再抗拒,司听白也没有明显表达出来。
比起盛知鸢的命,现在这样被云九纾抱一抱根本不算什麽。
更何况,司听白已经没有需要为谁而保持距离的必要了。
她不是谁的小狗,也不是谁的归属物了。
这具身体亲近谁,抱住谁也都无所谓了,反正程舒逸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
自暴自弃想着的司听白看向镜头,为了上镜挤出些许笑意。
她这一笑让云九纾来了兴致,她挽紧司听白追问道:“不过听白,我怎麽没听说过你有心脏病方面的症状?”
已经被挤到门外的黎姿还没能从眼前的冲击中缓过来。
她已经做好了用三寸不烂之舌帮老板夺下名额,并成功混成心腹。
结果谁知道满腹经纶没用上就算了,自己还被当成保安挤出去了,医院秒变成了追星现场。
“太荒唐了。”黎姿默默后退,在心里念叨:“太荒唐了。”
正不断后退的黎姿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人。
“不好意…”在看清楚被撞到的人脸时,黎姿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想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麽会同时出现这麽多荒唐的事情。
因为被撞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冷着脸的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江城娱乐前控股人程舒逸。
程舒逸是标准的蛇系美人,红唇冷脸时极具震慑力,此刻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酝酿的火气,仿佛隐忍到了极致,细白指节攥成拳靠痛苦让自己冷静。
匆匆忙从楼上到楼下,大厅的引导护士告诉程舒逸,司听白是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扑了个空的程舒逸没有半分犹豫地又赶到了办公室。
从来没如此被动过的程舒逸早已经不在乎什麽体面,她生怕自己的速度慢一些,找不到自己的司听白就会消失。
满心以为这是司听白求和台阶的程舒逸在赶来时,却看见了眼前意想不到的一幕。
明明该是为了自己而来的司听白,为什麽会和一个陌生女人搂在一起。
搂在一起就算了,居然还这麽亲密。
妒火几乎要将程舒逸的理智燃尽,她抬脚朝着眼前人走过去。
黎姿下意识阻拦道:“别…”
她话还没说完,一记眼刀狠狠甩过来。
被粉圈奉为女王的顶级大经纪人,程舒逸自带上位者的气场,仅一个眼神就威慑力十足。
黎姿想起司听白和程舒逸之间的感情恩怨,非常识趣地不再阻拦。
虽然现在俩人明争暗斗闹得难看,但说不定哪天和好了,程舒逸也会摇身一变成自己的老板。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黎姿甚至主动让开身子,方便程舒逸走过去。
对身后人靠近毫无察觉的司听白想结束这场越界的合影,于是故意说:“需要江医生治疗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未婚妻盛知鸢。”
司听白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冷声质问。
“你说什麽?”
被抢了台词的云九纾啊了声,循声而望过去。
不知道从哪来又出来个大美人,站在门口的女人眼睛盯着司听白的背影,脸色冷得可怕。
极强的压迫感无声地蔓延,饶是云九纾都有些被眼前人的怒气给震慑到了。
程舒逸盯着司听白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不仅胳膊上搂着个妖精似的陌生女人,现在还莫名其妙有了未婚妻。
被妒火燃透了的程舒逸冷声再次质问:“司听白,你再说一遍。”
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司听白冷冷一笑,没有回头理会,而是继续跟江宜说:“明天我会陪着我的未婚妻一起过来。”
“以后我会陪着她治疗,拜托江医生了。”
第84章 报复计划,你要不要听(一更)
还没等江宜回答,站在原地的程舒逸忍无可忍地迈步向前。
她受不了司听白这个样子,更受不了司听白被别的女人碰触。
司听白只能是属于程舒逸的,以前是,以后也只能是程舒逸的。
“回答我,”程舒逸强忍着火气,朝着眼前人走去,就在程舒逸刚准备抬手去触碰到眼前人衣摆的瞬间。
司听白却像是早已经预判到了一样,故意让程舒逸伸出来的手落空,先一步往前迈出去。
“那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江医生。”司听白语气平淡:“明天见。”
如果没有知道程舒逸对自己的真实情感。
如果不是司明裕告诉了自己周昭和程舒逸的真实关系。
那麽此刻司听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
因为即使不用回头,司听白也能感受到程舒逸此刻的难受与硬撑。
其实程舒逸不开心的时候特别明显,即使她认为自己已经伪装的足够好,但司听白总是能准确察觉到。
但此刻这份察觉,已经不需要了。
唯一正对着她们的江宜将司听白表情里的冷漠和厌恶尽收眼底。
仿佛正朝着她身后靠近的不是程舒逸,而是某种洪水野兽。
而试图靠近的程舒逸眼神里的火气更甚,以及那一闪而过的难过。
一个拼命地想靠近,一个躲闪着想离开。
这样拧巴和扭曲的感情太熟悉了,江宜立马察觉出了两个人间的关系不同。
“好的司小姐,明天过来时记得带上您未婚妻的过往病史,以及手术和用药记录。”说完,江宜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抽身出眼前的僵局。
没有得到回应的程舒逸继续向前,她不甘心地再次迈步进去,终于触碰到司听白。
“你躲我。”又是这样的回避,只是比起之前的躲闪里,司听白此刻多了几分冷漠和绝情。
程舒逸不信司听白变得这样快,她恨不得把身边碍事的人全部都清理走。
只留下她和司听白两个人。
她需要好好跟司听白聊一聊。
但司听白并不给她机会。
现场的气氛瞬间冷下去,还牵着司听白手的云九纾认出了这个来者不善的女人。
程舒逸,江城娱乐背地里最大的控股人。
经纪人圈里响当当的头号人物,提携过的艺人无数,粉丝和大众视角里谜一样的女人。
想起江城娱乐刚刚召开的发布会,云九纾猜测出什麽,于是主动圆场道:“程小姐好久不见。”
正一心扑在司听白身上的程舒逸听到这声招呼,视线落在云九纾的手上,咬牙切齿道::“是很久不见了,九老板。”
看见那妖精似的女人脸的瞬间,程舒逸的妒火更甚了几分。
全国私宴最大的垄断者云九纾,背地里为司听白打投千万的神秘九老板。
圈子里不是说这个云九纾不喜情爱吗?
白手起家的云九纾至今没有婚配,就连个跟在身边的情人都没有,更何况那些想讨好她的人不是说送的不论女男都不收吗?
现在这样搂着司听白,还牵着手。
司听白又是什麽时候跟云九纾关系这麽亲近的。
吞掉江城娱乐这件事,云九纾在背后也出力吗?
各种问题挤在程舒逸心里,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得罪云九纾不是明智的事情。
可是她实在是做不到看着司听白和人这样亲近。
“程小姐是来跟江医生聊事情的吗?”云九纾故意上前继续搂住司听白的胳膊,朝着程舒逸笑:“听白,我们为程小姐腾位置吧。”
一直背对着程舒逸的司听白慢慢转过身,这次她没有推开云九纾的手,甚至还主动扶着云九纾靠过来的肩膀。
“好。”司听白轻声作答,姿态乖顺。
原本清冷的眉眼软下来,就连语调都柔和了。
司听白最擅长装乖。
尤其是卸下眉眼间的冷漠后,这样乖顺听话的模样没人能拒绝得了。
不同的是,以前这乖巧是仅对程舒逸一人的。
司听白看得出云九纾这样做是想帮自己解围,不仅是为自己打投花钱的粉丝,又在刚帮过自己跟江宜拿诊断资格,现在又肯主动为自己解围。
在任何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即使被人占点便宜也没什麽。
握住云九纾的手稳了稳,司听白却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这招还是程舒逸教给自己的。
当时司听白实在是不能接受和孟宁九炒cp,她撒娇过也拒绝过,可是程舒逸只是冷冷地告诉她。
一切应当以大局为重,将利益置于首位。
只是现在,程舒逸似乎不能接受她自己亲手教出来的规则了。
“我要单独和你待一会儿。”不容拒绝地靠近,程舒逸攥住司听白的手,分毫不让。
她不管云九纾什麽背景,也不在乎得罪云九纾会有什麽后果。
原本最是计较关系利害的人,此刻只计较司听白身边站着谁。
云九纾察觉到她的敌意,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两个人的关系。
她能感受到程舒逸进来后司听白的变化,刚刚还礼貌谦卑的人周身徒然竖起尖锐的刺,这刺还只对程舒逸一个人。
纵横情场的云九纾最清楚这种反应,看似做的很绝情,实则根本没放下。
而程舒逸现在这嫉妒到要发疯的样子就更不用说了。
云九纾对程舒逸最深刻的影响还是她那年骂罗拉的事件,当时这件事上了热搜,许多人好奇,可迄今为止也只有那张模糊的偷拍而已。
但那天程舒逸骂人的地方好巧不巧就是鹤苑门口。
所以云九纾看到了全部的监控视频,那短短三分钟里,程舒逸一句脏都没有的把罗拉心理防线彻底骂崩。
堪称绝佳的骂人模版。
这件事后云九纾一直想找个机会认识下程舒逸。
漂亮有能力又强势有野心的女人,没人会不喜欢,但那张图没流多久就被全部压下去了。
罗拉事业如日中天,程舒逸比她还要忙,一直没有机会正式见面。
只是每次程舒逸来鹤苑定位置,云九纾总是会偏心的给她留最好的那间。
云九纾没想到再次见面时,居然会是这种样子。
但程舒逸倒是很符合印象里的样子,即使哄人求饶,也依旧是强势的,上位者的姿态。
看样子这两个人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走吧九老板。”司听白没有理会程舒逸这命令般的求和。
她眼前人视为无物,牵着云九纾沉默地与程舒逸擦肩而过。
那紧紧牵着的手随着移动而挣扎脱开,甚至连碰一碰都不愿意的疏离冷漠。
司听白从头到尾别说是回应了,就连个眼神都没有再给过程舒逸。
回过神的云九纾嗯了声,笑着对程舒逸说:“那程小姐和江医生聊一下吧。”
说完没有留给程舒逸反应的机会,云九纾转头对一直躲在边上偷看的黎姿说:“你,过来关门。”
试图成为心腹,但在此刻彻底成为安保的黎姿任命般点点头。
可程舒逸并不准备再让步,她刚准备抬脚,却别叫住。
“程小姐。”
一直坐在旁边观望的江宜忍不住开口:“现在并不是您追上去的好时候。”
司听白回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又有云九纾在,程舒逸这样贸然追上去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被叫住的程舒逸忍不住皱了皱眉,回过头看向江宜。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眉眼肆意张扬,轻笑道:“如果不想把司听白推得更远的话,那就先和我待一会儿吧。”
最是不爱管闲事的江宜此刻在程舒逸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让她忍不住想当一次旁观者点一点被着急冲昏头脑的女人,像这样误会还没解开前就急切地想要靠近,只会适得其反。
斟酌片刻,程舒逸还是没有选择离开。
……
……
挽着的手刚走到电梯口,云九纾就主动松开了。
“她没有追出来,不用继续演了。”
看着司听白失落皱起的眉,云九纾忍不住笑道:“实在忍不住的话,是可以回头看一下的。”
话音刚落,司听白就像只被猜中尾巴的小猫,冷笑着硬撑道:“我不在乎。”
说完,像是真的为了证明自己不在乎一样,司听白抬手按下了电梯下行键。
看着眼前人拧巴又别扭的情绪,云九纾只觉得可爱又好笑。
“介意我八卦吗?”云九纾说:“刚好,我没开车,你送我回鹤苑。”
叮——
电梯停靠,门慢慢打开。
司听白礼貌地做出请的姿态,淡道: “不介意,但我不会事事都回应。”
看着云九纾进电梯,司听白下意识地偷偷回头,但只一瞬,她便回过头进了电梯。
程舒逸真的没有跟过来。
明明刚刚被挽留时表现得不耐烦,刻意疏远的人是司听白,可现在程舒逸真的没有跟过来,感到失落的人还是司听白。
就知道程舒逸是最会装的坏女人,司听白在心里骂了句,抬手按亮电梯下行键。
门刚合上,云九纾便双手环胸,一针见血道:“看样子你们分手的并不体面,但你根本放不下,却又说服不了自己,所以她是做了什麽踩中你底线,让你受不了的事情吗?”
话题甩出来的太快,司听白有片刻怔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见云九纾说。
“我有一个能让你做这段感情主人的‘训狗’报复计划,你要不要听?”
第85章 你未婚妻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我应该怎麽做?”程舒逸看着眼前人,第一次放下身段,真诚发问。
本想追出去的程舒逸被江宜一句话留住。
可当程舒逸真的停下追逐的脚步后,江宜反而不讲话了。
办公室的氛围略显得有些许凝重和压抑。
良久地沉默后,江宜终于开口:“程小姐觉得呢?”
江宜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神里有钦佩也有意外。
她对程舒逸和司听白之间的事情了解并不多,过去几次接触也只能看出司听白是卑微讨好的那一方,而程舒逸却表现得并不太在意。
可是现在两个人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两极化转变,再联想一下刚刚云九纾讲得那场发布会。
聪明如江宜,也猜到了七七八八的缘由。
在失去工作,感情不利的双重打击下,程舒逸此刻仍旧保持着傲气和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姿态。
这个女人的腰是折不断的。
江宜不由得有些钦佩,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自己有此刻程舒逸的洒脱与傲气去对抗江枝,或许她和宋卿也能少错过几年。
大概是因为在程舒逸身上看见了过去面对宋卿时自己的影子,江宜才会忍不住开口。
“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虽然并不知道江宜为什麽要反问,但程舒逸没有掩饰想法。
可能在外人眼里失去江城娱乐会击垮程舒逸,甚至让她为此一蹶不振。
但事实上,被吞掉的江城娱乐,其实是程舒逸自愿给出去的。
作* 为把司听白当成交换工具的补偿。
而且钱和地位这两样东西,程舒逸已经拥有的够多了,现在她想拥有点别的。
比如司听白。
这个回答是江宜的意料之中,也十分符合程舒逸的性格。
“不可能。”江宜斩钉截铁道:“这是一个需要对方主动的事情,很明显,按照现在她对你的态度,你这个想法实现不了。”
按照程舒逸的脾性,即使在这段感情里她或许是过错方的身份,但她骨子里的倔表示出来的强势与硬气,让她的服软显得太不明显。
但程舒逸并没有意识到。
她该做的是哄司听白,而不是要求司听白自己回来。
“凭什麽不可能?”程舒逸忍不住皱眉,她不信这件事没可能。
当初闯进自己生活爱的要死要活的人是司听白,现在说不要就不要的人还是司听白,她凭什麽。
“就凭她对你的爱意已经被消耗完了。”
作为旁观者的江宜一针见血道:“程小姐,如果你真的喜欢司听白,那麽你现在需要做的不再是用这种强势的态度要求她,而是做点实际的事情。”
“比如不再是要求她回你身边来,而是你自己放下身段去靠近,并且需要适当地向她求饶。”
“但如果程小姐不信我的话,也可以试试看不去挽回,这样恐怕只能看着司听白和她人喜结连理了。”
程舒逸忍不住皱起眉头,并不认同江宜的安排和说法。
更不信司听白对自己的爱已经消失了。
老实讲到现在为止,程舒逸还是不能理解司听白对自己这样浓的爱到底从何而来。
更不能理解,凭什麽说不爱就不爱。
“如果程小姐觉得为难和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话。”江宜一眼看破她的想法,淡淡道:“或许可以回忆一下在过去司听白是如何讨好你的。”
程舒逸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问:“这样做真的有用?”
……
……
“当然。”
云九纾挑了挑眉,自信笑道:“前提是,你不能心软。”
司听白消化着刚刚云九纾出的主意,有些纠结和犹豫。
她早已经习惯了在程舒逸面前低头和讨好,如果按照云九纾说的做,司听白不确定会不会起反效果。
“可是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她觉得没必要了,会不会彻底放弃我?”司听白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只是恨她这样对我,但不想和她彻底结束。”
这一路上云九纾连哄带骗,原本还嘴硬说不会告知的人,已经将感情纠葛连同周昭的事情一起讲完了。
云九纾摇摇头,笑道:“程舒逸已经对你有感情了,而且你现在已经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原本云九纾还不能理解为什麽司听白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拿下江城娱乐。
现在听完,云九纾已经了然。
但让云九纾没想到的是,司听白却并没有感觉到这轻松后面的助力,也完全没有意识到程舒逸对她的心意。
这让云九纾不由得有更大胆的猜测。
或许不仅司听白没意识到,就连程舒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她对我有感情?”果然,司听白捕捉到关键词,有些惊讶:“真的吗?”
如果程舒逸真的对自己有感情,又为什麽会拿自己去换骨灰
如果真的有感情,又为什麽会把自己当周昭的代替。
司听白有许多想问得问题,不用开口,她的眼睛已经将她的情绪全部暴露。
“好了,方法我已经交给你了。”云九纾长指轻点,“车停这里吧,我已经到了。”
司机按照云九纾的指令将车停靠。
早早等待着的鹤苑工作人员迅速迎过来,帮云九纾提包和披大衣。
看着要走的人,司听白忍不住问:“你为什麽要帮我?”
这个问题司听白想问了一路,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
她跟云九纾素不相识,一没交集二没接触,甚至在今天前面都没见过。
如果只是说粉丝对偶像的爱,那麽现在作为偶像的自己喜欢另一个人,作为粉丝云九纾该生气失望才对。
“因为,”云九纾慢慢俯身,轻笑道:“我对程舒逸有意思。”
只一句话,司听白刚刚对云九纾还感激的眼神瞬间冷下去,一种被愚弄和戏耍的愤怒涌上心来,就连态度也充满了敌意。
看着瞬间变脸的小孩,云九纾心情畅快,果然司听白还是冷脸的样子更有宜程颂的感觉。
丝毫没觉得欺负小孩不道德的云九纾在司听白充满敌意的眼神里笑起来。
她越笑司听白脸越黑。
直到笑够了,云九纾才终于正经起来:“程舒逸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我很欣赏她的做事风格和选人眼光,等你们重归于好后,记得叫她多给我介绍几个年轻漂亮小艺人玩玩。”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司听白消散怒意。
尤其是云九纾的主要目的还是认识程舒逸。
这让司听白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轻浮!”只捕捉到程舒逸有魅力这句话的司听白咬咬牙,不想看云九纾,抬手关上了门。
可隔着玻璃看着毫不计较的女人,良好的教养让司听白放下了窗户。
“但是,”咬着牙,司听白认真道:“不论是给我出主意还是帮我解决了病房,都,谢谢你!”
云九纾丝毫不介意炸毛小狗司听白的拧巴,笑道:“没关系,和好以后记得帮我跟程舒逸说我很欣赏她哦!”
“可恶!”
没再给云九纾讲出更多夸奖程舒逸的机会,司听白把窗户给关上了,命令司机快走。
【云九纾:别忘了按照我教你的正事,以后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想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云九纾:也别忘了和好帮我说说哦。】
鹤苑刚在视线里淡出,司听白手机就收到了新消息提醒。
这两条短信又让司听白想到云九纾那句对程舒逸有意思。
气得炸毛的司听白也没回复,径直将手机甩开,砸在了云九纾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开快点!”无处发泄的火气被司听白甩给了司机:“我要回家!”
不明所以的司机点点头,默默把车转到了快车道。
被一句话挑拨了情绪的司听白并不知道,云九纾一直站在原地。
直到彻底看不见司听白车的影子。
云九纾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她对着秘书说:“给宜上将发消息,就说我已经接触上司听白了,叫她背地里多盯着点司家。”
“好的。”秘书点点头记下,立马去打电话。
站在原地的云九纾拢了拢大衣,忍不住勾起唇。
当年司家发生的那场失踪案,以及司雪的下落,或许可以从司听白身上做切入点。
司家害宜程颂背上的那条处分,就算过去十年,该讨回来的,云九纾一点不会手软。
……
……
有了云九纾的助力,盛知鸢的入院手续和流程都办理的非常顺利。
在第二天,盛诗颂推掉了工作,亲自赶到江城来,就为了能面见一下江宜。
可是接待盛诗颂的却是副院长薛静鸢。
“以后我将作为盛知鸢小姐的主刀医生,因为江院长手里已经有不能动的病人了。”薛静鸢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老医生的靠谱感。
见不到江宜让盛诗颂略有不满,可薛静鸢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虽不如江宜的名号响亮,但国内外也是排在尖端的。
站在一旁陪诊的司听白全程没有开口,直到所有流程全部走完,彻底商定结束后。
这场治疗的关键人物才终于出场。
走出副院长办公室,司听白看见了面无表情站在走廊上的盛知鸢,身后还跟着不停轻哄着她的盛南辞。
在司听白出来的那一刻,盛知鸢也抬起头。
两个人视线交汇的瞬间,盛知鸢狠狠比了个中指。
当初一声不吭就逃婚,丢下她独自面对订婚宴的这口气并不是一个中指可以解决的。
冷眼扫过司听白,盛知鸢的眼神没有停留,将人视为无物。
“念念,”盛诗颂装作没看见盛知鸢的敌意,端起长辈态度道:“娇娇的事情,以后就都交给你了。”
收回视线的司听白神色淡淡,嗯了声:“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谁要你照顾!”还生气的盛知鸢冷哼着说:“大姐,我有人照顾,不需要这个叛徒,你要是真不放心就给我请个护工吧,反正我不要叛徒。”
叛徒两个字咬了重音,充满了敌意。
“大姐,娇娇说的对,”盛南辞也冷着脸,冷笑着讽刺道:“而且人家现在是江城娱乐的老板了,也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
盛诗颂放任着两个妹妹言语攻击,只是笑着说:“念念,她们被我惯坏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司听白在心底冷笑了声,淡道:“您放心吧,我不仅会照顾好娇娇,也会打理好盛世传媒的。”
“司听白!”被戳中痛处的盛南辞瞬间变脸,冷笑道:“用不齿的手段抢走的东西,让你很骄傲吗?”
被叫大名的司听白只是转过身,冷淡道:“难道盛二姐姐不为盛世传媒感到骄傲吗?”
“司听白我骟你大爷!”盛南辞彻底被激怒,声音都拔高了。
眼看着要在医院里吵起来了,盛诗颂终于不咸不淡地叫了声:“阿辞。”
被制止了的盛南辞咬牙切齿地瞪着司听白,后槽牙磨得嘎嘎作响。
“无聊。”
盛知鸢不想再参与到这纷争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领会到意思的司听白冲盛诗颂微低头示意,抬脚就追上去。
直到俩人走远,盛南辞还在骂骂咧咧。
只是司听白并不在乎,她迈开长腿,抬手将独自往前走的盛知鸢搂入怀里。
被抱住的盛知鸢果断抬起手臂,一个肘击顶得司听白闷哼了声。
“这麽久不见,一见面你就下死手啊?”司听白闷哼了声,强忍下难受,即使这样手也没松:“装一下吧,毕竟你姐姐在后面看着。”
身后的两道视线尖锐又极具有存在感。
司听白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做姿态给盛家人看。
“少管本小姐,”盛知鸢冷哼道:“告诉你司听白,你欠本小姐的可不止一个肘击。”
虽然骂骂咧咧着,但盛知鸢到底没有推开司听白。
比起被大姐二姐的监视,盛知鸢觉得还不如留着司听白在身边,最起码司听白一定不会跟大姐二姐去告状,自己偷偷恋爱的事情。
忍着疼,司听白点头道:“都听娇娇大小姐的,逃婚这事是我不对,我认错。”
当初司听白刚到江城就想道歉的,可惜短信没发出去。
后面回去司听白也试着找过机会。
可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盛知鸢这几个月一直躲着司听白,两个人直到今天才见上面。
距离逃婚翻脸,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认错没用,”盛知鸢不依不饶:“既然你这麽听我姐的话,那就给我当牛做马,好好伺候本小姐。”
“都依你。”司听白的声音带着哄和几分请求:“但我还有件事情要求你。”
她话音落,刚被讨好了几分的盛知鸢瞬间翻脸。
狠狠又是一个肘击,砸在了司听白的肋骨上。
搭在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这次司听白不得不把力气依靠在盛知鸢身上了。
盛知鸢和司听白从小青梅,十多年来没红过脸也没吵过架。
很大原因是司听白让着盛知鸢。
两家长辈都以为这俩孩子互相有情义,所以安排联姻。
但其实太过于熟悉彼此的两个人,反而最不可能成为情侣。
所以对彼此只有最纯洁友情关系的两个人约好一起反抗联姻,结果司听白跑了,把这场两情相悦搞成了盛知鸢的一厢情愿。
这个仇盛知鸢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忍着疼的司听白靠在盛知鸢身上回病房,并没有意识到有双一直盯着自己和盛知鸢的眼睛。
监控上的人影消失,手机被狠狠甩出去。
程舒逸故意让江宜把盛知鸢的病房调到了程游历旁边那间,还拿到了查看医院走廊的实时监控权。
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司听白。
算准了她们来的时间,程舒逸早早打开了手机,试图找机会和司听白接触。
虽然不太认同江宜的建议和一些说法。
但现在除此之外,程舒逸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是程舒逸没想到的是,司听白会跟那个突然出现的未婚妻这样亲密。
甚至全程都要搂着抱着,还躺在那个未婚妻的身上。
滔天的醋意和火气侵蚀了程舒逸的理智。
她看着监控里司听白和盛家人承诺,看着司听白搂住盛知鸢。
亲密又暧昧地两个人进入病房,门关上了,程舒逸的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
即使不信也不愿意接受江宜的说法,但未婚妻出现的那一刻,程舒逸心中警铃大作,危机感迅速蔓延。
看样子真的被江宜说中了。
这样下去,司听白真就要和别人喜结连理了。
程舒逸咬了咬牙,绝对不允许。
不就是学着司听白当初靠近自己时候的样子去靠近司听白吗?
程舒逸闭了闭眼睛,站起身拿着叫邵苏准备的补品和花,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过后,拉开了病房门。
哒哒哒——
很轻的敲门声。
正在跟司听白翻旧账蓄力吵架的盛知鸢一愣,抬头问:“谁?”
门应声而开,抱着花束的程舒逸出现在门口。
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司听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又被压下去。
并没有捕捉到这份情绪变化的程舒逸站在门边,看着盛知鸢笑道:“你就是司听白的未婚妻吧?”
未婚妻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程舒逸面上还是带着笑。
下意识就想反驳的盛知鸢刚张口,司听白突然伸出手握住盛知鸢的手。
搭着的手并不足够证明亲密,于是司听白慢慢地变成十指交握,抬起头笑道:“对,她就是我的未婚妻,不知道程小姐这样贸然过来,有什麽事吗?”
将司听白的动作尽收眼底,视线死死盯着交握的手,程舒逸心底的火气更旺。
压下翻涌的酸涩,程舒逸抬起头,淡声道:“是吗?那你有没有跟你未婚妻讲过我们的关系?”
第86章 是想求我给你个名分?(一更)
我们的关系。
很巧妙的用词,一共三个人的房间,我们两个字迅速将另一个人排出去,握紧盛知鸢的手无意识地收力,司听白心乱了一拍。
她没想到程舒逸会找上门,更没想到程舒逸会主动跟外人提起和自己的关系。
曾经司听白最想得到的一句关系认可,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听见的。
在自己终于死心决定离开时,程舒逸反而不愿意放手了。
司听白突然觉得云九纾说的方法或许是有用的。
且不说爱意,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程舒逸已经被勾起了征服欲。
不明所以的盛知鸢看着沉默下去的两个人,捕捉到了那句我们的关系里的些许暧昧。
“什麽关系?”被捏住的手有些痛,盛知鸢不甘示弱地暗暗用力,表面却是笑着:“未婚妻,你可以告诉我吗?”
盛知鸢讨厌这句未婚妻,所以故意不叫小名。
更讨厌司听白现在为了克制情绪,把自己的手当解压玩具一样捏着。
两个人暗中较着劲儿,唯一目的就是比对方捏得还要痛一点。
可是这样暧昧的十指交握落在程舒逸眼睛里,却是一种无声的宣誓主权。
自虐一般程舒逸将视线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强迫自己直视着这亲密。
程舒逸抱着花的指节不自觉地收拢。
司听白这个未婚妻,程舒逸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天盛知鸢闯进电梯时,程舒逸只觉得她熟悉,可直到现在这样清晰地看见盛知鸢的脸时,她才终于认出。
盛知鸢就是那天在训练营外晕倒的女孩。
能让司听白不惜一切堵上前程,第一次与自己发生冲突,拒绝自己给的出道位,也决不允许这个人受半点伤害。
原来是未婚妻啊。
怪不得会有保护欲。
见司听白沉默着,程舒逸心里酸涩更甚,她笑道:“说不出口吗?需要我来讲吗?”
病房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盛知鸢视线流连在二人间,只觉得突然出现的人不像是来探望病人的。
倒像是正宫抓到小三,前来问话。
更要命的是,盛知鸢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个小三,于是握住的手又用几分力气,指尖也嵌进司听白的手背里。
指甲刺破肌肤,手掌被攥得发痛,司听白的理智终于回笼,刚刚乱掉一拍的心跳又恢复平静。
平复下心情,司听白短促地冷笑了声,不屑道:“我跟她能有什麽关系?不过是闹得不好看的前公司老板和解约了的艺人罢了。”
说完司听白抬起眼看向程舒逸,眼神疏离冷漠略带有几分讽刺的笑意。
迎上司听白的视线,刚刚还满怀期待的程舒逸一颗心落空。
轻飘飘一句普通的上司下属就盖住了过去的无数亲密,她看着司听白的眼睛。
明明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那双曾被自己吻过无数次,总是会带着爱意看向自己的眼睛。
现在却让程舒逸觉得陌生。
“上司下属?”程舒逸勾起唇,笑意里略显得有些苦涩:“是做过最亲密,整夜整夜都在耳边诉说爱意的那种上司下属吗?”
明明来时已经做好了示弱服软的准备,可是亲眼看见司听白跟别人亲密,程舒逸到底还是做不到。
她字字句句带刺,无视司听白冷下去的表情,继续道:“那你有没有告诉过你未婚妻,你的一切都是我这个上司教给你的?包括吻技。”
“是吗?”司听白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她,冷笑着说:“那你现在这样送上门,是想求我给你个名分?当着我未婚妻的面?”
毫不相让的两个人对峙拉扯着,坐在一边的盛知鸢就像是瓜田里的猹。
这太刺激了,比盛知鸢自己想要隐瞒的地下恋情还要刺激。
她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兴奋地偷笑着,想要探听更多的消息变成日后威胁司听白的把柄。
盛知鸢却不知道她的笑意落在程舒逸眼睛里,变成了某种挑衅。
“我只是不想你未婚妻被蒙在鼓里。”程舒逸的话锋一转,径直走入病房,将花束放在了桌上:“你不会介意吗?”
眼看着是冲自己来的,盛知鸢愣了下,旋即手上一痛。
她抬起眼看了下司听白,接收到对方眼神里的求助。
会过意的盛知鸢啊了声,笑道:“不会啊,我的未婚妻就是爱玩的性格,习惯了。”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之间的纠葛,但是想起刚刚司听白在自己家姐姐面前帮自己脱身。
盛知鸢还是下意识帮司听白解了围。
联姻没解除前,到底她和司听白还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很明显来的人是被司听白伤到的人,能帮司听白让这个人死心的话,司听白就又欠自己一个人情了。
在心里盘算着的盛知鸢话音刚落,她能明显感受到司听白牵着自己的手松懈了几分。
看样子是没说错的,盛知鸢继续扮演着大度体面道:“毕竟听白还小,只要没结婚前,她做什麽我都无所谓的,谁年轻时不犯错呢?”
她边说,边捏了捏司听白的手,二人对上视线,旋即默契一笑。
将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程舒逸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这样巴巴地赶过来,提着大包小包补品闯进来。
自以为戳破关系就能占领上风的人,第一次错算了。
程舒逸唯一能赌的司听白的爱,却被盛知鸢一句轻飘飘的犯错给定了性。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胸口闷得厉害。
筹码变成狠狠抽到自己脸上的耳光,骄傲和自尊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你也这样觉得?”程舒逸看向司听白,询问着司听白:“是吗?”
只需要一个回答。
程舒逸在心里想,只要司听白说是的,或者只是点点头,她会马上转身就走。
这辈子都不会允许自己再与司听白有半分纠缠。
捕捉到程舒逸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难过,司听白张了张嘴,原本肯定的回答到嘴边却变了。
明明现在直接回答,肯定会让程舒逸彻底难过,但司听白还是舍不得。
“程小姐,”司听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未婚妻并不介意。”
司听白再一次没有直接回答程舒逸的问题。
悬着的心被拉扯着,程舒逸只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要司听白没有明确的承认,程舒逸都可以不在意。
“挺好的,”程舒逸强撑着体面,却再也笑不出来:“我就住在你隔壁,以后有什麽事情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后半句话是对着盛知鸢说的,也是程舒逸来的主要目的。
“好的程小姐。”盛知鸢轻轻笑起来,“听白,给程小姐拿个凳子。”
赶在司听白起身前,程舒逸打断道:“不用,我该回去了。”
礼送完了,花也给了,可程舒逸却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
她不想看司听白和别人亲密。
强撑着的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程舒逸不能确保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情来。
江宜说的对,司听白真的不可能再主动回到自己身边了。
用最后的体面保全着尊严,程舒逸走出了病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一直没开口的司听白松开牵着的手,长长地叹了声气。
刚刚程舒逸的所有反应都被司听白尽收眼底。
进来时的盛气淩人,一点一点冷下去的笑意,到最后几乎要溢出来的难受与失落。
每一分情绪都被司听白给准确捕捉。
明明看着程舒逸难受自己该开心才对,可是这才刚开始,司听白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为什麽,还是会心疼呢?
慢慢地抬手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司听白难以形容出此刻的感受。
“老实交代。”盛知鸢双手环胸,八卦道:“这就是你刚刚说要求我陪你演的戏?”
司听白点点头,嗯了声。
“她就是你惦记了九年的那个人?”盛知鸢回想起司听白那张模糊的壁纸,又想起刚刚见到程舒逸正脸时的惊艳,啧了声:“怪不得你惦记,确实漂亮,但你不是喜欢人家吗?为什麽会弄成这样?”
太多问题砸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司听白躺进椅子里,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觉得,她会死心吗?”
如果程舒逸真的死心了,她还会主动靠近自己吗?
“啊?”盛知鸢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愣,“你难道不是想让她死心吗?”
是啊,让程舒逸心死确实是司听白想做的事情。
但是为什麽真的看见程舒逸难受的那一刻,并没有报复成功的喜悦呢。
烦得厉害的司听白突然站起身,淡道:“谢谢你帮我演戏,我明天再来看你。”
“诶!”
见人要跑,盛知鸢猛地跳下床,拽住司听白:“给我讲清楚,不然我就去告诉她其实我们是假联姻。”
被拉住的司听白摇了摇头,叹道,“太多事情了,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
……
“那就从你为什麽会把自己喝成这样开始讲。”
俞原野冷着脸,看着被陈橙搂在怀里的女人,眼底满是火气。
接到调酒师打来的电话时,俞原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很难讲买醉这两个字和程舒逸联系到一起。
可当她带着陈橙匆忙赶来时,只看见散落的酒瓶以及独坐在包厢沙发上失魂落魄的女人。
“别凶。”
陈橙瞪了眼俞原野,端起面前的温水,轻声哄着怀里人:“舒逸呀,胃难不难受,要不要去吐一下?”
“我没喝多。”被搂在话里的程舒逸闷闷道,她盯着头顶的灯盏,发着呆。
从盛知鸢病房出来后,程舒逸再也不想在医院里待下去了。
她站在医院外,沉默地抽烟。
直到烟匣子里的烟燃尽,司听白也没有下来。
最后一点期望也落空。
实在是无处可去的程舒逸打车来了这家她跟陈橙合开的酒吧。
她试图将自己沉溺在酒精里,能暂时逃避一下司听白已经有未婚妻了的这件事情。
可一杯一杯酒喝下去,程舒逸却越来越清醒。
越是努力想要忽视,可心却要作对,脑海里满是那交握的手,以及司听白未婚妻的那一句话。
程舒逸不算安稳的前半生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没喝多那就站起来走两步给我看。”
俞原野嘴上嫌弃着,却还是忍不住靠过去,拿过陈橙手里的温水抵程舒逸唇边:“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不心疼我和橙子还心疼呢,再说了你这样独自难受有什麽意思?”
心疼?
独自难受?
刚刚还混沌的人被这一句话点醒,程舒逸推开俞原野的手,猛地坐起来。
隐有醉态的眼睛亮晶晶的,程舒逸抬起头看向眼前人,忽而一笑:“俞原野,你说得对!”
“我又说什麽了你就对?”不知道为什麽,听见程舒逸这句话,俞原野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87章 你和我记忆里一点都不像(二更)
当司听白从江城娱乐办公室走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
世界很安静,又或者说是此刻的司听白很安静。
站在原地发了会呆,司听白慢慢放平视线,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叹出去。
放缓的呼吸,被柔柔拉长的不仅有气息,还有司听白的情绪。
网络上有科普视频讲,抽烟的爽感并不是来自于尼古丁本身,而是思绪放空,同时进行深呼吸,所以才会觉得很解压。
如此反复几次,司听白的确觉得胸腔里积压的某种情绪被排了出去。
黎姿的车早早等在了路边。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黎姿的作用已经不经意间从公司理事变成了司听白的私人助理。
“是直接送您回去,还是需要去看盛小姐?”自从上次被司听白嫌弃后,黎姿默默关掉了车载乐这个功能。
问询声回荡在安静的车厢内,司听白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淡道:“回家。”
某种说不出来的直觉在司听白心里冒头,这让她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些期待。
又有些兴奋。
黎姿开车很稳,安静的车内氛围和窗外宁静的夜色,让司听白的心更加静。
江城这座充满烟火气的喧闹城市难得有如此平静的时刻。
直到视线里出现熟悉的建筑,司听白突然开口:“就在这里停下吧。”
最后三秒跳转了红灯,黎姿顺势刹车,有些没想到:“啊?”
“我说,把我放在路边就行。”司听白淡声道:“就剩下几百米的距离了,我想自己走。”
虽然有疑惑,但黎姿没有再过问,等到红灯转绿,黎姿慢慢把车在路边停靠。
冷风砸在身上时还能感受到些许冬残留的料峭。
即使马上就要四月了。
江城是一座季节界限很模糊的城市,无尽的冬后衔接的会是转瞬即逝的春。
若不是路边栽种的树梢枝头吐着新绿,司听白或许还是会以为自己在过冬天。
拢了拢衣领,司听白沉步往家的方向走。
她不再深呼吸,而是在心里默数倒计时。
从一百数到十的时候,司听白抬起头,在冷白路灯下看见了一个等待的人影。
分不清是冬还是春的料峭寒风将程舒逸身上的全部酒气都吹干净了。
薄大衣并不能抵住风,但可以让程舒逸清醒。
在酒吧与俞原野争执无果的程舒逸被强势押回了家,可俞原野和陈橙前脚刚走,后脚程舒逸又悄悄打车出来了。
她甚至没有进自己的家门。
自从司听白离开后,程舒逸就再没进入过那栋没有了司听白的房子。
前段时间她住在江城娱乐,直到司听白接手公司后,程舒逸又搬进了程游历病房旁的陪护床上。
自从经历变故后,程舒逸就是没有家的人了,房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
至少陪在和植物人没区别的程游历身边时,程舒逸还可以睡一个好觉。
而今晚是程舒逸第一次没有在医院陪床。
自从白天在医院里亲眼目睹了司听白对盛知鸢的照顾和在意后,程舒逸最后一丝自信和把握也被打碎了。
那最听自己话的小狗丢下了项圈,再也不会主动摇着尾巴回来了。
此刻程舒逸迫切地想单独和司听白好好聊聊。
这段时间以来,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出现,横在她和司听白之间,让她们连单独讲话的机会都没有。
长久的站立让腿有些发麻,程舒逸跺了跺脚。
一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
彼此视线交汇的瞬间,程舒逸忘记了眨眼睛。
浑身血液仿佛早已经被冷风凝结,她怔在原地看着那身影朝着自己靠过来。
恍惚间让程舒逸有了种再次被靠近的错觉。
“你来做什麽?”司听白冷眼看着眼前人,鼻尖已经被冻红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似乎等了很久很久,这点大衣恐怕早已经被风给灌透了吧。
听见司听白主动开口,程舒逸眼睛亮了亮,轻声说:“我来找你,我有话想和你说。”
没想到真的能等到司听白,程舒逸难得有些紧张感。
“说。”司听白低头看了眼腕表,淡声道:“给你五分钟。”
公式化十足的语气,再无半分爱意。
程舒逸却不介意,她轻声说:“你能再回到我身边吗?我保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被风浸透,程舒逸的嗓子哑了,让她这句话听起来毫无威慑力,甚至还带有几分软。
心像是被小羽毛不轻不重地挠了下,司听白抬起眼,淡声问:“你会怎麽改?”
不是拒绝,也不会沉默。
程舒逸原本冷掉的心因为司听白这一句话而复苏,她语气里有些兴奋:“你不是总觉得我* 以前不在意你吗?我可以给你在乎,可以给你重视,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我会比以前更在意你一点,你不是总是想唱你专辑里的那首主打歌给我听吗?我听,我现在有时间了。”
这些话不知道在心里来回辗转过多少次。
终于有机会讲出来了。
程舒逸抿了抿唇,期待着司听白的回应。
二人站在同一盏街灯下,灯影落在肩头,让程舒逸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她们还在一起的错觉。
可是下一秒,程舒逸的期待落空。
“我不要这些。”司听白轻叹了声气,说:“我只要你告诉我周昭是谁,程舒逸,周昭是谁,她和你是什麽关系,告诉我这些,过去一笔勾销。”
司听白直视着程舒逸的眼睛,从念出周昭的名字后,程舒逸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
刚刚还略带有几分讨好神色的人不耐地皱起眉。
“司听白,我只想聊我们的事情。”站在医院楼下吹了半天的风,又站在司听白家楼下等到半夜。
程舒逸自认为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她只是想好好和司听白聊聊彼此间的事情。
为什麽总是要扯到周昭呢?
她的抗拒和躲闪被司听白尽收眼底,像是累极了般司听白说:“不聊周昭,那我们没什麽好说的了,你走吧,五分钟结束了。”
说完,司听白没有犹豫抬脚就走。
就在她刚迈步的瞬间,胳膊被拽住,整个人又被拉回。
程舒逸不满道:“我搞不懂为什麽你非要执着于周昭是谁?周昭是谁很重要吗?司听白,周昭和我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麽关系呢?”
情绪渐渐开始失控,周昭是一块溃烂在程舒逸心上的伤口。
就连面对俞原野和陈橙,程舒逸也一次都没有剖开过。
她不能理解为什麽司听白总是要过问呢。
“你爱我吗?”
突然的问询,司听白盯着程舒逸的眼睛,等待着一个答案。
听懂这句问询的潜台词,程舒逸忍不住皱了皱眉:“我在乎你。”
这句在乎太轻了,司听白一步不让,沉声问:“你爱我吗?”
被逼问的感受让程舒逸忍不住皱眉,“我现在都已经在挽回你了。”
“你不爱我。”
这无意义的问询终于结束。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眼睛,轻声说:“所以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程舒逸。”
这段时间的纠缠也好,算计也好。
全部都没有意义了。
“凭什麽?”新生活三个字让程舒逸心一颤,她咬着牙问:“谁允许你有新的生活。”
她还是学不会示弱。
也还是学不会在人前掉眼泪。
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攥着司听白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攥紧那已经不作数的爱,和许诺。
司听白成功了,她成功搅乱了自己的生活。
把自己的全部情绪调动,当程舒逸开始在意和重视司听白时。
司听白却有了未婚妻,身边有了新的伴侣。
现在试图逼着自己说出爱字后继续问周昭。
最可笑的还是司听白这里跟自己说什麽要过新的生活了。
司听白得到了她的心,又不要这颗心,这不行。
程舒逸不允许也不接受。
“因为你根本分不清楚,你对我到底是真的爱,还是仅仅只是喜欢被我爱着的感觉。”司听白冷眼看着那只攥紧自己衣摆的手,突然什麽都懂了。
最开始的黎姿说的那番话,司听白突然懂了。
爱和掌控是不一样的东西。
只是当时的司听白并不能分清楚这两个字的意思,也无法理解这两者的区别。
她以为爱和掌控是一样的,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当司听白再次听见程舒逸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强迫自己回去她身边,却吝啬于一句爱的谎话时,司听白什麽都懂了。
她看着没反应过来的程舒逸,冷声道:“你现在这样的纠缠也好,靠近也好,不过是你自以为的在乎和挽留,其实根本就不是。”
“你把我当成周昭的替身,只是满足于被我爱,你要的根本不是我,”最后的理智压制着司听白,她逼自己用平稳的声音讲出来:“程舒逸,你要的不过是被个人爱着而已。”
字字似刀,直扎在心上。
最开始的欺瞒被戳破,横在彼此间的那根刺终于暴露出来了。
再没有什麽好隐瞒的东西了。
“我承认最开始,是因为你的眼睛才留下你的。”回想起最开始捡到司听白的时候,程舒逸很轻地叹了声气,语气里有些自责:“但现在不是,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留下你。”
现在程舒逸已经不认识司听白的眼睛了。
看着司听白这张脸提起周昭,就连程舒逸自己也会恍惚。
她甚至也想不出为什麽当初会在司听白的眼睛里看见周昭的感觉。
明明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像。
“确实不是,”司听白冷眼看着程舒逸的痛苦,一字一句道:“毕竟现在叫你去重新找一个既长得像周昭又能帮你赚钱,并且能无条件顺从和被你驯服的狗,应该很难吧?”
尖锐的话像冷刀子。
每讲出一个字时,司听白自己的心脏就会疼一分。
她看着程舒逸惨白下去的脸色,虽然这痛苦不是完全因为自己产生的,但司听白心里竟然滋生出些许报复的痛快感。
痛感和报复的爽感交织,司听白突然觉得很可笑。
曾经自己卑微乞求甚至换不来程舒逸多一分的关心。
可现在自己身边仅仅只是出现了个人而已,程舒逸就已经受不了了。
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司听白这样自虐般的逼问,让程舒逸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看着司听白每问出一句,她自己的眼眶就红一分。
程舒逸忍不住想,为什麽会搞成这样子呢。
那个总是用充满爱意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人,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子呢。
现在这样的逼问,用最讨厌的东西来伤害自己的同时,明明司听白她也会难受啊。
“回答我,”司听白看着程舒逸颤抖的眼睛,冷声道:“其实爱你的这个人不用是司听白,是谁都可以。”
“如果今天你失去的是另一个长得像周昭的人,你也会这样乞求的,你也会在乎,你也会挽留,如果那个叫周昭的没死,她会不会也被你玩腻后厌弃——”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夜色中。
刚刚在心底滋生出来的怜惜在这个耳光里荡然无存,程舒逸的眼睛里满是冷意,她极力隐忍着火气,看着司听白脸颊上的指印。
“我不爱周昭,周昭也不是我的初恋。”
素来不爱解释的程舒逸冷冷道:“我不管你那个二姐跟你说了什麽,我只告诉你一次,我和你之间的感情纠葛跟周昭没有半分关系。”
话已经讲到这份上了。
从来不在乎别人怎麽编排自己的程舒逸第一次解释,她不想司听白再陷入到纠结周昭是谁的怪圈里。
更不想让那因为自己而死的周昭,再背上莫须有的揣度和罪名。
“不是初恋为什麽这麽惦记?”这一巴掌让司听白冷静下来,她冷声问着:“不是初恋你为什麽要生气,还是说被我猜中了?其实周昭就是被你厌弃后自杀才死——”
啪。
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比上一个更狠,更用力。
被彻底挑起火气的程舒逸冷声道:“你这样质问我之前,先反省一下你自己的隐瞒。”
在调查司听白数据时,程舒逸比任何人都希望司听白不是司家人。
甚至为了司听白,她还跟俞原野发生过矛盾和冲突。
可结果司听白不仅是司家收养的义女,那个在司听白口中只是好朋友的盛知鸢,居然是司听白的未婚妻。
一想到自己处心积虑为司听白谋划未来时,她却为了保护自己的未婚妻不惜忤逆自己。
这些欺瞒和骗局程舒逸从未想过跟司听白算账。
现在她居然敢质问起自己,甚至还揣度起周昭的死来了。
冷眼看着被扇了两个耳光后安静的人,程舒逸眼底的怒气渐渐平复了下去。
“司听白,你凭什麽觉得我身边会缺人缺爱?”程舒逸冷声反驳着:“你以为我程舒逸的床是谁都能上的吗?”
挨了两个耳光,终于逼出几分真心话。
司听白用舌尖顶了顶腮,在心里慢慢舒了口气,追问着:“那我有什麽不同?”
“你有什麽资格问我问题?是司听白你自己隐瞒身份闯进我生活的,是你先对我示爱,是你先让我一步一步习惯你在我身边的,”程舒逸讽刺一笑,冷冷道:“现在我受不了了,我离不开你了,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我隐瞒身份?”
捕捉到关键词,司听白像是听了个大笑话,她顾不得体面冷笑起来:“程舒逸,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出过我,是吗?”
司听白的质问让程舒逸忍不住皱起眉:“我认出你什麽,你还有别的身份?”
什麽叫认出她,司听白从头到尾不都是司听白吗?
她的数据洗的那麽干净,现在居然还要质问自己为什麽没有认出来她。
程舒逸看向司听白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她不懂司听白到底在发什麽疯。
“多可笑啊程舒逸。”司听白冷眼看着眼前人,只觉得心脏空掉了一块:“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可以说出离不开我吗?”
司听白冷眼看着眼前人,心里积压着许多话想说。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在亲口听见程舒逸承认并不记得自己是司念念的时候,司听白突然什麽都不想要了。
她只知道程舒逸爱钱,爱地位。
所以她算计一切,拿走原本属于程舒逸的东西。
不管程舒逸再怎麽冷血再怎麽算计和无情,司听白都会原谅的。
过去司听白逼着自己接受程舒逸不在乎自己的感受,是因为程舒逸有更在乎的东西。
所以司听白一遍一遍哄自己原谅,并且从不会试图去强行改变过程舒逸什麽。
可是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居然从来没有认出过自己是司念念。
这个打击太大了,让司听白一时间有些受不了了。
“如果当初我知道你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司听白痛苦地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般道:“我是不会去江城找你的。”
“程舒逸。”
“你和我记忆里一点都不像。”
第88章 我不爱你了(三更)
“你什麽意思?”意识到不对的程舒逸冷声质问着:“司听白,你今天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还有什麽在隐瞒我的?”
被欺瞒和被愚弄的感受并不好受。
程舒逸试图去共情司听白此刻的难受。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学会换位思考,如果这个消息被俞原野知道了,恐怕会怀疑程舒逸被夺舍了。
但看着眼前情绪到崩溃边缘的司听白,程舒逸不自觉地想为她分担一些。
尽管这个难受似乎是由自己带来的。
但司听白却像是承受着某种极大的,难以言喻的痛苦。
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贝齿死死咬住唇,脸颊上还残留着程舒逸留下的指印,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布满红血丝盛着泪。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的小动物,委屈又可怜。
“司听白?”看着眼前人越来越红的眼睛,程舒逸意识到了不对,语气里的冷意散尽,终于有了些着急:“你到底怎麽了?”
为什麽会突然情绪失控成这个样子。
她那个二姐不是早就跟司听白讲过周昭吗?
不用猜,司听白从她二姐口中听到的一定不是什麽好话,多半是自己爱惨了周昭之类的。
但事实自己刚刚不也全部都告诉给司听白了吗?
程舒逸承认自己最开始留下司听白的时候,的确是有把司听白当成代替品的想法。
可是很快就不是了。
就连程舒逸自己都很难说清楚,为什麽那一瞬间会觉得像,又为什麽在某一瞬间会觉得不像了。
看着眼前和周昭毫无半分关系的脸,程舒逸主动上前一步,试图为司听白擦干眼泪:“你到底……”
可是程舒逸伸出去的手被狠狠避开。
所有的话再听不进去,司听白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出灯下,退到程舒逸抬手再不能碰触到的地方。
司听白压抑着快要崩溃的痛苦,闭上了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
过往的所有委屈在此刻如倾颓大厦般倒下来。
再也承受不住的司听白渐渐哭出了声音。
她的委屈回荡在安静的夜色里,这哭泣压抑又难受。
程舒逸的心被这哭声彻底扰乱,她不知道司听白此刻的崩溃从何而来。
又到底是什麽样子的委屈和难受,能将司听白压成这样呢?
“别哭了,”程舒逸顾不得司听白后退,她主动迈出几步,用近乎蛮横的态度将人扯回来。
再次被扯回灯下,司听白的难过暴露的一览无余。
程舒逸看着她的眼睛和泪,心脏也没由来的酸涩和难受起来。
为什麽看见司听白想哭,自己也会难过呢?
这个问题程舒逸答不上来,这是她过往三十年从未有过的感受。
居然会因为另一个人的眼泪而心软,甚至有了想保护和低头的念头。
而逃跑失败的司听白任由程舒逸搂进怀里。
心心念念的鸢尾香再次萦绕而来,可司听白却并没有被抱紧的温暖感。
她知道躲不开,干脆将头低下去,把脸颊藏在程舒逸的脖颈处,任由泪水流淌将程舒逸领口打湿。
“抱着我。”
感受到眼前人的重量压过来,程舒逸轻轻拍抚着司听白的背,难得温柔地轻哄着:“小狗,告诉我,你为什麽要哭?”
沉浸在难受情绪里的司听白讲不出话,也无法做出回抱的动作。
可是搂着她的程舒逸却不自觉地收拢手臂。
不记得上一次拥抱是什麽时候,甚至也记不清拥抱时的感受。
就连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好好的讲一次话都是奢望。
程舒逸将额头轻轻抵在司听白的肩膀处,感受着她胸腔中蓬勃鲜活的心跳声。
真的很神奇,程舒逸忍不住想。
曾经居然有这样一颗心是满怀爱意为自己而跳动的。
可是自己为什麽又会亲手柄这颗心给搞丢呢?
现在想弥补和挽留的话,会不会晚了一点呢?
被拥抱在怀里的司听白并不知道程舒逸心中所想。
她此刻已经要被难受给压死了,因为那强撑着她活到现在的唯一信仰也崩塌了。
她自以为对程舒逸的爱,与程舒逸的双向奔赴,其实到头来都不过是她司听白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程舒逸早就不记得司念念了。
她早就不记得那个许诺长大后会找她的小女孩了。
而程舒逸也早就已经不再是记忆里的温柔姐姐了。
这个世界上,有且仅有还记得自己是司念念的人,真的只有司明裕。
而‘司听白’也的确如司明裕和母亲,甚至整个司家所有人说的那样,是只为了司明裕而存在的工具罢了。
太难过了。
司听白哭到近乎窒息,她的泣声从头到尾都很压抑,带有与她一般的隐忍与倔强。
她想拒绝程舒逸的拥抱,可是手却没有抬起来推开的力气。
意识到司听白的哭声渐渐弱下去,程舒逸的衣领早就湿透了。
她慢慢将人从怀里推开,捧起司听白的脸,眼神里满是心疼。
“小狗到底为什麽要哭?”聪明如程舒逸,她心里闪过一丝猜测,可是她不敢确定:“你其实不仅仅是司听白,你还有什麽身份,对不对?”
就连程舒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居然会用这麽温柔的声音去哄人。
在看见司听白眼泪的那一刻,程舒逸觉得今天所有的委屈和过去的欺瞒都不重要了。
现在不论司听白说什麽,程舒逸想自己都会忍不住答应和承诺。
哭过的大脑有些缺氧宕机,司听白讲不出话,只能无助地咬着唇摇头。
她眼睛漂亮极了,挂着泪的脸颊因为哭闭了气而红彤彤的。
程舒逸看着难受,她忍不住仰起头,轻轻地吻掉司听白的泪。
“那我们和好好不好?”看着眼前人的泪眼,程舒逸轻声哄着:“不闹别扭了,姐姐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好不好?”
姐姐,这两个字是在司听白最爱程舒逸的那段时间,最常叫的称呼。
代表着记忆和过去的称呼被念出来,这已经是程舒逸能做到最大程度求和跟让步了。
但司听白此刻一点感动都没有,只闭着眼睛摇头。
她讲不出话,也不想和好。
司听白不是个爱哭的小孩,可碰见程舒逸后,她的泪腺仿佛失去了被她自己支配的权利。
耐着性子的程舒逸一点点吻掉她的泪痕,又吻过司听白脸颊上的指印。
听着司听白编排自己和周昭的过去时,程舒逸真的很生气。
虽然留下司听白的原因的确不体面。
可是她程舒逸并不是那种缺爱到谁都可以接受的人,这麽多年唯一能以床伴,情人身份留在她身边的人。
司听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不要。”司听白终于从决堤的情绪中恢复了些,她小声而又坚决地说:“我不要…”
可是她的反驳并不作数。
大衣的衣领被猛地扯下,程舒逸主动上前迈步,抬手搂住了司听白的脖颈。
拒绝的话再没有讲出来的机会。
这是一个蛮横又强势的吻,还夹杂着些许果酒香气。
当香甜柔软的舌闯口腔时,司听白没有闭眼睛,她清楚地看见灯下程舒逸的眼睫轻颤。
如果不是刚刚知道程舒逸并没有认出来自己的话,司听白恐怕会在这个吻里心软。
因为此刻的程舒逸实在是太温柔了。
她吻得认真,眉眼虔诚,是真心实意在哄自己。
但司听白真的已经不想要了。
程舒逸不仅没有认出自己。
也没有拆那个礼物。
司听白费尽心思做的一切都成了空。
感受不到回应的吻让程舒逸不由地皱起眉,惩罚性地轻轻咬住司听白的唇,直到唇瓣浸血,司听白也没有回应。
得不到回应的耐心被耗尽,司听白的口腔里满是被侵略后的残留的香甜气息。
程舒逸终于结束了吻。
她抬眼,再次看见了司听白的泪眼婆娑。
刚刚哄好的人,又红了眼睛。
“小狗,为什麽又要哭?”程舒逸心都要碎了,离开司听白的这麽多天,她没有一刻不在想念司听白:“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要这样拥抱司听白,想要靠近司听白。
想要将司听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知道司听白现在有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妻,哪怕是用不齿的手段,程舒逸也愿意。
但是,司听白却不愿意给她机会了。
“我不会,”司听白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认真道:“我不会再跟你和好了。”
少女的回绝声坚定,可因为哭腔的原因,又有几分软。
程舒逸不理会她这声跟撒娇没区别的控诉,也很认真道:“我不许。”
“我不爱你了。”司听白抿了抿唇,尽管舌尖上还残留着程舒逸的余温,尽管心脏还是会觉得难受和发痛。
但司听白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想再继续爱程舒逸了。
“看来我哄的还不到位,嘴巴还这样硬。”程舒逸盯着司听白的唇,刚预备俯身去吻。
这是程舒逸第一次放低姿态到这种程度。
她能感受到司听白的拒绝在柔软。
可就在程舒逸倾身向前时,一道突兀地手机铃声打破夜色。
危险的信号,正在悄悄降临。
第89章 司听白的新生活里,没有程舒逸(一更)
回响在夜色中的电话铃实在是碍事,在刚刚那一吻里积攒起来的暧昧气氛全都被打乱。
这是程舒逸工作电话的专属铃声,而素来把工作排在一切前面的程舒逸第一次选择了忽视。
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牵绊着她。
她捧起司听白的脸,软着声音继续哄:“小狗,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从未将身份放低到这样程度过,程舒逸周身的淩厉与强势在此刻褪去。
即使是死亡顶光的冷色调路灯下,她的美也仍旧动人心魄,尤其是那眉眼间的温柔实在是让人动容。
“不是我推开你的。”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服软,哭过的司听白声音低哑,她瞧着程舒逸的眼睛很轻很轻地说:“是你推开的。”
“好,那我认错,再重来一次好不好?”感受到眼前人的态度软化,程舒逸轻轻仰头吻着司听白的下颚。
她们的身高有差距,即使穿着高跟鞋,程舒逸也没有司听白高。
不过这样角度和身高差正好,一仰头便可以吻到。
眼泪残留的咸涩味道被程舒逸一点点吻去,司听白的情绪奇迹般在这吻里平复下来了。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程舒逸身上的味道和靠近,总是能让司听白安心。
她感受着程舒逸费力地讨好着。
这个一向处于上位者的强势女人,即使吻人求饶的动作也是骄傲的。
试探着靠近的动作甚至还有点笨拙。
司听白心却再泛不起半分涟漪,她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已经没有什麽可以给你的了。”
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爱也是一样。
司听白就那麽仅有的一颗真心,也已经被程舒逸不要。
吻的靠近只能拉近□□的亲密,可是已经有了间隙的心并不会因为□□的靠近而再次贴合。
即使身体也渴望着程舒逸的靠近,但司听白没办法说服自己的心。
更没办法做到在程舒逸这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只是一时情绪上头的服软里就许下原谅的话。
“没关系小狗。”程舒逸轻仰着头,柔声道:“我给你。”
“辜负过的感情,亏欠过的在意,我都会一点一点补给你的。”
“只是你不要再把我推开了。”
“好不好?”
连程舒逸都没有想到,这样恳求的话居然可以这样轻松就讲出来,甚至没有经过演练。
其实早就该说给司听白听的。
可是她的自尊。
该死的自尊。
将两个人的距离推开,以至于平白走了许多弯绕的路,程舒逸只希望现在这个时候讲出来,不会太晚。
“没意义了。”司听白只觉得脑子乱得厉害。
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能让程舒逸讲出这些话来。
是眼泪吗?
是看自己掉眼泪的样子实在狼狈,所以决定施舍一点爱吗?
还是程舒逸现在被情绪上头所操控着,为了挽留自己甚至不惜许诺。
这也是程舒逸驯化自己的手段之一吗?
“你接电话吧,”刚刚拨打到无人接听后挂断的铃声再一次响起,这铃声倒是给了司听白借口:“让我好好想一想。”
程舒逸的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对方似乎联系不上她就会一直拨打。
已经拨打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三次的铃声再一次响起。
听到司听白那句让步的想一想,程舒逸终于松了口气。
看样子今晚应该就可以把人哄好了,这样想着,程舒逸轻轻吻了吻司听白的脸颊,柔声道:“那我先处理一下工作。”
没有回答,司听白静静地站在原地。
灯影落在她眼睛上,低垂的眼睫像只栖息的蝶,敛住所有情绪,连同心也一起封闭起来。
拿出手机的动作略带有些不耐烦,但在看清楚备注是江宜医院时时。
程舒逸心中一惊,没敢犹豫地接听:“喂?”
电话那段的人终于联系上程舒逸,没敢犹豫地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
可是所有的声音在此刻远去,程舒逸什麽都听不清了。
因为来电人第一句话就是:“终于联系上您了程女士,病人刚刚心脏骤停……”
程舒逸的力气被这一句话全部抽干。
紧握着的手机从掌心中滑落,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动。
程舒逸的大脑瞬间空白,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可视线中一片空荡。
刚刚说要去想一想的司听白趁着程舒逸接电话时,已经转过了身,她的背影在灯下决绝又孤单。
即使是这样大的响声都没有让司听白回过头。
哪怕只是看一眼。
程舒逸此刻被卡在中间,进退两难。
现在如果去追上司听白,再哄一哄所有横在中间的阻碍或许会被扫清。
可是……
不敢有可是,程舒逸弯下腰将手机捡起,电话早已经在摔落的瞬间挂断关机了。
程舒逸没敢犹豫地转过身,朝着与司听白背影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
……
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
司听白失去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跪倒了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似乎掐准了她上楼的时间,在她跪倒下去的瞬间震动起来。
但司听白此刻却没有力气再接了,就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
上楼的这段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来的,在听见程舒逸脚步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撑不住了。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故意走得很慢。
直到进入单元门时,司听白回了一次头,刚刚二人站过的地方早已经空了。
程舒逸再一次在她自己的事情和司听白间,选择了她在意的事情。
刚刚才许下的诺言甚至还温热,可许诺的人又一次食言了。
“司念念你真蠢。”看着黑漆漆空荡荡的家,跪坐在地上的人没有起身。
就连此刻的黑暗都像是在嘲笑,嘲笑司听白的勇敢和愚蠢。
没有开灯,也没有回房间。
跪在地上的司听白顺势躺在地毯上,慢慢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难以形容出此刻的感受,有点难过又有点冷,眼泪再掉不出来,心却慢慢平静下去。
“只许难过今晚,”司听白将自己抱紧,小声地说:“明天,就不许再对她心软了。”
绝对不允许了。
慢慢闭上眼睛,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己挂断。
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没被接听的人终于放弃。
盛知鸢握着手机忍不住嘀咕:“难道是睡了?”
这样想着,盛知鸢又忍不住点开微信,从黑名单里把司听白给拉出来。
【司念念,别怪你娇姐我不想着你,你如果现在醒了的话最好来医院一趟,你那个舒逸姐姐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住我隔壁的病人跟她是什麽关系啊,淩晨时候病人心脏骤停了,能不能救回来估计够呛了。】
【你如果看见消息了就来一趟呗,她现在看起来挺惨的,像是还摔过,手和膝盖处还在流血。】
一连发出去两条消息,盛知鸢没有等到回复也不再管,把手机揣进口袋后就拉开了病房门走出去。
手术室就在病房楼上,按亮电梯上楼,盛知鸢在手术室门口看见了已经平静下来的人。
“你,还好吗?”盛知鸢自来熟地在程舒逸身边坐下,视线落在程舒逸的手掌上,忍不住皱起眉:“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坐在家属等候区的程舒逸早已经麻木。
她像一具被抽干灵魂的人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茫然又空洞。
感受着身侧人心如死灰的疲惫感,盛知鸢很体贴的不再问了。
她是个夜猫子,听见隔壁有动静的时候她还没睡。
病人休克是查房医生发现的,江宜医生连夜从家里赶过来,那个看护病人的护工边说着完蛋了死定了之类的话边着急的直打转。
守夜的薛静鸢医生没等江宜过来,就已经连夜开始抢救,原本安静的医院瞬间炸开了锅。
再然后,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程舒逸就赶来了,等在手术室外。
虽然司听白不愿意告诉盛知鸢她和程舒逸之间发生了什麽,但作为司听白唯一的朋友,盛知鸢知道她有多在乎这个人。
哪怕现在有误会和矛盾,但是总有解开的一天。
好友多年,盛知鸢希望司听白可以如愿。
手术室的灯彻夜亮着,程舒逸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盛知鸢陪了会儿,没有等到司听白的消息后就自己离开了。
独坐在等候区的程舒逸从深夜熬到天明,没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灭了,病人从手术室推出来,忙了一夜的江宜略显疲惫地揉着眉心。
宛若死过一次的程舒逸站起来,着急地迎上去。
“幸亏佩妮发现的及时。”江宜的脸上难掩疲惫:“已经抢救回来了,你不用太担心。”
“到底是什麽原因呢?”程舒逸着急地问:“不是说恢复的很好吗?马上四月就可以二次手术了,不是说马上就可以醒过来了吗?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接到消息时程游历已经陷入休克,佩妮初步分析是用术后常见后遗症,可当江宜做完手术后发现事情并不是那麽简单。
但这个猜测江宜初步并没有足够的依据去跟程舒逸讲。
因为这种突然性的休克确实是手术后常见的后遗症,要具体分清楚是哪种情况,可能需要二次手术判断。
“四月的手术要延期。”江宜淡声道:“病人曾在疗养院时出现过很多次休克,这一次可能和过去一样是常见的术后不良反应。”
也可能是另一种原因。
没有依据的事情江宜从来不会提前告知,而且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但程舒逸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沉声问:“江医生您这是什麽意思?”
“病人卧床多年,身体已经被虚耗到了极致,引发休克的原因有很多,我不得不提醒程小姐,您需要有心理准备。”江宜认真道:“医院这边我也会派人重点监控的。”
这句心理准备,程舒逸已经做过很多年了。
听着江宜的话,程舒逸的心慢慢落回去,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看着情绪平复下去的人,江宜斟酌着用词,轻声说:“昨晚守你姐姐的人是谁?”
没想到江宜会问这个问题,程舒逸愣了下如实道:“是刘阿姨,她是我从疗养院那边带过来的,也是这麽多年一直在照顾我姐姐的人,怎麽了?”
“没事。”江宜默默记下这个人,淡声道:“程小姐等了一夜,去休息一下吧,顺便把伤口处* 理一下。”
被这一提醒,程舒逸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沾着血污。
自从程游历被转移到江宜医院后,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太过着急的程舒逸一个没注意,狠狠摔了跤,膝盖和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没被提醒还好,经过江宜这一说,程舒逸身上那被忽视的伤口在此刻发起痛来。
淡淡谢过江宜后,程舒逸并没有去处理伤口。
程游历被转入ICU不能探望,一夜未睡的程舒逸准备洗个澡冷静下。
昨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先是司听白在她面前崩溃大哭,后是程游历心脏骤停。
疲惫压在程舒逸身上,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程舒逸从来没觉得这麽累过,空下来的大脑忍不住想。
司听白此刻会在做什麽呢?
她有没有吃早饭,是不是已经到江城娱乐处理工作了。
不知道为什麽,此刻想起司听白时,程舒逸难得有了片刻放松感。
如果可以,她希望司听白能出现在眼前,哪怕不用拥抱,只看她一眼,程舒逸都会觉得好受些。
昨天的聊天并没有解决问题,程舒逸仍旧不知道司听白为什麽会哭。
太多问题阻碍在她们之间,等程游历情况稳定下来,程舒逸决定再次找司听白好好聊聊。
一定要问出来司听白为什麽会哭。
到底是因为什麽原因才会哭。
既然决定要追回司听白,那麽现在什麽事情都不及她重要了。
靠着对司听白的想念,程舒逸强撑最后的力气往病房走。
就在她经过病房门前时却被叫住。
“程小姐!”盛知鸢看着终于从门口走过的人影,抬手阻止了身侧人的投喂,语气里有几分兴奋:“你吃过早饭了吗?”
被叫住的程舒逸循声而望。
不知道为什麽,盛知鸢没有关病房门。
本无意窥探她人隐私的程舒逸看见坐在床上满脸笑意的盛知鸢,以及坐在盛知鸢身边正在喂她吃饭的人。
无形的重压落下来,叫程舒逸再抬不动脚向前。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出现了。
司听白。
昨天流着眼泪跟自己说要过新生活的司听白此刻正坐在盛知鸢身边,手里还端着一碗粥,半举起的勺子呈现着喂的姿势。
“娇娇乖,再吃一口。”听见声音的司听白并没有抬头,她正专心地做着手中的事情,柔声哄着:“最后一口。”
被叫回神的盛知鸢没再看门口的人,轻声嗔道:“真的吃不下啦,你买这麽多我怎麽可能吃得了?”
已经在江城娱乐开完早会的司听白提着早餐来看盛知鸢,不出意料地,她来时盛知鸢还没醒。
江城是著名的碳水之都,司听白挑着口味把特色几乎全买了一遍。
面窝蛋酒热干面,大大小小摆了盛知鸢一桌子。
“听话。”司听白不肯让步:“最后一口。”
盛知鸢抿着唇摇头,轻声抗议道:“吃不了,不然叫程小姐一起来吃?”
像是终于想起门口人似的,盛知鸢又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一夜未睡的程舒逸此刻面白如纸,双眼里布满红血丝。
膝盖和手臂上的伤口血痕早已经凝固,看起来像只躲在玻璃门外偷窥旁人幸福的落魄的犬,狼狈又可怜。
早在看见司听白的那一刻,程舒逸就已经毫无理智和体面可言了。
指甲嵌入掌心中,阵痛逼迫着程舒逸清醒,她看着司听白和盛知鸢这旁若无人的亲密。
从程舒逸出现在门外到现在,司听白连头都没抬过一次。
她专心地喂着盛知鸢,语气轻柔带着哄,动作和神情中满是宠溺。
恍惚间,程舒逸突然想起过去的某一次也是像这样。
程游历心脏骤停,彻夜抢救。
程舒逸守了一夜,终于等到平安的消息。
只是不同的是,那一次程舒逸并没有这样狼狈,司听白这样的宠溺和温柔是给自己的。
那天在等程游历转移到病房里时,陪着程舒逸同样彻夜未眠的司听白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早餐。
司听白似乎总是鲜活又充满精力,贴心准备好的早餐全是程舒逸爱吃的。
即使不太饿,程舒逸也还是在司听白的半哄半喂下喝了口汤,热乎乎的烫水顺着喉管落进胃里面,一夜的焦虑与难熬奇迹般全部消失了。
司听白在她身边带给她的依靠和温暖,那是程舒逸第一次没有产生术后的焦虑反应。
站在原地的程舒逸像是受邀参观幸福的嘉宾,尽管这份爱意过去是她独属的。
可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拥有的体贴被转移给另一个人。
司听白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要去过新生活了。
新生活里,没有程舒逸。
第90章 盛娇娇是我的未婚妻(二更)
越看心越痛,就连呼吸也变成很艰难的事情。
程舒逸强撑不起笑意去回应盛知鸢,只是摇了摇头无声地拒绝着这邀请。
她的视线落在一直没抬头的人身上,司听白仍旧耐着性子在哄盛知鸢吃饭。
仿佛即使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程舒逸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此刻也不及盛知鸢没吃下去的这口粥重要。
握着勺子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已经泛起红,连身体主人都没察觉到的隐忍与克制。
并没有捕捉到这个情绪点的程舒逸仍旧沉浸在眼前这一幕带来的痛苦中。
刚刚最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了,可是程舒逸并没有半分开心的感觉。
她想开口叫一声司听白,可是张了张嘴去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已经不记得上一口水是什麽时候喝的了,就更别提吃饭了。
情绪的高压和身体的超负荷,程舒逸竟然一时间失声了,她讲不出任何话,甚至连发出单音节都是困难的。
努力了几次,程舒逸意识到自己彻底发不出声音了,她用摇头拒绝了盛知鸢的再一次邀请。
沉默地收回视线,程舒逸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直到隔壁传来关门声。
刚刚还矜持推辞的盛知鸢原形毕露,不再扮演温柔,抬手指去:“不喝粥了,我要吃那个。”
大小姐的娇蛮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谁料刚刚还温柔体贴哄吃饭的司听白却丢了勺子,按下关门键,冷冷道:“自己没手?”
病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安静的像另一个独立的世界。
“嘿,司念念,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盛知鸢一改刚刚的恩爱模样,长腿一盘径直坐直了身子:“明明是你自己求我陪你演你的好吗?你别忘记了你那天……”
司听白瞥了她一眼,淡道:“可今天要演是你说的,而且你还拍照了,是为了你自己发朋友圈吧。”
来送早餐的司听白根本没想过要再演戏,更没想过会见到程舒逸。
昨晚司听白几乎没合过眼,她迫不及待用工作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如果不是盛家人硬性要求,司听白根本不会来给盛知鸢送饭。
但刚送来饭盛知鸢不知道怎麽就戏瘾大发,非要司听白喂她。
光喂不行,还以各种角度拍了许多照片,不出意料司听白已经做好了在她朋友圈里看见自己的准备了。
只是司听白不理解为什麽还要开着门。
直到程舒逸出现在门口时,司听白才终于明白盛知鸢的算盘。
被抛下的感受让司听白渐渐从难过变成了心死。
爱意被磨平,只要能让程舒逸痛苦的事情司听白都愿意做。
于是才有了刚刚,她执着于喂盛知鸢喝粥的那一幕。
“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让她看见我俩的亲密吗?”盛知鸢切了声说:“真演了你又不乐意,而且刚刚喂我吃饭明明没台词,是你自己加的,还娇~娇~。”
故意学着司听白的样子,盛知鸢专门恶心她。
俩人从小损友到大,司听白懒得理会盛知鸢这挑衅,径直站起身道:“你吃吧,我回去工作了。”
比起在这里和盛知鸢斗嘴,还有个住在隔壁随时会出来的程舒逸。
医院的一切都让司听白感到无比厌烦。
她思考不出更好的对策,只想暂时用工作麻痹自己。
江城娱乐的春季招标会已经开始了,新策划的综艺以及推行的秀人选拔都在稳步进行。
但这点轻飘飘的工作压力并不能让司听白并完全忘记,于是她催着黎姿开始给自己接工作邀约。
已经有几个很不错的综艺和电视剧找上门,司听白决定要彻底让自己忙起来。
“你别走!”见人想跑,盛知鸢急忙起身拉住司听白:“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麽不接!还有我的消息你居然也敢不回!”
一想到把司听白拉黑这麽久,又主动发了信息,可直到今天见到司听白了,盛知鸢也没等到司听白的回信,这让大小姐很不爽。
没人敢不回大小姐的信息。
可偏偏司听白敢:“没看。”
“为什麽不看?本小姐很拿不出手?”盛知鸢瞬间不乐意了,声音拔高了几个调:“而且本小姐的消息是什麽洪水猛兽吗?一个个都不回,不回消息就去死!最讨厌不回消息的人了。”
莫名其妙发了通脾气的盛知鸢并不解气。
昨晚盛知鸢想把自己已经恋爱了的消息公开,或者是跟对方把头像换成情侣头像。
可是在她提出公开后,那个人就再没有回过消息。
被莫名其妙冷暴力了一整晚。
受不了了的盛知鸢才故意用联姻做威胁逼司听白喂自己吃早饭,并且用照片发了条意味不明的朋友圈。
结果一直到现在,那个人不仅不回消息,连赞都不点。
气得盛知鸢直捶床。
“那我死之前只好把你跟人家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你大姐了,正好可以解除联姻。”司听白根本不吃她这套,冷笑道:“天天不是分享歌单就是分享各种青春疼痛文学的文案到朋友圈里,大小姐,你恋爱能不能背着点人,好歹屏蔽一下我?”
昨晚刚把司听白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盛知鸢忘记了把司听白拉进分组里,没想到这会变成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司念念!”被踩中尾巴的盛知鸢大叫了声,抬手就去捂司听白的嘴巴,整个人都压在了司听白身上:“我要撕了你嘴!!!”
看着饿虎扑食般砸过来的人,司听白一下子竟然没能躲开,被盛知鸢搂住了脖子整个人跌回位置上。
“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哪里像心脏病人了?”司听白心里有些不舒服,正愁没地方撒气:“真不知道你那位椰子emoji表情的置顶是怎麽看上你的,别遇到什麽坏人被骗了。”
被念出置顶位的备注,盛知鸢更气了:“这都被你看见了,我真要杀了你灭口!!!”
盛知鸢把司听白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事情是司听白第二天早上知道的。
她懒得听盛知鸢的语音,不用猜,多半是要自己补偿她的废话。
但是盛知鸢的头像却是颗椰子,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少女漫忠实爱好者的画风。
顺着朋友圈点进去,司听白看见了满屏伤感文案,最新一条就是自己喂她吃饭的照片,并且配文【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莫名其妙被当工具了的司听白很不爽,但另一股更强的不爽司听白说不出是从何而来。
两个人正互相折腾呢,一阵很轻地敲门声传来。
“从我身上下去。”司听白皱着眉冷声道:“来人了。”
见司听白终于有了几分情绪波动,盛知鸢冷笑道:“我就不,凭什麽,我们不是未婚妻吗,叫人看一下咋啦?”
彻底冷下脸的司听白厉声道:“盛知鸢,我没空跟你在这里小孩子过家家。”
“怎麽?害怕敲门的人是你舒逸姐姐啊,诶,我帮你演戏嘛,”说完,盛知鸢将人搂得更紧,甚至嚣张地冲门口喊:“没锁,自己进来吧。”
门把手被轻轻转动,盛知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您好请问……”
病房门被打开,门外人的脸露出来,站在门口的俞原野愣住了,手里提着的小蛋糕啪叽一下摔下去。
漂漂亮亮的小蛋糕成了摊饼,空气顷刻间安静了。
不只俞原野愣住了,还有挂在司听白怀里试图掐死她的盛知鸢,以及被迫让人圈在怀里的司听白也愣住了。
“司听白?”俞原野不可置信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她的视线落在司听白怀里的人时,眼神冷了冷。
没反应过来的盛知鸢手一松,整个人摔回床上。
这一摔让盛知鸢的大脑迅速宕机,那个冷暴力她一整晚,不愿意跟她公开的俞原野为什麽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外?
还好死不死地正好撞见自己和司听白搂抱着。
“姐姐不是……”反应过来的盛知鸢下意识就要解释。
可刚刚还礼貌敲门进来的人像是突然吃了炸药,甩开手里的东西猛地冲进来。
俞原野不愧是老刑警。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俞原野就已经扯起司听白的衣领,狠狠出拳砸在了司听白的脸上。
“你这个死白眼狼,你还有脸出现?”俞原野的火气在看见司听白和盛知鸢搂在一起时彻底失控了。
这个被程舒逸一手培养起来,搁在心上重视的人骗走了江城娱乐还不够,现在还在这里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亲密无限。
甚至还就在程舒逸姐姐的病房旁边,这个位置很难不让俞原野怀疑是故意的。
回想起刚刚推开程游历病房时看见的那一幕,俞原野整个人心疼如刀绞。
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的程舒逸此刻变得狼狈不堪。
脸色惨白神情呆滞,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不说,膝盖和胳膊也全是伤口。
这段时间俞原野和陈橙精心捧着护着,好不容易把程舒逸身上的病气赶走。
可现在司听白又阴魂不散的回来了。
俞原野没法子保持理智,也没法子冷静。
她的火气变成拳头,想把那些程舒逸受过的委屈和伤害,狠狠回击到司听白身上。
但俞原野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司听白并不是任她拿捏的软柿子。
在俞原野出第二拳的时候,司听白冷冷钳制住她的手,整个人站起来,两个人迅速扭打到一起。
被推开到边上无法阻拦的盛知鸢心急如焚,她的情绪一激动,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眼前徒然黑下去,阻拦声还没出口,盛知鸢捂着心脏就直挺挺地摔了回去。
她一倒,刚刚还打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警觉。
“娇娇!”司听白冷冷推开俞原野,着急地靠过去:“你怎麽了?是不是心脏疼?”
俞原野也没想到盛知鸢会突然倒下去,刚刚还汹涌的火气灭下去,她推开司听白,“滚开。”
医护铃声被按响。
接到急救铃声的医护人员闯进来,两个挂着彩的人站在一边无错地看着医生将失去意识的盛知鸢架上担架。
这场闹剧发生的太突然了,周边的所有病房都被影响到,走廊上开始有人出来查看。
薛静鸢指挥着佩妮和护士把盛知鸢用担架床抬出病房,站在原地的俞原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脸上狠狠挨了一拳,痛感让俞原野抬起头。
司听白扯起俞原野的衣领,双目猩红警告道:“俞原野,如果盛娇娇今天有个什麽三长两短,我保证让你连你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这种被扯住领口的感觉并不好受。
俞原野挣扎了下,皱眉问:“娇娇她有什麽病?”
一脸无措的人终于知道了慌张,俞原野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别给我装,跟娇娇恋爱的人是你吧?”将她的震惊尽收眼底,司听白冷笑道:“我告诉你,盛娇娇是我的未婚妻,你这辈子都不会跟她有机会的。”
说完,司听白冷冷推开俞原野,动作嫌弃到像是在丢垃圾。
心里记挂着盛娇娇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门口什麽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一抬头,司听白对上了程舒逸的眼睛。
像是刚睡下不久就被吵醒了,程舒逸的眉间满是疲惫,那双眼睛早已经红透了。
司听白的脚步微顿,视线落在了程舒逸的膝盖处。
那里正溢着大片血色。
听到急救铃声响起时,程舒逸被吵醒了。
她没想到救援铃声是隔壁,更没想到的是明明是来帮自己给盛知鸢道谢的俞原野是怎麽跟司听白打起来的。
当她看见司听白的拳头落在俞原野身上,又听见了司听白的那句未婚妻的警告时,程舒逸很想上前问一问缘由。
可是现场太忙太乱,她身上的伤口被二次撕裂再次出血。
奶杏色的睡衣被红给浸透了,衣服黏在伤口处,光是看一眼就疼。
程舒逸注意到司听白正在看自己的伤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把自己的伤口藏起来。
但让她失望的是那视线仅有一瞬的停顿,便挪开了。
司听白没有犹豫地抬脚往外走去,视线再没落回过程舒逸身上。
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正在为盛娇娇而紧张暴怒的司听白,程舒逸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忘记自己失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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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没有犹豫地擦肩而过,司听白越过程舒逸,朝着电梯口奔跑而去。
她此刻的整颗心都记挂在了正在被抢救的盛知鸢身上。
盛知鸢从小身体就不好,八岁那年被野狗吓病发是最严重的一次,但后面经历多次手术后状态终于稳定。
这麽多年盛知鸢被盛家人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疼,一次也没病发过。
可自从司听白逃婚以后,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今天已经是盛知鸢病情稳定后再次复发的第三次了。
每一次都跟司听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回想起盛知鸢刚刚失去意识倒下的样子,司听白真恨自己为什麽要和俞原野动手。
如果要是知道盛知鸢会激动成这样,刚刚就该把俞原野那个神经病拎出来打,而不是当着盛知鸢的面动手。
司听白不断责怪着自己,脚步匆匆地赶到了手术室外。
抢救已经开始了,电子屏上的【手术中】亮起红灯,手术室的大门紧闭,司听白能做的只有坐在家属等候区。
这是过去前十九年司听白从未有过的体验感。
亲近的人离死亡这麽近,而她只能在一门之外,无力地等待着宣判。
冷静下来的司听白立马给盛家人发消息。
她把跟俞原野争执,俞原野和盛知鸢的感情都做了隐瞒,只是说盛知鸢突然病发,现在已经开始抢救了。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盛家的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往江宜医院赶。
盛氏落地在江城的分部距离医院就半个小时的路程,说短不短长不长。
但足够司听白冷静一下了。
刚结束跟盛诗颂的通话,盛南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同时还有盛南辞怕司听白不肯接而发来的不堪入目的咒骂短信。
原本平静的一个上午,变成了不受控制的闹剧。
发泄完的盛家人挂掉电话,不再有电话和短信过来。
司听白的手机终于消停了。
一想到等下要面对的事情,还有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盛知鸢,独坐在等候区的司听白疲惫地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声气。
她现在乱得厉害,尤其是【手术中】那刺眼的红折磨着司听白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麽,那灯总是会让司听白不受控制地想起刚刚看见的另一抹红。
脑海里浮现出膝盖的伤口,鲜血的味道……
原本闭着眼的司听白像是猛然感受到了什麽,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站在等候区的另一端,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的程舒逸正看着自己。
素来盛气淩人的女人此刻眼尾通红面色苍白,双手略显无措地拧巴在一起,那毫无血色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比被送去抢救的盛知鸢强。
还有跟在她身后的俞原野。
同样的紧张和无措,脸上的担忧不比司听白少。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突然,盛知鸢会病发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
更让程舒逸意外的是司听白的反应和在意。
视线落在司听白的脸上,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眉眼的焦急和担忧,一颗心也不自觉地跟着难受了起来。
这种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感觉没人比程舒逸更了解。
她想过去安慰司听白,她知道司听白此刻一定需要个依靠。
可是现在程舒逸却没有资格和身份靠近了,因为在里面等待被抢救的人是司听白的未婚妻。
而自己又能算什麽呢?
没有合适的身份,哪怕只是给一个拥抱的权利也没有了。
程舒逸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迈步朝着司听白靠过去。
“程舒逸。”
她的试探很小心,但还是惊动了司听白。
原本闭着眼睛的人慢慢坐起来,程舒逸的心也因为她的动作而紧绷着。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司听白再也不会叫她姐姐或者是别的爱称。
她们的关系早已经变成了连名带姓,疏离而又陌生。
“把我未婚妻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那落在身上担忧的视线实在是太重了,即使司听白存了心的忽视,可根本做不到。
她强迫自己冷着脸,用不耐烦的表情看过去。
可在迎上程舒逸的眼睛时,司听白还是被那双眼睛里的难过刺痛。
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程舒逸的膝盖处,但只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生硬地挪开。
那一片红实在是明显,程舒逸受伤了,是什麽样的工作能把膝盖给伤成这样?是没有处理过吗?为什麽还在出血?
关心的想法刚冒头就被司听白给强行按下去。
她和程舒逸之间已经结束了。
所以别说是受伤,程舒逸今天就算是死在自己面前,也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躺在里面因为自己而发病的盛知鸢才是司听白此刻真正该关心的人。
越是这样想,心脏上那个难受的点就越是被无限放大。
烦闷感压在胸口,逼得司听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样难听的话并没有阻止程舒逸的靠近,她的脚步甚至比刚刚还要急切。
像是迫不及待要解释些什麽。
但此刻司听白什麽都不想听。
“别再靠近了!”
生硬地挪开视线,司听白冷声呵斥道:“你身上的血腥味很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听白甚至能随着程舒逸的靠近而嗅到鲜血溢出来的铁锈味。
心脏被奇异的感受搅动,这种感觉让司听白很不好受。
讲出来的话更是充满恶意的攻击性。
明明是个平静的上午,现在去被弄成了这个样子,更未知的风暴还未真正到来。
盛家人随时会出现。
那是群难缠的虎豹,如果让她们知道盛知鸢的病和恋情的话,盛南辞那个疯子不知道会对程舒逸和俞原野做出什麽。
“你冲舒逸凶什麽?”
一直没开口的俞原野忍无可忍地走上前,牵住程舒逸的手,将不断走过去的人拉住:“有火冲我来,这件事跟舒逸又没关系。”
本就对司听白积怨已久的俞原野冷冷瞪着她,如果不是顾忌着这是手术室外,她还想继续揍这个白眼狼。
“你可真是仗义的好朋友啊。”俞原野不开口还好,她一讲话司听白的火气就彻底收不住了:“你敢说这件事没有程舒逸的授意?”
她刚说完,程舒逸就飞快地摇着头,不停地做着口型:【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可失去了声音,解释也变得苍白。
司听白挪开眼,甚至没看清程舒逸的口型在动什麽。
刚刚俞原野疯狗似的冲进来,拦都拦不住。
既要知道盛知鸢住在江宜医院,又要和俞原野认识,能满足这两点的只有程舒逸了。
这是司听白最不愿意做的假设。
可条条事实摆出来,司听白没有可以相信的另外选择。
昨天她刚和程舒逸说自己要过新生活。
今天,自己的生活就被搞得一塌糊涂。
这麽不想让自己好过的人,也只有程舒逸了。
视线落在二人紧紧牵着的手上,司听白不屑地冷笑道:“你别忘了你进来动手时,口口声声说的是要给程舒逸讨个公道,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麽让你心疼成这样,但你最好祈祷娇娇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的工作,你的生活,你的家人,一个都别想好。”
她的表情里的厌恶丝毫不掩,分明的已经把俞原野闯进病房的过错怪罪给了程舒逸。
【真的不是这样的。】无端被扣下一口锅的程舒逸有些急,她着急地张着嘴辩解【我只是叫俞原野去送蛋糕,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授意,更没有想刺激盛知鸢的意思。】
她的唇开合着,就像无辜跳上岸即将被渴死的鱼那样,无助地挣扎着。
不是司听白想的这样的。
她没有叫俞原野去动手,更没跟俞原野告状。
她只是想叫俞原野去谢谢一下盛知鸢昨天晚上过来陪自己讲话,就只是想谢一谢而已。
每次程游历被抢救时就是程舒逸最无助的时候。
而昨天,盛知鸢是唯一一个来关心她的人。
虽然程舒逸的确介意盛知鸢和司听白的亲密,可是她也不会去做出刺激心脏病人的事情。
她不敢相信在司听白心里,自己已经卑鄙无耻到了这种程度。
无法宣泄的痛苦与折磨堵在程舒逸的心口处,她越是努力想辩解,越是发不出声音。
甚至艰难地连单音节也无法挤出。
程舒逸的无措和慌张被司听白尽收眼底,她越是着急,就越是像一种掩饰。
反复几次开口快到看不清的口形,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像是被戳破后的哑口无言。
“怎麽?”司听白讽刺一笑,恶狠狠道:“程舒逸,你那盛气淩人的模样呢,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姐姐被抢救时很难受,所以想让我也体会一下吗?”
“你做怎麽损阴德的事情,有想过你姐吗?”
她的话越讲越难听,甚至为了让程舒逸难受,不惜揭开程舒逸最痛的伤口。
【不要,】程舒逸无助地摇着头,努力地动着唇:【不要提我姐姐,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别人没关系。】
可是无形的阻碍堵住她的喉咙,叫她甚至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发出来。
睡熟后又被骤然惊吓醒来的心狂跳不止。
被误解的难受甚至超过了膝盖的痛,程舒逸不顾俞原野的阻拦,执意要朝着司听白走过去。
讲不出话也从来没学过手语,程舒逸想用文本,或者口型告诉司听白。
她想解释,想让司听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横在她们中间的误会已经足够多了,前面的都没有解释完,现在有多了新的。
这样只会把彼此越推越远。
“司听白!”俞原野彻底受不了了,她用了几分力气将程舒逸拽回来,冷冷瞪着司听白说:“我再告诉你一次,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算计江城娱乐的事情,我没想过盛知鸢有病,她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如果我知道她心脏有问题,我是不可能当她面跟你动手的。”
和盛知鸢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俞原野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盛知鸢的健康状态。
因为在俞原野面前的盛知鸢永远都是活泼开朗,大方爱笑的。
她会有小脾气,也会耍娇蛮。
会跟俞原野说她自己不喜欢什麽,喜欢什麽,但从来没有说过有病症之类的。
包括在推开病房门前,俞原野都没想到过安慰程舒逸的人会是盛知鸢。
更没想过会看见司听白。
当看着伤害了程舒逸的司听白跟别人亲密,而那个人还正好是自己的女朋友。
情绪失控只是瞬间的事情,拳头的反应比理智要快。
直到现在,俞原野都还在恍惚。
她这番话落在司听白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眼前的俞原野为了维护程舒逸,甚至不惜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了正在抢救的盛知鸢。
而程舒逸全程都躲在俞原野身边,扮演者受到伤害的无辜者角色。
可明明这段感情里的欺瞒,算计,就连辜负最多的人都是程舒逸啊。
她凭什麽现在能心安理得的躲在俞原野身后,扮演着旁观者角色呢?
要气疯了的司听白突然笑了起来,她慢慢站起身,看向一直在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的人。
“怎麽,能言善辩的大经纪人也会有讲不出话的一天?”
司听白步步逼近,朝着面前的人走去:“别装了程舒逸,你最好乞求盛娇娇没有事,如果她有问题,别怪我对你姐动手。”
“你算计别人在意的事情前,最好先想想,你自己也是有软肋的。”
程游历三个字就像一枚炸弹,是程舒逸心里根本不能碰的禁区。
可是现在司听白不仅碰了,还在炸弹上蹦跶。
程舒逸现在根本讲不了话,司听白却掐准这点一直在逼她。
几乎是话音刚落,暴怒的俞原野再次挥拳。
只是这一次司听白有了防备,自从被绑架后司家就给司听白安排了许多防身术的功课。
不论是散打还是拳击,司听白每一项都是拔尖。
而十年老刑警年年体能第一的俞原野也不是好压制的对象。
两个人再一次扭打到一起,只是这次刚动手,旁边的护士和安保就迅速赶过来分开了两个人。
跟斗鸡似的二人被一左一右架着。
护士挡在中间,皱眉骂道:“你们到底跟病人什麽关系?里面的人生死未卜你们还有功夫在这里打架?”
一左一右教训了五分钟,护士见两个人的情绪都平复了才终于撤走了人。
但是安保仍旧站在一边,以防她们会再次动手。
被迫分开无法靠近两个人互相瞪着彼此,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对方。
而这场闹剧里的另一个人全程没有动静。
始终被俞原野拦在身后的程舒逸看着失控的司听白。
那双满是厌恶的眼睛,这些威胁意味满满的话让程舒逸觉得好陌生。
不该是这样的。
在自己面前永远乖巧听话的小狗司听白,是不会讲出这些话的。
即使是* 知道周昭的事情,即使是知道被当了替身,被当了工具。
司听白也只是算计走了江城娱乐,要用离开报复惩罚自己。
这些都只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啊。
可是现在,司听白居然为了另一个人拿程游历威胁自己。
她明明知道那是程舒逸最在意的。
她明明知道程游历是自己从不向外人展露的伤口。
可曾经告诉给司听白的软肋,此刻成了司听白刺痛自己的利刃。
在这一刻程舒逸恨不得自己失去的不只有声音,最好连同听觉和视觉一起消失。
她不能接受这些话是从司听白嘴巴里讲出来的。
那个会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帮助自己接触江宜的司听白,是不会说出要对程游历下手的话。
愣在原地的程舒逸无措地看着司听白,眼睛里的难过几乎要溢出来。
她不信司听白看不见自己的伤口,也不信司听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可是此刻被怒气吞噬理智的司听白根本无暇思考这麽多。
程舒逸越是沉默,就越是印证司听白的猜测是对的。
能在娱乐圈这种操控人心玩弄情感的地方站到顶端。
所有人都可以是程舒逸的棋子和工具。
就连眼前被控制住的俞原野,说不定也是程舒逸算计里的一步。
所有人都可以是程舒逸为了完成目的的算计品。
因为程舒逸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女人。
她的血是冷的,心脏是石头做的,就连肉身也是钢筋铁打百毒不侵的。
为什麽会指望这种人有感情呢?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蠢透了,到现在她都还在奢望程舒逸能开口解释一下。
可她却连一个音节都吝啬发出。
“程舒逸,我告诉你。”
被拉着的司听白盯着呆滞的程舒逸,冷笑道:“就算没有盛娇娇,我也不可能跟你和好。”
“我和她的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比认识你还要早,所以即使你把她逼出问题了,我也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砸过来的话跟刀子一样扎在程舒逸心上。
心脏痛到几乎要爆炸,被积压到临界点的情绪已经快要崩溃了。
堵住她心口肺腔的阴霾散不去,声音被埋在下面,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
程舒逸真恨自己不会手语,她只能无助地张着嘴,一遍一遍无声地问:【司听白,那我呢?】
【那我算什麽呢?】
【你和盛知鸢的婚事是从小定下的,她是你的未婚妻,那你为什麽还要来招惹我呢?】
【本来我的生活过得好好的,没有爱没有感情,这麽多年我都一个人过来了。】
【你为什麽要来招惹我呢。】
很努力在尝试发出声音,可是话却积压在胸腔中无法振鸣。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程舒逸发不出声音,她也没有纸笔。
就连手机也因为出来的太过于匆忙而遗落在了病房里。
站在原地的程舒逸除了满身伤外,什麽都没有。
她终于靠近了司听白,更加直接的看着司听白表情里的厌恶。
程舒逸抬起手,轻轻地扯了扯司听白的衣袖,希望她能看见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可此刻的司听白已经被火气给裹挟,她感受着程舒逸的靠近,却一言不发。
即使狠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程舒逸也还是没有任何要辩解的意思。
她是不是已经默认了呢?
司听白闭上眼睛,狠狠甩开程舒逸的手,冷声道:“滚。”
“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了。”
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刺痛了程舒逸,她微启的唇慢慢合上了。
她不再继续努力做无用的挣扎了。
因为司听白是不会信的,她甚至把这段关系连同程舒逸这个人一起判了死刑。
她只把自己当成无聊娱乐的消遣,未经自己允许就闯进来,塞给自己很多爱,让自己习惯后,又干脆利索地抽身离开。
现在这个局面,所有扎过来的痛苦,都是司听白的战利品。
程舒逸突然觉得好累。
她很想休息。
真的,只是想休息。
沉默下去的程舒逸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因为出来的太着急,她甚至没来记得穿鞋子,幸好睡裤足够长能遮住她的狼狈。
现场的氛围瞬间冷了下去。
但好在安静没多久,抢救的手术灯灭了,盛家的人也都赶到了。
主治医师先一步出来,刚刚还对峙的司听白和俞原野瞬间围了上去。
就连后来的盛家人也拼命往前挤。
原本就站在边沿的程舒逸被彻底推远。
“药效过了就会醒,病人只是情绪过激,导致突发性晕厥,但是家属还是要多注意,因为过度惊吓会诱发急性心血管事件,增加心脏疾病猝死的风险。”薛静鸢慢慢摘下口罩,冷声说:“但这次晕厥主要原因是病人的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她作息不规律,另外我想问,病人最近是刚开始恋爱吗?因为心脏方面的病症和情绪也是挂鈎的。”
“当然恋爱也只是一个例子,主要原因还是病人的情绪波动太大了。”
薛静鸢越说,盛诗颂和盛南辞的脸色就越冷,站在一边的司听白和俞原野都沉默地低着头。
整个手术室外的气氛变得压抑无比。
“司听白。”
盛诗颂忍不住皱着眉,冷声道:“我不管你当初逃婚是为什麽,但是我们家娇娇喜欢你,她心里只有你,联姻的事情你自己也是答应过的,你要是敢搞小动作,就别怪我们盛家翻脸。”
“我知道。”司听白小声地应下,“我会照顾好娇娇的。”
忍着火气的盛南辞意味深长地盯着司听白,视线又挪到俞原野身上,忍不住在两个人身上流连。
随着盛知鸢被推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围了过去。
没人发现不知道在什麽时候,现场已经没有了程舒逸的身影。
……
……
独自从医院里出来的程舒逸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程游历在ICU不可探视,江城娱乐现在也不属于她,好友已经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波及到了。
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无措的时刻。
程舒逸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踩在医院外冰冷的大理石板上,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无助地站在路旁。
耳边不断回想着司听白刚刚说过的话,以及那厌恶至极的表情。
此刻就连天气都非常应景的是阴天。
四月的江城天气还是没有好起来,今年的春天似乎来的比任何一年都要晚。
江城在这个樱花季总是会伴随着大雨,可是现在除了无尽的阴霾外,连落雨都是奢望。
独自站了许久许久。
一道旧影在脑海中浮现,程舒逸才终于想起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或许那里有会听她讲话的人,有能接住她情绪的人。
这样想着,程舒逸慢慢挪动着早已经酸麻冰冷的腿,往地下车库走去。
阴沉沉的天气压得人莫名有几分心慌。
当车辆行驶出城区,路旁的建筑越来越稀少,人声远去,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车内没有放音乐,盘山路并不好走。
越是安静,程舒逸的思绪就越是清晰。
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刚司听白的每一句话,手无意识地发起抖,就连膝盖上的痛也清晰起来。
心乱了一拍的瞬间,程舒逸眼前白光乍显。
一辆从山上下来的SUV明显超速,在狭窄的山道上直直冲过来。
来不及反应的程舒逸迅速打过方向盘,车头直直撞向了周边的防护栏,感知到危险的安全气囊第一时间弹出来,受到撞击的玻璃应声而碎。
视线在瞬间被剥离,痛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呼吸慢慢离开身体时,程舒逸居然有了片刻解脱感。
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
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第92章 活过来了,没死成
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盛知鸢还睡着,薛医生说药效过了病人自己就会醒。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盛知鸢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司听白的右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心也不受控制地发慌。
她直觉像是有种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在陪着盛家人送盛知鸢回病房前,司听白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眼等候区。
目光所及处除了护士和未撤离的安保外,并没有别的人了。
那道落寞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时候悄悄离开了。
跟她来时一样,没有留下任何声响。
只一眼,司听白迅速转过了头,默默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也对,程舒逸那样强的自尊心,在听了那麽多难听的话后如果留在原地那才叫奇怪呢。
幸好程舒逸走了,没有撞上盛家人。
不然司听白不敢相信盛南辞那个疯子会做出什麽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明明已经对程舒逸彻底失望和死心了,可是心却该死的还是会忍不住为她担心和顾虑。
电梯被按亮,盛家姐妹一左一右地守着病床,不许司听白靠近。
在门即将关上前,另一道身影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您好,”盛南辞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保持着礼貌:“请问您方便等下一趟吗?我们这边的病人比较着急。”
司听白看向被盛南辞礼貌‘驱赶’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原以为俞原野会跟着程舒逸一起离开,可那阴魂不散的俞原野并没有走,她一直沉默地跟着身后。
从盛知鸢被推出来后,俞原野的注意力就一直追在盛知鸢身上。
那视线里的担忧和在意不是演的,任何有心之人只要多注意下,都能察觉出那眼神里不对劲的情愫来。
司听白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盛诗颂,后者的视线已经开始落在俞原野身上了。
赶在俞原野开口前,司听白轻咳了声,冷声道:“让你滚下去,你听不见吗?”
听到这攻击性十足的驱赶,俞原野下意识皱了皱眉,但顾忌着盛知鸢,她也只是不爽地抿了抿唇。
“这位女士,你是娇娇的朋友?”一直没讲话的盛诗颂淡淡开口。
沉默着的俞原野点点了头,应道:“嗯对,朋友。”
她们的感情定位一直都是模糊的,没有实质性的关系确定,却做了所有亲密的事情。
现在当着盛家人的面,也只能用一句朋友来概括了。
这个回答让盛南辞也忍不住注意到了她,视线里满是探究和怀疑。
“算个屁的朋友,少来沾亲带故。”司听白不耐烦地抬起手,将即将关上的电梯门给按开:“滚下去。”
边说司听白还边动起手,推搡着跟俞原野一直走出了电梯。
“盛姐姐,您先送娇娇回病房,我等下一趟。”说完司听白也没等里面两个人反应,边拉着俞原野去等另一边电梯。
站在病床边的盛家姐妹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个视线,看向司听白的眼神暗了暗。
顾忌着盛知鸢现在还昏迷着,确实不该在外面多逗留。
盛诗颂点了点头,“那你直接去薛副院长办公室吧,我们等下就来。”
她说完,盛南辞没有再开口,干脆地按下了关门键。
被莫名其妙拽下来的俞原野狠狠甩开司听白的手,却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俞原野烦躁极了:“刚刚的打没挨够是不是?”
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人,司听白嫌弃地皱眉冷声道:“如果你不想你现在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我劝你就老老实实离娇娇远一点,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更难听的话被司听白咽下去,她不想再跟俞原野浪费时间。
“你有什麽资格说这个?”
俞原野讽刺道:“你跟舒逸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生活里时,你有问过她意愿吗?”
提起程舒逸的名字,司听白的表情彻底冷下去:“我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嘴上这样说,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起那被血浸透的睡裤。
从医院离开的程舒逸会去哪里呢?
没有了江城娱乐,只剩下个病重的姐姐,如果程舒逸现在在病房里会不会撞上盛南辞……
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的右眼皮越跳越快。
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着急地按着电梯键,在心里祈祷着程舒逸已经离开医院了。
虽然恨透了程舒逸对盛知鸢下手,但真的要让盛家人去欺负程舒逸的话,是司听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那我和盛知鸢的事情也轮不到你管。”看着突然紧张起来的人,俞原野冷笑道:“就这麽迫不及待见你未婚妻?你想过舒逸吗?”
在知道盛知鸢居然是司听白的未婚妻时,俞原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自己的地下恋女朋友居然是自己最讨厌人的未婚妻。
而那个讨厌的人在已经有未婚妻的前提下,还上赶着给程舒逸当炮友情人。
这放在电视剧里俞原野都会嫌弃狗血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问你话呢司听白,”没有得到回应,俞原野追问道:“你和盛知鸢什麽时候定下的婚约,而你为什麽有婚约还要招惹舒逸?”
“俞原野!”
被问的有些烦的司听白按键的手不停,关键是她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慌感越来越强烈。
她总觉得要发生什麽很糟糕的事情。
这还是司听白第一次有这麽大的反应,她皱着眉冷声道:“我只告诉你,撞上盛家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你最好祈祷程舒逸现在不在病房里,不然我保不住你们的。”
当初逃婚的事情就已经惹恼了盛家,碍于世交的面子和关系,盛家人一直都没有动手过。
但现在如果让盛家人知道程舒逸就在隔壁病房里,她们肯定会把盛知鸢发病关联到程舒逸身上的。
失去了江城娱乐的程舒逸,在盛家面前不过是只抬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像是故意作对,司听白越是着急,电梯就越是死活不来。
司听白干脆放弃了等待,转头就往安全信道跑。
听着司听白这语焉不详的话,俞原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什麽意思?把话讲清楚。”
追上司听白的步子,两个人从安全信道一路往下跑,终于赶到了病房外。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司听白看着还守在病床边的两个人,心里悬着的那口气松懈了。
可是右眼皮并没有停止跳动,不详的预感甚至更加强烈。
“司听白?”盛南辞看着站在门口喘气的两个人,忍不住皱眉:“不是叫你去薛医生办公室吗?”
因为跑得太快,司听白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能摇头摆手道:“我还是不放心娇娇,想看一眼。”
从手术室到病房,整整五楼的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她也是因为不放心?”盛诗颂的视线落在俞原野身上,淡道:“但是娇娇还没醒,改天再来看吧。”
逐客令已经下到这种程度,再留下就不体面了。
俞原野点点头,视线落在熟睡中的人身上,温柔地滑过:“那我改天再过来吧。”
说完后,俞原野没再继续多纠缠,体贴地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终于送走了俞原野,司听白下意识抬起手按住跳个不停的眼皮。
不知道为什麽,她还是心慌。
明明盛知鸢脱险了,程舒逸也没有遇上盛家人,可为什麽那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呢。
司听白这小动作被盛南辞捕捉到,沉默着的人终于开口。
“是不是你在江城的那个情人来找娇娇了?”盛南辞压着声音,冷着脸:“娇娇发病是不是跟她有关系?”
该被问的还是没躲开,司听白下意识摇头:“不是的,我跟她早就断了。”
“断了?”盛南辞明显不信:“断了的话,为什麽娇娇会病发?医生说她这次病发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你做了什麽刺激她了?”
要不是碍于盛知鸢还昏迷着,要不是顾忌司听白是司明裕在乎的人。
盛南辞早就想找人做了司听白。
凭什麽所有人都喜欢这个人,司明裕对她有着莫名占有欲,盛知鸢喜欢到为她三次病发。
盛南辞横看竖看,除了张脸外,再找不出任何司听白的优点。
司听白当初算计盛世的那阴滑狡诈的手段,跟她那个小姨司雪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样的人,凭什麽被司明裕在意。
“真的断了。”想起刚刚程舒逸的表情和膝盖的伤口,司听白抿了抿唇,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是我没照顾好娇娇,都是我的问题。”
她失落的情绪太明显,病房的气氛瞬间冷下去。
见惯了司听白装乖和耍手段的样子,这一失落倒是把盛南辞给整不会了:“真的?”
“真的,”司听白垂下头,叫人看不清表情。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盛南辞就爽,冷哼了声道:“那就好,反正你跟娇娇的婚事我们准备在你生日当天公开,你趁早断了外面的花花草草。”
“好了。”一直没开口的盛诗颂道:“去找薛副院长吧。”
盛知鸢的病虽然没有拜托给江宜,但由资历丰富的薛静鸢负责也胜过了以前看过的医生。
针对这次病发,薛静鸢做了详细的安排与规划。
安置完盛知鸢,司听白又跟着盛家姐妹去薛静鸢办公室聊后续的治疗。
一个小时的会开完,盛家人终于有了好脸色。
司听白的心去越来越慌,甚至在会议结束时,心跳漏了一拍,无尽的心慌和心悸弄得她难受极了。
陪着将盛家人给送走,司听白还没来得及回病房,就在医院门口被从楼上匆匆忙忙冲下来的俞原野给攥住了衣领。
“你刚刚的狠话我也奉还给你。”
俞原野双目猩红,脸色惨白手都在抖:“如果程舒逸有任何事情,我就是脱了这身警服,我也要弄死你。”
她身上的对讲没关,通过滋啦的电流声,司听白还隐约能听清些杂乱和慌张。
是出了什麽事情吗?
没等司听白反应,俞原野就狠狠地推开了她。
“交通队的人赶过去了吗?消防和救援调了吗?我马上过去。”俞原野艰难地呼吸着,费力吞咽了下才保持情绪稳定:“别他爹的问废话,我当然知道这不归我们队管!但是出事的人归我管!”
车就停在路边,俞原野掏出随车携带的警笛安在了车顶上。
警笛声拉响的瞬间,路面上的行人和车辆迅速避让开。
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司听白看着车远去。
不知道为什麽,这警笛声无端让司听白联系到了那渗血的伤口。
心脏瞬间闪过的痛感蔓延,逼得司听白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她慢慢地弯下腰,眼睁睁看着俞原野的车远去。
那跳了许久的眼皮终于停止了,可是不详的预感却更加强烈。
冥冥之中,司听白总有一种要失去什麽的感觉。
……
……
原本失去的意识渐渐回笼。
身体的感官也开始清晰。
想象中的结束并没有发生。
车门被暴力破开,闷在安全气囊里的程舒逸感受到有人在拉她,扎在胳膊上的玻璃被拖拽的姿势弄得更深。
身体上的痛源太多了,多到程舒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疼什麽地方。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鲜血的味道弥散在鼻腔中,还夹杂着些许燃烧的焦味和糊味。
堵住口鼻的安全气囊被挪开,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腔。
脸颊被人不断轻拍着,听觉也渐渐回笼。
人声,车声,脚步声,警笛声。
各式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程舒逸难受地皱了皱眉,眼皮也颤动起来。
“程小姐,程小姐?”看着身下人终于有了反应,女警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略带有几分急切:“可以听见吗,程小姐?”
被从车里抬出来的程舒逸已经陷入了缺氧性窒息昏迷。
脸颊被鲜血侵染,反倒是增添了几分奇异的美感,程舒逸极具有辨识度的五官一眼就被认出来了。
警队一家亲,俞原野又是老刑警,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性子开朗又重情义,平时有个什麽忙拜托给她,基本上都不会被拒绝。
许多年轻警员喜欢看小明星,因为俞原野和程舒逸的关系,不少警员拿到过程舒逸送的明星签名和代言。
交通队的女警认出了程舒逸的车牌,在其余警员救援破门时,偷偷联系了休假的俞原野。
看着渐渐有了反应的人,女警更加努力地尝试着唤醒。
救援和消防还在赶来的路上,从山顶上冲下来的那辆车为了避闪,猛打死了方向盘,车头已经被坚实的山壁撞凹进去了。
而程舒逸的车也因为躲避,撞向了防护栏。
幸运的是她的车速并不快,沿路又设有防护栏进行了最后一道的阻力缓冲。
车前玻璃被铁栏杆砸碎,前半截的车身已经撞飞了护栏卡了出去。
只差一点点,车就要翻下去了。
而下面,是无尽悬崖。
另一辆车就没有程舒逸这麽好的运气了,因为车速过快,又是山壁受到剧烈冲撞的车辆燃起了火,随时都有爆炸的风险。
撤离下来的人员除了程舒逸,其余的几乎都没有了生命体征。
在警员坚持不懈地呼喊中,程舒逸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因为太长时间的闷挤而变得模糊,可视范围内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看着终于转醒的人,女警长舒了口气,刚想跟俞原野报平安,警笛声就已经在身后响起了。
有着警笛的清理,俞原野几乎将车速提到了最快。
赶来时看见的就是程舒逸那卡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车,以及随时会爆炸的现场。
“俞姐,您来了?”女警自觉地为人让出位置,轻声安抚着:“万幸,车被护栏卡住了,除了闷太久和碎玻璃外,没有特别大的伤。”
俞原野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程舒逸,又看了眼车,提着的一口气始终不敢松懈。
真的是万幸,因为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半步不到的距离,失去平衡支点的车就会坠下去。
一旦坠崖,就算是王母娘娘来了,也救不回来程舒逸这条命。
从警十年,又一直在刑警队,什麽样的案发现场俞原野都见过。
可是这一刻俞原野还是没忍住。
强撑了一路的弦断掉了,豆大的眼泪砸下来,滴到程舒逸的脸颊上,混着血污没入程舒逸的发丝。
已经转醒的程舒逸听见哭声,艰难地抬着胳膊。
虽然视线尚不清晰,但程舒逸还是听出了俞原野的声音。
从小到大,这还是程舒逸第一次见俞原野掉眼泪。
就连小时候被欺负也一声不吭的人,哭起来也是隐忍的。
喉咙里被堵住,发不出声音的程舒逸艰难地张着嘴。
开合的唇不停地做着口型:【别哭。】
“你……”看着程舒逸的口型,俞原野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年过三十的刑警副队长,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站在一旁的女警看直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
没有理会旁人的惊讶,俞原野握住程舒逸举起来的手。
肩膀上被碎玻璃扎出的伤口淌着血,染红了程舒逸的指节。
触摸到温润的血,俞原野颤着声音问:“这个时候还安慰我,你疼不疼啊?”
已经没有力气的程舒逸轻轻摇着头,很努力地想要挤出笑意去安抚俞原野。
在刚刚车撞向护栏,玻璃碎裂悬崖冷风灌进来的那一刻,程舒逸松开了手和紧踩着的油门。
她不再做任何补救措施,平静地等着死亡的降临。
甚至在车腾空的那一刻,程舒逸的脑海里浮现出周昭的笑颜。
仿佛那一天她和周昭都顺利下山了,被抱下来的孩子也活了。
周昭拿到了新闻,顺利升职,遇到了喜欢的人,过着幸福的一生。
而程游历没有发病,母亲也还在。
人生轨迹没有被更改,直博毕业后的程舒逸也还是那个记者程舒逸。
没有进入娱乐圈,没有经历勾心斗角。
而程舒逸的人生里也没有遇到过司听白。
没有来江城的司听白顺利地娶了她的未婚妻,没有出道作艺人,没有受委屈,没有被全网黑,也没有被自己伤透心。
记者程舒逸靠着自己已经顺利地走完了万水千山,做着自己喜欢的理想。
美梦般的幻想,让程舒逸觉得就此死前好像也不是件坏事情。
但当车没有如愿坠落。
安全气囊弹出来的那一刻,程舒逸被拽了回来。
原来人死前,真的会像走马观灯一样闪过前生。
闷在安全气囊里感受着肺腔的呼吸越来越稀薄,程舒逸只觉得无尽的解脱。
回顾她这不算顺畅的前三十年,竟然没有什麽值得程舒逸好留恋的。
那个突然闯进她生活里,给了她很多很多爱的司听白要去过新生活了,她有未婚妻,并且比遇到自己还要早,情谊还要深厚。
而消失十年的周昭也出现了,她找到了周昭的骨灰,知道了周昭的死因,让周昭的骨灰回到了周家,顺利下葬。
也为姐姐找到了最厉害的心脏专家,留够了治疗的钱。
程舒逸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所以尽管空气离开肺腔的感受并不舒适,程舒逸也没有尝试着自救。
她放任生命流逝,甚至期待死亡。
可是考虑了所有的程舒逸却唯独没有考虑到。
居然会有人因为她的死而掉眼泪。
女警温柔的呼喊,以及俞原野的哭声将她拽了回来。
救援的大部队和消防车迅速赶到,现场的火势被控制住,那辆撞凹进去的车里无人生还,三名死者被抬出来。
血肉模糊的残肢和卡在半空中悬而未落的车,无一不在告诉俞原野,就差那麽一点点她就会彻底失去自己的好朋友。
而赶来的医护人员已经开始为程舒逸进行简单的抢救。
程舒逸被抬上了担架,套上氧气面罩,清新的空气灌入肺腔里。
她活过来了。
没死成。
第93章 爱上你是我年少犯的错
这起事故并不难处理。
程舒逸是正常行驶上山,速度控制在山道要求的低速段内。
现场勘察下来这场事故的过错方是下山的那辆车。
从山上冲下来的三个年轻小男人里有两个都喝了不少酒,就连开车的那个都有微量的酒精摄入,被运出来的遗体上都能闻到明显的酒味。
这群被酒精刺激着的年轻人选在了荒僻稀少的盘山公路上飙车玩,这荒山上唯一的建筑就是公墓,除了清明时节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人来。所以这群人才敢肆无忌惮,不仅喝了酒车速还快得不像话,这才酿成了这场惨祸。
负责勘察现场的警员看着那一张张血肉模糊年轻的面孔 ,忍不住叹气:“但凡是正常行驶和没有喝酒沾一条,也不至于落得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现场火势被即使控制住,避免了爆炸的风险,带着程舒逸的救援车也直奔江城医院。
万幸是车没坠崖,程舒逸身上的伤口都来自于她挡风玻璃碎裂后扎进去的残渣。
好在有安全气囊和衣料的阻隔,并没有伤到脸和脖子以及重要血管。
但这巨大的冲击让程舒逸受了惊吓,再加上许久不曾睡过好觉。
在药物的加持下,程舒逸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里俞原野和陈橙寸步不离的在病房外守着,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了,连同程舒逸那摔伤的膝盖和手肘,都用厚纱布给裹着。
病房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压抑的消毒水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安详睡着的人唇色和面色都惨白如纸,眼下那不知道多久没睡过好觉的淡淡乌青是脸上唯一颜色。
“舒逸这样下去该怎麽办啊?”轻轻为程舒逸拨开额发,陈橙心疼地叹了声气,“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怎麽过来的。”
自从被从江城娱乐清股后,陈橙就再不关心生意场上的事情了。
她这段时间都忙着弄移居陪母亲出国的事情,上一次见到程舒逸还是那天在酒吧。
半躺在沙发上的人醉眼惺忪,染上醉意的眉眼又冷又魅,明灭飘忽的灯影落在她脸颊上。
推门进去的陈橙看见程舒逸的那一刻,有些愣神,分明是在最喧闹奢靡的场合里,却无端让人觉得她平静又悲伤。
现在看见伤痕累累的程舒逸,陈橙又开始纠结了。
当初忤逆母亲要留在江城时的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程舒逸帮她撑起来的江城娱乐。
现在程舒逸事业感情双受挫的时候,自己却要离开,陈橙有些不忍。
“芋圆椰,”陈橙收回手,轻声问:“上次我们说的那件事,你有跟舒逸聊过吗?”
一直沉默着发呆的人被唤回神,俞原野脑海里满是前天在山上看见程舒逸的那一幕,光是想想仍心有余悸。
看着还昏迷的人,俞原野轻叹道:“一直没时间开口来着,这事我不知道该怎麽劝。”
上次把程舒逸从酒吧捞出来送回家后,陈橙察觉到了程舒逸的不对劲。
过去程舒逸的许多事情都喜欢自己扛,虽然工作强压力大,但起码她的状态是好的。
那晚在酒吧,陈橙明显能感觉到程舒逸状态不对,或者说那种状态是最不该也最不可能出现在程舒逸身上的。
独坐在喧闹气氛里,却如死水般平静,虽然作为好朋友不该说,可那副样子明显就是失去了希望和生志的漠然感。
陈橙跟俞原野商量,要找个时间带着程舒逸去看心理医生。
可刚说完没过几天,程舒逸就出了车祸。
看着面色惨白仍在昏迷中的人,更加坚定了陈橙的猜测。
“这段时间,舒逸有在你面前哭过吗?”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陈橙抬头看向满脸不解的俞原野:“就是那种情绪崩溃的,不受控制地大哭。”
被这一问,俞原野忍不住皱起眉在心里回忆。
小时候的程舒逸情绪外露活泼开朗,偶尔撒娇耍赖已是常事,可是不记得从什麽时候开始,俞原野再也没见过活泼的程舒逸。
这麽多年程舒逸把工作看得比命还重要,除了在得到周昭线索时有过着急和紧张的情绪波动外,基本上不会外* 露情绪。
基础情绪都深埋着的人要情绪崩溃不受控制的大哭,俞原野翻遍脑海都找不到一次。
“从来没有过。”俞原野如实道:“她长这麽大,我没看她哭过。”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陈橙叹了声气道:“芋圆椰,舒逸病了,她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病房的气氛因为陈橙这句话而瞬间冷了下去。
房间里弥散着死一般的沉寂。
俞原野的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捏了一把,她看着昏睡中的人,眼神里的心疼和怜惜几乎要溢出来。
明明程舒逸是她们三个人里最小的,可却是扛事最多的一个。
这麽多年,俞原野只知道程舒逸被周昭的死给困住了,她以为找到周昭程舒逸就可以好起来了。
可是现在看来,程舒逸似乎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
她仍将自己困在围城中封闭起来,做完旁观者的朋友们进不去,而被困其中的程舒逸走不出也挣不脱。
俞原野长长地叹了声气,抬手轻轻为程舒逸掖了掖被角。
不知是感受到了病房里的沉重气氛,还是药效过劲了,昏睡中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挣扎在梦里出不来,极力忍受着某种痛苦。
“舒逸?”
察觉到异常的俞原野迅速反应过来,轻声唤道:“舒逸?”
陈橙没敢由于地按了调用铃,也隔着被子轻轻拍着程舒逸,呼喊着她的名字。
缠绕着的梦魇困境在这一声声呼唤中终于被挣脱开,程舒逸猛地睁开了眼睛。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溢满生理性的泪,眼神空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长达一天一夜的昏睡并没有带来充分的休息,无休止的噩梦几乎耗尽了程舒逸的全部力气。
在不断循环的梦里程舒逸又回到了那天的山上,可是跟她上山的人却变成了司听白。
山顶没有坍塌的房屋也没有受伤的小孩,无功而返的程舒逸牵着司听白走大路下山。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路面越走越窄。
原本是大路的方向,却眼睁睁变成了那条崎岖蜿蜒的小路,程舒逸牵着司听白走得很慢很慢。
可即使是非常小心的情况下,意外还是发生了。
天骤然黑下去并且开始下起了暴雨,路面变得泥泞不堪,程舒逸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牵着的司听白就整个摔下去。
脚下的泥泞变成吞噬人的沼泽。
司听白站的地方变成沼泽的旋涡点,她的脚开始不断下陷。
来不及反应也没有丝毫犹豫,程舒逸扑过去死死抓住司听白的手,拼了命地想将人给往外拽出来。
可是她的努力只是徒劳,司听白下陷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论程舒逸怎麽努力都拽不动。
一直没开口的司听白突然流淌出眼泪,狠狠甩开程舒逸的手,大声控诉着:“滚!”
“你还是要周昭!”
“二选一,是你抛弃我的。”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控诉声程舒逸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感受到身后有东西在靠近。
随着司听白不断地陷入到泥泞中去,从另一汪泥潭中慢慢腾升起一道身影,朝着程舒逸贴近。
泥浆的味道裹挟住程舒逸,逼得她不得不慢慢转过身去看。
下陷的司听白换来了周昭的上升,悬浮在半空中的周昭浑身是泥泞,那双空洞的眼睛流淌着血泪,不停开合的唇里涌现出风声。
“山上好冷啊……舒逸…
你来……带我回家了吗……”
风声夹杂着话语声,像是被报废掉的机器磁带,那声音直直往程舒逸心里钻。
牵着司听白的那只手已经裹满了泥,站在原地的司听白眼睁睁就要消失了,被泥水拽住的程舒逸艰难地挪着步子,下意识地往司听白那个方向靠。
她想拉住司听白,她不想让司听白消失。
可是所有努力都是徒劳,司听白的最后一丁点指节也被泥水吞噬,从另一个泥潭里钻出来的周昭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身后。
这一次程舒逸根本没有做选择,但司听白却消失了。
像是惩罚,又像是报复。
从梦里挣脱出来的程舒逸大口大口喘着气,理智也开始回笼。
温暖的病房,入眼是白花花的墙壁。
手臂和膝盖处都包裹着纱布,消毒水混杂着药物的味道往鼻腔里钻。
程舒逸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没有泥浆也没有血液,身边是焦急的俞原野和陈橙。
还好,是梦啊。
自己没有带着司听白上山,没有再搞丢司听白第二次。
程舒逸长长地舒了口气,干涩的喉咙发出呼呼的喘息声,这声音倒是听起来像那梦里传出来的风声。
被按铃叫来的医生帮程舒逸再一次做了检查,各项体征指标都是健康平稳的,除了皮外伤外并没有大碍。
“可是医生,舒逸她还是不能发出声音。”俞原野看着努力想发出声音的人,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脊:“请问这什麽时候能恢复啊?”
听着俞原野的话,医生沉吟片刻又检查了下程舒逸的喉咙,嗯了声说:“突然失语和情绪是有关系的,当患者出现心情低落以及情绪紧张,会导致失语的现象出现。”
“失语主要是由于神经中枢病损,导致抽象信号思维障碍,以及脑外伤受损或脑血管供血障碍受损引起的①,但是我们已经为程小姐做过脑CT和详细检查排除过,没有问题,所以程小姐还是应该多休息,把情绪和心情调理好了,自然就可以发出声音了。”
细致地叮嘱完注意事项,临走时,医生又给程舒逸补开了一些安眠好睡的药,反复强调要好好休息。
病房门被关上,俞原野强撑起笑意道:“听见了吗?医生叫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嗓子自然就好了。”
听着俞原野的话,程舒逸难得乖巧地点了头。
她现在没有了工作,连个忙起来分散注意力的借口都没有。
吃了医生开的药和陈橙煲的粥后,刚醒没多久的程舒逸洗漱完再次睡了过去。
严重亏空的身体这一养就是一个星期。
俞原野把过年没敢用的年假给休了,和陈橙一起寸步不离地陪着程舒逸。
在两个好朋友的悉心照顾下,程舒逸的嗓子终于可以发出声音来了。
虽然还是有些断断续续的,但比无法发声的状态要好多了。
这个星期里不能讲话的程舒逸,偶尔看着窗外发呆,偶尔会要看电影,偶尔想出去走走。
她身上多是些皮外伤,用着药细心养着恢复起来很快,几次骨折也并不严重,医生说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
虽然有医生的话,可是一想到那车卡住的位置,程舒逸跟死神擦肩而过的事情,俞原野还是忍不住心惊。
阴沉沉一周的天难得放晴了,养了一周的程舒逸闹着要出院。
她用沙哑断续的声音说:“我想看我姐姐,江医生说她随时会醒来。”
想看姐姐是真的,但程舒逸也有私心。
养病的这段时间里,程舒逸将过去跟司听白在江城娱乐养病那一周做过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
重看她们看过的影片,一个人去她们逛过的花园。
可是故地重游多少次,不过是在刻舟求剑罢了。
经过那场车祸,直面死亡的瞬间里程舒逸想通了许多事情。
她幻想着周昭还活着,幻想着程游历没生病,甚至也幻想过没遇到过司听白。
可还是一切也都是幻想而已。
活下来的程舒逸还是回到了糟糕的生活里,她在那走马观灯一样的前半生回顾里惊觉自己妥善地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后续。
却唯独没有过她和司听白的。
因为她根本不想跟司听白就这样结束和分开。
上天没让她如愿全去死,那她和司听白之间也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这一个星期里程舒逸总是忍不住会想司听白现在在做什麽,盛知鸢的身体恢复了吗,在程舒逸独自一人守着回忆的这段时间里,司听白是不是正陪着盛知鸢在做她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这份回忆与爱,还能是程舒逸独有的吗。
越是想,程舒逸就越是不甘,凭什麽司听白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丢下自己一个人守着回忆痛苦。
所以程舒逸积极配合着治疗,满脑子都是想恢复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想回到江宜医院里去,她和司听白之间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了。
听着程舒逸的要求,俞原野一时间想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这件事,你打算怎麽处理?”这段时间俞原野很刻意地不提起医院,她怕勾起程舒逸的难过。
早在程舒逸出事后的第二天,盛知鸢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给俞原野解释了她跟司听白的关系,并且跟俞原野保证会解决的。
联姻是真的,没有亲密感情也是真的,但一时半会不能解除联姻也是真的。
俞原野心里乱得很,还不知道该怎麽跟程舒逸解释自己跟盛知鸢的关系。
但程舒逸显然会错意,啊了声说:“车祸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她出事的事情被捂得死死的,虽然她离开了江城娱乐,但不代表她离开了这个圈子,该有的人脉和资源都还在,做报道的有认出程舒逸的车,贴心地为她打了马赛克。
现场只是报道了那场特大车祸,对方酒驾飙车的全责,刚好用这件事做了期科普类警示宣传片。
没人知道另一辆出事车辆人的身份,只知道被卡在半空中与死神擦肩。
俞原野见程舒逸没往那方面想,也顺势闭了嘴说:“对,解决了。”
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程舒逸皱眉问:“不对,你要问的不是这个,你刚刚想说什麽?”
俞原野性子直率,少有这样拧巴别扭的时候,她装凶耍狠和故作深沉的样子能骗的住外人,却糊弄不了程舒逸。
程舒逸直觉是跟司听白有关的事情,追问着:“快说。”
“我是想问,你说你好好的,去公墓做什麽?”俞原野眼珠一转想到了另一个想问的问题,将热水递过去轻声说:“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被吓死了。”
话题被绕开,程舒逸抬手接下水小心地抿了口,神情有些落寞说:“我想找我妈妈讲讲话的。”
程家世代都是做老师的,程舒逸的妈妈更是做到了江城大学副校长,可偏偏到了程舒逸和程游历姐妹俩这里,没有人入行当老师。
当年因为程游历的事情,程母忧思过度再加上经年累月的操劳诱发了心梗,走前最后一刻还站在讲台上。
匆忙结束工作赶回来的程舒逸甚至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程母走后,她的骨灰被放置在了江城公墓里,每年清明和教师节都有她的许多学生会去看她。
她灵位前从不缺鲜花,那些都是学生们的爱,可作为亲生女儿的程舒逸总是很逃避。
程游历的病是母亲走前最记挂的,可程舒逸没能力,到现在都没法让姐姐好起来。
为这件事,程舒逸一直很内疚,不敢去见母亲。
那天在医院里看着所有人都为盛知鸢而紧张,同样是心脏有疾病,昏迷的盛知鸢有未婚妻,有家人。
可是陪着程游历身边的,除了护工,就只有她这个只能从工作空闲里抽时间去照顾的妹妹。
盛家人的担忧,司听白的紧张与责怪,都让程舒逸很内疚。
她想找人讲讲话。
可她早已经学会了独自处理情绪,偌大的江城里她找不出一个能接住她眼泪和情绪的人。
唯有母亲。
即使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变成不会讲话也不会动的骨灰,可但在母亲身边,程舒逸总是能获得无限安全感。
这次出事,程舒逸被卡在悬崖边,冥冥之中好像母亲再一次保护了她。
听着程舒逸提到母亲两个字,俞原野的心颤了下。
这麽多年程舒逸一直都一个人,每年团圆夜她都会拒绝俞妈妈的邀请,一个人守在程游历的病房里。
即使再坚强,程舒逸骨子里还是渴望家庭温暖的小孩。
想劝阻的话又咽回去,俞原野没有理由拒绝:“好,那你收拾完了东西我们去看姐姐,看完姐姐我送你回家休息,医生说你需要静养,现在你这个状态确实也没办法照顾你姐姐。”
“谢谢你,芋圆椰。”程舒逸弯着眼睛,轻轻笑起来。
……
……
车停在江宜医院门口,司听白拒绝了黎姿要陪同的请求。
她独自拿着给盛知鸢准备好的餐食,径直走上病房。
这段时间里司听白除了处理工作,其余所有时间都耗在了江宜医院里。
江城娱乐的事情有黎姿帮忙处理,上次司听白提过一嘴想接综艺的事情很快就有了合作邀约。
她是选秀出道,递来的合作本子多是综艺类型,音综舞综旅行综,甚至还有一档恋爱综艺的筹拍计划。
相比起其余综艺拍了几季的完善,那个恋爱综艺的本子只是策划,嘉宾定位都没有完全确定下来。
挑选着接了几个又拒绝了几个本,司听白鬼使神差地把那个恋爱策划给留下了。
国内恋爱综艺并不少,但多是素人恋爱,司听白想着如果可以搞一档艺人恋综的话,或许可以吸引到一些cp粉,以及一些正好想公开恋情又缺机会的艺人。
而江城娱乐接着这个本子说不定能开创个先河,顺手柄旗下艺人的恋爱问题解决了又赚一波人气。
或许会是个双赢的规划。
心里盘算着综艺方案,司听白已经走到了盛知鸢的病房外。
她站在门口还没进去,迎面就飞来了个枕头,以及盛知鸢的怒吼。
“你怎麽又来了!”
早在第二天盛知鸢就醒了,面色红润的跟没事人一样,只是脾气比以前更大了,见到司听白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解除联姻。”
司听白不知道是不是她跟俞原野的关系被影响到了,大小姐死活闹着要解除联姻。
可也都只是在司听白面前小打小闹,司听白也没当回事。
“饭给你放这里了。”司听白没有走进去,将保温盒放在了门口立柜上:“吃完自然有人给你收拾,你少发点脾气对大家都好。”
“发个屁!”盛知鸢狠狠甩来一个抱枕:“你去给我姐说,我要解除——”
话音没说完,司听白已经利索地关上了门。
这段时间盛知鸢都是这样,她不敢在姐姐们面前闹,只能把脾气都发泄给司听白。
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大小姐娇蛮的司听白也没当回事,送完饭就要走。
只是转身时,碰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程舒逸穿了身羊绒开衫。
很温柔的杏色,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化妆的原因,素来盛气淩人气场十足的女人唇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视线下意识转移到了程舒逸的膝盖上。
宽松的同色系针织裤,没有血了。
很淡地扫了一眼,司听白挪开视线把眼前人当空气一样忽视,抬脚走了过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程舒逸抬手拉住了司听白的胳膊。
几乎是下意识,司听白狠狠挥开,动作里的厌恶和避闪丝毫不掩。
像是没料到司听白会有这麽大的反应,程舒逸的手悬在半空中,看起来有些无措。
“我要跟你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情。”程舒逸虽然能开口讲话了,但声音还是沙哑:“我没有跟俞原野说过我们两个的事情,所以我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去盛知鸢的病房对你动手,让盛知鸢发病这件事不是我希望看见的,更不是我算计的。”
这些话这麽多天像藤蔓一样缠绕困住程舒逸,她也不管司听白现在想不想听,但她还是解释了。
这个从来不在乎被误解的女人第二次主动解释。
可回应她的却是冷冷一笑,司听白讽刺道:“这重要吗?”
迟来说明,就连解释都带着浓浓的上位者姿态。
也不管司听白想不想听解释,反正程舒逸全部都说了。
她是以为说完这些跟她没关系,就可以为自己脱罪吗?
司听白冷眼看着程舒逸,眉眼间满是疏离。
“我知道现在解释已经挽回不了什麽,”程舒逸叹了声气,轻声道:“但我不希望再让我们之间再有新的误会了。”
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再把彼此推开了。
程舒逸表情认真,语气诚恳。
可是司听白却已经不想听了,她没有理会程舒逸的话,转身就走。
她刚抬脚,身后就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
往前走出几步,脚步声越跟越近。
司听白不得不停住脚。
“程舒逸。”
原本还在追随背影的人停住了脚。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一脸落寞的程舒逸慢慢上前几步,眼神里燃起期待。
“我要订婚了。”
走出去的脚步愣在原地,程舒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我和盛知鸢订婚的事情要公开了,”司听白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起伏:“订婚宴就在下个月初五。”
程舒逸抬起一半的手悬空,下意识地抓握了下。
下个月……
五月初五。
一年前的五月初五,是司听白来到自己身边的日子。
可是马上要到来的五月初五,司听白却要订婚了。
一旦公开订婚宴,按照司家和盛家在圈里的地位,到了年纪就结婚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到那个时候,自己和司听白之间就彻底没有可能性了。
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司听白成为别人的妻子吗?
“不,你不能。”程舒逸咬着牙,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你不能订婚。”
背对着她的司听白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声气:“我这是通知你,不是商量。”
通知,好官方的说辞。
程舒逸向前一步扯住司听白的胳膊,冷声问:“凭什麽?”
凭什麽你说订婚就要去订婚。
那你来到我身边,我们过去的那一年发生的那一切,算什麽?
你为我写的定情歌,为我唱的初舞台,那些无数次夜里的耳鬓厮磨,亲密关系又算什麽?
自尊撑着程舒逸的最后理智,这些话她还是问不出口。
双眼已经泛红,可就是没有眼泪落下,傲惯了的人连哭都不会。
“就凭我们已经结束了。”司听白抬手扯下程舒逸的牵制,冷声道:“你就当我犯了个错吧,闯进你的生活,爱上你都是错的。”
“但是现在,我要修正这个错误了。”
第94章 招惹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错误?
程舒逸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司听白居然敢用错误这两个字来形容她们的过去?
听到这两字,程舒逸像是听了个幽默的笑话,短促地笑了声。
她的反应让司听白一愣,甚至不用回头,司听白都可以想象到程舒逸此刻眼神里的鄙夷和轻蔑。
又是这该死的上位者姿态。
背对着程舒逸的人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修剪整齐的甲床嵌入掌心并不痛,起不到什麽清醒的效果。
可事实上程舒逸的眼睛里并没有那麽有把握,没有轻蔑也没有鄙视。
她盯着司听白的背影,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说完这狠话,就可以听到我卑微乞求你了?”
回到病房后的程舒逸看完姐姐,第一件事就是调出过去一周她不在时的监控,如她所愿,这段时间司听白对盛知鸢的照顾并没有超乎过常人的亲密。
虽然每天来送饭,但大多时候司听白都只是把饭放下就走,像是完成某种任务。
比起当初自己在医院时司听白的细心照顾,爱与不爱的区别太明显了。
只要司听白对盛知鸢没有感情,那麽程舒逸就还有机会。
背对着程舒逸的司听白并没有出声,她默默地收紧拳头,因为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把话说得这样狠,就是要程舒逸卑微乞求自己不要走,乞求自己不要去联姻,最好还要拉着自己的衣袖掉眼泪,求自己再给她一个机会。
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讨好自己,哄着自己。
她要将这朵骄傲的花折断,削去周身全部的尖刺,只在司听白一个人手心绽放最柔软的花蕊。
但司听白漏算了。
是啊,程舒逸是多骄傲的人呢,就连当初问出她和周昭的关系,也是挨了两个耳光才换来的。
难听的话赶不走她,反而还会激起她的斗志。
自己早该想到的,感情这回事,自己从来不是程舒逸的对手。
“很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盯着司听白的背影,程舒逸心里的胜算更大,她笑意更甚,轻声道:“我告诉你,既然你闯进了我的生活招惹了我,就应该明白,想要抽身离开,是不可能的。”
“你应该知道,招惹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言尽于此,彼此间再没有什麽好遮掩和欺骗的了。
司听白不吃软的那套,程舒逸也做不到痛哭流涕地求饶,既然消磨完了爱意,那就带着恨意纠缠吧。
反正,恨比爱要长久。
而且当初是司听白不管不顾地闯进自己生活里的,她做出可怜乖顺的姿态和模样,一步一步引诱自己动心。
现在自己如她所愿真的动心了,司听白却要抽身离开。
她凭什麽呢?
话说完,站在原地的司听白还是没有动作,可是她藏起来的手却出卖了她。
程舒逸抬脚朝着司听白走过去,手臂从身后将人环抱住,她粘贴司听白的背脊,的声音很轻:“不是恨我吗?我接受你的所有报复,只一条,别想离开我。”
被从身后拥住的司听白浑身一震,她没想到程舒逸会主动过来拥抱自己。
熟悉的怀抱,身上的鸢尾香气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消毒水的药味给模糊冲淡了。
程舒逸身上为什麽会有医院的味道?
消失的一个星期里,她难道出事了吗?
许多念头充斥着司听白的脑海,让她一时间竟然没法子甩开这个拥抱。
身体总是要比嘴巴诚实,尽管怨恨程舒逸的欺瞒,可面对她这样的靠近,司听白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彻底挣脱。
毕竟是自己心心念念惦记了长达十年的人。
“程舒逸,”司听白闭了闭眼睛,强压下纷乱的情绪:“你凭什麽觉得我还会跟你纠缠?”
“就凭我是程舒逸啊。”贴着背脊的脸轻轻蹭了蹭,明明该是示好的动作,偏偏她语气里又带有几分挑衅:“我又没有要求你继续爱我,而且,你现在恨透了我不是吗?”
“既然恨我,那就来报复我,折磨我。”
她边说,边不断地收拢手臂加深着这个拥抱,恨不得将彼此揉入进骨血中。
被强行搂住的司听白闭上眼睛,轻叹了声:“你真不要脸。”
“谢谢夸奖。”程舒逸用脸颊轻轻贴着司听白的背脊,隔着衣料和脊骨,她甚至能感受到司听白正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跟那天在路灯下,自己一点点吻她时一样。
司听白根本拒绝不了自己的身体,也拒绝不了自己的靠近。
也是,毕竟司听白的身体是被自己一点点调///教出来的,身体留下对主人的记忆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淡忘的。
如果身体可以是留下司听白的筹码,程舒逸不介意把自己也当成筹码。
她渐渐不再满足于拥抱而已,细白指尖游鱼似地绕进司听白的外套内里,隔着一层薄衣料,暧///昧地打着圈圈。
司听白的呼吸一窒,她没想到程舒逸敢这麽大胆,喉头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司听白抬起手扣住了程舒逸那作乱的手。
“怎麽了?”程舒逸用唇一点一点轻轻吻过司听白心脏的位置,她从未觉得司听白的味道如此好闻过。
司听白并不爱用香水,身上的味道仅仅也都只是洗衣用品的残留。
可就是这平平无奇的香气,却能带给程舒逸无限的安宁感。
她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和司听白这样拥抱时的感受了,过去的一周里,她每一天都在想念司听白。
在经历过那场生死后,程舒逸突然看淡了许多。
那走马灯似的回顾前半生,程舒逸能想到的永远都是别人,过去十年她为了周昭,为了姐姐,为了朋友,为了母亲的遗愿。
少得可怜的人生回忆里,居然没有一件是关于自己的。
现在,程舒逸突然很想为自己而活一次。
她需要做出的第一步改变,就是留住司听白。
尽管司听白现在已经把对自己的爱意消磨干净了,但程舒逸却不愿意放手。
先示爱的人是司听白,她闯进自己的生活里,用爱把自己填满。让程舒逸在过去十年里能回忆起来的美好全是关于司听白的。
体会拥抱过爱的人,又怎麽会甘愿让爱离开呢。
攥紧程舒逸的掌心不断用力,司听白挣扎踌躇几番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甩开。
她扣住程舒逸的手腕,一点点脱离这个拥抱。
“太迟了。”司听白叹了声气道:“程舒逸,我现在也不恨你了。”
在听到程舒逸说出继续报复她时,司听白突然生出了逆骨。
自己确实还不能原谅程舒逸,可是当报复这两个字被程舒逸讲出来后怎麽就变了味道呢。
司听白慢慢转过身,看着程舒逸的眼睛和表情。
仍旧苍白的脸色,即使因为拥抱压出红印,也仍旧遮不住那病气。
程舒逸是什麽时候生病的?病没好就来纠缠自己了吗?
就这麽怕自己过上安稳平静的新生活吗?
司听白沉眸看着程舒逸的眼睛,试图从那眼神中看出自己想要的情绪。
没有鄙夷没有卑微也没有乞求,但竟意外有一丝司听白看不懂的情愫。
“不恨我正好,那你继续爱我吧。”程舒逸毫不畏惧地迎接着司听白的视线审判,轻轻勾起唇:“像过去一样,爱我。”
尾音很轻,还带有不易察觉的哄诱。
“你。”话被哽回喉咙里,司听白竟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没想到这种话会是程舒逸讲出来的,她之前怎麽没发现,程舒逸居然也是会胡搅蛮惨的人。
眼神里有一丝慌张,司听白挪开眼睛冷声道:“做梦。”
“梦里有你吗?”程舒逸捕捉到这一丝慌乱,轻轻靠过去。
她仰着头,温热的呼吸暧///昧地喷洒在司听白的颈间。
“你,真的,很不要脸。”司听白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干脆挪开视线转头就走。
这一次程舒逸没有再追上来。
她看着司听白走远的背影,唇上的笑意渐渐凝结。
直到司听白的背影彻底在眼前消失,程舒逸才如释重负地轻舒了口气。
不知道什麽时候另一只收进口袋的掌心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指节也在无意识地发着抖。
刚刚的靠近与挑衅完全是一步险棋,程舒逸不知道会不会加深司听白的厌恶,反正司听白现在已经足够讨厌自己的,程舒逸干脆破罐子破摔着想。
可是出乎程舒逸的意料的是,司听白嘴上说的那样坚决,可实际上的态度并不凶狠。
最起码,她还是拒绝不了自己的靠近。
程舒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明明最讨厌潜规则的自己,什麽时候居然也要沦落到用身体当筹码了呢。
独在走廊上站了许久,程舒逸才终于收回视线。
她并没有因为今天的靠近成功就放松了警惕,司听白和盛知鸢的联姻就在下个月。
即使确定司听白不会爱上是这样,自己也有把握慢慢追回司听白,可是家族间的联姻并不需要感情。
那种婚姻里的人是商品,是等价交换的利益。
而司听白决不能作为商品,她只能是我的,程舒逸慢慢收回思绪,没再回病房,而是径直下了楼。
……
……
等在楼下的俞原野困得打了两个哈欠,在看见司听白下来时,瞬间警惕了起来。
自从上一次导致盛知鸢病发后,俞原野就一直觉得愧疚。
她仔仔细细地思考了许久,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适合做恋人的伴侣。
她这条命早早已经决定上交给国家,随便一个危险任务她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而盛知鸢的心脏病并不能承受这种风险,这段关系的继续也只能带给盛知鸢伤害。
所以当今天盛知鸢再次说会解决联姻这件事时,俞原野提出结束关系,并且全面拉黑了盛知鸢的联系方式。
这段隐瞒着所有人的亲密关系,或许早就应该被结束了。
在把程舒逸送到江宜医院楼下后,俞原野并没有跟上去,她不知道怎麽去面对盛知鸢,也不知道能怎麽面对。
目送着司听白上车后扬长而去,俞原野慢慢地松开了握紧方向盘的手。
看样子司听白似乎并没有撞上程舒逸。
不知道在紧张什麽的俞原野松了口气,慢慢靠回椅背上,沉默地点了支烟。
在一支烟燃尽后,终于等待了程舒逸的身影。
“这几天要不回我家住吧?”俞原野看着在副驾驶落座的人,轻声说:“我妈挺想你的,上次就惦记着要给你包饺子。”
回到车里的程舒逸还在想着刚刚司听白的话,听见俞原野的声音后收回思绪,嗯了声说:“我也挺想阿姨的,不过还是等我身体养好了去吧,不然我怕这样子会吓到干妈。”
俞家和程家是世交,两家人住在一个大院里,在俩小孩出生时,两家妈妈就互相认了对方为干女儿。
自从程家遭受变故后,俞原野的妈妈就提出过让程舒逸住到她们家去,逢年过节的,程舒逸也能有个归属。
但家的温暖并不是程舒逸敢贪恋的,更何况她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提起自己母亲时,俞妈妈那双红红的眼睛。
失去挚友的伤痛不亚于失去一个血缘亲人,程舒逸不想那麽自私的去破坏俞家的气氛。
所以除了偶尔俞家妈妈催得厉害,程舒逸才会去登门拜访,也基本都是避开年节这种喜庆的节日。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俞原野叹了声气道:“舒逸,我知道你顾虑什麽,可是这麽多年你一直一个人撑着,不累吗?”
“不累啊。”程舒逸抬头看向* 俞原野,笑起来:“哪里累了,而且我很快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把司听白追回来,她能给自己一个家,自己也会千倍万倍对司听白好。
“你不会?”听出她的意思,俞原野皱起眉:“舒逸,司听白要订婚了你知道吗?”
这些都是盛知鸢说的,她说会努力解除下个月的联姻,不会让自己等太久,她是不会和司听白订婚的。
可是俞原野并没有如实告诉程舒逸,只是说:“她们是青梅,从小一起长大,司听白从小就特别照顾盛知鸢,早就日久生情怜香惜玉了,而且她们十几年的感情,是不可能因为你这一年就改变的。”
“既然真的两情相悦为什麽会来招惹我?”程舒逸不吃这套,固执道:“既然司听白来我身边,就说明她们的感情并不深厚,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那种情感。”
刚刚才哄好的情绪被俞原野这番话无情击碎。
尽管程舒逸再有能力,她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到与司家盛家抗衡。
可是要眼睁睁看着司听白跟别人结婚,程舒逸做不到,她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信你自己看。”俞原野将手机打开,从图库里翻出一张截图,把手机递过去。
原本还嘴硬着的程舒逸在看见图的时候,心脏像是被扎了个口子,闷闷地泄了气。
图片上是司听白在喂饭,这张图的拍摄角度是被喂人的角度。
而能让司听白这样喂的人,除了盛知鸢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见程舒逸盯着那图片发呆,俞原野又抬手滑了一下:“你看配文。”
【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这是盛知鸢的朋友圈,因为是图文是截图,并没有时间,但并不难看出这是种宣誓主权的炫耀。
程舒逸抬起手将手机接过,又滑了回去。
她忍不住把图片放大,看着司听白的表情。
这是张动图,长按后静止的人动了起来,图片里的司听白很认真,眉眼间没有半分敷衍和不耐烦,甚至在喂过去时,还能看见她细心轻吹的小动作。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的话,司听白为什麽会同意拍下照片并且让盛知鸢发朋友圈?”俞原野看着程舒逸的表情,继续说:“说不定从一开始,司听白靠近你就是奔着江城娱乐来的,现在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就会把没有利用价值的你给踢开了。”
“不可能。”程舒逸深吸了口气,把手机丢回去。
仿佛握在手里的不是手机,而是烫手的一块山芋。
程舒逸才刚刚抓住能挽回司听白的机会,她不信这张图。
可是照片做不了假,司听白的温柔做不了假,她是最不会演戏的人,之前叫她和孟宁九炒cp时她演得拧巴又生硬。
但在面对盛知鸢时,司听白却流露出了面对自己才会有的认真。
程舒逸突然又想起那天盛知鸢说的话。
她说司听白还年轻,谁年轻时不犯错呢?
刚刚在回廊上司听白也说,靠近自己是个错误。
难道一开始,司听白来到自己身边就是她和盛知鸢商量过的吗?所以她们才会不在意这件事吗?
程舒逸闭上眼摇了摇头:“不可能,司家那麽大的家业,她放着家产不要,要江城娱乐做什麽?”
她不信这是司听白靠近自己的真实原因。
“那说个你知道的,你当初约上江宜的治疗机会花了多少功夫和人脉?”俞原野看着程舒逸慢慢惨白下去的表情,心有不忍但还是继续说:“可是呢,司听白找江宜却很顺利,几乎是没花什麽功夫就把盛知鸢给弄进来了。”
“为什麽这麽顺利,你没想过吗?”
“你别说了!”
情绪失控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程舒逸猛地睁开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回家,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
关于司听白为什麽会这样爱自己,程舒逸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她一直缺一个正式确定的机会。
可程舒逸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现在被俞原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程舒逸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着。
如果司听白是为了给她的未婚妻治病才靠近自己的话,那麽现在的订婚,眼前的图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断攥紧的指节发出响声,程舒逸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
看着程舒逸瞬间冷下去的情绪,俞原野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不再多嘴,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她希望程舒逸能从这段错误的感情里清醒过来。
司听白根本不是值得程舒逸爱的人。
以程舒逸的条件,她能配上更好的人,而不是跟一个来路不明带着欺瞒,甚至还有未婚妻的人纠缠不清。
回家的路上车内无声,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在程舒逸家门口停下后,俞原野本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程舒逸给拒绝了。
“你的假不是只能请到今天吗?”程舒逸强撑着理智,叹气道:“这个星期都在照顾我了,你也得回去陪陪干妈啊。”
她拿出俞原野的妈妈做挡箭牌,把俞原野想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目送着俞原野的车离开,程舒逸一瞬间垮了下去,她像是被抽掉骨架支撑的破布娃娃,强行拖着身体回了自己家。
自从司听白离开以后,程舒逸就很少再回家了。
她辗转在能呆的地方,刻意回避着踏入这栋冷冰冰的别墅。
可是此刻她除了回到这里外,再没有了别的可去之地。
家里定期会有阿姨来打扫,所以别墅里保持着整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摔进沙发里,程舒逸怔怔地望着停在面前的那辆摩托。
满墙的酒柜,曾经被细心装点过的家再次恢复了冰冷。
无边的冷意将程舒逸包裹住,她不得不把自己蜷缩起来,脑海里忍不住开始回想过去拥有司听白的每一天。
她会因为自己不好好吃饭而学着煲汤,会因为嫌弃这房子太冰冷而用自己的孩子气一点点装扮,她会把冷色调的灯换成暖色调的,会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接住被情绪击垮的自己。
这些美好的曾经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在却要让程舒逸接受这一切都是假象。
程舒逸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接受。
胃是第一个感知到情绪的器官,非常合时宜地痛了起来,冷意裹挟着痛意几乎要将程舒逸给淹没。
“我饿了。”
面的空荡荡的房子,程舒逸躺在沙发,对着眼前的空荡说:“司听白,我饿了。”
在过去,一日三餐根本无需程舒逸主动开口,到了点就会被司听白给送到面前。
以半哄半喂的方式让程舒逸吃下去。
那晚没有喝下去的汤,程舒逸此刻却无比想念。
司听白近乎疯狂的方式生长在程舒逸的脑海里,她不得不把自己蜷缩的更紧,用膝盖抵住发痛的胃,以此来减缓疼痛。
过去司听白还留在身边时,程舒逸的胃痛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司听白是细腻体贴的爱人,明明年纪比程舒逸小,可在爱人这些方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她是贴心的小狗,又扮演着细心的厨娘角色,偶尔也会像只小仓鼠一样爱囤积食物。
囤积食物……
程舒逸猛然想起了什麽,她捂住发痛的胃强撑着站起来,她记得司听白曾经不止一次心疼过自己工作起来就不吃饭,所以买了许多小食品藏在家里。
走近许久未踏足的房间,程舒逸开始翻找着,果然,挪开遮挡的装饰摆件,司听白备下的面包露了出来。
这个面包是去年买的了,程舒逸也不在乎是否过期,她慌张地拆开包装袋,将冷面包塞入口中。
失去保质期的食物滋味并不好,可程舒逸却像感知不到一般费力地想要吞咽。
一口一口咬碎冷面包,塞面包的动作近乎疯狂,她迫切地想要吃下去。
努力地想要用这种方式留住司听白曾经爱过自己的证明。
尽管已经过期了。
身体感知到主人做出的暴力行为,还没来得及吃下去的食物呛得程舒逸泛起生理性地恶心。
她踉跄着站起来,冲进浴室不住地呕吐着。
刚刚试图留下的最后一丝存在在此刻只剩下狼藉残骸。
口腔里的东西吐出去了,可程舒逸还是不停地干呕着,仿佛那面包堵住了她的喉管肺腔,噎得难受。
直到把胃里的东西腾空,一双眼睛呛得通红,生理性的泪水涌出来,程舒逸终于停止了动作。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对,可是她也不知道这是怎麽了。
越来越多的生理泪水滚落,宛若开闸洪水般泄出来。
程舒逸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她按下冲水键,最后一丝狼藉也清理干净了。
看着恢复干净的水池,程舒逸终于意识到,她什麽都留不住。
强行抹干净眼泪,不顾还在发痛的胃和喉咙,程舒逸踉跄着走出去。
她要查找过去司听白留下的东西。
尽管是已经过期了的东西,她也想要全部找出来。
她的动作粗鲁,原本整洁的家被翻得乱七八糟,越来越多被藏起来的东西被翻出来。
胃药,止痛药,安眠药,混杂在一堆过期食品里,程舒逸竟然不知道司听白什麽时候背着她藏了这麽多东西。
从房间里一直翻找到客厅,她此刻像个暴躁的疯子,最在乎整洁的人亲手打乱了所有的顺序。
最后一个过期面包也从酒柜后的角落找出来了,程舒逸意识到再没有东西可以找了。
她抱着一堆过期食品回到了客厅,茶几满到几乎要堆不下。
一个面包从桌面上掉下去,程舒逸弯腰去捡,指尖在触碰到包装袋时,程舒逸的视线也被吸引。
她跪下去,掀开面包挪走桌几,终于看见了藏匿在最深处的东西。
那是一封手写信。
还有一个兔子形状的布偶玩具。
第95章 这封迟拆开的信
黑曜石质地的桌几很沉,想要挪动它需要费一些力气。
可程舒逸此刻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蛮力,那比她还重的沉石桌几硬生生被她给徒手抬起来了一角。
掌心被锋利的石块纹路勒红也全不在意。
开放式的客厅里沙发做了半包围内嵌式设计,当初这个桌几是定制的,预留的放置位将这桌几严丝合缝地卡在大理石中。
虽然石头底部是做了镂空雕花的设计,但想完全给搬开是不可能的。
光是挪动这一角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跪在地上的程舒逸只能不断地塌下腰去够那两个东西。
她不知道这两个东西当初是怎麽被司听白给放进去的。
这样隐秘又这样费力藏起的惊喜,又到底会是什麽东西呢?
直到指尖触碰到那兔子玩偶的长耳朵,程舒逸用了几分力气将玩偶往外拽,拔出玩偶的瞬间,一封信随即掉落出来。
没空理会那精致漂亮的玩偶,程舒逸慌张地去捡信封,她直觉这里面应该会有自己的知道东西,或者说这里面有什麽能让她有把握追回司听白的东西。
跪坐在一地过期食品中的程舒逸也顾不得什麽体面尊严,被石块硌过的手掌通红,泛红的地方微微发起烫来。
程舒逸颤抖着手将信封捧起来,在看着信上的时间落款时,整个人一怔。
这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留下的信。
回忆被司听白熟悉的笔迹打开闸门,如洪水般倾泄而来。
那个被程舒逸缺席的圣诞夜,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司听白居然准备了如此多的东西。
当初满心欢喜准备惊喜的司听白在得知自己又要失约,不仅对她准备的惊喜毫不在意,并且要求她去唱那场音乐节时,她是什麽样的心情呢?
而司听白在每天那麽忙那麽忙的行程里,又是如何抽出时间挤出空余来准备这些的呢?
程舒逸无从得知,因为这些过去的程舒逸并没有注意过。
那这会是当初诱发司听白昏迷的关键原因吗?
一想到司听白从舞台上摔下来的事情,程舒逸就腾升起无限的自责与内疚感,她突然有些不敢打开这信封。
这封信里会有什麽?
会是司听白坦诚靠近自己的真相吗?
可如果真的是场算计,又为什麽藏在这麽隐秘的地方呢。
比起真的是场算计,程舒逸更怕看见满纸的爱意。
那些曾经自己拥有过,却没有被珍惜的爱意。
将信封粘贴心脏的位置,程舒逸慢慢闭上了眼睛,很缓很缓地长舒了口气。
她试图去感知当初司听白写下这封信时的心情,那满怀着爱意的少女会落笔写下什麽样的爱语跟承诺呢?
那现在这封迟拆开的信,还作数吗?
良久的沉默,直到掌心的细汗将信封浸湿,程舒逸才终于睁开眼睛,将信慢慢翻了过去。
终于下定决心要面对,程舒逸小心翼翼地拆着信的封口处,鸢尾花纹的烫金信戳被轻轻剥开。因为放置时间太久,仅仅只是轻轻一推,程舒逸就打开了这信封。
不是常规的信纸,入眼是一张明信片。
程舒逸的心瞬间紧绷了起来,她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候,指尖捏住那明信片慢慢地抽离出信封。
随着她的动作,明信片上的字迹一点一点在眼前清晰——
【无条件和好券】
司听白的字迹如她人一般,带有少年意气的笔锋,肆意又张扬。
将明信片全部拿出来,信封空掉了,里面并没有如程舒逸预期里的手写信。
有且仅有的就是这张名为和好券的明信片。
程舒逸慢慢轻抚过明信片上的这六个字,刚刚还忐忑的心情瞬间变得欣喜,她的眼框还残着刚刚的生理性泪水,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似乎是老天都感知到了她的悔意,特意为她送来了靠近司听白的入场券。
指腹无限温柔缱绻地抚摸过纸页,动作轻柔到就像是在抚摸司听白那颗破碎的心脏般。
隔着时空程舒逸感受着司听白当初落笔写下这字时的那份心情。
这是张纯手工绘制的明信片,看着手绘上去的可爱小狗小猫小花朵图案。程舒逸脑海里已经不直接浮现出司听白细心装点和勾勒出图案时的想法。
盯着这六个字笑了好一会儿,眼眶的残泪涌不尽般持续地泛滥出新泪,程舒逸慢慢地将明信片反转,藏在明信片后面的字迹出现——
【这是一张,专属于程舒逸小姐的使用券,字如其意,不论以后两个人间发生多麽大的矛盾,程舒逸小姐都可以使用这张券要求司听白回到她身边,即使是程舒逸小姐的错,这张券也可以抵消一次司听白的生气,此券永久有效,一次亲亲可以增加一次券的使用机会哦,请程舒逸小姐随意使用,爱你】
逐字逐句地看完每一个段落,程舒逸的笑意更甚,她的肩膀随着笑的晃动颤抖着,情绪变化的突然,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如果这张券是放在过去,可能会被嫌弃幼稚,可此刻却像是拯救程舒逸于困境中的最后一根藤蔓,她牢牢攥紧券在掌心,仿佛被抓握住的不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而是随时会逃跑的司听白。
这张券永久有效,是司听白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
亦是司听白爱意带给程舒逸的安全与掌控感。
心满意足地将券拥入怀中,程舒逸闭上眼睛,任泪珠滑落。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哭过了,也分不清此刻的眼泪到底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别的,程舒逸已经顾不得这麽多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拿着这张券去叫司听白兑现承诺。
如她自己承诺的那样,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来。
胃部的痛感随着这明信片的到来而缓解,长久跪着的双腿已经酸麻发痛,将券抵在心口处,程舒逸尝试着慢慢站起来。
可随着站起的动作,她的眼前一黑,刚刚坐起的身子又踉跄着跌回去,慌乱中下意识伸出的手抻在了柔软上。
那软得跟云朵似的兔子玩偶被压住,程舒逸意外触碰到了玩具中的一块坚硬。
跪坐在地上的人不再尝试着起身,程舒逸腾出手将被遗忘在一旁的玩偶给捞回来。
长指轻轻在玩偶身上按压着,在兔子玩偶心脏处,程舒逸找准了那个坚硬的似乎是芯片的东西,没有犹豫地按下去。
【咳咳,亲爱的姐姐】
随着程舒逸指尖的停顿,司听白的声音从玩偶里传出来。
捧着玩偶的手一顿,程舒逸竟一时间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
安静的客厅里,程舒逸跪在满地狼藉中,静静地听着司听白的声音。
如果不是大理石地板仍旧硌得程舒逸膝盖发痛的话,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玩偶并没有因为程舒逸此刻的失神而停止出声。
【我是司念念,很抱歉在一见面时并没有用本名与你做自我介绍,因为九年前的那场意外,我的家人将我的过去全部做了隐瞒,所以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只能用司听白的名字跟你自我介绍,可是姐姐你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我真的很高兴,当年那个约定不止我一个人还记得,姐姐或许会疑惑为什麽我恰好出现在了你身边,又如此爱你。】
在清晰地听见司念念这三个字时,程舒逸的呼吸停滞,整个人如遭雷击困坐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可玩偶里的录音仍旧在继续播放着。
司听白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少年气的鲜活,像一把尖利的刃,强势地破开程舒逸腐烂表皮后灌入潺潺清澈如流水般的爱意。
【我想告诉姐姐,这份爱并不是突然降临的,也请不用怀疑或者将我推开,因为从姐姐把我从山洞里救出来的那一刻,在我们分离的过去九年里,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我都在爱你,我很怕在我长大的时间里你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伴侣,所以我将成年礼当成见你的倒计时,在你我未曾见面的每一天里,我都在想念你。】
【你救赎我于往故,温暖我以岁月,我天资愚钝,但在爱你这件事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程舒逸小姐,请放心,司听白会是永远爱你的那只小狗。】
【并向你保证,这是份仅你一人的,爱。】
一分钟的录音很快播完,司听白的声音突然消失,客厅再次恢复了安静。
播完录音后的玩偶又变成平平无奇的模样,可程舒逸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腾出握住玩偶的那只手,程舒逸干脆利索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中,这一巴掌丝毫没有留余力,程舒逸的脸颊泛起火辣辣的痛。
她着急确认,没有犹豫再一次按下了玩偶心脏的位置。
少女认真而又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成为这死水一般的客厅里唯一的鲜活。
当再一次清楚听见司念念这三个字时,程舒逸突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错乱。
如果司听白是司念念的话,那麽那天挖开的坟墓里,借着司念念名义埋藏在墓碑下的骨灰就只有周昭一个人吗?
巨大的冲击让程舒逸有些缓不过神来。
当天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周昭身上,所以并没有去关注坟墓里是否还有另一个骨灰盒。
怪不得司明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去挖掉亲妹妹的坟墓。
怪不得司明裕会那麽有把握那场交换会让司听白死心。
原来那旧坟里埋藏着始终都只有周昭一个人。
那从山顶抱下来的女孩活下来了,司念念没有死,自己坚定的记者理想并不是错误的。
二十岁的程舒逸曾经真真切切地救下了一条人命。
并且在九年后,收到了来自当年那个被自己亲手救下的小女孩回馈的无限爱意。
司听白,不,司念念靠近自己不是骗局。
她的爱意从头到尾都是干净坦荡,热烈且鲜活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程舒逸再次按下玩偶的心脏位置,一字一句地倾听着司听白向她诉说着爱意。
自从当年的变故后,程舒逸用两条人命将自己压住,她拒绝身边所有试图向她靠近的温暖。
程舒逸将自己困在了心魔牢笼里,她像个游离在这具名为程舒逸的躯体外的亡魂。
用这躯体的双眼看月落日起,看雾散云出,看四季变化,看着自己清醒地在痛苦挣扎中沉沦。
可是现在,程舒逸那溃烂的伤口被人挖去一块,溢出殷红的血,健康的血。
当亲耳听见这一切时,程舒逸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周昭确实因她而死,可另一个人,却靠着对她的爱意活了下去。
她的理想是对的,她收获到的爱是纯粹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晚上司听白会在路灯下痛哭,怪不得她会崩溃,怪不得她会责问自己为什麽没有认出她。
程舒逸突然笑起来,她将脸颊埋入那柔软的玩偶身体里,眼角溢出温热。
无声的泪滴没入玩偶的身体中,程舒逸无比虔诚地亲吻着玩偶,闭上眼睛任泪滚落。
悲喜交织的情绪撕扯着程舒逸,可她却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泪水淌满脸颊,身体因为狂笑而颤抖着。
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玩偶,而是司听白。
那个被她救下的女孩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很健康。
司听白就是司念念。
司听白就是司念念。
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程舒逸的笑声渐渐变了调子。
积在她心底那长达十年的厚重霜雪被挪开一角。
压抑在冰封霜寒下的情绪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回荡在客厅中。
……
……
“阿嚏。”
刚刚结束了一场拍摄的司听白打了个喷嚏,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揉了揉鼻子。
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突然心悸了下。
某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口蔓延着,她难以形容出这感受,就像是有人正在为她而欣喜又像是在哭泣。
是程舒逸吗?
想起这个名字,司听白微微皱了皱眉。
“听白,你是不是感冒了?”正审片的拍摄导演抬起头,语气里有些关切:“江城的气候多变,虽然四月了,但你还是要多注意保暖。”
听到这关怀声,司听白勾起唇道谢:“没事诺姐,估计是今天上午洗了个冷水澡提神的原因。”
“这天气还是不适合的,”导演冲等在一边的化妆师招招手,“给听白鼻翼补补妆,还差最后一组了。”
站在原地的司听白感受着向她围过来的人,温暖的大衣被助理轻柔地披盖在肩头,化妆师用粉扑轻轻擦拭着刚刚被司听白触碰过的地方。
慢慢闭上眼睛,司听白任由着工作人员在她脸上雕琢。
所有的人都是新换过的,曾经跟程舒逸有关的一切都被司听白强势地清理出了自己的生活。
现在负责司听白行程的经纪人是新招的,在业内也颇有声望,但是在对接工作方面总是对司听白带有上司的畏惧感,一个方案敲定需要反复来过问司听白的意见。
化妆师也是新招的,功力并不比阿寂差,可不论怎麽试妆,都无法达到司听白心里的预期。
明明毫不犹豫清理掉过去的人是司听白,可是现在不满意的还是司听白。
在摄影棚里高强度拍摄了一整天,身边负责的工作人员都对司听白带有莫名的敬意,现场拍摄的气氛总是沉闷,每个人都尽职尽责做着自己的事情。
拍摄棚和流程都跟过去是一样的,但司听白总是觉得缺少了些什麽。
过去这一切都是由程舒逸负责的。
每次拍摄结束的中场休息,程舒逸总是第一时间会去审片,阿寂来为她补妆时,总是会悄悄跟她讲点什麽俏皮话逗她笑一笑。
在审核完后程舒逸才会过来,通常这个时候邵苏会来给司听白递水披衣服。
而每一个进入到司听白口中的水和食物,总是要经过程舒逸检查以后才会被允许喂给司听白。
因为司听白脸上有妆,所以程舒逸会轻轻摸一摸她的手确认她冷不冷,有时是亲手喂水,有时是为司听白整理下衣领,然后跟哄小孩似的鼓励几句。
仅仅只是话语安慰,就可以平复司听白面对镜头后的疲惫感,这是程舒逸施舍给她的零星温柔。
可是现在这星点关怀也消失了。
司听白闭着眼睛,不受控制地再次回想起今天早晨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
程舒逸贴着她的背脊,环抱着她的腰,用命令的口吻告诉自己,别想离开她。
强势的女人,到现在的姿态都是硬邦邦的。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就让司听白乱了心跳,足足洗了十分钟的冷水澡才平复住纷乱的思绪。
而搅散这一切的程舒逸却又消失了。
“啧。”像是不满自己又胡思乱想,司听白忍不住皱了皱眉,烦躁地睁开了眼睛。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刚刚还补妆的化妆师手一抖,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司总,是不是我手太重?”
“不是。”司听白看着被自己吓到的人,有些内疚:“跟你没关系,是这个衣服弄得我有些不舒服。”
听到动静的经纪人赶忙跑过来,顺着化妆师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司听白的脖颈处发现了斑驳红点。
衣服的面料让司听白过了敏。
那可怜的服装助理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察觉到异常的导演也走过来,现场瞬间乱做一团,张罗着要为司听白换衣服重新拍摄。
“别麻烦了。”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心烦的厉害,她强压下不适耐心道:“不是就剩下一组了吗?快点拍完吧。”
司听白现在虽然还是艺人,可她也是江城娱乐的老板,现场的人对她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敬意。
这让司听白很不舒服,她习惯的环境不是这样的。
过去负责她衣服的季琳琳会在程舒逸的要求下严格过滤每一件需要给司听白穿的衣服面料,上一次因为衣服过敏司听白已经忘记了是什麽时候,只记得程舒逸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又是程舒逸。
司听白厌烦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个搅乱她思绪的人甩出去。
有了司听白的命令,现场后半段的拍摄进行的更快了,每个人似乎都提着口气,生怕惹了她不开心。
忙碌的一天拍摄终于结束。
司听白卸掉妆发回到了等待她的保姆车上。
在她刚坐定没多久,副驾驶上的黎姿就把合同递过去:“司总,这两个综艺的档期撞上了,燕妮说给您再筛选一下后确定。”
燕妮是司听白的新经纪人。
把合同接过来扫了一眼,司听白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两档综艺耗时又长,投资又少,播出后注定会是不被平台重视和推广的。
与其耗费时间做这样的综艺,还不如去热综上当飞行空降刷脸。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的话突然清晰在脑海里,司听白将又丢了回去,冷声道:“都不接。”
意料之中的被拒绝,黎姿没有再出声,将合同收了起来。
车内的氛围变得压抑急了,当黎姿第三次抬头用镜子偷瞄时,司听白忍无可忍地开了口。
“有话就说。”
被看破心思的黎姿尴尬地笑了笑:“老板,不是我故意要对比,可是相比起过去程舒逸的果决与爽快,燕妮的处事风格就显得太过于小心谨慎了,这两档节目甚至都不该被列入预选里。”
江城娱乐虽然做出调整后整体趋势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但江城娱乐现在最缺的就是经纪人。
手下的艺人接不到好本子,出不了大爆艺人的热度,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更重要的是司听白是被程舒逸一手带出来的,最适合她的经纪人,有且仅有程舒逸。
这个问题司听白当然也想到过,她忍不住啧了声:“不是叫你在招人吗?”
“是在招,可是程舒逸影响力太大了,她带出来的经纪人不愿意再回江城娱乐,而跟她做对家的死敌要麽是别人公司的招牌挖不动,要麽是些三教九流的废材。”黎姿叹了声气,委婉道:“要不,您试试看跟程舒逸沟通交涉下?”
又是程舒逸。
这个名字今天在司听白的世界里出现太多次了。
就好像怎麽都摆脱不了一样。
“招人是你的事情,”司听白慢慢睁开眼睛:“做不好就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不信这个圈子里除了程舒逸再没有比她更优秀的人。”
被堵了话头的黎姿叹了声气,任命般点点头:“好的老板,我会再努力的。”
车内的气氛安静下去,司听白心乱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有一种要发生点什麽的心慌感。
没再回公司,也没有去看盛知鸢,高强度的拍摄几乎耗费了司听白全部的力气。
一路上躲着狗仔和代拍,黎姿绕了好几圈弯路后尽职尽责地将司听白送回了家。
司听白心情不好,从上车黎姿就感受到了。
所以她没敢多停留,在司听白下车后逃也似地开车走人。
压了压帽子,司听白裹着外套,沉步往家的方向走。
在进入小区后,那盏路灯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司听白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那个扰了她一整天的人就这样站在路灯下。
程舒逸换了衣服化了妆,熟悉的鸢尾香在空气中蔓延包裹住司听白。
在看见两个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原本站在灯下的女人朝着司听白走了过来。
看着步步逼近的女人,司听白下意识皱起眉刚想转身,下一秒就听见了程舒逸的声音。
“司念念。”
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乱了一整天的情绪瞬间失控。
下一瞬,司听白猛地抬起头,看向已经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女人。
“我已经全部知道了。”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眼睛,鞋尖抵住司听白的鞋尖,轻轻笑起来:“你不是司听白,而是司念——”
未说完的话被卡在喉咙里。
情绪失控的司听白猛地抬起手,死死掐住了程* 舒逸的脖颈。
感受着掌心之下的气管被推挤摩擦,眼前人的脸色瞬间涨红。
司听白愕然红了眼眶,咬着牙冷声问:“你说什麽?”
第96章 这一次,我是主人
突然的窒息,让程舒逸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某种奇异的感受袭遍她全身。
这种被掌控的感受并不舒适,甚至完全逆反了程舒逸一贯的身份,她的眉下意识轻皱起,眼神也冷下去。
“我说…我知道了…和好卡片…也知道…你是司念…念……”
被掐制的动作叫她无法连贯发出声音。
沙哑破碎的嗓音听起来像是求饶,可表情里却是不服输的倔强。
在得知司听白就是司念念后,程舒逸先是狂喜后又痛哭,情绪的反复折磨撕扯着将她的力气全部耗尽。
等如海啸般猛扑过来的情绪退潮后,程舒逸抱着那个玩偶一遍遍轻抚过。
不论是司听白还是司念念,都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在终于整理平复好情绪后,程舒逸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给梳洗收拾了一番。
红唇似火,媚眼如丝,映衬着如瀑般的黑发,黑与红的色彩交融,以及那清幽缠绕的鸢尾香。
程舒逸再次恢复成初见司听白时的模样。
骄傲,明艳,张扬。
她迫切地想与她走丢的小狗相认。
这一次,她要认识的是司念念。
可当被叫出念念这个名字后的司听白,却并不高兴,甚至还有几分抵触和防御。
那封信和那个玩偶还是被程舒逸发现了。
司听白自认为藏得够深,那是程舒逸家最隐蔽且她最不可能会发现的地方。
当初她在录制专辑的时候抽空亲手绘制了那张和好卡,并且录下了那段长达一分钟的表白音频。
目的就是为了在圣诞夜给程舒逸一个惊喜,那张卡券代表着司听白全部的真心与爱意。
她会无条件容许程舒逸对自己做任何事情。
可是司听白万万没想到,这张和好券居然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已经不作数的东西,失去了爱的承诺,那也不过是张轻飘飘的纸片,没有什麽特别的。
盯着程舒逸的眼睛,司听白极力抑制住亲手掐死她的念头。
眼睁睁看着程舒逸的呼吸越来越缓,感受着虎口下的脉搏跳动越来越弱时,司听白的手一抖,还是松开了。
刚刚的那一瞬间司听白真的起了掐死她的念头。
杀了程舒逸,然后自己也不会再活下去。
这场错误,就该以死亡来画下句点。
可当真的看着程舒逸的呼吸渐渐变得稀薄时,司听白还是做不到。
过去的几年里,在心理医生坚持不懈地开导下,司听白的情绪一直控制地很好。
上一次这样失控地想要以死结束的情绪,已经是九年前了。
自当年住院以后,身边所有人突然都换了称呼。
也不管尚未康复的她是否抗拒,身边没人再叫她司念念,从数据到记忆,全部被篡改为司听白。
甚至就连她自己,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也奇迹般的完全适应了以新身份去活。
就像大脑被某种强大的外力重新清洗过,过去的记忆全不记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在心理医生的疏导,身边人的潜移默化下,她终于被驯化完成。
甚至在自我介绍时,也下意识讲出的名字是司听白而不是司念念。
直到身体康复的一年后的某天自我介绍时,脱口而出的司听白三个字,让她愣住了。
如果她是司听白,那麽司念念是谁?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抗拒与外界接触。
记忆里的那个温柔身影变得清晰。
山洞里那个温柔漂亮的记者姐姐,在她掌心里一遍一遍写过的三个字【程舒逸】成为让她活下去的新支点。
她不求所有人都记得司念念。
可唯独那个叫程舒逸的人不能忘。
因为她们约定过,承诺过。
程舒逸亲口说的,要自己活下去,要自己好好长大,变成优秀的人再回到她身边去。
她会一眼认出自己。
所以不能忘记司念念,不能忘记承诺。
撑着司听白跟正常人一样长到十八岁的唯一目标,就是到程舒逸身边来。
可是那个人却早已经不记得。
程舒逸她不仅不记得了,现在在得知自己是司念念后,丝毫没有任何要解释为什麽没认出来的原因。
反而还以此为筹码要挟,赌自己再回到她身边去的可能。
司听白也好,司念念也好,对于程舒逸来说或许并没有什麽区别。
她需要的只是一条听话的狗。
跟司家一样,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以新身份活下去,为了日后辅佐司明裕存在的人。
松开了手,司听白的表情彻底冷下去,闭上眼睛淡声道:“滚。”
这是此刻司听白唯一能吐出的字眼。
她怕再次对程舒逸做出什麽不受控制的事情来。
过去撑着她活下去的支点是假象,没人记得司念念,所有人都以为司念念死在了九年前。
可她分明还活着。
纷乱的思绪扰着司听白的心,被强行唤醒的痛苦记忆让她的头也发起痛来。
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程舒逸察觉到了司听白此刻的异常。
明明刚刚想要掐死自己的人是司听白,可为什麽她现在看上去这麽痛苦?
“念念?”程舒逸慢步上前,抬起手轻轻抚上眼前人的脸颊:“你怎麽了?”
“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
司听白皱着眉,沉声道:“你没有资格。”
亲耳听见程舒逸叫出司念念这个名字本该是最开心的事情。
可现在却让司听白痛苦不堪。
她的执念与坚持,不过是场笑话。
看着司听白一点点惨白下去的脸色,程舒逸抬手抚上司听白的腰,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将人圈入怀中,程舒逸依偎在司听白的胸前,轻声说:“很抱歉,我食言了。”
满怀期待的爱被利用,难怪司听白会情绪失控。
在得知司听白就是司念念时,程舒逸也很震惊和意外。
当年那个小孩在怀里奄奄一息时,问自己,她会不会死掉。
程舒逸为了哄她,告诉她不会死,不仅不会死,甚至等她以后长大了,来到自己身边,自己一定会一眼认出她。
九年后,那个小孩真的来兑现承诺了。
可是程舒逸却不记得了。
她不敢想象过去的九年里司听白是怎麽活下去的,仅仅靠那两天一夜的记忆,就苦苦思念了自己这麽多年。
在未曾见面的每一天里,司听白都在爱着自己。
可是自己却用这爱做筹码,换利益。
“恨我吗?”程舒逸仰起头,轻声道:“吻我吧。”
唇红印在司听白的下巴上,一点点踮起脚拉进与司听白的距离。
感受着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司听白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
仰头吻自己的人正闭着眼,表情虔诚,动作认真。
像一只高傲的天鹅在求饶,即使是做出讨好姿态时,也依旧是仰着头的。
在唇即将落在唇上时,司听白偏开了头:“你到底想干什麽?”
“想弥补。”程舒逸慢慢睁开眼睛,沉眸看着眼前人。
一双媚眼不知何时噙了泪,眼波流转间可怜又风情。
“弥补?”司听白被那眼眶中的泪给弄得一愣,旋即冷笑了声,“用什麽弥补?”
轻飘飘的道歉吗?
太迟了。
“用我的一切,”
程舒逸轻轻啄着司听白的下颚,柔声道:“身体,地位,能力,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弥补给你。”
弥补你被我利用的爱,被我弄碎的真心。
再把阻碍在我们之间的障碍与误会,一点点扫清。
“你知道你要弥补的人是谁吗?”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脸,心底再次腾升起摧毁的念头。
如果这次答案仍旧不能让她满意,她真的会毫不犹豫掐死程舒逸,然后再弄死自己。
“司念念。”程舒逸轻声说:“我要弥补的人是司念……”
未说完的话被吻堵回去。
路灯下无限靠近的两个人终于相拥。
……
……
后半夜的江城拥有了难得的安静时刻。
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就连天上的星子也害怕地躲进了云层中。
从玄关处开始散落满地的衣物,鸢尾的香气被催化到了极致。
暖调落地灯在黑暗里掀起一角,投射到墙壁上的灯影充当着月亮。
不断加深的吻,揉入彼此的体温,交换的唾液纠缠的舌,踉跄着摔入床///榻上的身影终于分开。
所有的力气早在进门时被掠夺,大脑的空白让程舒逸渴///望更多。
可刚刚还温柔的怀抱被这一摔,如梦境般消散。
“安全词,”司听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还记得吗?”
刚刚的腾升起的情欲在眼前人冷下去的表情里散尽。
感知到危险的程舒逸害怕地往前膝行两步,可她的挣扎只是徒劳。
细白脚///踝被紧紧地握住,身后人跟藤蔓似的缠绕过来。
四月的江城依旧是冷冷的。
梧桐叶抽出新枝芽,满城落下樱花雨。
积压在那厚重云层中的雨终于有了要落下的趋势。
程舒逸感受到背脊被猛地向前一推。
脚踝处一重,刚刚爬行出去的可怜两步距离在瞬间里又被消除。
“受不了的时候可以念安全词。”
“但我不一定会停。”
脑袋被按在枕头里,就连呼吸都被掠夺。
程舒逸的呼吸在顷刻间变得稀薄,她彻底落入司听白掌中,被牢牢控制住。
什麽安全词。
自己哪有什麽安全词。
“司听白…不…唔…”程舒逸的声音骤然变了调。
肩膀猛地被咬住,昏暗灯影下,程舒逸白皙的肩头赫然出现了一枚牙印。
“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吗?”司听白冷笑道:“怎麽,还没开始就叫停啊?”
被控制住的人可怜地摇了摇头,挣扎道:“不是…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
司听白冷声轻笑道:“这一次,我是主人。”
第97章 求我,到我满意为止(一更)
程舒逸出现的突然。
独居一人的司听白家什麽都没有准备,能交换的只有最原始的吻。
——主人
——我才是主人
这几个字在程舒逸的耳畔炸开,被闷压过的呼吸都还没能恢复顺畅,脖颈再次被扼住。
被整个扶起的程舒逸被迫跪坐着。
她像一个精美的,被剥去华服的布偶玩具。
身后是制作与掌控她的主人。
束缚住脖颈的掌心,另一只隐在黑暗中的手是穿///刺入骨中的引线。
叫她挣不得,逃不脱。
闷久了的云层仅只被晚风一拂。
天空被风拨弄,就像豁开了个裂口,淅淅沥沥地春雨渐渐落下来。
砸在玻璃窗上。
溅在树枝青绿。
最后没入柔软的土地里化作留印的水///痕。
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人很不适应这种被掌控感。
就当窗外雨声越来越大时,程舒逸小幅度地挣扎了下。
身后人的吻随即缠绕而来,被攥紧的脖颈被抬起,强势地撬开牙关,司听白的味道入侵整个口腔。
这口口并不好受,就连程舒逸呼吸的频率都被司听白的口口控///制着。
雨声渐大,愈来愈不受控制。
整个江城都湿漉漉的。
这场四月的雨来得比往季都要迟一些,却比过去任何一场雨都要暴烈。
伴随着雨声渐大的还有风。
卷着雨丝的狂风砸在玻璃上,在窗前凿出闷闷地响声。
那可怜的,许久见过雨水的樱花被风打得乱七八糟。
少部分顽强地留在树梢,其余撑不住的一律被雨水冲刷到地上。
江城漫天下起一场漂漂亮亮的樱花雨。
长久地吻结束在窒息感降临前,被放过的唇艰难地大口呼吸着。
可那温柔的掌心仍旧控制着程舒逸。
在雨声渐响时,窗外的风却意外地停滞了。
那摇曳着,半挂在枝头悬而未落的樱花就这样被搁置。
“唔……”
程舒逸腰一痉挛,发烫的身体软在了身后支撑着她的那怀中。
素来骄傲的天鹅此刻微红了眼睛,小声地哼着,调子被拉长,绵又软。
司听白听得心一软,张嘴叼住程舒逸的耳垂低声道:“求我,到我满意为止……”
窗外的风停了。
雨却未竭。
悬而欲坠的樱花裹着雨丝在叶片中摇曳着。
程舒逸只觉得骨子里似有无数虫蚁在啃食着她,就连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嗯……嗯……”
无法连贯发出的羞于启齿的音节被抵在牙关,化作短促又急切地呼吸与轻哼。
司听白掐着她的脸颊,让她张开嘴,舌尖入侵进去。
悬停许久的风又刮起来。
渐渐弱下去的雨丝有了风的催化,落得更急更促,砸在玻璃上闷闷作响。
这场暴雨持续许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终于有了停雨的意思。
被暴雨冲刷洗涤后的街道湿漉漉的,却无比干净。
入眼的路面被樱花雨铺盖成粉红色。
江城正式步入四月春天。
……
……
暴雨后的天气总是很好睡。
一直到傍晚时分,裹在被子里的人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哭过的眼睛红肿着,因窒息频率过多而空白的大脑,程舒逸茫然地望着陌生的四周。
连一盏夜灯都吝啬留下的房间很黑。
这个全陌生的家里主人并不在。
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程舒逸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她真的拿自己做了筹码,换到了进入司听白的家。
可得到的却是一整夜并不温柔的对待。
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着咬///痕与红///印,张嘴了张嘴,不知什麽时候哭过的嗓音干涉又嘶哑。
昨天自己哭过吗?
又是什麽时候停止的?
程舒逸晃了晃脑袋,关于昨夜那场暴雨却全想不起来。
司听白存了心不肯让她好受,所以动作并不温柔。
年轻人的体力总是无限,三十岁的程舒逸第一次有了体力跟不上无力感。
司听白的体力什麽时候这麽好了?
还是说过去的司听白都是在克制隐忍着吗?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烫,程舒逸翻了个身,将自己裹紧在被子里。
被子里有司听白的味道,肌肤上留有司听白的痕迹,蜷缩在昏暗房间里的程舒逸被久违的安稳感裹挟。
满足感充斥着程舒逸的心房,以至于躺在床上的她并没有发现。
属于她的手机与衣服全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拿走了。
而这间没开灯的房间也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
……
哒哒哒——
很轻一阵敲门声,扰乱了正在看文档人的思绪。
司听白没抬头,淡声道:“进。”
“老板…额……司总…”黎姿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叫不过来。
听到这声称呼,司听白下意识抬起头,迎上一双清淩淩的眼。
站在黎姿身侧的女人唇角带笑,眉眼温柔。
娥黄锦褂衬得她肤色极白,长发被红玛瑙的银簪束着,水头极好的翡翠被雕琢成守护观音像,扑面而来的温润贵气。
上一次见司明裕也是在办公室。
不同的是那一次她是闯进来的,这次却体面又礼貌地选择了敲门,由黎姿带进来。
只一眼,司听白就挪开了视线,神色有些不自然。
“念念。”司明裕冲黎姿摆了摆手,亲自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随着门声落下锁,办公室被彻底隔绝成只有她们二人的世界。
司听白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不耐道:“你来做什麽?”
自从上次司明裕对司听白做出那件事情后,司听白就刻意回避着与司明裕接触和见面。
想要遇见一个人不容易,但躲开却是轻而易举,就更别提司明裕平时的日程工作本就排期很满,落地江城的司氏并不完善,需要她处理的烂摊子一大堆。
“听说盛知鸢要解除跟你联姻?”司明裕看着司听白眼神里的排斥,脚步一顿,缓下了朝她靠近的念头。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冲动后,司明裕就一直很后悔。
那一口的印记留下的太浅了,根本不能将司听白彻底留在自己身边。
甚至还让她现在对自己如此抗拒,连最基本的姐妹体面都不愿意给予了。
“你是怎麽知道她闹联姻的事情?”听到联姻两个字,司听白看向她的视线又多了几分复杂。
司明裕不是不在江城吗?
她为什麽可以对江城的事情了如指掌?
瞬间想起那天黎姿的隐瞒,可自从那次后,司听白就有意地将黎姿安排出了自己的生活,司明裕又是怎麽拿到的消息?
许多问题堆积在心头,司听白打量司明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并不知道司听白在猜忌黎姿,司明裕被那眼神里的排斥刺痛,轻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念念。”
知道盛知鸢闹离婚的事情,是司明裕在床上听盛南辞说的。
昨天事后,司明裕站在窗边抽烟。
缓过劲的盛南辞赤脚下床,从身后环抱住她,抬手拿去那燃了一半的烟。
“娇娇在闹解除联姻的事情,已经绝食三天了。”未着寸缕的盛南辞散着长发,将烟衔在嘴边,轻吐了口烟圈道:“这件事已经要传到老东西们的耳朵里了。”
当初司听白已经闹过一次逃婚,现在要解约的人又变成了盛知鸢。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一旦闹出第三次对联姻不利的事情来,司明裕和盛诗颂现在平静安稳的生活势必被波及。
而第一个倒霉要被开刀的人,就会是留在江城的司听白。
所以司明裕推到了工作,亲自赶来江城,想与司听白商量解决办法。
“你又跟她开始纠缠了?”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那解开的第三颗衬衣纽扣下,有一枚显眼极了的印记。
关心在此刻变成嫉妒,司明裕盯着司听白的视线暗了暗,几乎要压制不住情绪。
“二姐。”司听白抬起眼,淡淡道:“这是我的私事。”
听出弦外之音的司明裕有些意外,冷笑出声:“私事?那她把你当工具用,把你当死人替身,害你晕倒和出事的事情你就这样全忘记了?”
“没有。”司听白表情冷下去,沉声道:“但这些与你无关。”
被当死人替身,被当工具的事情司听白当然没忘记。
她和程舒逸之间的账才刚刚开始清算。
可是这些是她跟程舒逸间的事情,要插手也轮不到司家和盛家来管。
“念念,不要这样对我。”
“不为我,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啊,”司明裕忍不住向前一步:“你猜如果母亲知道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要毁掉家族联姻会怎麽样?”
听出话里的意思,司听白冷冷一笑:“威胁我?”
司明裕摇了摇头,轻叹了声气,试探着朝着司听白靠近:“念念,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你的人,又怎麽会威胁你呢?”
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司听白整个仰进椅背里,冷笑道:“司明裕。”
被叫到大名的人一顿。
司明裕故意装作可怜的模样垂下头,视线落在司听白正在看的文档合同上。
“我告诉你,”司听白看着低下头的人,一字一句道:“我司听白这辈子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你不行。”
意识到司明裕还在执着,司听白已经不想再给她留任何体面了。
今天要把所有的话全部都说清楚,必须斩断司明裕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刚刚还在装可怜的人却忽而一笑,司明裕抬起头,意味深长道:“所以,你解除联姻的真实目的是去上恋爱综艺?”
第98章 小狗尾巴(二更)
察觉到司明裕的视线盯着那个恋爱综艺策划的合同,表情渐渐冷下去。
司听白到嘴边的话锋一转,干脆将计就计,轻笑道:“是啊,不可以吗?”
这个合同是黎姿送过来的一审粗版。
江城娱乐已经买下了这档恋爱综艺的策划,正式决定做这档首创。
司听白瞄准了这个是首档邀请全艺人们参加的恋综。
嘉宾已经定好了圈内现在有恋爱隐情正踌躇如何公开的伴侣,以及另外三对有人气超高cp粉的搭档。
官方账号已经开始试运营,营销号们已经开始下场带节奏了。
因为是档恋爱综艺,被带节奏了的艺人唯粉们纷纷下场撕假消息。
现在在网络上引起的热度就已经不低了,等到时候节目一旦播出,最起码是波稳爆的。
而对于上节目的艺人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真情侣能借机公开搭建cp粉,而假情侣正好再大卖cp,巩固和加深一波cp粉的购买力和忠诚度。
这些都是过去程舒逸教给司听白的,风险越大骂声越多,所能收获到的利益就更大。
但司听白本身并没有上节目的念头。
不过现在司明裕主动提出来,司听白也只好顺着她的话了。
要让司明裕彻底死心,就必须往她最在意的东西上扎。
而司明裕在意的,就是司听白本人。
“当然,”司明裕咬了咬牙,慢慢抬起头:“不可以。”
她眼神里装出来的温柔早已经散尽,那最后一点理智也即将燃尽。
这麽多天,司明裕把自己的工作行程排满,甚至深夜还在加班。
目的就是为了加快司氏在江城的分部落座,司听白不愿意回京城接手也没关系,江城的这个司氏主人永远会是司听白。
她还年轻,总有一天会在这个圈子里玩腻的。
等到司听白玩腻的那天,她就会发现,这麽多年能做到真正对她好的人,只有司明裕。
但只一点,司听白有且仅有的唯一可选伴侣。
只能是盛知鸢,这是司家和盛家讲好了的约定。
但是现在司听白要上恋爱综艺,跟公开打盛家脸没什麽区别。
更重要的是,如果司听白真的在这个节目里公开了伴侣或者遇到了心仪的人。
那麽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
司明裕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了二姐。”
赶在司明裕再次开口前,司听白冷冷道:“我快到下班时间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回吧。”
节目定档在七夕节,目前甚至还没进入筹拍阶段。
司听白不想因为这个未知的事情提前跟司明裕吵架,而她现在,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低头看了眼腕表。
这个点,那个人应该已经醒了,并且发现异样了吧。
一想到等下能看见的场景,司听白就忍不住兴奋。
“念念。”司明裕闭了闭眼睛,主动退步道:“你要是执意跟盛知鸢解除联姻,我会帮你,但是,你不要上这个节目,也不要……”
爱上别人。
无法说出来的四个字,司明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解除联姻我会跟盛知鸢一起解决,”司听白径直站起身,沉声道:“现在,二姐请回吧,我要下班了。”
说完,也不留客气,司听白擦肩而过,径直走了出去。
独留司明裕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迎上来的黎姿下意识看了眼办公室,司明裕还没有走出来。
“黎姿,”司听白察觉到她的关注点,并未多说什麽,只是问:“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诶了声,连连道:“准备好了,已经给您放车里了。”
一想起准备的那些东西,黎姿就忍不住好奇和八卦。
司听白一个人住,哪里用得上那麽多……
自从上次给司明裕的秘书透露过消息后,司听白就再也不让黎姿接手她的生活了。
原本还想借着开导老板的情感问题混成心腹。
结果弄到现在,连探听老板生活的资格都没有了。
期望落空,黎姿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比起当两面派,她还是更想给司听白当心腹,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黎姿还是分得清的。
眼珠子一转,黎姿小心翼翼地看着司听白,轻声问:“那老板,我们现在?”
“嗯,”司听白淡道:“回家吧。”
再不回家的话。
有人该等急了。
……
……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的密闭空间里藏着一个人影。
门外终于传来声音,原本蜷缩在床上的人瞬间警觉了起来。
苦苦等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程舒逸瞬间兴奋了起来。
透过门的缝隙,她终于看到了微弱的光芒。
这个小房间里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按下了开关后灯却不会亮。
更离奇的是门被从外锁上了,程舒逸的手机和衣服全部都不翼而飞。
独自留在小房间里的程舒逸只能在黑暗里静静等待着司听白回来。
当门外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门把手轻轻地转动了下。
黑暗会无限放大感官,程舒逸的神经在瞬间紧绷了起来。
“司听白?”察觉到门开了,程舒逸下意识地质问:“我的手机和衣服呢?”
门被推开,客厅的光溢进来。
太长时间没见过光的眼睛有些受不了,程舒逸不得不闭了闭眼睛。
可没等她再睁开,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黑暗。
“司听白?”某种不好的想法在心底腾升,程舒逸终于有了几分紧张:“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想干什麽?”
为什麽会收走手机,为什麽连灯也不留。
除了从小门窗里来送来饭和洗漱用品的阿姨外,程舒逸今天没再见过一个活人。
回应她问询的是火柴摩挲过后迸溅出火苗的声音。
摇曳烛光氤氲,在黑暗中掀起了一片难得的暖。
借着灯火葳蕤,程舒逸看清了司听白的眉眼。
冷漠又疏离,全无半分情绪。
蜡烛被搁置在桌几上,一股奇异的清香瞬间溢满室。
司听白才像是终于发现了程舒逸一样,朝着她走过去时手中还捧着一个礼盒。
“我最后问你一遍。”
看着沉默朝着自己靠过来的人,程舒逸的声音冷下去,表情也严肃起来:“我的手机和衣服呢?你为什麽要把门上锁?”
“你不需要这些。”
问询声终于得到了回应,司听白的声音没有什麽情绪起伏:“所以我都帮你清理了。”
烛光跳动,随着蜡身燃烧的速度,那精油香越来越浓郁。
甜丝丝的跟熬糖浆似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程舒逸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发紧。
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司听白慢慢地将手中的礼盒给打开。
借着烛火微光,程舒逸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最为瞩目的就是那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装饰。
“你什麽意思?”
程舒逸心中警铃大作,可那香甜的味道将她的力气抽离,身子越来越软:“你要做什麽?”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
“不是你说的要弥补我吗?”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一点点泛红的面颊,兴奋地勾起唇:“既然要弥补我,那麽你的世界里只能剩下我。”
压住程舒逸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排在司听白前面的东西也太多了。
过去不在意的东西,在此刻全都被司听白计较着。
程舒逸的工作,朋友,家人。
曾经都排在司听白前面的东西,在此刻全部被司听白阻隔。
要是让程舒逸自己来选择,她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把司听白排到第一顺位。
既然她做不到,那就自己来做,司听白看着程舒逸渐渐迷///离的神情,忍不住勾起唇。
无法被程舒逸亲手排在她世界里的第一位。
那麽就只好由司听白亲手打破程舒逸原有的世界,重塑一个只有司听白的世界。
“我是要弥补你,可是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程舒逸感受到喉咙中的水分越来越稀薄,身体越来越热,她下意识上前了一步。
视线落在司听白粉润的唇上,那里是水源,是可以解渴的福地。
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程舒逸主动垫脚探过去,可是递过去的吻却被司听白偏头躲开。
“弥补我要用诚意的。”司听白用礼物盒抵住程舒逸的靠近,轻笑道:“为了怕你无聊,我给你准备了点小玩意儿。”
礼盒冰凉的触感让程舒逸回过了几分神。
她意识到了蜡烛的不简单,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着司听白。
被她盯着的人却挑衅一笑,幽幽道:“挑一个你喜欢的,玩给我看。”
啪——
干脆利索地一个耳光。
打偏了司听白的脸,也打落了她手中捧着的礼盒。
散落一地的玩具滚在脚边。
这一巴掌耗费了程舒逸的所有力气,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敢相信司听白会这样对自己。
司听白把她当什麽?
被圈养起来的小鸟?
还是一个每天在这个小房子里等着司听白工作结束后被宠幸的口口?
喉咙干得发涩,程舒逸艰难地吞咽了下,她瞪着眼睛看着司听白。
可在身高上她就已经输掉了优势,就更别提她此刻未着寸缕,顽皮的发丝垂落随着主人的颤抖而轻轻晃着。
白皙光洁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昨夜留下的痕迹。
“你怎麽敢这样对我?”程舒逸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咬着牙瞪着司听白:“你怎麽敢!!”
残在脸颊上的指印泛着红,挨了打的人不怒反笑。
很轻地一声不屑冷笑,司听白慢慢抬起脸。
看着眼前人冷下去的视线,程舒逸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瞬,脖子被掐住,程舒逸眼前一黑,整个被仰面按住床上。
又是熟悉的窒息感,大脑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
“唔……”
被掠夺的呼吸,程舒逸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她感受到自己的背脊正被什麽震动的东西口口着。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过快的心跳声,以及嗡嗡的声音。
“你要做什麽?”程舒逸瞬间反应过来了,声音里多了几丝慌乱,下意识拒绝着:“我今晚不…”
“嗯……”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程舒逸的大脑刹那间只剩下空白。
感知到气候变化的云层被风吹得直哆嗦。
窗外再次卷起风,沥沥淅淅勾出了丝丝细雨。
明明已经四月* 了,天气还是没有好起来。
落过雨的地面仍旧保持着湿润。
“程舒逸,”
司听白的声音冷冷,宛若鬼魅般回荡在程舒逸耳边。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怜惜。
看着摇曳的小///尾///巴晃动着,司听白冷冷一笑:“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
“我才是主人。”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99章 我要把你关起来(一更)
此刻的程舒逸什麽都听不见,她整个人像是被丢在火炉里烘烤着的小饼干。
随着蜡烛燃烧,室内的温度与香气愈来愈烈。
“小狗…”
“亲亲我……”
“小狗……”
捧着蹭过来的脸颊,掌心习惯地覆上眼前人的脖///颈。
程舒逸的呼吸愈来愈沉。
她渴得厉害,只觉得喉咙里都燃起火,胡乱用唇迫切地去吻着凑过来的人。
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程舒逸。
司听白的耳尖也烫起来,竟然意外地红了脸。
那掐着司听白脖子的掌心软绵绵的。
程舒逸亲得又深又重,巧舌痴///缠///着津///液在彼此口腔中交换。
被不断追着吻的司听白深呼吸着。
她配合地张开嘴,任由程舒逸的舌尖侵入。
原本环抱着程舒逸腰肢的手空下来,游鱼似地溜走。
人常说六月的天如孩子脸似的说变就变。
可江城的气候多变并不止局限在六月。
每到新季气候交替时,江城总是要下好长一段时间的雨。
吹拂开云层的风,吹得树枝摇曳着。
窗外风渐大,雨也急促起来。
燃着烛火的室内里掀起小小的暖。
“嗯快…”
“小狗……调快…”
那个东西的遥控早不知道被司听白丢到哪去了。
更何况司听白根本就不会使用那个东西。
程舒逸的要求并未被采纳。
胡乱吻着司听白,还是不够舒服,还是渴。
再次被托///高又被抛弃的程舒逸咬着唇,慢慢地睁开了眼眸。
迎上她的眼,司听白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你……”
“你再说一次。”
“我没听清。”
难得听见程舒逸用这样软的声音讲话,司听白无意识吞///咽了下,攥///紧在脖颈的那只手没有力气,只有鸢尾的浅香。
雨急又促,等不来那一场风。
半悬着的滋味不好受。
可偏偏那风存心要听好话。
没有掐住司听白的那只手腾出来,干脆利索地甩了一个耳光。
“不许…不许这样了,”程舒逸皱着眉,嗓音低哑:“这是…主人…的命令…”
可惜她现在的力气都被那奇///异的香味耗尽,这个耳光丝毫没有威慑力。
程舒逸故作凶狠地瞪着,殊不知她的一双眼眸早已经湿漉漉,跟那个巴掌一样,变得软绵绵。
偏头吻上那刚刚扇过自己的掌心,司听白轻轻舔了舔。
“那你说你爱我。”
司听白耳朵早已经红到滴血,声音也哑了:“说你这辈子不会再离开我,说。”
理智早已经抛出九霄云外,盯着程舒逸早已经充///血泛红晶莹剔透的唇。
那上面沾着分不清谁的津液,这让司听白很满意。
占有欲得到满///足,程舒逸是她的,什麽都是。
“我爱你。”
早已经失去了理智,程舒逸抬手慢慢捧起司听白的脸,轻声哄:“我爱你。”
听着这一声声软语,司听白奖励似得落下吻。
“爱我不够,程舒逸,爱我不够。”蜻蜓点水式的吻移开,司听白咬着程舒逸的耳尖,轻声说:“我要把你关起来。”
“让你变成我一个人的。”
窗外又卷起风。
江城的四月总是多雨。
……
……
盛知鸢在绝食闹到第七天的时候,对自己动了刀子。
接到消息时的司听白正在开会。
她早上刚例行公事给盛知鸢送过饭,答应过盛家人会照顾盛知鸢,但能给的也只有这麽多了。
一日三餐送过去的饭,至于盛知鸢吃不吃,司听白就不知道了。
“盛家人已经在赶来江城的路上了,”黎姿急急忙为司听白撑起伞,快步追着:“司总已经到医院了,她说让您别急,现在最好别露面,这件事她会处理。”
相比起黎姿的着急,司听白就显得冷静很多。
她没有理会黎姿的伞,径直上了车。
似乎是早已经料到了这件事情会发生。
“你告诉司明裕,”在后排落座的司听白冷声道:“这件事是盛家人内部的事情,她如果真的想帮我,就别在里面掺和。”
还站在车门边的黎姿脸色一白,尴尬地笑起来:“老板,这恐怕得您亲自说,我没有司总的联系方式。”
面对黎姿这遮遮掩掩的小动作,司听白什麽都没说,只是轻蔑一笑。
自己把程舒逸带回家的事情恐怕早已经通过黎姿的口告诉了司明裕。
那天司听白故意让黎姿去准备那些东西,目的也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知道。
但意外的是,这麽多天了,司明裕还是没有什麽动作。
看样子这次,她的耐心比想象中还要长。
也不知道她的好二姐,还能装多久。
等司听白的车赶到江宜医院时,盛知鸢已经被送到了手术室抢救。
在看见电梯停靠,司听白的身影出现时。
“你还有脸过来!”
暴怒的盛南辞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攥紧的拳头紧了紧,沉步走了过去:“我们把娇娇交给你,你就是这麽照顾的吗?!”
眼看着疯狗似的人就要扑过来,黎姿下意识进入戒备状态,挡在了司听白面前。
可下一秒,想象中的危险并没有发生。
“盛南辞。”
女人的声音很冷,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滚回来。”
只一声,刚刚还怒不可遏的人僵在原地。
盛南辞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司听白,可就是不敢有动作。
看着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站在原地的盛南辞,司听白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嘲弄。
视站在面前的人为无物,司听白走出电梯,抬眼看向开口的女人,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姐。”
“吓坏了吧?”刚刚还冷着脸的女人瞬间变了表情。
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司明裕快步过去轻拉起司听白的手,柔声道:“没事的,娇娇已经抢救去了,医生说发现的很及时。”
她的声音很温柔,与刚刚那声怒斥形成鲜明对比。
盛南辞的怒气更甚,双眼死死盯着司听白,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川剧变脸似的司明裕装得无限温柔,借着关心的由头,视线落在司听白的颈间。
眼神里满是占有,检查着她的所有物。
“娇娇没事就好。”被盯着的司听白坦荡的抬起头,甚至还故意歪了歪头,展示着脖子上的红///痕:“你也别太紧张了,二姐。”
二姐两个字被咬了重音。
她的动作挑衅,意思明显。
司明裕的视线暗了暗,面上却还是笑着:“你这麽急的赶来,肯定吓坏了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休息?”
这件事闹得大,已经惊动了盛家的老人。
正从京城往江城赶过来的不只有盛诗颂,还有盛家母亲。
盛家母亲都过来了,这意味着司家长辈也被惊动。
司明裕不敢确定司雨有没有过来,她不怕面对盛家人,即使是面对盛家母亲,她也有把握护住司听白。
可面对司雨,司明裕总是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所以下意识想要让司听白离开。
“我才刚来,二姐。”不同于司明裕的担忧,司听白始终都是淡淡的:“盛知鸢是我的未婚妻,她因为联姻的事情而想不开,关于这件事日后的安排,我想我应该也有知情权。”
“你也配?”盛南辞冷冷一笑,视线盯着牵着司听白的那只手,咬牙切齿道:“如果今天娇娇有个什麽三长两短,你…”
司明裕忍不住皱眉,瞥了一眼盛南辞。
未说完的话被一个眼刀逼回去,盛南辞闭了闭眼,咬着牙硬生生忍下情绪。
接到盛知鸢出事的消息时,盛南辞正缠着司明裕在办公室接///吻。
司氏在江城的分公司即将落地,这段时间司明裕经常江城京城两头跑。
失去了盛世娱乐的盛南辞被盛诗颂安排着在管江城的业务,能见司明裕的时间就那麽点。
现在司听白一出现,司明裕原本分给盛南辞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时间也被收回了。
就更别提司听白还害得盛知鸢寻了短见。
越看越恨,盛南辞的火气滔天,可也只能压抑着。
家属等候区的气氛冷下去,沉默着的三个人各怀心思。
漫长的等待过去,抢救灯终于灭了。
盛知鸢被推了出来,麻药还没过劲,她仍旧昏睡着。
在她刚被安置到病房后没多久,盛家人全部都赶到了。
“母亲,大姐。”
看见母亲和大姐后的盛南辞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打招呼,乖得不像话。
年过六十的盛家母亲被盛诗颂搀扶着,看向司家姐妹的眼神里满是怒气。
看着进来的人里没有司雨,司明裕悬着的那口气悄悄卸下去。
也是,司雨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东西。
能牵动司雨情绪的人,有且仅有那一个人。
没有司家长辈,司明裕和司听白站起来,微微低了低头算是打招呼。
“给个解释吧,小司总。”盛母的视线锐利,两鬓斑白也丝毫没有减弱她的气势。
盛母长了一张慈悲相貌,岁月柔和了她的皱纹,但柔和的也只有皱纹而已。
被冷眼盯着的司明裕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却被抢了先。
“盛总好,”
司听白下意识挡住司明裕,礼节性地低了低头,沉声道:“这件事情的诱因是联姻,我想,解除联姻或许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想到司听白会这麽直接的开门见山。
盛家人的脸色瞬间冷下去,被挡在身后的司明裕看向司听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笑意。
这话讲出来跟当众打盛家脸没什麽区别。
盛家人把盛知鸢当成包袱似的甩给司听白后就不管了,可现在出了事情却又大张旗鼓来质问。
司明裕早就不爽盛家人的做派了,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司听白居然会把她想讲的话讲出来。
所以下意识里还是会护着自己吗?
刚刚还因司听白脖子上的痕迹而不爽的情绪奇迹般被抚平了。
司明裕眼神里的笑意更甚,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被下了面子的盛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屑地哼了声,轻蔑道:“你算个什麽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讲话?”
视线掠过司听白,盛母盯着司明裕,势必要逼出个话来。
“她是我司家三小姐,也是这场联姻里的另一位主角,我想没有人比她更有话语权了吧?”
司明裕向前一步牵住司听白的手,让原本被保护的姿势变成了并肩。
面上笑着,司明裕的语气却是冷下去:“盛家四妹妹的心脏病是天生的,这麽些年发病治病已经是常态,现在又为了联姻绝食七天后弄成这样,我想这场联姻确实没有什麽好存在的必要了。”
“不知道这个解释,盛总听起来可还满意?”
“司明裕。”一直没开口的盛诗颂抬起眼,沉声道:“你知道我母亲要的解释不是这个。”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冷下去,火药味蔓延在每个眼神交汇的瞬间。
被盛诗颂搀着的盛母在椅子上坐下,抬起眼盯着站在面前的司家姐妹。
“别的解释没有了,”司明裕冷笑道:“如果小盛总不满意这个回答,或许可以等令妹醒了以后,问她的意见?”
这场对峙里,盛南辞没有话语权,她的心被分割成两半。
一半为盛娇娇的事情生气,另一半却又为司明裕而担忧。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凝重,盛南辞轻咳了声说:“母亲,这件事跟阿裕没关……”
没讲完的话被盛母的眼神呵斥回去,盛南辞抿了抿唇,继续站在一边当空气。
“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司听白淡道:“这个想法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联姻执意要履行,这次发现的及时,但没人能保证下一次。”
“司听白!”
一直隐忍着的盛诗颂皱着眉,质问道:“你是咒我妹妹吗?”
病房内的氛围变得压抑又沉默。
坐下后的盛母不再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昏迷中的盛知鸢。
药效已经过劲。
听着耳边的争执,昏睡中的人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妈妈?”
刚醒过来的盛知鸢还有些茫然,看着围站在床边的一圈人,瞬间清醒了:“妈妈?!”
“娇娇儿。”
看着女儿醒过来,盛母的语气瞬间软下去,隐隐还有哭腔:“你吓坏妈妈了,是不是受了委屈,别怕,妈妈来了,都给妈妈说,妈妈给你主持公道。”
这意有所指的内涵,司明裕忍不住冷笑了声。
满屋子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醒过来的盛知鸢吸引。
就连被呵斥在一边的盛南辞也忍不住靠过去。
盛家姐姐和母亲把醒过来的盛知鸢围住,一副要为她主持公道撑腰的架势。
“是的娇娇,你有什麽委屈都讲给妈妈和姐姐们,”盛诗颂柔着声音哄:“有我们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被围住的盛知鸢环视了一圈,视线与站在一边的司听白对上。
两个人默契地眨了眨眼睛。
盛知鸢又迅速挪开视线,司听白仍旧保持着沉默。
没人发现她们间的小动作。
“妈妈,我确实有事情要跟您讲。”挪回视线的盛知鸢强撑着要坐起来,却被母亲按住肩膀。
盛母满脸心疼,哄着:“娇娇儿你说,妈妈听,妈妈什麽都答应你。”
看着盛知鸢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腕,盛母心疼得要命。
盛知鸢是盛母冒着高龄风险生下来的孩子,是幺女又有着先天性疾病,所以从小当眼珠子一样疼。
只要盛知鸢今天开口说不想解除联姻,盛母就是拼上得罪司家的风险,也要促成这段姻缘。
“这可是您答应的。”
盛知鸢惨白着小脸,认真道:“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想解除联姻。”
第100章 念念回来了(二更)
盛知鸢才刚醒,讲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回荡在病房中却格外清晰。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讨个公道的盛家人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娇娇,你这话什麽意思?”率先捕捉到关键词的盛南辞皱眉问:“二姐怎麽听不懂?什麽叫你有喜欢的人了?”
盛知鸢从小到大喜欢的人难道不都是司听白吗?
喜欢到心甘情愿给司听白当小尾巴,追在她身后一年又一年。
什麽时候又突然凭空冒出来个喜欢的人?
现在甚至不惜为了那个喜欢的人伤害自己的身体?
原本只等着盛知鸢一句话就有底气对司家开刀的盛诗颂怔了怔,半天没缓过来。
“我不喜欢司听白。”盛知鸢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从小到大我都只是把她当另一个姐姐看待而已。”
盛诗颂太能接受这个说法,不解道:“可是你从小到大对司听白表现出的依赖比对我都强,真的只是当姐姐看?还是这话是别人逼你说的?”
“小盛总,”这指向性明显的话落在耳朵里讽刺极了,司明裕的表情冷下去:“谨言慎行。”
站在一边的司听白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面对这明里暗里的指责与针对并不发表意见。
她像是游离在这场纷争外的边缘人物。
却又暗中掌控着这棋局里的每一步走向。
“没有人逼我,姐姐,这是我的真心话。”
盛知鸢抿了抿唇,认真道:“我对司听白从来都没有过喜欢,我确实爱跟她玩儿,心甘情愿给她当小尾巴和跟班,是因为只有她把我当正常人看。”
积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机会讲出来了。
指节无意识地攥紧被子,盛知鸢闭着眼睛叹了声气。
“我知道我的病是先天的,是治不好的,妈妈担心我,姐姐们也特别疼我,可是比起要这些关心和疼爱,我更想要姐姐们把我当一个普通正常的小孩看待。”
“我其实会爬树,会踢球,甚至还能来几个跆拳道里的招式。”
“我也早就已经不怕巨型犬了,它们都是与我一样的生命,只是形态不同,这些都是司听白教给我的。”
“妈妈,姐姐,我不需要用联姻捆绑住司听白,她有她的人生,有她真心爱着的人,而我也不是需要依附谁才能活下去的藤蔓植物,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据说每个人选择来到这个世界前。
都是看过自己此生剧本后,才同意降生的。
所以盛知鸢并不怨怪为什麽自己要带着疾病的残缺来到这个世界。
尽管死亡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但她有殷实富足的家族,有疼爱她关心她的母亲和姐姐们,在收获到的这些爱面前,死亡并不可怕。
可让盛知鸢受不了的是母亲那双总是因为自己病情而流泪的眼睛,以及姐姐们充满爱的小心翼翼呵护下隐藏着的怜悯。
因为疾病,盛知鸢能感知到的情绪总是比别的小孩要细腻。
她用娇蛮任性隐藏自己的敏感,故意拿乔闹脾气,其实都是包裹住她厚厚的壳罢了。
唯一识破她这保护壳的人,就是司听白。
司听白从来不会像姐姐们那样对她。
小时候别的小孩都会因为盛知鸢的病和身份对她唯命是从,可唯有司听白会把她当小跟班使唤。
她会命令盛知鸢帮她干活,会带着盛知鸢爬树,在盛知鸢不敢爬上去的树上嘲笑她胆小。
会拉着盛知鸢来一场被妈妈和姐姐们严令禁止的球赛。
即使盛知鸢累到跑不动,也要被司听白打发去捡球和买水。
会把那看起来很可怕的却并不会伤人的小虫子捡起来,轻轻放到盛知鸢掌心。
感受着小虫在指尖爬行着,盛知鸢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手其实并不止可以用来弹钢琴和写题。
还可以用来感受生命,托起以前从未有机会接触过的鲜活。
司听白从来不把盛知鸢当病人看待和疼惜。
那些在家人口中忌讳一样不能提的病情,却可以被司听白以轻松的口吻讲出来。
司听白不会因为她是病人就惯着她的娇蛮,不会因为她是病人就格外关注她。
就连两个人闹了脾气争执起来,司听白也从不会因为顾忌她的年纪小和疾病而对她心软,该训斥训斥,该讲道理讲道理。
所以盛知鸢格外喜欢跟着司听白玩。
只有跟在司听白身边,她才会感受到普通人被对待的感觉。
而被司听白当成正常人对待的那些年里。
即使被司听白拉着做了许多冒险和从未敢体会过的事情后,盛知鸢的病也一次没有发作过。
但这依赖去被误解成了爱,变成了捆绑住司听白,也限制住她的纽带。
一切都是错误的,现在该做的,就是把这个错误给结束。
心里话讲完后,盛知鸢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讲出自己的诉求,仅仅只是想被当成普通人对待。
她想告诉爱她的母亲和姐姐,自己没有她们想象中那麽脆弱。
盛母的眼眶蓄满泪水,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有些欣慰也有疼惜。
自从八岁那年盛知鸢被野狗吓病,盛家就再也没有过除了人以外的任何动物。
医生说她先天体弱,所以全家都处于警戒状态。
出门能用车辆到达的地方绝不让盛知鸢用脚走,凡是有丁点重量的东西都不会被递给她。
在盛知鸢成长的十八年来里,她的身边总是有数不清的保姆和陪护。
在母亲的视角里,盛知鸢是一朵被精心养护的小花。
可是这朵小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渐渐长出了树一样的韧性。
盛母轻叹了声气,忍不住垂下泪来:“娇娇儿,这些你以前从未跟妈妈讲过。”
抬手轻轻擦拭掉母亲眼角的泪,盛知鸢柔声说:“妈妈,我现在讲给您也不晚。”
“那你喜欢的人呢?”盛母轻声问着:“她是?”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我想解除联姻并不全是为了她。”
“妈妈,鸢是风筝的意思,”盛知鸢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所以妈妈,请同意解除联姻吧,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
“请将连接着我的茎脉斩断,让我变成真真正正的风筝,真真正正地在天上飞翔。”
她的声音坚定又清晰,回荡在病房中。
盛母的眼泪汹涌,拉着盛知鸢的手讲不出话来,只不停地点头。
“妈妈?”盛知鸢看着母亲点头,有些欣喜:“您的意思是?”
“妈妈同意,妈妈同意。”盛母哽咽着,轻声道:“妈妈很开心我的娇娇已经成为风筝,你只管去飞,其余的都不用担心。”
当初盛家主动提出联姻,就是盛母误以为盛知鸢喜欢司听白。
更重要的是考虑到司听白日后能照顾盛知鸢,即使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她的娇娇也是有人照顾的。
可是现在,她的小花已经生长出了树的坚韧,她的娇娇是翺翔在天空的风筝。
不用做依附她人的藤蔓,而是独立野蛮生长的大树。
哪怕某一天自己死去,她的女儿也可以靠自己活下去。
盛知鸢抱住泣不成声的母亲。
母女俩靠在一起,真心话的交换,让原本被爱推远的两颗心,又被爱相连。
站在一旁的盛家姐妹亲耳听见母亲的话后,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话题讲到这份上,即使对司家再有不满,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发作。
剩下的时间该是盛家人独处的了。
司听白挣脱开司明裕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会过意的司明裕抬脚跟上,经过盛南辞身侧时,视线仅停留了一瞬便挪开。
在即将迈出病房门前,司听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下意识回过头。
迎上盛知鸢那双含泪的眼睛后,轻轻勾了勾唇。
“谢谢。”盛知鸢无声地动了动唇,也笑起来。
这场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最终还是迎来了胜利的句号。
……
……
“今天这场戏,是你跟盛知鸢商量好的吧?”
走出医院门,司明裕追上司听白的身影,欣慰道:“念念,你比姐姐想象中还要聪明和勇敢。”
用自///杀这招逼着盛母出现,在抢救回来后不是撒泼打滚,而是直接用可怜柔弱的样子诛心。
在刚经历过死别的威胁后,又听到了女儿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爱女如命的盛母一定会答应解除这联姻。
按照司明裕对盛知鸢的了解,她那种被爱惯坏的小孩是想不到这招的。
如果盛知鸢真有这麽聪明,她也不会绝食那七天了。
又或者说,从司明裕一开始的那绝食七天,就已经是被司听白安排好的。
被猜透的司听白不接话茬,明知故问道:“什麽戏?”
“没什麽。”看破司听白的装傻,司明裕主动迈步牵住司听白的手:“你心里有姐姐,还有对姐姐的好,姐姐心里都清楚。”
到时候由盛家提出解除联姻,司家不仅不用背负闲言碎语,反而还会被盛家亏歉一个人情。
有了这个人情在,纵然盛诗颂有天大的野心,也不敢再在背地里给司明裕弄小动作。
无形中反而给司明裕递了便捷。
“别自作多情。”
司听白挣脱开司明裕牵着的手,冷声道:“事情处理完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要回公司了。”
“念念,现在联姻解除了,以后再没有人能束缚你,”看着冷漠疏离的人,司明裕放下身段讨好道:“跟姐姐回去,留在姐姐身边好不好?”
解决完了盛家。
从此以后司明裕绝不会再允许司听白有联姻对象。
不用看着司听白和别人结婚,不用再等到盛知鸢死后的规划。
司明裕现在就可以独占司听白。
她的妹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该是属于她的。
这是母亲从小教给司明裕的,也是司明裕认定的。
亲姐妹骨子里有相同的血液和脉络。
这是老天赐予的红线,是一生将她们联系在一起的羁绊。
无人能撼动。
“司明裕。”
司听白冷下脸,看向近乎痴狂的人,淡声道:“我是独立健全的人,不是谁的所有物,也不是为了谁而存在的附属品。”
时至今日,司听白仍旧不能理解为什麽司明裕会对自己有如此强的占有欲。
更不能懂司明裕这扭曲的思想是从何而来。
不愿与人再多纠缠。
司听白转身就走,走得决绝又干脆。
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联姻的事情。
现在联姻的事情处理完了,司听白没有心情跟司明裕讨论自己是属于谁的这个话题。
司听白就是司听白,她只属于她自己。
没人可以掌控她的人生,也没人有资格扭曲她的人生。
径直上了车,黎姿不敢犹豫和多嘴,命令司机开车。
随着车辆的远去。
还站在原地的司明裕浓缩成镜中的一个小点,渐渐消失不见。
司听白收回视线,思绪因司明裕的那番话而不受控制地想起另一个人。
如果说真的要论谁是谁的所有物。
那麽司听白想拥有且唯一要拥有的,只能是程舒逸。
“不去公司了,”司听白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回家。”
……
……
门被轻轻推开。
房间的人里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感受到光源的长睫轻轻颤了颤,睡熟的人翻了个身。
被角滑落几分,露出床上人光洁的布满点点痕迹的背脊。
沉眸盯着那背脊看了好一会,司听白慢慢关上门。
点燃了蜡烛后,轻手轻脚地将熟睡中的人拥入怀中。
“唔,”半梦半醒中的人感知到温暖的怀抱,程舒逸轻哼了声,无意识地唤:“念念?”
司听白掰过程舒逸的脸,轻轻地吻了吻:“嗯,我是。”
“念念回来了……”
分不清是梦呓还是清醒的一声呢喃,被拥抱在怀里的程舒逸没有挣扎。
而是轻轻蹭了蹭拥抱着她的怀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再次睡过去。
被口口控制的人很乖,露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顺从。
这间仅有司听白一人能进入的房间里失去了时间界线。
昨晚累到睡着的程舒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司听白梳洗干净。
原以为过了今夜就会天明。
可第二天重复的仍旧是黑暗。
自从回到司听白家的那天起。
程舒逸就再没有过得知外界消息的权利了。
江城开始进入漫长的四月雨季。
满城樱花似乎一夜间被雨打落凋零。
而那朵被单独折下来的樱。
困在仅有司听白一人可见的春里。
固定有人送来食物和水,那没有灯的房间里分不清气候,也记不得时间。
程舒逸每天能做的就是等待着门缝外亮起光。
因为光亮起来,就意味着司听白回来了。
不知道是食物还是水里药物的作用,又或者是久未见阳光。
程舒逸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除去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是在等待司听白回家。
接吻和口口。
那间昏暗的房间里,司听白成了唯一的光源。
每每累到昏睡后的时候,程舒逸会被司听白温柔地抱去清///洗。
清洗完回到房间,不顾程舒逸是否熟睡。
司听白总是会掰过她的脸,强势交换晚安吻,逼着程舒逸亲口讲出我爱你三个字后。
才算晚安。
看着又在怀中睡熟的人,司听白刚刚还烦闷的心被一点一点抚平,眼神里燃起兴奋和喜悦。
自从程舒逸入住这个房间后。
司听白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下班回家。
她逐步引导着程舒逸适应着只有她的环境,使用药物的剂量也逐渐递减。
程舒逸像现在这样完全出于潜意识呼唤起司念念的名字次数越来越多。
那只骄傲的天鹅被关起来。
司听白想要在程舒逸心里搭建起的独属于她的世界一点点成型。
等到程舒逸完全适应世界里只有司听白的那一天。
就是她可以离开这个房间的那一天。
“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程舒逸。”司听白掰过程舒逸的脸,很轻很轻地抚摸。
昏睡中的人感受到粘贴脸颊的热,无意识地唤:“念念…”
听着这轻哼,司听白唇边的笑意渐渐变得扭曲,低声重复着:“别想。”【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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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她还想着逃跑(一更)
等程舒逸睁开眼时,漆黑的房间里分不清楚时间也看不出天气。
最后一丁点烛火不知道什麽时候灭掉的,空气里的清香悉数散尽。
程舒逸此刻的思绪无比清晰。
感受到腰间的手臂环抱,程舒逸没敢大幅度动作,只小心翼翼地抬手抚摸上身侧的墙壁。
指甲嵌入壁纸中,狠狠划下一道痕迹。
今天是被司听白带回家的第八天。
落下的划痕成了新一周的开端。
不知道姐姐现在恢复的怎麽样了?俞原野会不会已经发现联系不上自己了?
司听白还要把自己关到什麽时候?
在被司听白收走手机和衣服后,程舒逸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或许会出不去这个房间。
但让程舒逸没想到的是,司听白居然会点那种让人意///乱///情///迷的蜡烛。
把自己关起来,却又没有足够的自信控制住自己。
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吗?
程舒逸试图猜测过司听白的意图,以及她这样做的真实目的。
可这麽多天的相处下来,除了把自己关起来外,司听白并没有别的行为了。
她会叫人送来一日三餐,菜品丰盛口味多样,会叫人在外面守着,只要程舒逸发出声音或者有脚步声,门外就会有人问她情况。
更重要的是,司听白似乎工作很忙,每次能出现的时候都是在睡觉的时候。
仿佛把自己关起来只是为了做///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接触过外界,程舒逸总是觉得* 困倦乏累,现在仅仅只是猜测和分析了一下,就已经觉得好累了。
慢慢收回手,程舒逸闭上眼睛无声地叹了声气。
这间黑暗房子里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睡在身边的温暖。
程舒逸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轻易就能碰上那柔软的唇。
她闭上眼睛轻轻吻了吻,熟悉的海盐薄荷清香。
是司听白的味道。
司听白现在已经完全睡熟了,可即使是睡着的状态,她的手仍旧强势地圈在程舒逸腰间,仿佛只要抱松一点,怀里人就会消失似的。
黑暗的氛围里,世界很安静。
耳边能听见的,只有司听白轻浅的呼吸声,以及扑在耳尖的温热呼吸。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再次有了些许困意。
也许是司听白在身边的安宁感,也许是身体并没有休息好。
这样想着,程舒逸慢慢地翻了个身,可下一秒横在腰间的手臂迅速收力,程舒逸整个被重重揉入到怀里。
“你刚刚在干什麽?”
司听白的质问声在黑暗中响起。
清晰又冷静,听起来不像是刚刚醒的样子。
“念念……”
被抓包的程舒逸有些心虚,下意识轻唤了声,尾音拖得又长又软,佯装成刚刚睡醒的样子问:“怎麽了?”
被关处于弱势,不论司听白的真实目的是什麽,程舒逸都不敢主动表露出自己的清醒。
早在被关起来的第二天,程舒逸就已经强势地质问过司听白为什麽要关自己。
可最后的代价是被司听白狠狠限制口口一整晚。
折腾了个精疲力尽后的程舒逸连自己是怎麽昏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程舒逸不再主动提被关的字眼。
因为只要一提,司听白就会故意在口口的时候欺负她。
经过前几次的试探,程舒逸也已经琢磨出了司听白的性格。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那几次快把司听白哄好的时候,都是自己主动示好表现得温柔的时候。
按照司听白记忆里的程舒逸,她应该是温柔的。
所以扮演司听白记忆里的温柔姐姐,或许比拿着主人姿态质问要更好些。
这样想着,程舒逸轻轻蹭了蹭司听白,甚至主动往她怀里靠近。
可她的主动讨好太刻意,司听白并不吃这套。
“程舒逸。”
念出名字的嗓音清冽,似乎隐忍着火气。
司听白再次问:“你的手,刚刚在做什麽?”
靠在怀里的人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司听白的手在黑暗中轻而易举钳制住程舒逸的下颌,逼迫着怀中人仰起头。
感受到如此粗鲁的对待,程舒逸心里有些难受。
司听白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小狗了。
所以她把自己关起来,对自己也不再温柔,更没有了耐心。
程舒逸压下心里的酸涩,抿了抿唇,主动探身献吻:“我刚刚是被噩梦吓醒了,所以手才会无意识地摆动,念念……”
胡乱扯了个谎,程舒逸急切地吻着司听白的下巴。
像只温柔傲娇的猫,不停地蹭着司听白:“念念…抱抱我好不好?”
被这一声声念念搅着,程舒逸的嗓音跟糖霜似的,甜腻又绵软。
意识到程舒逸不会主动跟自己讲实话。
司听白不再追问,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揉入怀中,配合地转移话题:“那你跟念念说说,做了什麽噩梦?”
“做了…”没想到司听白这麽好哄,这一反问倒是让程舒逸愣了愣,她转了转眼睛,可怜兮兮地开口:“我梦见我们俩变成了植物,但是我被人花钱买走后又丢到了地下室里,我很想你,于是趁着人睡着,就跳下窗台拼命跑拼命跑,可是等我跑回我们过去的地方时,你已经不见了,我着急地一直挥叶子,然后就吓醒了…”
顺畅地编完一个梦境,还把抬手的动作圆上了。
听着这离奇又可笑的谎言梦境,司听白很轻地嗤笑了声:“是麽,你的梦里也会有我?”
见人没起疑,又听见这声笑,程舒逸如释重负地轻舒了口气。
“当然了,”程舒逸主动抱住司听白,轻声说:“但是还好,我没有变成植物,也没跟念念分开。”
如果不是早一步醒过来听见了程舒逸的动作。
司听白或许真的会被这个谎言哄到。
但是即使是谎言也没关系,至少程舒逸肯编故事哄自己,她现在也渐渐愿意为自己花心思了,已经算是小进步了。
这样想着,司听白慢慢松了几分力气,轻声问:“那你还困不困?想继续睡还是……”
昨天回来时程舒逸还睡着。
即使掺在食物里的药已经减轻过剂量,可带来的昏睡反应还是很强烈。
司听白一直坐在程舒逸身边处理完工作又洗过澡回来,程舒逸都还睡着。
这是程舒逸被关到这个小房间里第一个没有被折腾过的晚上。
难得的一夜好睡。
听出潜台词的程舒逸没有接司听白的问题。
她不知道司听白刚刚有没有发现什麽,所以不敢赌司听白会不会继续在她口口的时候欺负她。
于是是扯开话题问:“那念念知不知道我变成了什麽植物?”
“变成了什麽?”难得耐心下来的司听白配合着这个编造的梦,问:“鸢尾?”
如果要用植物来形容程舒逸,司听白能想到的只有鸢尾花。
“不是!”程舒逸轻轻笑起来,小声说:“是一朵食人花!”
很奇怪。
明明看不清表情,司听白却从这话里莫名看见了程舒逸眉梢眼角里藏着的狡黠俏皮。
她难得有这麽孩子气的时候。
司听白心一软,忍不住低头吻她:“嗯…食人花,那念念是什麽?”
“念念啊…”程舒逸配合地仰着脸仍由她吻,沉吟片刻道:“是一盆仙人掌。”
吻从额头落下,到眉梢,到眼角。
最后停在鼻尖,司听白轻声问:“仙人掌很多刺,你喜欢仙人掌吗?”
“喜欢!”见人越来越顺着自己的话,程舒逸趁热打铁道:“所以我想要……”
她的话音渐渐弱下去,因为司听白的唇落了下来。
“想要什麽?”听着为说完的话,司听白低头吻了吻身下人的唇。
不满足浅尝辄止的轻吻,司听白抬手掰过程舒逸的脸,舌尖强势地入侵。
直到搅乱程舒逸的呼吸,逼得人无法顺畅喘气后,玩够了的司听白才终于放开。
黑暗里的吻接了太多次,莫名想看看程舒逸被自己吻时的模样。
昨天她工作时留下的台灯没有收拾出去,司听白突然抬手遮住了程舒逸的眼睛。
眼前骤然一黑,隔着指尖的缝隙,程舒逸感受到暖光的亮起。
等到眼睛完全适应了,那掌心挪开,小房间里亮起了一角夜灯。
暖色调的光源把房间里烘烤得黄灿灿的,从视觉上就能感受到的温暖。
太久没有见过光的眼睛眨了眨眼,程舒逸的表情里有一丝欣喜。
司听白肯开灯了。
算不算一小步的成功?
这样想着,程舒逸忍不住勾了勾唇。
“嗯?”
司听白看着身下人突然勾起的笑意,那通红的脸和眼尾,刚刚被自己欺负了一番的唇也红肿着。
瓷白的脸上终于有了颜色,全是被自己弄上的颜色。
“说话,”司听白很满意,她抬手掐住程舒逸的脸,温柔地哄:“告诉念念,你想要什麽?”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和驯化,程舒逸已经越来越乖了。
面对司听白的钳制,她不再反抗。
“我想要一盆仙人掌。”程舒逸红着脸,盛着光的眼睛水盈盈的:“一盆绿色的,可以晒太阳的仙人掌。”
有些意外的答案,司听白看着那双眼睛,忍不住也勾起笑意:“为什麽?”
“因为,”程舒逸仰头吻了吻司听白的下巴,轻笑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变成植物,植物都是需要另一株植物陪伴的。”
话里的暗示意味明显,司听白瞬间明了。
程舒逸已经开始向自己索要陪伴。
她越来越习惯自己在她身边,渐渐地把自己当成了中心。
看样子这个计划的初步进行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只有仙人掌想晒太阳吗?”司听白笑意更甚,柔声问:“食人花要不要晒?”
听到这话后,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程舒逸的笑意更甚:“可以吗?”
“看食人花的表现吧。”司听白慢慢坐了起来,视线被墙面吸引。
她抬手捂住程舒逸的眼睛,又把灯给关掉了。
眼前失去光源也无所谓,程舒逸跪坐起来,慢慢地环抱住司听白。
感受到身后人的主动,司听白转过身用了几分力气把程舒逸抱起来,任由她坐在自己身上。
这间小房间的活动空间并不大,床紧紧贴着墙面。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不需要窗帘,所以通墙满贴着壁纸。
排风和空调二十四小时工作着,保持着这间小房间里的空气流通与环境舒适。
如果被关在这里的不是活生生的人,那这会是个很适合生长的温室。
床并不大,但睡两个人也算绰绰有余。
司听白抱着程舒逸往床内挪了挪,低头回应上程舒逸的缠吻,慢慢地单手环抱住程舒逸的细腰。
感受到怀中人的腰渐渐软下去。
另一只手慢慢腾出程舒逸的腰间,顺着程舒逸刚刚抬手的动作往墙壁上探去。
指腹碰触到墙壁的瞬间,能清晰感受到多出来的标记。
八条划痕。
是代表着八天吗?程舒逸在记录时间。
司听白的情绪骤然冷下去,怀中人还在主动轻吻着,可她却不愿再继续回应。
梦是假的。
现在的顺从和乖巧是演出来的。
她还想着逃跑。
这样想着,司听白刚刚还温柔的动作又变得粗鲁。
不明所以的人还在卖力讨好着,感受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唔……”
程舒逸的喘///息声骤然变了调子,下一瞬,口腔被入侵。
被舌抵住的喉间只能无助地呜呜发出抗议声。
……
……
小房间里没有时间,被折腾到脱力的人哭着昏睡过去。
这一次,司听白没有再睡回笼觉。
温柔地将人抱去清洗后回来,司听白又哄着给程舒逸喂了杯水,细心地为人掖好被角。
江城绵长的雨季在临近四月尾时,仍旧没有结束的意思。
窗外樱花早已落尽,枝头抽出新绿。
本该盎然的春在无尽阴郁中慢慢被消耗掉。
“还是学不乖呢。”
偏头吻了吻还在熟睡的程舒逸,司听白轻叹了声:“看样子春天结束前,你是没法子出去了。”
自顾自地亲吻着程舒逸的脸,司听白的语气里满是可惜。
再次将熟睡的人吻到呼吸困难后大喘气。
顺过来气的程舒逸下意识呢喃着:“不要…我不行了…念念……”
“乖,等我晚上回来。”满意地听到念念两个字后,司听白终于走出了房间。
虽然程舒逸已经睡熟,司听白的动作还是下意识地很轻。
等她洗漱更衣完下楼后,黎姿已经到了。
今天比过去上班迟了将近四个小时,黎姿尽职尽责等了四个小时。
在即将上车前司听白却在车边看见了个不速之客,眼神里有些意外。
站在灭烟柱边的人轻蔑地抬起眼,指尖的半截香烟静静燃着,盯着司听白的眼神锐利似鹰。
“老板,她已经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不闹不讲话,就这样一直盯着我们的车。”黎姿有些为难,她看了眼司听白,等着老板的吩咐:“您看,需要报警吗?”
这句话问出来时,黎姿莫名觉得有些怪。
小心翼翼地又打量了眼那个看起来不好惹的人,自觉闭了嘴,默默退开。
“你先上车吧。”司听白没有理会瞪着她的人,只是跟黎姿说:“通知高层半个小时后开会,聊聊恋综那个合同的完善和筹拍,另外,把明后两天的工作都挪到今天。”
连连点头的黎姿记下要求,问:“老板您明后两天是要休息吗?”
“嗯,暂定。”
司听白没有再多说,黎姿也不敢问,记录完工作后迅速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站在灭烟柱边的人抬手掐了烟,沉步走过来。
这段时间司听白按时上下班,日子过得相当太平。
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还有个疯狗似的硬茬。
“程舒逸呢?”
俞原野冷眼盯着司听白,沉声问:“你把程舒逸关起来了是不是?”
第102章 果然,都是演的
看着来势汹汹的人,司听白并没有什麽表情。
她平静地盯着眼前人,将俞原野的审视与打量全部收下。
“司听白,”已经走到司听白面前的俞原野冷冷道:“我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联系不上程舒逸了,希望你知道当成年人失联超过四十八小时后,就可以立案了。”
听着俞原野的话,司听白表情并没有什麽变化,只是说:“所以你现在是在以什麽身份对我进行问询,朋友?警察?”
不理会司听白打马虎眼的行为,俞原野咬着重音:“重点是我联系不上程舒逸了。”
“所以呢?”司听白冷笑道:“程舒逸不想理你,关我什麽事?”
自从那天处理完盛知鸢的事情后,司听白就再也没有见过俞原野,早已经将这个人抛之脑后。
她把程舒逸带回家的事情,目前除了她和程舒逸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就连司明裕放在她身边的那个‘眼睛’,也对此事不知情。
看着俞原野的表情,司听白几乎是瞬间就可以确认,俞原野并没有足够大的把握能在自己这里找到程舒逸。
所谓立案,也不过是想吓一吓自己而已。
“因为只有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俞原野咬着牙说:“带着目的接近舒逸,利用她的感情,欺骗她的信任,有你算计走了江城娱乐的先例,现在又舒逸失踪,排除掉舒逸近期的接触对象,你有最大的嫌疑。”
一想到司听白再次接近程舒逸是为了给她自己的未婚妻治病,俞原野就恨得牙痒痒。
她和程舒逸认识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程舒逸对一个人动感情。
可是换到的代价却是失去一切。
俞原野打心眼里替程舒逸不值,面对司听白时总是带着浓浓的敌意。
“哦?”
司听白挑了挑眉,淡声道:“所以你现在是带着立案回执来审我的吗?这个流程对吗?”
没想到司听白不接茬,反而还搬出了立案回执。
程舒逸失联没超过四十八小时,还没法去立案的俞原野被她怼得一愣。
联系不上程舒逸是俞原野昨天发现的。
最近江城出了个命案,刑警队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前天俞原野才把犯罪嫌疑人给抓住。
破了个案件,熬了一礼拜的队里终于给了半天休息,俞原野昨天早上跟程舒逸说自己下午休息会去医院看她。
可是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被回复过。
察觉到不对的俞原野找去了江宜医院,却被告知程舒逸最近几天都没有出现过,负责照看程游历的人一直都是江宜安排的人。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能找的地方俞原野都找过了,可程舒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频。
以前程舒逸工作忙时也出现过信息回复不及时的情况,但那个时候只是工作忙。
现在程舒逸没有了工作要处理,所有的重心都在程游历身上。
可就是一个那麽看重姐姐的人,居然会放任医院的人照顾,这不符合程舒逸的性格。
俞原野直觉,程舒逸出事了。
“你放心,一旦达到时间,我会按照流程来办你,”俞原野冷冷一笑,厉声道:“你装乖扮傻的能力骗骗舒逸,瞒瞒你的助理和家人得了,你瞒不过我的。”
“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是联系不到舒逸的话,我会申请收查令。”
放出最后的底牌,俞原野盯着司听白的眼睛和表情,试图查找到一丝慌乱。
可不论是她的提到立案还是收查令,司听白的表情始终都没有什麽变化。
这异于常人的从容淡定,让俞原野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程舒逸的失踪,一定跟司听白有关。
“这样吗?”
司听白短促地笑了声,语气里满是鄙夷:“我竟不知道,江城警局姓俞?”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听出话里浓浓的讽刺和挑衅,俞原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你是在侮辱我的职业。”
“侮辱?”司听白表情里的鄙夷更深,抬手指了指自己,笑起来:“我吗?”
“可是俞警官莫名其妙殴打我的时候,有想过自己的职业吗?”
“身为人民警察,却带着私人怨恨殴打公民,那个时候你想过自己是人民警察吗?”
司听白语气始终从容,她冷眼看着俞原野被她一点点挑起火气。
摄像头就在正前方,一旦俞原野动手,这将会是停她职的铁证。
确实该想点办法解决掉俞原野这个麻烦,不然超过四十八小时,俞原野真的能弄到收查令,司听白默默在心里算计着,看向俞原野的视线渐渐冷下去。
“司听白,你不用在这里吓我,我的行为我会自己去上报申请惩罚,我自会为我的冲动买单。”俞原野死死攥紧的拳头,抑制着怒火:“但是作为程舒逸的朋友,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麽恩怨,我都希望你能放过程舒逸,她不欠你什麽,更不该被你这样对待。”
“我居然不知道,人民警察连这个也要管?”司听白冷冷一笑:“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无权干涉和知晓。”
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俞原野的情绪已经到暴走边缘,她咬着牙怒喝道:“司听白!我现在以程舒逸的朋友在跟你讲你们的事情,请你不要扯别的。”
“好了警官大人,”不理会俞原野的愤怒,司听白低头看了眼腕表,淡声道:“现在,我需要去工作了,如果俞警官仍旧有什麽疑惑,欢迎带着收查令来江城娱乐找我。”
说完,司听白也不给俞原野再次开口的机会,轻轻叩了叩玻璃。
车门应声而开。
“司听白!”
眼看着她要走,俞原野忍不住上前,可速度还是慢一步。
电动车门几乎是瞬间关上。
留给俞原野的只有玻璃,玻璃窗是单向的,她甚至无法看清车内的情况。
俞原野的手拍在玻璃窗上,语气很着急:“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程舒逸真的失联了,如果你知情或者你有什麽消息,我都希望你能给我提供线索,她之前已经被私生饭攻击过一次,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件事我没有……”
未说完的话全部都被阻隔在车门外,变成只隐约清晰的声音。
不理会疯狂拍打窗户的人,司听白冷声道:“开车。”
黎姿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车外的人。
车门并不完全隔音,刚刚她们的争执都被黎姿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当她听见程舒逸的名字和失踪两个字时,下意识想到了司听白那天叫她准备的那些玩具。
这件事黎姿全部都告诉了司明裕,奈何司听白跟防贼一样防着她。
所以黎姿并不知道司听白这些东西最后是如何用到的。
但现在听着那个警察的意思,似乎是司听白把程舒逸给关起来了。
还在心里盘算踌躇的黎姿斟酌着这件事的真实性,殊不知一道冰冷的视线早已经将她的想法看穿。
“黎姿。”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愣,下意识回应:“老板我在。”
不知道为什麽,黎姿瞬间紧张了起来。
而司听白也仅仅只是叫了一下她的名字而已。
车内的氛围瞬间冷下去,无声的压迫感随即蔓延。
“如果今天的事情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司听白视线落在前方,语气冰冷:“我会让你也消失。”
也字被咬了重音,弦外之音非常明显。
听着这话,黎姿心一紧,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点头道:“老板别担心,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驶出小区的车辆将还在纠缠的人甩在车外。
只能眼睁睁看着车辆走远的俞原野咬着牙,不甘心地攥紧拳头。
……
……
江城娱乐的运营已经走上正轨。
虽然仍旧没有招到更合适的经纪人,但江城娱乐最近的主做的板块是养成系。
前期被记录的小素人们并不需要经纪人接工作任务,公司内部安排的训练课以及一月一次的考核期已经足够有看点。
每周一次的更新视频,流量竟然也不低。
例会将近期江城娱乐的艺人行程全部都进行了复盘整理,以及将公司与前季度的流水和盈利情况进行了对比,司听白又问了近期艺人的代言与行程后,宣布了散会。
下午三点司听白有个拍摄,以及新单曲的录制宣发。
她将时间和行程安排完后才终于走出会议室。
一出会议室,就撞上了个等候多时的人。
“孟宁九?”司听白有些意外,忍不住道:“你今天下午不是有拍摄行程吗?”
自从司听白接管江城娱乐后,对原有的艺人并没有多苛责。
该给的工作和分红照旧,所有艺人的运营模式都保持着程舒逸留下的标准。
而最开始归属于程舒逸的孟宁九也已经被安排给了新经纪人。
不论是工作量和行程安排都跟过去没什麽区别,每天也仍旧在接综艺出新歌上音乐节,只是新经纪人少了程舒逸挑本子的毒辣眼光。
从选秀综艺里出来后,孟宁九再没有过大爆的舞台和机会。
所以在这里看见孟宁九时,司听白只觉得意外。
“听白,”孟宁九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她们俩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上司下属,之前在训练营的日日夜夜,司听白早已经把孟宁九当朋友了。
所以面对好友的请求,司听白没有拒绝:“是工作方面的吗?你说,我都会满足。”
每个艺人的花期都很短,尤其是唱跳偶像。
出不了大爆热曲或者舞台,很快就会被后起之秀的光芒给覆盖。
猕猴桃那边已经开始在筹划《少女宇宙2》了,这一次对标上一季,官宣时间定在了暑假,看样子是要称霸暑期档。
想要效仿和分一口饼的公司不少,江城娱乐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不说放选秀艺人,但是把孟宁九塞进去当pd或者导师助理,热度都不会少。
关于这个想法司听白已经跟向叶妮提过了,邀约的合同已经在走了。
“就是,你策划的那档恋爱综艺,”孟宁九抿了抿唇,下定了某种决心,认真道:“我可以上吗?”
“啊?”
完全没想到的要求,司听白被这话问得一愣,有些意外:“你为什麽要上?”
从艺人转型成管理层后,司听白对圈内的发展与事件关注的更多了。
少女宇宙出来的艺人们人气最高,当下发展最好的除了司听白外,就是孟宁九。
可是一个选秀出道的年轻艺人上恋爱综艺,这对唯粉来说不亚于致命打击。
“因为我想要热度。”孟宁九也不掩饰,直接道:“自从我们俩的事件平息后,不论是话题还是关注度都在大幅度减少,我需要曝光,我想红,被骂也无所谓,我需要机会。”
面对孟宁九的要求,司听白一时间提不出拒绝的话来。
没有哪个艺人会白白浪费自己的青春,为了人气和热度豁出一切并不丢人。
可是……
“你先别拒绝我,我知道这件事很冒险,”孟宁九有些着急,她抬手抓住司听白的衣袖,轻声恳求道:“可是听白,如果我再次过气,我就又会被她抓回去的,我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与她抗衡的能力,能做的只有拼上我的一切去赌,赌一个我可以抓住的未来。”
这档恋综讨论度很高,只要后期热度跟上,孟宁九就能多多在节目上宣传自己。
她太需要关注,太想红了。
见司听白犹豫,孟宁九也不再隐藏,她咬了咬着牙,解开自己的衣服纽扣,露出锁骨下显眼的吻痕。
“在没有进入江城娱乐前,我一直在被姚鹤导演的独女,姚落河被包///养,”
孟宁九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将自己的伤口揭开:“我当初跟程姐的合约只签了一年,在我们成功出道后,程姐和姚落河签了一个剧本,叫《镜花映月色》,定好的主角是你和我,导演就是姚落河,但是后面江城娱乐出事,所有的高层被大换血,程姐离职,剧本流拍,江城娱乐赔了很大一笔违约金,我以为她会就此放过我。”
这是孟宁九第一次跟别人提到这件事。
姚鹤是电影圈近百年来第一个拿下国内外奖项大满贯的女导演,她的名气和地位在圈里是无可撼动的存在。
十七岁那年,还在京传表演系念大三的孟宁九第一次见到了姚落河。
继承了母亲审美天赋的姚落河风格大胆又细腻,只比孟宁九大十岁的她,已经是圈里很有名气的导演了。
姚落河的特长就是拍人,经过她镜头出来的偶像都会美出新高度,所以圈内许多人挤破头都想拿到她的本子留下名场面。
但姚落河不爱拍明星,反倒是更喜欢捕捉素人。
那年姚落河新片筹拍在京传选拔演员,十七岁的孟宁九在五千人里脱颖而出。
两个人自此结缘。
在孟宁九成年后,暧昧一年的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原本以为这会是幸福的开端,可在一起后孟宁九才发现,姚落河对她的在意和控制欲已经达到了偏执的程度。
她不许孟宁九出现在别人的镜头下,不许孟宁九被任何除她之外的人约拍,哪怕只是一张毕业的班级合照也会引发姚落河的暴怒。
日益增长的控制让爱变了味道。
孟宁九想过沟通,可是姚落河的偏执根本不给她讲话的机会。
忍无可忍的孟宁九抛弃一切从京城跑到江城,她不想浪费自己的专业,可只要在电影圈就一定会被姚落河限制。
这个时候程舒逸出现了。
孟宁九签约了江城娱乐,成为了公司训练生,苦苦训练一年多后,参加宇宙少女出道。
安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出道夜,原以为会是c位出道的孟宁九被卡九。
也是那个时候,孟宁九悲哀的意识到,姚落河的地位和势力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江城娱乐出事后,孟宁九再次遇见了姚落河。
“那个疯子丢下了正在拍摄的剧组,在楼下等我,”孟宁九始终闭着眼睛,可泪水早已流淌:“她说,只要我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只有回到她身边,不然……”
后面的话再讲不出。
孟宁九长长地叹了声气,慢慢睁开眼睛:“所以听白,这就是为什麽我劝你不要对这个圈子里的人动心,哪怕是舒逸姐……她们没有真心,艺人在她们眼里不过是赚钱的工具,以及好操控的玩///物罢了。”
静静地听着孟宁九讲完这一切,司听白终于明白了孟宁九一开始的反常。
在最开始遇见自己时,孟宁九对自己的敌意只是怕自己分走了程舒逸的资源和关注度。
程舒逸是孟宁九唯一翻身的机会。
后面知道了自己和程舒逸的关系后,孟宁九连番劝阻。
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自己深陷。
只可惜,自己对程舒逸的执着早在十年前就种下了。
“我知道了。”看着孟宁九的眼泪,司听白从口袋中拿出纸巾递过去:“你上恋综的事情我会安排,包括我们俩死敌的身份我也会继续安排话题营销,时刻让我们保持在对立的状态。”
再一次以自己为话题度,换取孟宁九的人气维系。
“不,”孟宁九摇头,拒绝的很坚定:“我不要你替我承担全网黑的网络暴力,我确实想红,但不想踩着朋友的‘尸体’换热度。”
“没事的。”
司听白安抚性地拍了拍孟宁九的肩膀,轻声说:“这件事情我有安排。”
擦掉了眼泪的孟宁九眼尾红红,她看着司听白唇边那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麽,这一刻,孟宁九在司听白身上看见了程舒逸的影子。
再次安抚了几声将孟宁九的情绪稳定后,两个人在回廊上分开。
孟宁九去赶通告,司听白转身回到了办公室开始处理工作。
明后两天是被腾空的时间。
司听白准备带着她细心养护的植物好好晒晒太阳。
……
……
再次醒过来时,小房间里只有程舒逸一个人。
空气里保持着流通的清爽,司听白并不在身边。
尝试挪动着身体的程舒逸慢慢坐起来,这段时间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
她抬手试探着慢慢下床,往前走五步是小门的位置,敲一下就会迅速有人来回应。
时刻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没有窗户,唯一的门始终是上锁状态。
这房间里除了司听白外,再没有旁人能进来了。
尝试着抬手摸索上床头柜,那盏开过的小灯已经被拿出去了,司听白什麽都没留给她。
将能摸索和去的地方全部都搜索了一遍无果,程舒逸颓然地坐回了床上。
她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念起司听白。
这间小房间里她唯一能想念的人有且仅有司听白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司听白在做什麽?
她这样做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麽呢?
房间里会不会有监控?这个念头闪过,程舒逸下意识抬起眼开始环顾四周,没有闪烁的光点,也没有能藏匿探头的地方。
黑暗里什麽都没有。
长长地叹了声气,程舒逸仰面摔回床上,盯着天花板怔怔地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身边只有司听白的原因,她此刻能想起来的一切都跟司听白有关。
也不知道今天编造的那个梦境有没有被司听白相信。
她真的会给自己带植物,真的会让自己晒太阳吗?
这* 样想着,程舒逸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你到底想要什麽呢,司念念?”盯着黑漆漆的四周,程舒逸轻声问:“这样把我关起来,目的是什麽呢?”
“是为了报复我之前辜负你?”
黑暗里没有声音回复。
“为了让我尝到等待你回应的滋味?”
程舒逸问询声渐渐小下去,语气里还带有丁点落寞:“还是只是为了让我难受?把恨意耗尽后,彻底结束吗?”
自顾自地问着墙壁,程舒逸忍不住抬手轻数着墙上的划痕,马上就要第九天了。
什麽时候能出去这个问题仍旧无解。
司听白这麽些天对她的态度跟第一天没什麽区别。
很凶很冷很蛮横。
接吻和亲密时候的动作也并不温柔,总是让自己介于难受和舒服之间。
这是程舒逸第一次完全猜不透一个人的内心。
她看不透司听白对她的感情,也无法分析出她们的以后。
带着这个困惑,程舒逸渐渐地感受到了困倦。
自从被关进来后,她好像总是睡不够一样,明明大多时候都是在睡觉,可还是觉得乏累疲倦。
对外界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正当程舒逸昏昏沉沉再次要进入梦乡时,门锁被轻轻转动开。
听到声音的程舒逸迅速坐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袭遍她全身。
司听白回来了。
客厅的光亮溢进来,这间小房间里的唯一光源回来了。
“念念。”程舒逸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跑过去拥抱住进门的人:“我好想你。”
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的司听白一愣,下意识抬手环抱住扑进怀里的人。
程舒逸今天为什麽会这麽主动?
“又做噩梦了?”司听白紧紧拥抱住程舒逸,语气温柔:“这次又梦见了什麽?”
依偎在怀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头,程舒逸轻声说:“没有噩梦,只是想你。”
这句话真心占大多数,还有少部分的乖顺假象。
被关在小房间里的程舒逸每天除了想司听白外,确实没有什麽可做的了。
抬手将门关上,最后一丝光源也切断。
程舒逸的眼前再次只剩下黑暗。
心底闪过片刻失落,程舒逸将脸埋在司听白怀里,没有出声。
可下一瞬,一束暖光自上而下地倾泻下来。
程舒逸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在这间小房间顶部的柜子上看见了今天早上的那台灯。
灯没有带出去,一直被司听白放在这个房间里。
有了光,程舒逸能清晰地看着司听白的脸,这个早已经无声浸透到她全部生活里的人。
“真的是想我?”司听白挑了挑眉,轻笑道:“你现在坦白你的要求,我说不定会考虑要不要答应。”
这麽多天程舒逸第一次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司听白不信真的只是因为想念。
可是依偎在她怀里的人扬起脸,认真道:“真的只是想念念了,我在想你今天做了什麽,有没有想起我。”
程舒逸的眼睛很大,尤其是此刻盛着光,亮盈盈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杂质。
清晰地倒映着一个完整的司听白。
这麽些天的久睡,程舒逸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红血丝,就连皮肤也因为得到了规律的作息好了不少。
司听白单手抱起程舒逸,快走两步将人放回了床上,忍不住倾身吻了吻那双眼睛。
“你最好没有骗我。”浅尝辄止的吻,司听白慢慢站起身,将手上提着的袋子给递过去。
看着被递来的东西,程舒逸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
她抬手接下包装袋,慢慢地拿出来。
精致漂亮的植物盆栽就这样出现在她掌心。
这是一盆仙人掌。
一盆被她编造出来的,假梦境里的东西。
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程舒逸眼神里满是欣喜。
司听白是不是,准备要放自己出去了?
将程舒逸眼神里的期待和欣喜尽收眼底,司听白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刚刚被那句想念带来的喜悦全部消散,仅仅只是一个试探,就可以轻易探出程舒逸的想法。
司听白轻轻抬起手拈住程舒逸散落的发丝,温柔地为人挽到耳后,唇边笑意犹在,心却渐渐冷下去。
果然,目的还是为了要出去。
都是假的,程舒逸现在的乖巧和顺从,都是演出来的。
第103章 她终于失控(一更)
并不知道司听白心中所想的程舒逸仍旧沉浸在有希望出去的喜悦中。
她捧着那盆仙人掌,借着暖光细心地瞧着。
这抹鲜活绿色是这多天里程舒逸除了司听白外,见到的唯一活物。
不顾仙人掌周身有利刺,程舒逸轻轻抬手抚摸上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仙人掌的时候,她被人攥住了手腕。
“别碰,”
司听白扣住程舒逸的手腕骨,沉声道:“刺会留在你的指尖里,感染了以后会很痛。”
抬手将程舒逸掌心里的小植物给拿出去,不顾程舒逸眼神里的不舍得,司听白抬手将那鲜活的绿搁在了台灯边上。
带着刺的危险彻底远离了程舒逸。
好不容易出现的鲜活绿色又被拿走,程舒逸的表情略显得失落。
她轻轻将空掉的那只手慢慢攥成拳,试图握住点什麽。
司听白捕捉到程舒逸的失落和动作,淡声问:“很喜欢它?”
听不出情绪的问询,透露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程舒逸愣了一秒后下意识摇头,扬起脸笑道:“不喜欢,我只喜欢我的念念。”
早已经学会了拿捏司听白情绪的程舒逸装得自然又利索。
她默默调整着假笑的弧度,在心里思索着,这样笑应该够温柔吧。
可现在司听白早已经不再信她,连同这个笑里的勉强也被看穿。
“别这样笑,”看着那双笑眼澄澈,司听白抬手捏住程舒逸的脸,冷声道:“很丑。”
就这麽讨厌留在自己身边吗?
为了出去甚至连笑都能做出伪装,司听白的情绪渐渐冷下去,指尖也无意识地收着力。
脸颊被指尖攥得有些发痛。
程舒逸的笑意凝结在唇边,硬生生被司听白粗鲁地挤了回去。
软乎乎的脸颊跟面团子似的,原本只想阻止这个笑意的司听白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
带着情绪捏玩着程舒逸的脸颊,直到那白皙脸颊上印出的红痕。
程舒逸本就皮肤白皙,又许久不见光,泛红的指印在雪白的脸颊上格外明显。
那恶趣味的指尖于心不忍地松了力气,意犹未尽地离开了程舒逸的脸颊。
司听白轻咳了声,淡道:“不许这样笑了。”
明明知道是装出来的,可是看见这久违的笑,司听白还是忍不住会心动。
比起程舒逸在职场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强势,司听白更喜欢看她笑。
过去的程舒逸总是很少有笑意,她将自己的情绪封闭,用坚硬的壳将自己伪装起来,只留给别人锋利的刺。
已经习惯了拥抱尖锐利刺的司听白拿这柔软的笑意没有任何办法。
她怕程舒逸再笑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心软。
“好吧。”收敛下情绪,程舒逸闷闷道:“不笑了。”
默默在心里记下这笔仇。
司听白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这样的软语讨好已经是程舒逸能做出来的极致,她强装出来的温柔假象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为了能够出去,程舒逸已经尝试过了无数办法。
自己太凶对她会被报复,现在温柔了,讨好了,她还是不乐意。
她到底想要自己变成什麽样子才会满意呢?
沉眸盯着司听白的脸,程舒逸竭力抑制着扇她的念头。
不听话的小狗,就该被拴起来好好教训一顿才能学乖。
刚刚还温馨的气氛瞬间冷下去。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隐忍的火气,忍不住勾起唇。
这才是程舒逸的真实情绪,锋利的,尖锐的,不加以任何掩饰的。
“不开心了?”司听白看穿她的念头,轻轻抬手抚摸上程舒逸的脸颊上那被自己捏出来的红印:“想扇我吗?”
挑衅一样的话语问出来,被看透心思的程舒逸慢慢闭上眼睛,咬着牙道:“没有。”
为了出去,程舒逸愿意忍一忍。
而且她也是真的想和司听白重新开始。
面对司听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做法,程舒逸都愿意忍一忍。
毕竟是自己对不起司听白在先,是自己辜负了她的感情和爱,所以让她讨回去,出出气也是没什麽的。
极力隐忍着情绪的程舒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控制着情绪,她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
偏偏,司听白仍旧是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她静静地盯着程舒逸。
那双曾经被程舒逸最喜爱的,清淩淩像镜子般澄澈透明的眼眸,现在变得像刺一样尖锐。
不动声色地将程舒逸此刻的伪装和假象全部看穿。
“真的没有吗?”
司听白轻笑起来,语气里满是挑衅:“别骗我,你知道后果的。”
不算短的一年相处,足够司听白将程舒逸的全部性格看透。
能忍是程舒逸最大的优点。
一个中途转行,全无背景的新人仅仅只用了九年就能靠着自己做到圈子里的顶端。
除了绝对的实力以外,程舒逸吃过的苦头,是司听白不敢想象的。
所以已经摸爬滚打从人堆里挤出来的程舒逸惯用冷漠,用强势,将自己的全部情绪隐藏。
她擅长伪装,为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但司听白根本就不要这些。
她把程舒逸关起来不是为了这装出来的温柔,也不是要程舒逸演出来的在意。
而是将程舒逸全部都剖开。
司听白要全部的,真实的,毫无保留的程舒逸。
现在已经在情绪崩溃边缘的程舒逸终于不再伪装了,过去的九天里,程舒逸从最开始的强势到示弱,再到现在的温柔讨好。
她能用的招数已经全部都用完了。
司听白知道,自己已经距离自己想要的东西很接近了。
程舒逸已经忍不住了,她的情绪已经要失控了。
这间小房间里的一切都归司听白主宰。
在独属于她的世界里,程舒逸就像是被她攥在掌心里一颗的洋葱,层层扒开伪装,即将窥探到最真实的内核。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疯狂,唇边的笑意更加挑衅。
被当成猎物般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
程舒逸此刻没能在司听白眼神里读取到半分爱意。
强装出来的最后温柔也被这句威胁打散。
隐忍的情绪失控,程舒逸忍不住抬起手,干脆利索地甩了司听白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小房间里竟然有了回声。
原本步步紧逼的人被打偏了脸,司听白却短促地轻笑出声。
被打的人不怒反笑,舌尖轻轻抵着脸颊,司听白笑道:“终于,不肯装了?”
程舒逸还是那个程舒逸,不管被关多久,仍旧是驯服不了的倔骨头。
如果真的有一天程舒逸变得乖顺柔软,反而不是她了。
比起强装出来的讨好卖乖,这样的程舒逸才是司听白最熟悉,最喜欢的样子。
“我装你爹,”被彻底挑起火气的程舒逸冷笑道:“就问你一句,你他爹的还要关我到什麽时候?”
被逼到极致的人已经开口骂脏了,不理会程舒逸的问询,司听白抬手,指腹轻擦拭过唇。
白皙指腹蹭下一抹鲜红血色。
程舒逸这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被扇破的唇边隐隐溢出些许血丝。
司听白抬手,强势地将血迹抹在程舒逸的唇上,笑道:“当然是关你到我死的那天啊,我死之前你都别想出去。”
她的声音低哑,宛若鬼魅般冰冷。
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脸,只觉得陌生。
“没出气?”司听白挑衅地扬起另一边脸,“要不要再……”
啪——
未说完的话被耳光打落。
不等司听白开口要求,程舒逸就已经抬手。
“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程舒逸干脆不装了,她双手环胸冷笑道:“什麽时候也轮到你要求我了?”
未经自己允许就把自己关起来,故意在口口的时候中断,逼着自己求饶讨好。
这一笔笔账程舒逸早就想跟司听白清算清算了。
沉眸看着安静的人,程舒逸的火气更甚。
小狗早已经不是那个乖巧的小狗了。
学坏就不说了,现在居然敢拿死亡来做期限。
死这个字居然是能轻飘飘用来威胁自己的东西吗?
“嗯?司听白。”程舒逸冷声命令道:“说话。”
满意地看着程舒逸的情绪变化,程舒逸越是失控,司听白笑意就越盛。
她乘胜追击道:“等不到那天的话,你现在也可以选择亲手掐死我,我不会还手。”
“反正,这条命是被你捡回来的,我还给你。”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麽周昭这个人能对程舒逸造成这麽大的影响,但唯一能清楚的就是周昭是死人。
如果死亡能换到程舒逸心里的永恒。
司听白很乐意就此死在程舒逸手上。
“司听白!”
再次听见死这个字眼,甚至还挑衅地威胁让自己掐死她。
看着司听白这张脸,情绪彻底失控的程舒逸厉声呵斥着:“没人有资格决定你的生死,你这条命是拼上另一条命换来的。”
硬的不吃,软的也没用。
能用的招数都用过了,人生过去三十年,程舒逸还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过这番境地。
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不知吻过多少次的脸,程舒逸又爱又恨。
因为太过于生气,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在发抖。
死亡这两个字太沉重了。
程舒逸已经再不能承受住半分。
当初山顶上因为她无辜送命的周昭,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程游历。
每一桩每一件都沉得足够压垮她。
可偏偏司听白现在还在这里用她自己的死做威胁,眼睁睁看着自己失控。
“另一条命?”捕捉到关键字的司听白追问道:“你的,还是周昭的?”
司听白直觉,距离真实的程舒逸已经很近了。
第104章 可以靠着我的肩膀(二更)
不理会司听白的追问,程舒逸抬手试图将挡在面前的人给推开。
她想出去,被这样一直关下去不是办法。
且不说程游历还在医院里无人照料。
如果被俞原野或者陈橙察觉联系不上自己,她们肯定会率先怀疑到司听白头上。
失联超过四十八小时就可以立案。
到时候俞原野带着收查令上门找到自己的话,司听白就彻底毁了。
即使自己愿意为了保司听白,说自己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自愿的。
但按照俞原野对司听白的敌意和厌恶,她肯定会拼尽一切把司听白给送进去的。
司听白不只是司家的人,更是娱乐圈的公众人物,又处在上升期。
一旦曝光,这件事的影响足够毁掉司听白,也够毁掉江城娱乐。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必须要把这件事捂得死死的。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现在的思绪出奇的清醒。
这样想着,程舒逸在心底又默默给司听白记了一笔。
等自己出去的,一定要把这几天的事情好好讨回来。
司听白真的该被好好教训一顿了。
但不论是年岁还是身高,程舒逸与司听白间都有着极大的差异。
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猛地攥紧拉入怀中。
司听白强势的吻接踵而至。
带着浓浓的血腥味的舌尖撬开牙关,程舒逸被整个禁锢在司听白怀中。
她不是司听白的对手,近十厘米的身高差逼着程舒逸不得不仰起头承接这个吻。
刚刚那两巴掌打破了司听白的唇角,这不知死活的疯子甚至还主动咬破了口腔内部,被舌尖强势送进来的血腥味席卷了程舒逸的整个口腔。
新鲜的血液混杂着津液,与舌交织着。
呼吸再次被掠夺,直到程舒逸的呼吸紊乱,腿也软了下去时。
她的腰被司听白用手圈住,整个人被提起来放置在床上。
侵略一样的吻终于结束。
司听白喘着气,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程舒逸的唇。
并不知道程舒逸在为自己考虑的司听白,将程舒逸此刻的态度当成了她提起周昭时才会出现的排斥和抗拒。
又是周昭。
只要提起这个人,程舒逸就会失控。
尽管程舒逸已经跟自己说过对周昭不是喜欢也没有爱。
可是这在意的程度早已足够司听白嫉妒到发狂了。
她发誓一定要把周昭这个人彻底从程舒逸心里赶出去。
一个死人,凭什麽被程舒逸在意这麽多年。
能牵动程舒逸情绪的,以后有且只能有自己一个人。
这样想着,司听白抬手,将指腹轻轻按在程舒逸的唇上摩擦。
原本残留在司听白嘴角的血现在全印在了程舒逸的唇上。
怕唇边血迹不够的司听白还特意在接吻前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只为了把这抹艳色加深。
看着身下人的唇染上红,这是自己留下的印记。
“你是我的,”司听白满意地笑起来,她指腹轻拈着程舒逸的唇,低声强调着:“程舒逸,你是我的。”
感知到眼前人浓浓的占有欲,程舒逸顺着气,冷冷骂着:“疯子。”
“随你骂,随你打,随你怎麽教训我。”
将程舒逸此刻情绪照单全收,司听白笑着说:“你只能是我的。”
被气急了的程舒逸闭上眼睛,拒绝跟司听白沟通。
下一秒,脸颊被掐住,程舒逸被迫仰起脸。
“话没说完呢。”司听白慢慢弯腰,用额头抵住程舒逸的额头:“我的命是谁换回来的?”
冷冷别开脸的程舒逸不肯开口。
钳制在脸颊上的指节用着力气,再次将人给掰回来。
“从今天开始,我会和你待在一起,”司听白冷笑道:“你什麽时候跟我说真话,我就什麽时候考虑放你出去。”
决定做出这一切的时候,司听白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
她要完整的程舒逸。
不论隐藏在这躯体下的是怎麽样的灵魂,她都喜欢。
认定了,就再也不改。
“想听真话?”被掐着脸的程舒逸睁开眼睛,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司听白。
司听白闭着眼,她的脸色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唯一的艳色是唇上的血痕。
与自己唇上相同的,司听白的鲜血。
额头抵着额头,她们的距离无限近。
程舒逸感觉仿佛自己只需要眨眨眼,司听白的睫毛就会戳进她的瞳孔中。
这样的距离甚至能让程舒逸听见司听白的心跳。
曾在黑暗中聆听过无数次的,蓬勃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不知道为什麽,这心跳让程舒逸突然想起了训练楼里的那场大火。
她被打晕在角落,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那是程舒逸人生中少有的无措时刻,她自认为并不是个怕死的人,相反自从当年出事后她每一天都在盼望着死亡的到来。
但当时她还没有找到周昭,就在这执念要变成遗愿时,她听到了心跳声。
比死神先一步到达的是司听白。
砸在脸颊上的泪水唤醒了程舒逸,她在熊熊大火中看见了少女无措的眼睛。
被磨破的膝盖,狼狈的衣衫,司听白就这样闯进火场背起了自己。
仅有一个的求生器材也被司听白让给了自己。
那是程舒逸第一次体会到能依靠的踏实感。
感受到程舒逸软下去的语气和态度,司听白点点头嗯了声:“听真话。”
“那就把手机还给我,”程舒逸抬手抚上刚刚被自己打出来的巴掌印,轻声道:“先给我诚意,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讲真话。”
过去一直是程舒逸很抗拒的话题。
这麽多年她自我折磨自我撕扯早已经习惯,突然地叫她给出真心话,程舒逸一时间还是有些恍惚。
要怎麽开口讲那段往事呢?
程舒逸想不出来,但现在更重要的联系上俞原野和陈橙,以防她们察觉自己失联后去报警。
开口的不是真心话,仍旧是条件利益,司听白闷闷道:“你没有……”
未说完的话被堵回去,司听白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因为就在她刚开口的瞬间,程舒逸主动倾身吻住她的唇。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滑过。
指尖还停留在司听白的脸上,程舒逸声音很轻:“小狗,不要得寸进尺。”
暖色灯影落入程舒逸的眼睛里。
她的瞳色本就偏浅,像一盏茶,此刻漾出无边温柔。
一站一坐着的姿势让身下人呈仰视的姿态,司听白望着程舒逸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完整的自己。
那双漂亮如清茶般的眼眸此刻似春水初生。
仅只一个轻眨的动作便泛起涟漪,引得司听白心甘情愿溺进去。
再次听见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都已经到嘴边了的狠话被这一吻封印住,司听白的耳尖瞬间发起烫,红晕迅速蔓延上脸颊。
感知到耳尖的滚烫,司听白有些慌张地避开了程舒逸的视线。
明明彼此早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仅仅只是一个对视,就这样轻易让司听白红了脸。
“你确定把手机给你,你就会跟我讲真话?”司听白的气势弱下去,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少女娇俏:“我要全部的,完整的你。”
话语也变得有些磕巴,程舒逸被逗得忍不住笑,她点了点头嗯:“我说了会考虑。”
程舒逸难得给了好脸色,不是装出来的那种。
在心里权衡了下的司听白点点头,乖乖地直起身道:“那我去拿,你确定,你不许再骗我,不然我……”
那温柔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司听白身上,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小下去。
没听太清楚后半句话,程舒逸偏了偏头,嗯了声:“不然怎样?”
“不然我就折腾死你,”说完意识到不够有气势,司听白又故作凶狠地补了句:“在床上。”
在这狠话里程舒逸没感受到威胁,只听出了无限孩子气。
“那我应该说,很期待?”程舒逸眨了眨眼睛,轻笑着催促道:“快去拿。”
本就发起热的脸瞬间彻底红透,司听白突然转过身,逃也似地往外走。
程舒逸一定是故意的,司听白在心里想,她肯定是故意眨眼睛的,目的就是为了哄自己给她手机。
她是坏女人,不许中计!
司听白闭了闭眼睛,压下被扰乱的心绪,抬手将门给打开了。
这扇从进来后就没有再被打开过的门,终于有了光照进来。
坐在床上的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背影远去,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
真的要跟司听白说自己的过去吗?
该怎麽说呢?
又该以什麽样的身份去介绍周昭给司听白了解呢?
无辜让司听白也因为周昭的死亡感受到内疚的话,程舒逸做不到。
这是她自己欠下的罪孽,不该让司听白也因为周昭的死亡而内疚。
早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折磨的程舒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另一个人去分享自己的全部情绪。
这麽多年她遇事都独自解决,早已经不需要依靠了。
可是现在有个人说想知道完整的,全部的自己。
那全部的程舒逸,该是什麽样子的呢?
思绪乱成团,程舒逸无奈地垂下头,长叹了声气。
拿完手机走回来的司听白脚步一顿。
她看着程舒逸的表情,看穿了她的挣扎与犹豫。
没由来地,心有些疼,光是尝试开口都这样难受了,那亲身经历时的痛苦又该有多强烈呢。
“手机,”将东西递过去,司听白没有再关门,任由外面的光照进来。
而她带着光,在程舒逸身边坐下:“如果回忆是痛苦的话,可以靠着我的肩膀慢慢讲。”
“我不是回忆,是你的依靠。”
第105章 算了,我很失望(一更)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以及递过来的肩膀。
程舒逸忽而一笑,只觉得心脏的某个角落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拼命工作独自前行的这些年,程舒逸听到过最多的声音就是:【你累不累啊,怎麽不休息休息?】
【钱真就那麽重要吗?】
【何必呢,拼命成这样。】
这些带着善意的不理解声音太多了,多到程舒逸已经听到麻木。
可是像这样递过来的肩膀却是第一次。
也从来没有人跟程舒逸说过,自己其实可以依靠一下别人。
看着司听白年轻的脸,少女稚气犹在,眉眼间却透着不符年纪的沉稳与认真。
这不是一句空口许诺,程舒逸知道的。
没由来地又一次想起那场火,司听白用她的肩膀和身躯在熊熊烈火中为自己撑起一方安宁之地。
明明司听白比自己小了十一岁,但在她身边,程舒逸就会觉得很安心。
这种旁人无法给予的感受,或许自己真的可以选择依靠一下。
收回思绪,程舒逸抬手接过手机,轻声说:“你等下,我先打个电话。”
当务之急是马上通知俞原野。
叫她不要因为联系不上自己而着急,以免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虽然不爽司听白的行为,但司听白的前途不能毁,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她受到影响。
边等待着开机的时间,程舒逸边在心里打腹稿。
“好。”
看着正在忙开机的人,司听白轻轻抬手用右手食指勾住程舒逸的左手尾指。
本来是想用尾指勾的,因为这样就像是在拉鈎。
但是司听白踌躇了下,还是没有选择用尾指。
拉鈎是带有承诺性的动作,一旦动作做下,许下的话就是要生效的。
虽然狠话讲起来轻松,但如果程舒逸今天再次撒谎耍了自己的话……
算了,没有拉鈎,就不是承诺。
自己就还可以给程舒逸找借口,留后路。
察觉到司听白这个小动作,程舒逸没有嫌弃幼稚地推开。
而是将手机换成单手拿的姿势,任由司听白牵着。
静静勾拢指节,司听白垂着眸。
她此刻就跟程舒逸靠在一起,她们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但司听白却又觉得她们间的距离其实还有很远。
到现在司听白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分析出程舒逸对自己的感情究竟算什麽。
像是对伤害觉得亏歉,像是在哄宠物,但又像是真的很在意自己。
程舒逸,真的会爱上自己吗?
小小的疑惑在心底无限放大,司听白忍不住抬起眼偷偷打量程舒逸。
正皱着眉在讲电话的人明明未施粉黛,可仍旧美得惊心。
仅一件蔽体的白色衬衣,长发低挽起,轻垂下几缕碎发似朦胧雾影,暖色调的光柔和了她眉眼。
不能否认的是程舒逸真的很有魅力,她即使什麽都不做也能诱惑到司听白。
此刻就连皱眉都像是在调///情。
这麽好的程舒逸,真的会全心全意爱自己吗?
默默收回视线,司听白轻抬手,由勾着的姿势变成十指紧扣。
这个姿势非常有占有感,她能抓住一整个程舒逸。
被推开被欺骗太多次了,司听白变得有些不自信,她不确定自己做到最后一步时,程舒逸会不会上鈎。
明明最擅长洞悉和玩弄人心的人,却在此刻怀疑起了自己的计谋。
“司听白。”
冷冷地一声唤打乱了司听白纷扰的思绪。
听出语气里的不对劲,司听白有些紧张地抬起头,轻声问:“怎麽了姐姐?”
下意识叫出了熟悉的称呼,后知后觉的司听白闭上嘴,眨了眨眼睛。
刚刚太过于专注去纠结程舒逸的真心,以至于司听白根本无暇听程舒逸的电话打给了谁。
不过唯一值得程舒逸记挂的人,除了她的姐姐外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她们的指节交错,十指紧扣,仍旧是刚刚的亲密摸样。
只是此时程舒逸眼神里的温柔散尽,表情也冷下去:“你对俞原野做了什麽?”
听见这个名字时,司听白愣住了,没由来地有些紧张:“我……”
“她为什麽会被停职?”程舒逸冷声质问着:“不要骗我。”
开机后的第一通电话程舒逸打给了俞原野,但意想不到的是俞原野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因为职业原因,俞原野的手机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
像这样关机失联还是头一次。
没打通电话的程舒逸转头拨给了陈橙。
还没来得及因为终于联系上程舒逸而开心的陈橙,在程舒逸连声逼问下支支吾吾坦白了——
俞原野被举报在休假时间殴打公民,已经被停职调查了。
她的师娘本来都打点好了一切,准备让她记个大过,在局内把惩罚受完解决了就算了。
毕竟她在犯错期间是休假状态,和普通公民无区别。
可俞原野怕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刚破完案的队内荣誉,于是主动越级向上汇报了错误,申请处罚。
为这个事她师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俞原野寸步不让,所以在等审查组下来前,她师娘直接把俞原野给关了禁闭。
事是下午出的,陈橙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赶过去代替家属处理手续。
现在已经新一天淩晨,二十四小时的禁闭期没结束,俞原野还没放出来。
在电话挂断前,陈橙跟程舒逸说,在被举报前俞原野找过司听白问她的下落,还告诉司听白她会在四十八小时后申请收查令。
只是还没等到时间,俞原野就出事了。
举报方是匿名,但提供了监控录像,清清楚楚拍下了俞原野的脸和冲突时的场景,只是陈橙没有查看权限。
俞原野师娘说,最轻是记大过挨处分。
但如果对方真心想整俞原野,以后俞原野还能不能留在刑警队都难说。
挂掉电话后的程舒逸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用猜就知道举报人是谁。
俞原野虽然脾气爆,但这麽多年她不论是在职还是休假,都从未做出过违法乱纪的事。
唯一一次冲动和动手,是为了自己。
没有等到解释的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眼神渐渐变得失望。
她原本以为司听白只是任性了些,闹闹小孩子脾气而已。
但程舒逸没想过她会对俞原野动手,更没想到刺向俞原野的那把利刃会是自己。
“我,举报了她。”此刻已经没有了遮掩的必要,司听白抿了抿唇,淡声道:“因为她说跟你失联了,担心你会再次被私生饭报复,所以* ……”
所以在开完会后,司听白就举报了俞原野。
提供的是盛知鸢抢救那天,手术室外和俞原野发生冲突的监控录像。
她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报复俞原野打自己的事情,而是阻止俞原野申请收查令。
原本以为还要把人关很久才可以撬出来的真心话,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俞原野找到程舒逸。
她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以后程舒逸出去了一定会生气。
这些后果司听白不是没考虑过,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但司听白没想到程舒逸拿到手机后的第一通电话会打给俞原野。
更没想到今晚程舒逸对自己的态度会这麽温柔。
她距离完整的程舒逸就差一步了。
可还是搞砸了。
坦白完一切后的司听白长叹声气,积压在心上的内疚感消散了些。
从提交完举报材料后司听白就有些内疚,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手段对付人,背后举报实在算不上什麽好手段。
可她别无选择。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毁掉她?”程舒逸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麽凶。
她和司听白的关系才刚刚好转一点。
但在亲耳听见俞原野被关禁闭时,程舒逸只觉得内疚又亏歉。
“我知道。”司听白抿了抿唇,乖乖地垂下头。
视线落在十指交握上。
她们的手还牵着,明明距离和动作都没变。
可这瞬间司听白却莫名觉得跟程舒逸离得好远。
真的搞砸了,该怎麽收场呢?
“可是我没有想真的毁掉她,只是不想让她找到你,”司听白抬起头,看向程舒逸的眼睛:“我想把你藏起来,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
那双眼里早已经没了温柔,取之以代的是失望。
这失望刺痛着司听白的心,她的解释和话语在此刻显得苍白极了。
落寞地挪开视线,司听白偏开了头。
“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
察觉到司听白的躲避,程舒逸抬手捏住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把我藏起来,然后呢?”
被迫对上的视线里早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情动和柔和。
司听白直视着程舒逸的眼睛,直视着那失望,在心里默默地说。
然后让你爱我。
只爱我一个。
张了张嘴,司听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残局。
程舒逸才刚刚对她流露出真实的一个小角落,现在又全部收回了。
“算了。”程舒逸松开她脸颊的同时,抽回了自己的手:“当我今晚什麽都没说吧,你准备什麽时候放我出去?”
亏自己还在为司听白考虑,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俞原野。
可人家早早的断了一切后路。
手段比自己还要狠厉。
那个乖巧懂事的小狗,早就已经变了。
“不行……”手上一空,司听白下意识去抓握,却只留下了空气。
早已经转过身的程舒逸只留给她背影。
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你知道的,在你没有讲出真心话前,”司听白闭了闭眼睛,长叹了声气道:“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第106章 司听白没有回来(一更)
“随便你吧。”程舒逸干脆仰面躺下去。
抬手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程舒逸拒绝再跟司听白沟通。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比起失望,程舒逸此刻更多的是内疚。
不仅仅是对俞原野,还有对司听白。
她不懂,为什麽明明自己已经将能给的,能打破的,能放低的底线全都做过了。
司听白还是会这麽紧张呢?
为了留下自己,不惜在界限的边缘试探,现在甚至还要毁掉她人的前途和未来。
司听白知不知道一旦这件事情曝光出去,对她自己的影响力会有多大。
这个疯子真的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
即使司家有能力保她,可是她在圈里积累的人气和粉丝群体都会受到非常大的冲击和影响。
那用无数汗水和努力坚持换来的舞台,真的都不重要吗?
想不明白,程舒逸只觉得阵阵心烦。
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程舒逸翻身坐起来。
她要好好跟司听白聊聊这个话题了。
必须让司听白知道,其实不用把自己关起来,不用危害到别人的利益,自己也是不会再离开她的。
她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决定把司听白好好哄回来,给司听白很多很多爱,都是算数的。
刚组织好语言的程舒逸抬起头,却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门不知道在什麽时候被关上了,那盏灯还在。
“司念念?”程舒逸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是什麽时候出去的,为什麽一点声音和动静都没有。
着急地翻身下床,程舒逸不确定司听白有没有走远,她握住门把手尝试着开门。
不出意料地,门再一次是从外面锁上的状态。
“司念念!”
司听白不见了,门也打不开了。
这间房间里再次只剩下程舒逸一个人。
小灯照得房间暖洋洋的,可刚刚的温馨和踏实感全部消散。
被关到这个房间这麽久,程舒逸还是第一次在这麽清醒的情况下独处,她有些着急:“司念念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讲。”
这段时间早已经习惯了司听白的针锋相对和锋利爪牙。
但现在这样安静地离开,让程舒逸无端想起了上一次。
自己跟司明裕做完交易后回医院陪司听白。
司听白问自己她重不重要。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呢?当然重要,可是比起她的重要,好像总是有很多事情拦住程舒逸。
明明是想处理好一切后再跟司听白好好解释和坦白的。
可当自己拿回周昭骨灰再回来时,司听白已经不见了。
被自己伤透心的人从医院离开,拖着病体默默地清理了所有她们相爱的痕迹,走得干干净净。
是不是自己刚刚的态度又伤害到了她?这个猜测突然在心底冒头,程舒逸再次着急了起来。
一定是自己刚刚的眼神让司听白误以为自己会在她和俞原野之间,再次选择俞原野。
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程舒逸有些后悔刚刚为什麽要拒绝跟她讲话。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都已经缓和了,为什麽又弄成了这个样子呢。
“念念,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程舒逸猛地站起来,着急地拍着门,语气里满是急切:“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吗?我都告诉你。”
“念念,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念念,即使不用把我关起来,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没有声音回应她,程舒逸的急切和慌张回荡在这间小房间里。
司听白早就已经离开了。
是自己又一次把她推开,又一次伤害了她。
剧烈地拍击让掌心发起痛来,门外门内除了自己的崩溃挽留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司听白被自己推开了。
是自己搞砸了这一切。
长长地叹了声气,程舒逸懊恼又自责。
跌坐回床上,感受到光源落在身上,程舒逸忍不住抬起头,视线停留在那株安静的仙人掌上。
这不过是自己为了出去而随口编造出来的东西。
可司听白还是没有犹豫和怀疑的带了回来。
就像当初闯进自己的生活,捧着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交给自己。
可是当初的自己又做了什麽呢?
享受着司听白的乖顺,贪恋着她的身体,拿着她的真心去换利益。
随意挥霍她的爱,滥用她的感情。
过去的回忆纷至沓来,变成汹涌的洪水将程舒逸淹没。
“程舒逸,你真不是人啊。”懊恼地低骂了声自己,程舒逸仰面躺下去。
司听白刚刚坐过的地方已经冰冷,她什麽都没留下,连最后一丁点余温也消散。
不知道是太过于安静,还是满脑子全是司听白。
程舒逸竟然意外地听到了自己的心,想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司听白之所以把自己关起来,不惜冒着风险也要举报俞原野。
是因为怕自己离开这个房间后,她们两个之间会彻底结束吧。
在这段感情里,自己永远都是上位者。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程舒逸自认为给出去的感情与司听白的付出一对比。
实在是太苍白了。
是自己表露出的爱太少,给的在意还不够。
爱人这项课题,程舒逸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与司听白的勇敢与热烈相比,自己的回应实在是太过于拿不出手了。
司听白没有安全感,她已经被自己用作交易过一次了。
所以她才会这样害怕。
怕自己还不够爱她,怕自己会想要离开她,怕自己这一走,就再也不会跟她有未来。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给的还不够。
司听白给自己的,不论是回忆还是过去都是美好的。
而自己又给了司听白什麽呢?
自责与内疚席卷了程舒逸的心,她一想到自己要面临再一次失去司听白的可能,心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眼眶泛起热意,程舒逸第一次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了。
如果未来的生活里没有了司听白,如果这样好的司听白被另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想法光是假设一下程舒逸都会觉得害怕。
在程舒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司听白这个人早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整个心。
小声又压抑地哭声渐渐响起。
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下去,只有低沉的哭声。
站在门外的司听白深深地叹了声气。
她的手始终收在口袋里。
即使刚刚程舒逸敲门激烈成那个样子,司听白仍旧没有开门的想法。
她冷漠地听着程舒逸的情绪渐渐失控,直至崩溃。
虽然还是没有亲耳听着程舒逸讲出她的过去。
但她的每一个字都在说,她很在意自己。
崩溃的哭声渐渐大起来。
那个从来不哭的人在没人的小房间里,终于不再压抑情绪。
哪有人生来就不会哭,也没人的心生来就是硬的。
不过是程舒逸的骄傲不允许她掉眼泪罢了。
舒逸,舒逸。
舒服又安逸。
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司听白突然觉得很讽刺。
程舒逸的家人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想不到,被给予这样美好期望的人,居然活得这样累。
这个骄傲惯了的女人就连掉眼泪,都要挑在没人的时刻。
哭声回荡在耳边。
司听白的心被搅得乱七八糟。
但是她不舍得走。
这眼泪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彻底离开而掉的。
是程舒逸被司念念这个人牵动全部情绪后的真情流露。
所以,程舒逸是不是已经开始有一点点在意自己了呢?
不,司听白慢慢地勾起唇,眼神渐渐变得疯狂而又兴奋,还不够。
仅仅只是眼泪,还不够。
不过,确实不能再把程舒逸关下去了。
静静地听着哭声渐渐变得沙哑,那情绪从小声压抑到爆发后,再次变得小下去。
司听白的腿早已经因为久站而变得酸麻。
她抬起手,沉默地搭在门板上。
仿佛想要透过门板感知到程舒逸的全部情绪。
要想彻底摧毁掉程舒逸的过去,就要让她因自己而释放出全部隐藏和压抑的情绪。
现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默默地收回手,司听白转身离开了家。
“黎姿,”
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司听白的声音冷冷:“跟我去江城警局捞人。”
淩晨四点被老板一个电话打了起来的黎姿:?
黎姿:不是才送进去吗?
……
……
起伏波动的情绪被安静放到无限大。
一直哭到脱力的人昏昏沉沉地合上眼睛。
直到小窗口处再次传来敲门声,时刻警惕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可是被推送进来的却是早餐,以及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不是司听白。
“司听白呢?”程舒逸看着站在小窗口的保姆,声音早已经哭哑了,听起来沙沙的:“她在家吗?”
将东西全部都放置在小房间里的桌子上,保姆沉默地关上了小窗口。
这麽多天,不论程舒逸问出什麽,外面的人都不会给她回答。
明明是早已经知道不会有回答的事情,可程舒逸还是不死心地追问着:“她是什麽时候离开的?”
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安静。
看着精致的餐食,程舒逸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长叹了声气后回到床上,这是她唯一可以呆着的地方。
或许晚上司听白就会回来了,这样劝着自己,程舒逸很努力想让自己睡着。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抱着这个期待睡着的程舒逸再醒来时,这间小房间里仍旧是空荡的。
司听白没有回来。
第107章 你自由了,程舒逸(二更)
独坐在房间里等待的程舒逸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小窗口处再次传出声响。
房间外的光溢进来,已经是新一天的白天了。
将没有动过的餐盒完整地拿出去,保姆有些意外,手愣在半空中停了许久,但还是什麽都没问,沉默地将新的餐盒递进来。
距离司听白离开,已经过去三天了,司听白还是没有回来。
蜷缩在床上的程舒逸没有理会小窗口处的动静。
自从司听白离开后,程舒逸除了清洗自己外,那些送来的食物全都没有动过。
她睡不着,没有食欲,脑子乱得厉害,只沉默地盯着门。
小房间里没有时钟也没有电子设备。
唯一能用来判断的,就是用来给程舒逸送饭的小窗口处的动静。
墙壁上的划痕还停留在第八天,可程舒逸却再也不想去记录了。
因为现在比起出去,她的心已经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和填满。
司听白什麽时候会回来呢?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对这一团乱的关系彻底失望。
所以才这样不管自己了。
但如果司听白真的想结束这一切,就不会不放自己出去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程舒逸默默地闭了闭眼睛,无声地眼泪滑落。
司听白离开后的时间里,程舒逸都是独自在等待和恐惧中度过的。
她像是只被遗弃在巢xue内的小鸟,静静地等待着出门打猎的那只伴侣归来。
只可惜,她不是真的小鸟,她的伴侣也不是出门打猎。
而是被自己狠狠推开,独自带着难过离开的。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好爱哭。
以前从未发觉过眼泪能这样轻易就落下来。
抬手将无声的泪痕抹去,可新的眼泪又再次滑落。
跟怎麽都流不尽似的。
只要一想到司听白再次委屈难过,心脏就会泛起酸涩,感知到情绪的眼睛就开始掉眼泪。
光是等待就已经足够折磨,程舒逸难以想象当初司听白知道被自己交易后,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等自己回来时候的心情。
她那个时候承受的痛苦,一定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强烈吧。
默默地将脑袋伏在膝盖上,程舒逸很努力把自己抱紧,她真的很希望门能在这一刻被推开。
司听白出现在她眼前,跟她说,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即使是叫程舒逸拿出最重要的东西去交换,程舒逸也愿意。
可是没有奇迹出现,苦苦等待的程舒逸只等来了小窗口再次被推开的声音。
除了洗漱用品有使用过的痕迹,早晨放进来的食物还保持着原样,程舒逸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了。
保姆踌躇犹豫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小姐,请问是我做的饭不合您胃口吗?”
不应该啊,保姆在心底纳闷,所有的菜都是跟着司总请来的那位做饭阿姨学的。
听司总说那位阿姨可是专门给程舒逸做饭的,已经很多年了,不可能是口味的问题啊。
还在默默嘀咕的保姆看着刚刚还低着头的人猛地抬起头,被那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即使是关在这个狭小房间里,也仍旧是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人。
可是那双眼睛不知道是哭多了还是因为没有合过眼,眼尾通红眼球里满是红血丝,漂亮的脸上满是憔悴,看起来我见犹怜。
程舒逸没想过保姆会主动跟自己讲话,抬手擦掉眼泪快步下床:“司听白呢?”
听到老板的大名,保姆突然有些后悔主动搭话了。
司总特意叮嘱交代过不许跟她沟通,可是也交代过不许她饿着,左右为难的保姆实在是没法子了。
“您这样不吃饭,司总会惩罚我们的。”保姆叹了声气,将新鲜的午餐送进来:“如果口味不合适您一定要提出来,千万不要…”
“司听白呢?”程舒逸咬着唇,追问着:“你如果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吃东西的。”
听到这声威胁,保姆也着急起来,哎呀了声:“别啊,司总这几天都没有回家过,如果叫她回来知道您绝食的话,我们肯定会被解雇的。”
好不容易找到个高薪又事情少的工作,保姆不想就这样失去。
“求您了小姐,别为难我们打工的。”保姆劝道。
听到司听白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程舒逸的期待彻底落空。
自己果然又伤害了她。
沉默地离开,甚至连家都不愿意回。
那麽这些天司听白又在哪里呢,是不是在江城娱乐用工作麻痹自己,好让心不那麽难过?
“没有不合口味,”抬手擦掉再次滑落的泪,程舒逸声音沙哑:“你放那边吧,我饿了会吃的。”
“诶,好嘞!”听见这话后的保姆欢快地将小窗户关上,悬着的心落回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坐在角落的人没有动,放在桌台上的餐盒仍旧那样放置着。
程舒逸不是故意要绝食,也不是要为难谁,她只是真的没有食欲,一颗心被司听白占满,所有的情绪都被她牵动。
只要想到司听白现在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伤心,程舒逸就觉得难过。
……
……
刚收拾完早餐餐盒的保姆还没来得及走到电梯口,在回廊上就迎面撞上了急匆匆回来的人。
“司总?”
没想到刚多完嘴就撞见老板,保姆有些紧张,抱着食盒的手下意识收拢:“您终于回来了。”
司听白脚步匆匆,脸色苍白,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满是疲惫。
看样子似乎是着急赶回来的,这几天多半也没有休息过。
保姆没由来地想起那个小房间里的人,如果被老板知道她在绝食……
“怎麽了?”被叫住的人一愣,司听白停下脚步问:“出什麽事了?”
抱着食盒的保姆连连摇头,反应过来又点点头:“您不在家的这几天,里头那位没吃过饭。”
将实情交代完,保姆低下头等待着责骂。
可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听见,保姆又抬起头,才发现刚刚还站在面前的人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走了。
家门被打开,司听白的脚步更加急切。
她原本只是想把俞原野的事情解决完了再回来跟程舒逸好好聊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存心开玩笑,公司这几天突然多出了好多事情。
原定嘉宾突然分手了一对,名额有了空缺不说,七夕档也被另一档连做了好几季的亲子节目撞上了。
大小事宜堆积起来,司听白干脆直接提前了筹拍,将首播节目定在了五月二十号。
重新邀约嘉宾和确定拍摄流程,每一项的合同都得司听白亲自审批。
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推开房间门的瞬间,司听白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蜷缩在角落的人迅速下床赤脚跑了过来。
程舒逸整个撞进怀里,紧紧地拥抱住眼前人,声音再次染上哭腔:“念念,你终于回来了。”
听着这委屈极了的声音,感受到怀里的温暖。
司听白原有的疲惫被抚平,她忍不住抬起手抱住程舒逸。
不能表现出心软。
一想到还没有完成的计划,司听白松了松手,却故作冷淡道:“嗯,再不回来你就把自己饿死了。”
“不是…”
听到饿死这两个字,程舒逸有些紧张,她下意识摇头道:“我不是故意不吃东西的。”
像是生怕司听白又要生气,程舒逸主动解释道:“我只是因为不想吃东西。”
从司听白怀里仰起脸,程舒逸抬手轻轻抚上眼前人的脸颊。
几天不见,程舒逸觉得司听白憔悴了不少,看起来累累的,像是没有休息过。
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被折磨得不好受?
“对不起。”
程舒逸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道歉:“我没有拿你和俞原野作对比的,更没有想要离开你,我只是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你的未来。”
将积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程舒逸还是有些忐忑。
而在听到那句对不起时,司听白愣住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程舒逸居然跟自己道歉了。
并且主动在解释那件事。
刚刚还硬下去的心柔软了几分,司听白紧了紧手臂,加深着拥抱。
“我已经撤销了举报,并且表示愿意不追究这件事。”司听白的声音很轻,努力表现得很随意的样子:“俞原野已经出来了,只是背了个小处分,她的工作没有受影响。”
但事实上这件事操作起来远比她说的复杂。
俞原野是铁了心要自我惩罚,直面错误,她直接越级将举报的事情上报给了更高层。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司听白甚至用了司家的关系四处打点,这才终于将这件事拦下来。
好在事发的时间不长,没有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结果。
俞原野已经被解除了禁闭,回家休息了。
听着司听白平静地讲完,程舒逸却摇了摇头:“那你呢,你还在因为这件事生我气吗?”
“没有。”司听白故意不看程舒逸的眼睛,松开了手:“我为什麽要生气?”
为什麽要生气?
程舒逸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弄地得一愣,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行了,你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后出来走走。”
松开手的司听白转过身就要走,在心里刚默数到三的时候,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你什麽意思?”程舒逸反应过来了,她抓住司听白问:“什麽叫出来走走?”
忍不住勾起唇的司听白垂下眼,压抑住兴奋,淡声道:“就是,我不关你了的意思。”
“你自由了,程舒逸。”
第108章 我和周昭,到底哪里像(一更)
“什麽?”
程舒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什麽叫她现在自由了。
司听白不关自己了的意思是要赶走自己吗?
她是真的彻底失望,所以铁了心要结束这段关系吗?
不,不可以。
“我不接受。”程舒逸从未觉得自由两个字这麽刺耳过。
这就是司听白消失三天后带回来的答案吗?
“不接受也得接受。”
司听白唇边的笑意更深,她努力抑制着语气里的兴奋,让声音听起来冷漠:“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关着你了。”
“现在你就可以从这个房间里离开了。”
说完,司听白没有等程舒逸反应,也没给程舒逸机会,转身就往外走。
她能感受到程舒逸此刻的紧张。
要是想让程舒逸流露出真实情绪,就必须再逼一把。
虽然这个手段有风险,但只要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风险并不重要。
果然,如司听白预料的一样。
这个结果显然是程舒逸不能接受的,甚至准确命中了她的雷区。
刚刚还在小声道歉示弱的人抬手抓住了司听白的衣袖。
一改温柔摸样,程舒逸咬着牙冷声说:“司念念,你什麽意思?”
“你以为我是什麽?”
语气里已经有了些火气,程舒逸极力控制着:“路边随手捡来的一只你想关就关,想放就放的小鸟吗?凭什麽你说要我离开我就离开?”
这几天的忐忑等待与不安,程舒逸想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部清零,从头开始。
但当亲耳听见司听白说出自由两个字时,程舒逸只觉得讽刺。
她的自由,是需要司听白来给的吗?
把自己关起来,剥夺一切与外界有关联的信息,逼着自己习惯生活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让自己在痛苦中折磨了好多天后出现,现在妄想用一句轻飘飘的自由就把一切勾销。
想得真美。
“那你说,”司听白终于压下笑意,冷着脸转过身:“你想怎麽样?”
看着程舒逸极力隐忍的情绪。
司听白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还在被愚弄的愤怒中克制情绪的程舒逸咬着牙,命令道:“我要你继续跟我纠缠,爱也好恨也好,反正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司念念,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在所有狠话里挑出一句最柔和的。
程舒逸盯着司听白的眼睛,手死死攥着她的胳膊。
仿佛只要程舒逸一松手,司听白就会消失。
视线相接的瞬间,司听白被程舒逸眼神里的东西烫了一下。
这是过去司听白不曾见过的情绪。
强烈想要占有一个人的欲望,不是打量物品的随意,也失去了运筹帷幄的掌控感。
浓浓欲望下掩藏着些许小心和紧张,那泛红的眼尾显得有一些可怜。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清晰的自己。
司听白突然想起那天程舒逸眼神里自己没能读懂的情绪。
“那诚意呢?”差点沦陷进这双眼睛里,司听白先一步挪开视线,短促地笑了声,语气冷冷:“在你面前我是一览无余的我,可是你呢?”
“程舒逸。”
“我连真实的你是什麽样子的都不清楚,你叫我怎麽敢继续爱你?”
一口气将所有的话全部讲完,司听白长舒了口气。
那长久地,积压在心底的顽石终于被撬动一角。
程舒逸那双通红的眼睛,悬而未落的泪,顽石终于有即将脱落崩溃的痕迹。
“周昭,是我的学姐。”
像是做下了某种决定。
程舒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慢慢地开了口:“我和她高中就认识了,那个时候……”
“等一下。”
再次听见那个名字,司听白突然出声,打断了程舒逸的话:“我下午三点还有个会议,建议在我从公司回来前,你最好先吃完饭并且睡一觉。”
“我不想你讲起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出现低血糖或者突然昏迷的情况。”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觉得过去痛苦,你可以选择不讲,当你走出这个房子后我们将彻底结束,”司听白勾起唇,慢慢弯下腰伏在程舒逸耳边道:“但如果你选择讲出来,那我要知道全部的,毫无保留的,完整的你。”
“包括你对谁心动过,爱过几个人,睡过几个人,在乎过几个人,都要说出来。”
“不许骗我,因为我有的是手段查出来。”
将话全部讲完,司听白盯着程舒逸的眼睛,挑衅地勾起唇。
刚做完心理建设,亲手拆掉所有设防的程舒逸被她这霸道的话堵得一愣。
不断逼着自己毫无保留的人是司听白。
现在自己决定开口了,突然要走的人还是司听白。
这招数跟在床上自己即将口///口时突然中断一样恶劣。
“你耍我?”程舒逸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着司听白,极力控制着想扇她的情绪。
之前怎麽没发现司听白这麽多坏水呢?
“抱歉,实在是我的工作更重要。”程舒逸眼神里的火气越盛,司听白的笑意就越深:“利益永远摆在最前面,这是你教给我的,忘记了吗?”
曾经程舒逸能在工作和自己中毫不犹豫选择工作。
那麽现在自己也能这样选择。
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司听白没有再理会气急败坏的程舒逸,转过身就走。
这一次,身后的人没有再追上来。
……
……
当司听白回到自己办公室准备通知恋综筹拍部门开会时,接到了保姆打来的电话。
“司总,那位小姐把家里能砸的全砸了干净,然后离开了。”按照吩咐来送下午茶的保姆看着满地狼藉,被吓了好大一跳。
如果不是跟发完脾气的人擦肩而过,保姆还以为家里被恐怖分子袭击了。
但被愚弄了一把的程舒逸发起脾气来跟恐怖分子也没什麽区别了。
“没事。”司听白勾起唇,脑海里已经有了程舒逸发脾气的模样:“她人没受伤吧?”
没想到老板的关注点是这个,保姆愣了下连忙说:“这个倒是没有,就是老板您书房里的文档可能……”
听到文档被毁,司听白却笑起来,淡声道:“没关系,那就麻烦你清理一下吧,薪资翻倍,辛苦了。”
天降巨额工资的保姆愣住了,连连应声着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在即将挂断电话前,司听白补了句:“你打扫完后别关门。”
虽然程舒逸拿文档泄愤,但司听白直觉她还会回来的。
保姆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答应后挂掉了电话。
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丢在了办公室,司听白起身往会议室走。
她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所以家里并没有放置监控。
就连囚///禁程舒逸的那间小房间里也没有藏匿探头。
所以无法欣赏到程舒逸是在什麽样的表情下完成的一切,也没法听听砸东西时的程舒逸骂了些什麽。
但司听白却抑制不住兴奋。
现在还只是说放她自由,就能牵动程舒逸这麽大的情绪。
如果程舒逸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后,又会是什麽反应呢?
没由来地,司听白很期待接下去的会议。
…
…
等司听白完成了所有项目交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这才五月初,江城晚风里已经有了初夏的燥热。
安排了黎姿加班,司听白独自开车回了家。
吩咐保姆别关的门此刻已经被关上了,司听白按下指纹,门锁拉开的瞬间,一股清甜的酒香袭来。
等在玄关处等候多时的女人抬起手,挽上了司听白的脖颈,另一只手还摇晃着酒杯。
早已经提前洗过澡并且补完* 觉的程舒逸化了妆。
明艳红唇火似的灼人,柔得跟云朵似的蚕丝睡裙勾勒着丰满身线,眼波流转间满是情愫。
那股酒香就是从程舒逸身上散发出来的。
门自动关上落锁,司听白还没来得及抬手回应,就被整个抵在门板上。
那妖孽般的女人向她袭来。
红唇蛮横地封住唇,牙齿被强势地撬开,温热的酒液顺着程舒逸的口腔被渡过来。
一口‘热红酒’,将司听白拖入熊熊烈火中。
被强势掠夺走所有呼吸,直到出现气喘的反应时才被放开。
看着司听白被吻花的唇,涨红的脸。
程舒逸轻蔑一笑,长指微挑,勾住司听白的西服领口。
两个人的身高有差异,这个姿势逼着司听白不得不弯下腰,跟狗似的被程舒逸拽着往前。
清扫干净的房间此刻被用心装点过。
没有开大灯,房间里的所有光源皆来自于桌几上亮着的烛光。
红玫瑰插在花瓶中,另一支高脚杯盛着酒液,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被迫跟随脚步的司听白被牵到客厅,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猛地一推,整个跌进沙发中。
仰面看着站在眼前的女人,司听白忽而一笑。
她的衬衣领口被扯散,唇上还残着程舒逸的唇印,这一笑中多了几分玩味的戏谑。
下一瞬,那缀着红色甲油白玉似的脚趾,稳稳地踩在了司听白的西裤上。
程舒逸慢慢弯下腰,忽而一笑:“大忙人司总终于有空了?”
“嗯哼?”司听白没有接话,笑意更甚。
慢慢弯下腰的程舒逸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那现在,你想从哪里听起?”
“就从那轻易让你失控的周昭吧,”司听白轻眨眼睫,烛光落在她眼中如星光闪烁:“我和她,到底哪里像?”
第109章 过去(一更)
再次提到周昭的名字,司听白盯着程舒逸的眼睛,捕捉着她每一秒反应。
但让司听白意外的是,这一次再提起周昭,程舒逸表情如常,就连唇边的笑意都没有变化。
“眼睛。”
没有犹豫的回答,程舒逸轻笑着开口:“我说过,你有一双像她的眼睛。”
对于这个答案,司听白显然不能满意,她挑了挑眉等着程舒逸的话。
“我和周昭是高中认识的,”程舒逸将酒杯搁在桌面上,抬手环抱住司听白的脖子,顺势坐在她怀中:“她比我大三岁。”
单手搂住怀中人,司听白坏心思地隔着衣料揉///捏着程舒逸的腰肢:“所以你喜欢她,是因为她比你大?”
网上经常有话题说姬圈人均恋姐,几乎已经成了梗一样的玩笑。
司听白想象不到能让程舒逸心动的姐姐模样。
那常年挂在程舒逸车上的小小合照上的女人,看起来并不符合大众对于‘姐姐’这两个字的定义。
“呵,小狗,你真的很可爱。”
很轻地一声笑意,程舒逸仰头亲了亲司听白的下巴,“我不喜欢周昭,我对她从来没有过超出学姐学妹界限的情感。”
“与其说是你的眼睛像周昭,不如说你看我时的那爱意,与周昭看我时的眼神一样。”
程舒逸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明明周昭和司听白一点都不像,不论是长相还是脾气性格,完全都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可是为什麽初见时,司听白会给自己留下她像周昭的印象呢?
回想起第一眼看司听白时,除了可怜的印象,更深刻的就是眼神里热烈的毫不掩饰的爱意。
比起周昭那隐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司听白的爱意更加直白滚烫。
入圈多年,程舒逸身边缠着她的人多到几乎数不清。
以爱为名的告白与接近程舒逸看过太多了,可那些人的眼睛里总是藏着比爱更多的算计与功利。
当年那一别,周昭的眼神始终烙印在程舒逸心上。
直到看见司听白的瞬间,程舒逸才终于明白那眼神中藏着什麽。
所以程舒逸才会把司听白捡走,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带着司听白去了酒店。
青涩又懵懂的少女,连接吻都不会。
就连亲手脱掉衣服也是由程舒逸牵着她的手,一点点引导完成的。
这份青涩与浓烈的爱意让程舒逸很恍惚,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了。
所以她产生了司听白像周昭的错觉。
那又是什麽时候不像的呢?
是当司听白靠着她自己的努力,第一次凭借实力出圈。
这个突然降临在雨夜里的小孩首次展露出自己的光芒,以‘司听白’三个字血洗热搜,在各有千秋的训练生里杀出了她自己的专属位置。
这股韧劲和勇敢是周昭没有的。
而司听白眼神里的爱也比周昭要纯粹和深刻。
司听白就是司听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那如果周昭没死呢?”贴在腰间的手紧了紧,司听白轻笑着,语气里藏匿着危险的气息:“她现在还活着,你会跟她在一起吗?”
“不会。”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这一次程舒逸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激动:“如果周昭还活着的话,我和她也不可能在一起,我不爱她,变成执念是因为我亏歉。”
“而且……如果她还好好活着的话,我的人生应该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吧。”
尽管知道是假设。
但是当周昭还活着这几个字被说出来,程舒逸的心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她始终欠着周昭一条命。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的任性和固执,周昭现在会有一个非常完美的人生。
而不是草草一个英年早逝,将她的人生封存。
看着怀里人落寞下去的情绪,司听白抬手捏住程舒逸的脸颊,逼人抬起头来:“那,如果在我之前出现一个用同样充满爱意的眼神看你的人,你也会心动吗?”
回应她的是程舒逸很轻地摇头:“不会。”
“你像周昭不过是我的错觉,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程舒逸任由司听白掐着她的脸,轻眨眼睫,眼波流转间满是歉疚:“所以把你当替身也不过是我自欺欺人,我太想弥补周昭了,哪怕知道是假的,我还是选择了自我欺骗。”
“亏歉?”
烛光映在程舒逸的瞳孔中,薄薄一层泪意上涌,那眼眸如星璀璨,引得司听白没有来地想轻吻一下。
“对,”程舒逸感受到很轻一个吻落下。
她顺势闭上眼睛,任泪滑落:“因为周昭那天是跟我一起上山的,她是为了快点找到救援来帮我,所以才选择了走小路。”
再次提起周昭两个字,这股钝痛经过时间的沉淀,长久地扎在程舒逸的心脏上。
过去的每一天,她都在用周昭的死亡自我惩罚。
尽管已经知道了当初她的决定是正确的,真真切切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坚持而活下来。
可是周昭的死是由程舒逸造成的。
这一点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如果当初把司念念交给周昭,那麽带着司念念活下来的人就会是周昭,拥有现在幸福人生的人也是周昭。
以周昭的能力和努力,她的前途会不可估量。
而不是会像程舒逸这样,困在过去,烂在泥巴里。
旧事重提,那年山上发生的事情是缠绕住程舒逸每一晚的梦魇。
话语变得断断续续,程舒逸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讲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司听白忍不住皱起眉,她收拢手臂,试图通过拥抱来减轻一些程舒逸此刻的痛苦。
谁说人与人间的情绪无法感同身受,此刻程舒逸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成倍地落在了司听白心脏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苦苦执念的真相会是这个样子。
此刻看着程舒逸的崩溃,司听白反倒是希望程舒逸跟周昭是真的爱过一场后分手的情侣。
至少这样,程舒逸也曾经得到过片刻欢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个不是她的错误死死地困住自己。
“舒逸,舒逸。”司听白轻轻拍抚着程舒逸的背脊,语气里也染上泣音:“深呼吸,跟着我尝试深呼吸好不好。”
哭到抽噎的人连顺气都变得艰难,那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
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程舒逸只闭着眼睛无助地摇头。
尽管没有话语,连哭也是无声的,可偌大的客厅此刻四处都弥漫着程舒逸此刻的痛苦。
拥抱着她的司听白心都要被这隐忍的哭泣弄碎掉了。
司听白不敢想象在过去,没有自己安抚的日子里,程舒逸是如何一次次亲手柄伤口揭开,冷眼看着自己鲜血流尽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被揭下的痂覆回去。
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放任伤口溃烂,甚至在伤口即将有好转时,又再次将自己划伤。
程舒逸不许伤口好,她不许自己遗忘周昭。
日积月累下来的情绪最终化作执念。
程舒逸用冷漠无情将自己封闭,拒绝任何人靠近她,拯救她。
“不要去想如果当初你没有坚持会怎麽样,别美化你没到达过的那条路,”司听白轻声安抚道:“我想当初周昭做出那个决定时,绝对不是为了让你现在抱着对她的悔恨,自我折磨着度日。”
再次提起周昭两个字,司听白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她原以为会是情敌的人,居然无形中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怪不得自己当初对程舒逸说狠话,编排周昭死因时,程舒逸会那麽生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司听白是最没资格恨和怪罪周昭的人。
那个从来只在程舒逸口中出现过的周昭,那个被自己当成假想敌的周昭。
是她用命换来了自己和程舒逸的生。
司听白轻轻拥抱着怀中人,努力想要帮程舒逸分担掉痛苦。
终于将所有故事全部讲完,程舒逸抬手擦拭掉泪水。
“司念念,”程舒逸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叹出去。
那年山上的回忆早已经被程舒逸在无数个睡不了觉的深夜翻看到生茧,但像现在这样毫不保留地对人讲出来。
却是第一次。
程舒逸将自己的一切都坦白,她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司听白关于她的过去。
如果不是司听白,这些东西恐怕到程舒逸死的那天也不会讲出来。
她的心里日复一日有雪落下,可她静静承受着,没有人知道。
“我在,舒逸。”司听白收紧手臂,拥抱着程舒逸,用体温回应她:“我在。”
“如果当初抱你下山的人是周昭,如果你遇到的人是周昭,”程舒逸的话顿了下,慢慢地说:“那你现在执着的,爱上的人会不会是她?”
没有忘记司听白说过的执着于自己的原因。
如果当初抱着司听白下山的人是周昭,那麽现在拥有这一切的人都不会是她程舒逸。
这个故事会被改写,被司听白热烈爱着的人会不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
司听白抬手捧起程舒逸的脸,坚定道:“我从来不去做假设,认定了就是认定。”
这个说法并不能让程舒逸信服,她摇摇头:“可是我记得你说,你是因为……”
“我也说过,”忍不住打断程舒逸接下去的假设,司听白认真道:“你早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了,当初是因为想报恩才来到你身边,可是爱上你却是在我们相处的一点一滴里,过去的那些日日夜夜不是假的,陪伴不是假的,心动也不是。”
提起过去,程舒逸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忍不住自责:“可是我对你很坏。”
“但你是很好的人啊。”
司听白抬起指腹轻轻擦拭掉程舒逸的泪水,柔声道:“我爱上你,是因为你是值得被爱的存在,或许有人不能理解你的行为,骂你冷血无情,那是因为她们没听过你的过去,她们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麽,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什麽,别用这样的评价否定自己。”
“我心里的程舒逸是骄傲的,强势的,聪明的,却又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这些或许是被人讨厌的点,但这正是我爱上你的原因。”
“你值得被爱我才爱你,因为你是程舒逸,所以司念念会义无反顾爱上你。”指腹已经无法抹去泪痕,司听白捧着程舒逸的脸,一点一点用唇吻过。
细心地擦拭掉每一滴泪痕,不舍得它们弄花程舒逸的脸。
“念念…”
程舒逸的情绪再一次崩溃,她抬手拥抱住司听白,小声地说:“对不起。”
听着这声抱歉,司听白心疼极了,她拥抱紧怀中人,认真地说:“程舒逸,”
“其实你最亏歉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啊。”
第110章 避而不答,也是回答(二更)
“我自己?”
这个回答让程舒逸怔住,她眼眶中仍噙着泪。
烛火葳蕤,映衬她眼眉婆娑。
“是啊,”司听白声音很轻,细心安抚道:“程舒逸最亏歉的人其实是程舒逸。”
她的回答像一只强有力的手,将跌落至深渊中的人猛地拽出来。
听过太多指责和攻击,程舒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程舒逸最亏歉的人其实是程舒逸。
“程舒逸最亏欠的人其实是程舒逸……”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程舒逸的眼泪再次失控着落下。
司听白越是这样坚定地回应她,她就越是觉得对司听白好亏欠。
这麽好的人,却被自己欺负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念念,”原本躺在怀中的人突然跪坐起来,张开手臂紧紧拥抱住身下人:“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从不轻易开口许诺的人在此刻掏出真心,给出最坚定有力的承诺。
感受到程舒逸强烈的需求感。
司听白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还是抬手回抱住了她。
挖出程舒逸最深藏的秘密本是计划里的一步。
可当程舒逸真的在自己面前毫不设防地掉下眼泪的时候,司听白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不知道此刻沉溺在自己温柔的安慰声中的人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这样承诺。
也不知道当事情真的做到那一步后,程舒逸会有什麽样的反应。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怕?
如果程舒逸发现她此刻这样依靠的人其实是个心思阴暗,手段肮脏的人,她会不会……
思绪越来越乱,司听白闭上眼睛将犹豫甩出去。
还不够,只是眼泪而已,还不够。
她要程舒逸的全部,要程舒逸坚定不移的选择,要程舒逸仅有一颗的真心。
这样想着,司听白轻轻拍抚着程舒逸的背脊,低声哄道:“没事,都过去了。”
将眼泪蹭在司听白的西服上,程舒逸在这个拥抱中一点点平静下来。
当把一切讲出去后,程舒逸非但没有半点不适感,反而还有一种莫名的释然感。
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得到了倾诉,程舒逸枕在司听白肩膀上。
手掌轻轻贴在司听白的左边背脊,顺延向下,指腹隔着衣料和皮肉抚过骨头,最后停顿。
这里是心脏的位置。
慢慢将掌心粘贴去,程舒逸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拥抱给她带来的安宁感。
“念念。”情绪终于平复,程舒逸直起身来。
她仍旧跪坐在司听白的腿上,抬手捧起眼前人的脸,轻声问:“关于当年的绑架案,你还有印象吗?”
如果说周昭是一颗钉在程舒逸心脏上的刺,那麽病房里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程游历,就是悬在程舒逸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死亡,就是程舒逸随时要面临的风险。
她现在跟司听白已经互相坦诚,交换了心声。
那麽程舒逸心中记挂着的另一件事,就剩下绑架案了。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司听白被这个问题拽回神,愣了愣:“没有。”
这句话倒不是隐瞒,关于当年被绑架的事情,司听白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所有的记忆就像是被人抹除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司念念。
“怎麽了吗?”司听白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她沉声问:“是不是当年的案件有问题?”
虽然关于绑架案的事情司听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她被更改姓名抹去记忆,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可是司听白还记得,她有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小姨。
司雪在司听白被绑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麽多年只要是涉及到关于司雪的事情,家里人总是保持沉默。
渐渐的,司听白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
可是她势单力薄,又未成年,整个人都被家族限制束缚着。
即使现在她已经掌控着江城娱乐,但跟司家比起来,不亚于以卵击石。
“对。”程舒逸没有再隐瞒,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司听白:“当初我上山,是因为接到了我姐姐打来的求助电话。”
听到姐姐两个字,司听白皱了皱眉:“程游历?”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游历时,司听白记起那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她的大脑里的某段记忆像是被清空过,对程游历,她除了熟悉外再没有更多的记忆了。
“我姐姐是司家二把手司雪的秘书,从大学毕业后就跟着司雪了,”提起姐姐的事情,程舒逸的语气出气的平静:“那天打来的电话里,我姐姐给了我这个山的地址,叫我去帮她找人,而周昭接到的失踪案里的失踪者,是司雪。”
亲耳听见小姨的名字被程舒逸念出来时,司听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更重要的是程舒逸讲出来的这些东西,都太陌生了。
什麽秘书,什麽地址,什麽失踪者。
当初自己是在去参加夏令营的路上被绑架的。
听母亲司雨亲口说,如果不是救援人员把自己捞出来,她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了。
还以为自己去参加了夏令营。
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秘书和地址,还有失踪案……
司听白只觉得有些头疼,她拼命想回忆起些什麽来,可是除了越来越痛的头以外,再没有别的了。
母亲说小姨只是出门了,这麽多年来一句出门糊弄司听白到现在。
当初来到江城,司听白也曾抱有过一丝幻想,在回到程舒逸身边的同时也找到司雪。
但江城太大了,所有的好运似乎都耗费在了与程舒逸重逢上。
偌大的城,没有半分关于司雪的消息。
看着眼前人惨白下去的脸色,程舒逸意识到了不对,她停止了问询,语气里满是紧张:“念念,你怎麽了?”
为什麽仅仅只是讲出司雪的名字,司听白的表情就会变得这样痛苦。
当年那场绑架案,记者圈拿到的被绑架者的身份消息都是司氏二把手司雪。
可程舒逸只在那座坍塌了一半的茅草房里找到了小小的司听白。
太多细节对不上。
凭空出现在山顶奄奄一息的司听白。
传言中被绑架了的司雪至今下落不明。
周昭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唯一的知情者程游历仍旧昏迷不醒。
许多东西都困扰着程舒逸,她将这麽多年自己的过去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司听白。
渴望从司听白身上能得到一丝回答。
但是司听白此刻的表现却非常痛苦。
“念念?”程舒逸跪坐在司听白身上,轻捧着她的脸,指腹抚过眉头:“别想了,如果难受就不要想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给司听白造成的痛苦。
即使程舒逸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当年的事情,可是在司听白的痛苦目前,这些都不算什麽。
她不愿意再让司听白承受任何痛苦。
“乖,别想了。”抬手将司听白搂进胸前,程舒逸轻轻安抚着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当初司听白伤成那个样子,肯定留下来非常强烈的心理阴影。
所以司家为司听白更改姓名,又费尽心思抹去一切,是为了让她从阴影里走出来吗?
回想起司听白当初血肉模糊的样子,程舒逸只觉得阵阵心悸。
那样惨的经历,难以想象小小的司念念是如何走出来的。
怪不得,她会生气自己没有认出她是司念念。
程舒逸突然有些后悔主动提到这件事。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司听白,舍不得司听白掉一滴眼泪,或者受一丁点委屈。
就连是关于过去的事情,程舒逸也舍不得让回忆欺负她。
感受着埋在胸///前的人呼吸慢慢放缓,失控的情绪逐渐稳定。
程舒逸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脑勺,柔声哄着:“念念,忘记过去,我们以后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句话在程舒逸心中来回踌躇许久,她终于讲了出来。
现在自己对司听白没有了隐瞒。
她没有对周昭心动过,也没有爱上过别的人,内心最深处的一切柔软和隐瞒都袒露给了司听白。
甚至就连跟程游历有关的事情,她都讲了。
在此刻程舒逸真真正正地将司听白当成爱人来对待,一个决定并肩,共度余生的爱人。
她毫无保留,赤诚坦率。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些迟了?
有些忐忑的程舒逸等待着司听白的回答。
就算司听白不愿意,程舒逸也不会再放弃了,她决定的事情就没有更改的可能。
许下承诺,就不会改。
“再给我一次机会,”程舒逸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哄诱:“好吗?”
埋在她胸///前的脑袋动了动,司听白闭着眼睛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今晚司听白得知的消息太多,甚至还意外听见了些关于小姨的事情。
可面对程舒逸这近乎恳求般的示好,司听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即使此刻的程舒逸温柔又坚定,在自己目前卸下了防备和伪装。
但司听白还是无法确定这情感是爱,还是单纯的占有。
被丢弃推开太多次,以至于司听白此刻完全不能分辨程舒逸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更无法保证程舒逸日后会不会变卦。
心中烦闷纷乱,于是她扬起脸,用唇封住了程舒逸的问询。
沙发宽敞又柔软,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轻易就陷了进去。
云朵般柔软的蚕丝睡裙被挑开。
眼前出现雪似的完美丰///盈,司听白半悬着的手一顿,被程舒逸的坦诚惊讶到。
她内里居然什麽都……
而被这一吻勾散思绪的程舒逸误把这当回应,主动抬手解着司听白的衬衣。
感受到司听白的体温贴近,程舒逸轻轻///喘着:“我们和好了对吗,念念?”
无法回答,司听白此刻急于做点什麽转移程舒逸的注意力。
于是她低头顺着眼前人的锁骨吻下去。
沉溺在情///欲中的程舒逸并没有意识到。
避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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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第111章 小狗,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月影薄纱帘柔了刺眼的日光。
偶有微风几缕拂过,卷得光影婆娑。
乘着风溜进来的光晕开在房间,落在熟睡人的脸颊上,感受到光源的平直长睫颤动了下,轻皱起眉头。
蝶似的睫忽闪了下慢慢睁开,蝴蝶飞走,世界清晰。
这是程舒逸时隔多日后第一次在有窗户的房间里醒过来。
身体早已经被清洗过,关于昨夜的记忆开始回笼清晰。
不记得昨夜是如何回的房间,也不记得司听白是什麽时候结束停下的。
脱力昏过去前最后的感觉停留在司听白一遍一遍很深地吻自己。
程舒逸坦诚了所有的过去和隐瞒,积压在心中长达十年的厚重枷锁被另一个人分担走。
适应着光源的眼睛眨了眨,程舒逸下意识转过头往身侧看去。
让她失望的是身边早已冰冷,司听白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已经起床离开了。
床头柜上的显示着的时间点已是中午,这段时间的囚禁早已经让程舒逸过去的生物钟全部都乱了套。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十年,可改变却仅需要十几天。
翻了个身,程舒逸躺到了司听白睡过的枕头上。
可惜,已经没有了体温的枕头上就连气息的残留都很微弱。
司听白似乎已经离开很久了。
没能见到司听白的失落和想念在此刻叠加,将脸埋在枕头里的程舒逸闭着眼睛,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总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受。
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关于昨天。
她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开口的过去,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另一个人。
而听完她所有过去的司听白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偏执而害怕,反而还抱住她,一遍一遍安慰她。
程舒逸最亏欠的人是程舒逸。
这句话里的偏爱与疼惜让程舒逸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居然会有一个人在听完她的全部过往后,对她说,你受委屈了。
越是回想,程舒逸就越是迫切地想要见到司听白。
她此刻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司听白讲,她想拥抱司听白,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她想帮司听白快速处理完全部工作,然后把司听白关起来,关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宇宙纷扰,世间琐事,外界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这种只会出现在热恋期里的强烈渴望冲动,此刻正燃烧在程舒逸的身体里。
最后丁点赖床的念头也被打消,程舒逸径直爬起来去梳洗。
浴室里贴心地为程舒逸准备了洗漱用品,大到衣服毛巾,小到牙刷洗面奶。
所有的一切都是程舒逸最喜欢的品牌和用惯了的款式。
从前这些微小的细节程舒逸从未重视过,但此刻司听白的每一分细腻都被她捕捉。
对司听白的想念疯长,程舒逸更为迫切地想要见她。
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熟悉的铃声让程舒逸一愣。
这是她的工作电话铃声。
司听白不仅准备了梳洗用品和衣物,就连手机也还给了她。
走出浴室拿到手机的程舒逸看清备注的瞬间,正刷牙的手一愣,踌躇几番后还是选择了接听。
“阿姚?”
程舒逸快步回浴室吐掉了口中的泡沫,漱了口让声音听起来如常:“你怎麽会打我这个电话?”
“程大经纪人,您的电话终于开机了。”
开口的女人声音清冷低沉,还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在被司听白关起来的半月时间里,程舒逸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不论通话还是短信都已经是数不过来的999+状态,虽然程舒逸已经离开了江城娱乐,可她并没有离开这个圈子。
她从江城娱乐离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些打来的电话和短信,都是想要跟她聊合作的。
程舒逸瞬间听出对方的身份,语气也变得恭敬了几分:“姚导,您怎麽会用阿姚的手机联系我?”
“这个不重要,”姚鹤的语气恢复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听说程大经纪人已经彻底离开了江城娱乐?那关于未来,程小姐有什麽规划吗?”
从对方口中听到未来两个字,程舒逸彻底愣住了,语气也多了几分谨慎:“目前还没有,不过姚总您是怎麽知道的?”
姚鹤是影坛里传说一般的存在。
她的眼光挑剔,有自己的公司,对圈内想跟她合作的艺人并看不上眼。
所以姚鹤也从来不关注圈里的消息,重心常年放在国外。
“我上个月听阿姚讲了这件事就回了国,遗憾的是光联系上你就花了半个月,程小姐有空的话,我们见面详谈吧。”姚鹤听出了程舒逸的戒备,突然轻笑了声:“别太紧张程大经纪人,我只是不想你这麽好的人才被别家抢走,让你不适的邀请我是不会提的。”
姚鹤的名气和财力在圈里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早年程舒逸还在带谈茉莉,帮她争取过姚鹤的剧本。
可惜姚鹤并不满意谈茉莉清纯柔美的形象,反倒是对程舒逸很感兴趣。
拒绝了谈茉莉,姚鹤转头就对程舒逸发起了拍摄邀请。
但程舒逸最不喜欢面对镜头,又一门心思都在赚钱上,没有时间和精力分给姚鹤去搞艺术,所以拒绝了姚鹤的邀约。
姚鹤是个很大气体面的女人,并没有因为拒绝就给程舒逸使绊子,反而还无形中对程舒逸多加关照。
后来程舒逸听说被自己拒绝的那部电影筹拍搁置了,直到现在都没有重启,姚鹤的意思是机会一直留给程舒逸。
再次接到姚鹤的电话,程舒逸下意识以为她要旧事重提。
但好在,姚鹤后面详谈的话题都是跟经纪人职业相关的。
姚鹤的公司在国外,财力和名气都是国际上很有名的。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程舒逸还是没直接答应,只是说:“谢谢姚总挂念,那我们下周找个机会见面详谈吧,”
“对了程小姐,”商量完正事,姚鹤抬起头嫌弃地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人,按下免提淡声问:“听说江城娱乐在筹备一档综艺,我那个逆女不知道为什麽,对这个节目很感兴趣。”
一直没开口的姚落河满眼感激,讨好地冲母亲眨眼睛。
这是姚落河把手机给母亲的重要原因。
“综艺?”
程舒逸愣了下,语气里有些歉意:“抱歉姚总,我年后就已经离开了江城娱乐,对她们现在内部的安排并不了解,这个综艺我也没有听说过,如果阿姚真的很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去问一下。”
她的语气诚恳,听起来不像是推拒的借口。
姚鹤看着女儿慢慢死心的表情,又将免提关掉收回手:“好的,那就辛苦程小姐了,更多的事情我们到时候见面详谈。”
“好的姚总。”挂掉了电话,程舒逸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姚落河继承了姚鹤的毒辣眼光,也继承了她的偏执。
她们母女俩都看不上内娱的演员,就更别提综艺了。
唯一要说内娱有让姚落河在意的,那就是孟宁九了。
难道是因为那档综艺里有孟宁九?
可是什麽样子的综艺,居然会引起姚落河这麽大的重视程度,甚至还拜托姚鹤亲自打电话来问。
江城娱乐现在全部都交给了司听白在打理,虽然程舒逸在江城娱乐仍旧留有‘眼线’,但离职后程舒逸再没过问了。
带着这个疑惑,化完妆换完衣服后的程舒* 逸出了门。
她的确要去一趟江城娱乐,但是目的并不是为了姚落河。
“邵苏,”程舒逸拨通了电话:“我半个小时后到江城娱乐。”
正上班摸鱼的邵苏一愣,旋即压低声音:“好的sue姐,我现在下楼等您。”
……
……
“所以,今天的会议内容就是这些。”司听白的声音冷冷,回荡在会议室:“如果大家都没有疑问的话,那麽这将会是节目上线前最后一次重点会议。”
距离五月二十号恋综首播还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第一期节目已经剪辑制作完成,网络上的预热和营销同步在进行,讨论度和关注度只增不减。
“没别的问题了。”宣传策划的导演抬起头,有些踌躇:“司总,那关于您的宣发需要什麽时候做?”
目前综艺的宣发已经揭晓了所有嘉宾,但按照司听白的意思故意隐瞒了她要参加的信息。
重点全部都放在营销孟宁九上,孟宁九的爱豆身份和年龄都引发了不小的讨论,她的话题和人气不断飙升。
“策略还是按照原计划不变。”司听白沉吟片刻,淡声道:“主要是捧孟宁九,不仅不用做我的宣发,在我出现的那期节目正式开播前,都不要出现我的名字。”
策划导演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点头:“好的司总,那我们这边就没有问题了。”
会议开完,司听白先一步走了出去。
整理完数据合同的黎姿立马跟上来:“司总,您真的决定好了吗?”
她问的是司听白会空降在第二期节目,并且作为常驻嘉宾参与录制的事情。
从得到消息到现在,黎姿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原因。
爱豆出道,人气断层,不到二十的司听白为什麽要去参加恋综。
这样的热度,稍不注意就会有反噬的坏效果,怎麽看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你是在帮我问,”司听白没直接回答,抬手打开了办公室门,回头冷笑道:“还是帮你的司总问?”
被戳破心思的黎姿愣了下,眼神有些躲闪:“老板,我只有您一个老板。”
已经走进办公室的司听白勾了勾唇,淡淡道:“既然知道谁是老板,那就多做少问。”
黎姿连连点头,没敢再跟着司听白,抬手将门给关上了。
办公室安静下去,司听白坐回椅子上。
距离她需要参与的节目录制时间还有剩下不到半个月。
到时候路透出去,她已经可以想象到观众的反应。
但是,当知道这一切后的程舒逸会怎麽做呢?
没由来地,司听白忍不住回想起昨晚。
程舒逸在自己怀里化作一汪春///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现在她应该已经睡醒了吧。
刚想拿手机,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没有敲门,女人的高跟鞋声响起。
司听白抬起头望去,有些恍惚。
程舒逸穿了身西服套裙,腰线被小巧的皮带勾勒出来,十厘米的高跟鞋配红唇卷发,攻击性十足。
与昨日的柔软形成强烈反差。
从那小房间出来的程舒逸,再次恢复往日气场。
她仍旧是那个高不可攀,无人能及的大经纪人。
想起刚刚决定的事情,司听白原本坚定的信心也有些动摇。
“为什麽用这个眼神看着我?”程舒逸看着眼前人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怎麽,不习惯我这个样子了吗?”
被唤回思绪的司听白眨了眨眼,挪开视线:“没有,你进来的突然,我被吓到了。”
这是句谎话,司听白的耳尖下意识有些发烫,她故意冷着脸,想要保持着严肃。
可她并不知道,她这副心虚又拧巴的样子落在程舒逸眼神里,反倒成了一种可爱。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司听白晃神的片刻功夫里,程舒逸已经在司听白的办公椅旁站定。
抬手将合同拨开,程舒逸靠坐在办公桌沿边。
“穿职业装会吓到你,那我穿什麽才好呢?”她抬脚轻踹她的椅子,抬手扯过司听白的领带,轻笑道:“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我什麽都不穿的样子?”
突然凑近的鸢尾香,这暧///昧十足的一句话,让司听白的脑袋彻底乱了。
面对眼前人这游刃有余的调///情,她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也根本不是程舒逸的对手。
耳尖的红极速蔓延,司听白小声地嘟哝了声:“这里是公司,你注意点。”
“好的司总。”听着这句提醒,程舒逸忍不住笑开,视线落在办公桌的文档上,笑道:“刚好,我是来找你聊公事的。”
随手拿起那恋综合同,程舒逸翻阅了下:“江城娱乐的新综艺,是恋爱向?”
听到恋爱这两个字,司听白有些心虚,轻咳了声问:“这个不重要,你要聊的公事是什麽?”
“哦对,我在想,江城娱乐最近应该很缺经纪人吧。”把合同丢回去,程舒逸转过身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用。”
司听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有些心虚地轻咳了声:“黎姿已经在招人了,她拿那麽多任务资,总该干点事情的。”
如果程舒逸来接手了江城娱乐的总经纪,那麽自己的安排就全泡汤了。
意料之外的拒绝,程舒逸慢慢低下头与人对视上:“小狗,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第112章 重新追你
这句问询充满了试探,程舒逸认真地盯着眼前人的每一分反应。
感受到视线落在身上,司听白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程舒逸是极具攻击性的浓颜系长相,比起她冷脸的样子,司听白更怕她此刻这种似笑非笑的微表情,尤其是那双蛇似的眼睛,盯着一个人时即使什麽都不说,也是种无形压迫。
仔细在脑海里复盘了下刚刚自己的回答,司听白并没有找到什麽疏漏。
合同上也没有司听白的名字,关于自己要参加综艺的事情除了策划导演和黎姿外并没有人知道。
确信程舒逸不会知道这件事,司听白转了转眼睛,慢慢抬起头:“你怀疑我?”
昨夜二人刚刚交心,约好不再欺瞒。
司听白知道程舒逸这句承诺的分量,她那说一不二的性子,反倒成了任由司听白拿捏的软肋。
没想到司听白会先发制人,把自己这句问询上升到信任层面。
刚刚还试探着的程舒逸一愣,心里的疑惑更甚,可面上却笑起来:“怎麽会?”
“我们不是说好彼此信任麽?”程舒逸慢慢软下神情,弯了弯眉眼:“念念,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就是不信任我。”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软下去的神情,乘胜追击道:“所以你问江城娱乐缺不缺经纪人,其实是想继续用之前的方式相处,对吗?”
话说完,司听白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不讲道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试探。
试探昨天程舒逸许下的诺言的分量。
过去长久处于不对等关系中的被动方,让司听白的自信已经降低到了极点。
她不怕程舒逸跟自己闹,也不怕跟程舒逸针锋相对,可是她怕程舒逸这样温柔和好讲话。
因为司听白分不清。
她分不清程舒逸表达出来的意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为了哄自己的谎话。
“不对。”
程舒逸没想到司听白会曲解自己的意思,她不再漫不经心,认真道:“我问你江城娱乐缺不缺经纪人,是我想帮你。”
“帮我?”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脸,努力想分清她此刻的温柔到底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我已经GAP了半年,这半年我收到了许多任务作邀约,开出的条件我都很心动。”
坦荡地对视着,程舒逸说:“但这个圈子里有且仅有的关系就是竞争关系,不论我入职哪家公司,我们都会变成对家。”
程舒逸的声音认真,又带着几分坚定。
其实早在程舒逸传出要离开江城娱乐时,就已经接到过川西和TVB这两家的工作聘请函,姚鹤的邀请已经算很晚的了。
每一家公司开出的金额和条件都是圈子里的天花板级别,但程舒逸都没有给出过明确回应。
程舒逸心里还是挂记着江城娱乐。
她相信司听白的能力,也信任司听白的野心。
可是这个圈子里的复杂程度远比司听白想象中还要黑暗,作为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顶端者,程舒逸也是一步步从底层走上去的。
“所以,司听白。”程舒逸轻眨眼睫,忽而一笑,“我是来面试的。”
“只要你愿意,我今天就可以入职江城娱乐,工资照旧,不用给我股权也不用给特权,但只一点,我要做总经纪人。”
意料之外的回答,司听白愣了愣,“啊?”
程舒逸?
面试?
江城娱乐?
这几个字眼叠在一起,程舒逸敢说,司听白都不敢信的。
业内对程舒逸的关注度已经高到了极点,但凡大一些的公司都挤破头想争取到程舒逸。
可是现在程舒逸却说,她想回到江城娱乐。
什麽分红特权都不要,如果不是那句要求总经纪人的强势,司听白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为什麽?”司听白不能理解。
按照程舒逸的工作能力,她就是要股权分红,外面的公司也不会拒绝她。
为什麽要回江城娱乐呢?
“因为你在啊,”程舒逸轻轻笑起来:“我舍不得欺负你。”
欺负两个字被咬了重音,意有所指。
“!!!”
“……咳。”
那句欺负,让司听白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程舒逸在床上时候的模样。
每每被自己折腾到受不了时,程舒逸总爱软在耳边一声声嗔:“你欺负我。”
司听白的耳尖蹭一下迅速蹿红,明明是在聊公事,但程舒逸的每一句话落在耳朵里都像是调///情。
强行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司听白认真道:“不行,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的拒绝,程舒逸挑了挑眉:“嗯?”
“不行就是不行。”司听白偏开头,嘴硬道:“我不同意。”
她的拒绝并不生硬,甚至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看着司听白的坚持,程舒逸不再强求,轻笑着点点头:“那好吧,我答应你。”
原本以为还会被追问的司听白一愣。
就这麽答应了?
连个为什麽也不问?
突然的爽快,现在轮到司听白疑惑了。
她抬起头看着满脸笑意的人,总觉得程舒逸没那麽好打发。
果然,下一秒程舒逸的要求就来了:“那等下下班一起去吃饭吧?我约了餐厅。”
从工作到吃饭,这话题跳转的跨度太大。
司听白没有犹豫,刚开口:“不……”
话未讲完,鸢尾香袭来,司听白的唇上一热,蜻蜓点水的吻落下。
“念念,不要拒绝我第二次。”
主动俯身的程舒逸用鼻尖轻蹭着司听白的鼻尖,语气温柔,“只吃饭而已,没有别的。”
程舒逸的视线低垂,落在司听白的唇上,眼波流转间满是情///欲。
仿佛只要司听白再次讲出拒绝的话,她就会再吻一次,直到司听白松口。
拒绝的话硬生生被堵回去,司听白闭上眼睛点点头。
她不敢看程舒逸的眼睛,那双眼会勾魂,会吞吃理智,叫人无法对她说不。
“真乖。”程舒逸温柔地吻了吻司听白的唇,慢慢站起身来。
感受到鸢尾香远去,司听白慢慢睁开眼睛。
“好了,我的正事就这些。”计谋得逞的程舒逸轻轻舔抵了下唇,笑道:“那我们下班见呢,司总。”
说完没给司听白再次拒绝的机会,高跟鞋响起,那妖孽般的女人径直离开了。
坐在原位的司听白还有些恍惚,她在脑海里复盘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应该没有露馅吧。
司听白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忍不住轻笑起来。
……
……
从江城娱乐离开后,程舒逸约见了姚鹤。
姚鹤是带着诚意来的,不仅拟定好了合同和分红条约,还大气放话,只要程舒逸有看得上眼的艺人,不论国内外,姚鹤都愿意为她挖过来。
姚鹤开出的条件非常丰厚,程舒逸将担任姚鹤国内总部的执行总经纪,特权先不说,光是利润和分红就丰厚到程舒逸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
合约自然而然就签订了,程舒逸谢绝了姚鹤一起吃饭的邀约。
姚鹤有些失落,笑着打趣:“怎麽,刚签订完合约,甚至不愿意跟老板一起吃饭吗?”
“姚总,我们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多的,”程舒逸抿了口茶,笑道:“但我今天已经约人了。”
姚鹤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是小河吗?”
“不。”程舒逸没有隐瞒:“是我爱人。”
计算着时间点,司听白已经快要下班了。
程舒逸今天去江城娱乐说要入职只是试探,真实目的是跟司听白一起吃饭。
虽然司听白的细致和贴心没变,但程舒逸总是觉得司听白并没有真的信任自己。
程舒逸不怕重新开始,她说过要把司听白追回来,这句话不是戏言。
跟姚鹤又聊了几句约定好入职时间后,程舒逸先一步离开了。
她的时间把控得刚刚好,弄完惊喜后到司听白公司下时,刚好是下班点。
从公司下来的司听白看见熟悉的车时,有些意外。
程舒逸那句一起吃饭,司听白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像这样的承诺过去有很多,但没一个实现过。
所以当车停在眼前时,司听白仍旧有些恍惚。
“上车吧,司总。”车窗降下来,露出程舒逸妖孽般的脸,还有温柔的笑:“我们约定过的。”
车门自动开启,看清楚车内布置时,司听白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入眼是数不清的花,副驾驶俨然被布置成了花海,主驾驶上的程舒逸温柔地笑着。
“喜不喜欢?”程舒逸的声音温柔:“我查了一下,这些鲜花都跟你不过敏,吃完饭,可以再一起看个电影吗?”
看着满眼鲜花,和温柔的程舒逸,司听白彻底懵了。
她在副驾驶落座,车门自动关合,程舒逸主动过来为她系安全带。
“你到底…”
感受到怀中的鸢尾香,安全带已经被系好了。
做完这一切的程舒逸轻轻挽起发,冲司听白温柔一笑。
坐在副驾驶上的司听白忍不住掐了把自己。
疼,不是幻觉。
程舒逸到底想做什麽?
没问出来的半句话被程舒逸自动补全。
“我在追你啊。”程舒逸看着簇拥在花海中的人,笑道:“不明显吗?”
第113章 为什麽,司听白会在这里(一更)
“追我?”司听白此刻还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她的视线落在眼前被精心放置好的鲜花上。
不是俗套的红玫瑰也不是烂大街的满天星,浅粉色的紫罗兰与风信子做配,车门侧是垂下来的浅粉和浅紫色的风铃与苍兰,同色系的蝴蝶兰与洋牡丹做主基调,偶夹杂着几枝调色用的郁金香与康斯坦茨。
这是另一面审美的程舒逸,浅粉与浅紫交叠,拼凑出一个温柔的她。
司听白从小到大收过的礼物不计其数,可却是第一次在非节日也不是生日的时候被人如此用心的对待。
她此刻甚至能想象到程舒逸挑选每一束花枝时的专注。
思绪纷乱,司听白忍不住抬起手轻轻覆盖上了眼前的蝴蝶兰上。
这花的花语有两种,一种叫【幸福向你飞来】而另一种叫……
【我爱你】。
作为主基调的蝴蝶兰占据了大片的位置,这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爱意,如此刻的花海般将司听白吞没。
程舒逸的示爱与她本人一样,不论伪装得再温柔,也总是有一种讲不出的强势与占有。
就像此刻掠夺所有视线的花,让司听白的全部注意力都只能在程舒逸身上。
车内此刻安静极了,世界只剩下鲜花。
程舒逸长这麽大没追求过人。
也不知道什麽样的花招能讨人喜欢,什麽样的礼物能送到人心坎上,但是程舒逸愿意为了司听白去学。
司家财力雄厚,从被抹去数据改名换姓这件事就能看出司家对司听白的重视,那麽她见识过的和拥有过的肯定比眼前的一切还要多。
可是程舒逸总觉得这些都还不够。
即使司听白表现得再沉稳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孩,她那偶尔的孩子气和童真程舒逸都想保留。
所以程舒逸观察着司听白的每一分表情变化,察觉到她唇角勾起时,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程舒逸,”慢慢收回思绪的司听白轻唤了声,她抬起头撞入一双笑眼。
被唤了名字的人也不恼,温柔地应了声:“怎麽了念念?”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程舒逸已经习惯了司听白叫她的大名。
最开始的反感与不适应,到现在如果叫这个名字能让司听白感到开心的话,程舒逸什麽都不介意。
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又被这一笑给泄了,辗转在心头的话没法子讲出来,司听白只摇了摇头轻声说:“谢谢。”
司听白还是做不到告诉程舒逸自己要上恋爱综艺的事情,尤其是在程舒逸少有的,如此温柔的时候。
这一切都美好到让司听白不忍心破坏。
那夜交心局程舒逸的过往和坦诚是司听白的意料之中,她算到了所有的可能,周昭和程舒逸的多种关系,以及这麽多年程舒逸独自一人吃下的苦。
却唯独漏算了自己在听到这一切后会心疼。
所以程舒逸现在的每一寸温柔,司听白都贪恋。
她不知道程舒逸知道一切后会是什麽反应。
比起忐忑和不安,司听白更多的居然是期待,她期待着程舒逸的真心也期待着程舒逸的反应。
如果程舒逸这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话,司听白在心里想,那她愿意再信任一次程舒逸。
原以为会听到什麽回应的程舒逸没想到会是一句道谢。
看着司听白眼神里的认真,程舒逸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系上安全带,程舒逸慢慢地朝着司听白靠近。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无限近。
视线交汇着,那双琥珀色眼眸比周遭的花海还要抢眼。
司听白忍不住放缓了呼吸,连眨眼的频率都控制着。
她生怕程舒逸会看出些什麽,垂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紧,司听白放缓了呼吸。
“摘掉眼镜,”
车内顶灯柔和,落在司听白的眉眼,宇宙星河此刻都不及她的眼睛耀眼。
程舒逸的声音很轻,透着说不出的蛊:“我要吻你。”
刚从公司出来的司听白还戴着眼镜,她有些轻微近视,长时间面对文档的眼睛会酸涩,一般工作时她都会戴眼镜。
忘了摘掉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程舒逸面前却是第一次。
还在理着心头的思绪,司听白乖顺地照做,刚把眼镜摘下,程舒逸的吻随之而来。
冰冷的镜框握在掌心,温柔的唇落在唇上。
司听白不舍得闭眼,她静静地承接着这个吻。
明明周围都是花,可此刻司听白能闻见的唯一香气是来自于眼前人身上的鸢尾。
鸢尾的花语是【长久思念。】
这份思念,程舒逸又是给谁的呢?
眼前花种繁多,却唯独没有鸢尾,这份思念司听白不用猜也能明白。
刚刚还动摇的想法再次坚定,司听白慢慢闭上眼睛。
……
……
那夜出乎司听白意料的花只是开端。
过往的连续俩周里,程舒逸总是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和机会制造与司听白的相处。
她如她所说的一样,要重新开始这段关系。
接送司听白上下班,鲜花,礼物,美食,以及各种小惊喜,程舒逸的行动远远超出了司听白的预料。
而司听白一边胆战心惊地接受着这些,一边发愁即将到来的录制。
又一次送司听白回家,程舒逸没有开车门,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明天周末,”程舒逸犹豫了下,轻笑起来:“不邀请我上去坐一下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程舒逸每天都只是把司听白送到家楼下。
没有司听白的邀请,程舒逸也不会主动提起跟她回家。
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明明什麽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现在变成这种追求与被追求的方式,总觉得有些奇怪。
换句话说,这样的做法与小心翼翼都太纯爱,很符合司听白的年纪,却不符合程舒逸的作风。
所以当听到邀请回家的时候,司听白很轻地笑了声。
并不知道司听白心中所想的程舒逸有些紧张,她的包包里放着一个戒指盒。
那是她特意找江医生问到的戒指店,戒环上的每一个纹路都是由程舒逸亲手设计的。
她想交给司听白,想和司听白表白,让她们彼此间有一个明确的关系。
却不想草率的在车上进行。
这麽些天程舒逸把能想到的追求方式都做了一遍,而司听白的态度始终都是平淡的。
偶尔有一两次惊喜的神情,但很快也恢复平静。
司听白有心事。
这是程舒逸的直觉,可这个心事程舒逸并不知道是什麽。
思来想去,程舒逸唯一能意识到的疏漏就是这段关系欠缺一个正式的定义。
一年前她跟司听白的关系开始就是上司与下属。
她自然而然的掌控着司听白的一切,她安排她,支配她,占有她。
可是现在要重新开始的关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与司听白的平等的,两个人该是正常的情侣关系。
所以程舒逸准备了戒指,以及一场浪漫的表白。
“这个点吗?”司听白不知道自己出来时的文档有没有收拾。
录制第一期的台本好像被她丢在茶几上,如果让程舒逸看见了,那麽这一切就都暴露了。
“太晚了,”司听白面不改色地撒谎:“下次吧。”
意料之中的拒绝,程舒逸点了点头,顺势道:“好,那明天我来接你。”
关于明天的安排,程舒逸已经规划好了。
她预约过场地,准备好了烟花与无人机,策划了一场盛大的表白仪式。
上次提到的重新开始并没有得到司听白的明确回应,所以程舒逸准备这次弄得认真正式一点。
“明天啊…”司听白有些犹豫。
五月二十号,想起策划给的时间,明天该是第一期节目上线,也是司听白进组录制的时间。
明天的这个时候,司听白应该已经在节目录制现场了。
“不可以吗?”程舒逸轻嗯了声,慢慢挑起眉,等待着司听白的回答。
踌躇几番,司听白很轻地摇摇头:“不可以,我明天要出差,有一个工作行程的安排。”
不是撒谎,但工作的内容司听白没有坦白。
听到这个回答,刚刚还满脸期待的人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
“是什麽?”程舒逸有些不太开心,她的那种直觉越来越强烈。
司听白就是有事情隐瞒着自己。
只是到底是什麽样的事情,程舒逸猜不到。
“我准备做第二张专辑。”司听白随口编了个借口:“要见的那个编曲不好约,我准备跟她见面吃饭。”
听到见面吃饭几个字,程舒逸的脸色冷下去:“什麽编曲需要在五月二十号约你单独见面吃饭?”
这是个有特殊含义的日子。
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强烈,程舒逸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程舒逸,”眼看着要暴露,司听白轻咳了声:“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我需要事事跟你汇报的程度。”
车内的气氛冷下去。
程舒逸刚刚还不悦的情绪瞬间被压下去。
司听白说的对,她们之间确实早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关系了。
难得吃瘪的程舒逸极力隐忍着情绪,她不喜欢这样的司听白。
明明自己都已经毫无保留了,但司听白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同样的信任。
没有给程舒逸再开口的机会,司听白已经打开了车门。
“未来几天你都不用来接我了。”扶着车门,司听白的语气很轻:“我不在江城。”
程舒逸刚想开口问,回应她的却是关上的车门。
愤怒地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程舒逸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腾升的火气。
这麽多天的温柔已经是程舒逸能做到的极致。
可是司听白表现出来的既不是喜欢,也不是拒绝。
关系的进展全部都被司听白掌握着。
程舒逸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眼睁睁看着司听白的身影消失,直到她的家里亮起灯,程舒逸才依依不舍地驱车离开。
几乎是一夜未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程舒逸反复琢磨着司听白说的那句做专辑的真实性。
自己居然会有因为一句话而睡不着的时候,程舒逸觉得有些荒唐。
直到收到司听白发来的早安,程舒逸冷这脸回了句早。
然后丢开手机倒头就睡。
刚睡下没多久,工作铃声骤然响起。
程舒逸已经入职了姚鹤的公司,可姚鹤迟迟没有给她分配艺人与工作,只是叫她等。
忍着情绪接起电话,程舒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姚落河声音很急:“程舒逸,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要求江城娱乐停拍《月亮为我心动》。”
“什麽?”听着这个有点熟悉的节目名,程舒逸没睡好,语气很冲:“你一个导演,为什麽要干涉恋爱综艺?”
《月亮为我心动》是由江城娱乐筹拍自制的全明星恋爱综艺,程舒逸那天在司听白办公室看见了文档合同。
姚落河咬着牙,冷笑道:“你少管我,快去安排。”
说完,也不给程舒逸反应的机会,姚落河径直挂断了电话。
“喂——”
只剩下阵阵忙音,程舒逸的最后困意也被搅散了,她骂骂咧咧地把电话回拨过去,却只听到了对方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七年前,程舒逸跟姚落河因为拍摄罗拉的短片而结识。
认识多年,两个人有事才会找对方,彼此早已经习惯了对方莫名其妙的性格。
耐着性子从床上坐起来,程舒逸打开了微博。
不出意料,热搜第一就是姚落河说的那个恋爱综艺的名字。
那综艺和孟宁九的名字挤在第一第二位,热度不容小觑。
真人秀真人秀,一群真人去作秀,至于让姚落河紧张成这样子吗?
程舒逸在心骂着,可还是按照这个祖宗的吩咐,打电话给了她在圈子里认识的导演。
拨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认识这档综艺的导演。
“马导?”拨打出视频电话,程舒逸挤出公式化的笑:“恭喜啊,我看见热搜了。”
被唤马导的马静羞涩一笑,不好意思道:“程大经纪人见笑了,主要还是资方的宣传到位。”
程舒逸分析着这句话,还踌躇着怎麽开口,就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场务的声音——
“马导,司总车已经到了,您出来接一下。”
马静忙不叠应了两声,对程舒逸说了几句抱歉后就连忙起身。
这句司总让程舒逸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静镜头轻晃,程舒逸眼尖看见画面另一端的景象。
停在场外的车牌号实在是熟悉,黎姿的声音响起时,程舒逸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床上。
不经意炫耀了一番的马静又寒暄几句,程舒逸什麽都听不见了。
全世界姓司的人很多。
可是既要姓司,又要助理是黎姿的人。
只有司听白。
为什麽司听白的车会出现在这个恋爱综艺的拍摄现场?
第114章 这是对真情侣(一更)
程舒逸想不通。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昨天一夜没睡,所以现在出现了幻觉。
恋爱综艺?
司听白?
太荒唐了,根本不可能,程舒逸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司听白是这部综艺的资方,所以盯得紧张一些也在所难免,她去片场说不定只是为了探探班……可是一个真人秀有什麽好紧张的?!
彻底劝不住纷乱的思绪,睡意全无的程舒逸掀开被子下床,边起身边在列表里翻找熟悉的资方和导演朋友们。
这麽多年程舒逸在圈子里的人脉甚广,上到资本下到策划,打听一档恋爱综艺的面子还是有的。
不出半小时《月亮为我心动》的全策划和参与嘉宾名单就全部打包发到了程舒逸的邮箱里。
已经匆匆忙梳洗换完衣服的程舒逸来不及化妆了,随意打了个底妆挑了个很正的哑光口红。
长发懒得挽起,随意披散在肩头。
齐腰墨色长发养护的很细致,乌黑油亮找不出丝毫瑕疵。
“我不是怀疑司听白,只是帮姚落河探一探,”程舒逸抿了抿唇,对着镜子确定道:“嗯,只是想帮姚落河。”
镜中人唇红齿白,黑发明眸。
略收拾了下,程舒逸再次恢复气场全开的状态,完全看不出她只睡了两个小时。
“邵苏,司听白今天有回江城娱乐吗?”电话刚拨通,程舒逸的问询声冷冷:“她的工作行程安排你知道多少就跟我汇报多少。”
声音很急,还带有几分程舒逸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忐忑。
到现在程舒逸都不敢相信,她目前拿到所有消息上的名单和录制流程都是没有司听白名字的。
既然是一个完全与录制无关的人,为什麽会出现在综艺录制现场呢?
江城娱乐旗下同步投资了那麽多综艺,为什麽司听白偏偏要去探一个恋爱综艺?
“sue姐,司总今天没回过江城娱乐,”邵苏跟了程舒逸多年,对她的脾性早已经了如指掌,听出急切,邵苏不敢隐瞒,“但是她调走了负责她全部的团队,黎姿,燕妮,还有她的化妆团队和执行经纪,应该是今天进组。”
“进组!”程舒逸的脚一顿,停在了路边:“你确定?”
刚刚还自信满满的邵苏被这一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即使现在邵苏已经不跟着程舒逸了,可是她对程舒逸的畏惧却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确…确定。”邵苏不自觉小了声音:“就连阿寂和卷卷也跟车走* 了,sue姐……”
邵苏的话音未落,听筒只剩下阵阵忙音。
挂掉电话,程舒逸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个冲击太大了,大到她几乎要站不住。
什麽样的探班,需要带着班底和团队去?
既然不是探班,那麽司听白出现在片场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司听白,你最好真的是去录制什麽专辑了。”低低骂了声,程舒逸打开车门,将手包摔在副驾驶上。
两周前装饰的鲜花早已经全被清理了,40克拉E级白钻狠狠砸在储物箱上,划出短促的摩擦声。
那支可怜的价值七位数的Lana Marks手包承担了程舒逸的怒气。
……
……
正在休息室上妆到一半的司听白打了个喷嚏。
握着化妆刷的化妆师急急忙收住手,差点把眼影刷怼上了司听白的眼睛。
“老板您是不是感冒了?”听到这声喷嚏,黎姿有些紧张。
只一个抬手的功夫,助理就贴心地递上了热水。
“黎姐您先给老板喝点热水,包里有备药。”助理递完水又忙不叠跑去翻包。
眼看着现场又都忙起来了,司听白谢绝了水,淡声道:“不要紧张,没有感冒。”
不是感冒,而是有人在背后骂自己呢。
司听白重新抬起头,配合地闭上眼,忍不住勾起唇。
按照司听白所预料的,程舒逸现在应该已经从邵苏口中得知了自己要来参加综艺的事情了。
为了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当初司听白把跟程舒逸有关系的团队大换血,却唯独留下了邵苏。
目的就是为了今天。
现在知道了自己要来参加恋爱综艺的程舒逸,会是什麽反应呢?
“老板,是有什麽值得开心的事情吗?”黎姿不解地看着司听白的笑,挠了挠头:“您真的确定要上这个综艺吗?司总她……”
司听白要参加恋爱综艺这件事瞒得很紧,外界几乎探不到什麽口风。
但如果真的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司听白又为什麽要特意在进组前大张旗鼓调走她的工作团队呢?
黎姿想不通,不知道该怎麽说。
新一季度,司明裕的工作非常忙。
失去了和盛家的联姻,盛诗颂那个笑面虎干脆不装了,从原本暗戳戳使绊子直接变成了明目张胆截胡生意,原本该是因为联姻捆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现在变成了生意场上的对头。
黎姿收了司明裕的钱,奉命盯着司听白不恋爱,可是现在老板直接空降了恋爱综艺。
一想到不知该如何跟司明裕交差,黎姿就头疼。
“嗯,”司听白对黎姿纠结忐忑的表情视而不见,只是说:“你这几天注意下,如果有新商务对接,那就接。”
按程舒逸的人脉,她在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司听白有些期待,她想知道程舒逸愿意为了自己做到哪一步。
负责商务对接的黎姿有些懵,她完全读不懂司听白的心了:“可是老板,我们资金是充足的,还需要追加投资方吗?”
回应她的是司听白冷下去的脸色。
看着老板的脸,黎姿不敢多问。
休息室再次安静下去。
今天的录制的第一天,按照台本要求,司听白只需要露个面,到时候剪辑的第二期就将她出场的画面放在节目的最后五分钟里。
正好卡在她即将进行自我介绍上。
所以今天的妆造并不追求繁重,却要给人眼前一亮的惊喜和冲击感。
靠三秒镜头出圈,抢占网友记忆,这件事司听白有经验。
可是她在乎的并不是外界评价,现在唯一让她挂心的就是知道这一切后的程舒逸会是什麽反应?
生气?
愤怒?
还是懊悔?
上恋综是司听白棋局里的最后一步,当初策划时,司听白更多的是忐忑。
她不敢确定这个决定会带来什麽样的效果,但是现在,司听白心里只有期待。
一切都在按照司听白的计划进行。
陷阱已经布下了。
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入网就好了。
短促地笑了声,司听白唇边的笑意几乎抑制不住。
整个休息室的气氛因为司听白的笑意变得有些奇妙,老板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捉摸不透的黎姿并不知道等下片场会发生什麽样的闹剧。
正当司听白的妆造完成的差不多时,休息室外传来很轻地叩门声。
懒懒地掀起眼皮,司听白淡道:“进。”
“老板,”得到示意的燕妮推开休息室门,捧着手机弯着腰过来,恭敬道:“向导的电话,说是想跟您聊下合作。”
……
……
“啊,不需要投资了是吧?友商也够了吗?哦好,”向叶妮看着眼前人瞬间黑下去的脸色,硬着头皮道:“那司总您现在……啊很忙,好好,那我不打扰了,您先忙,空下来我们再约。”
硬着头皮挂掉了电话,向叶妮看着面前坐着的人,只觉得心突突直跳。
十分钟前,怒气冲冲的程舒逸突然闯进了向叶妮的办公室。
逼着向叶妮打了这通申请投资《月亮为我心动》的恋爱综艺电话。
司听白的回应很冷淡,但比起她冷淡的脸,程舒逸此刻的表情才是更吓人的。
“舒逸啊,是这样。”向叶妮轻咳了声,将手机扣下去:“听说江城娱乐现在把重心都放在捧孟宁九身上了,前不久司总才找我要了第二季的pd身份给孟宁九,她们俩之前在综艺的关系就很亲密,所以这次的恋综说不定就是司总为了跟孟宁九一个关系,所以才……”
“放屁。”程舒逸冷冷甩了两个字,脸色冷得可怕。
孟宁九跟司听白有个屁的感情,她们来的关系全是靠程舒逸一手营销出来的。
之所以这俩人能在cp同人圈子里做到如此傲人的成绩,每一个镜头都是由程舒逸细心雕琢出来的。
可是她没想到,这靠她一手打造出来的热门cp居然会变成此刻刺向她自己的回旋镖。
在得知司听白进了组,程舒逸直接开车杀到了向叶妮的办公室。
原因无它,向叶妮凭借《少女宇宙》身价大涨,发展势头不错,许多综艺都有她的影子。
而向叶妮又跟马静是很好的朋友,找向叶妮探口风是最合适的。
“你也消消气嘛,”向叶妮并不知道程舒逸心里想什麽,还在琢磨着怎麽劝:“当初她们俩在选秀综的时候关系就已经很亲密了,虽然她们现在这个年纪和热度时期确实不适合恋爱,但是咱们的都是圈子里的老人了,都是为了热度。”
“你看,那不是还有别的吗?小花叶韵和祝师,她们俩这对明显就是炒作嘛。”
不提这俩人的名字倒还好,一提程舒逸的脸就彻底黑下去了:“这是对真情侣。”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程舒逸只觉得胸口似乎有团火在燃烧。
当初司听白要做这档综艺时,程舒逸其实是听说过的,就连节目名单她也是看过的。
这里面有好几对都是偷偷恋爱很久了,狗仔拍过也跟过,辟谣辟了无数次,一直藏着掖着找不到机会公开。
可当初这名单里也没有司听白的名字啊。
并不知道的向叶妮还在继续劝:“那说不定司总和孟宁九也……”
“是个屁。”程舒逸冷冷一笑,“向叶妮,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不想混了?”
第115章 程舒逸一点都不在乎(二更)
向叶妮没说完的话被噎了回去,默默闭了嘴。
正在气头上的程舒逸跟个枪炮似的,本来就毒的一张嘴,在怒气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可怕。
明明向叶妮年长程舒逸,在圈里的资历也比程舒逸深,可在面对这个女人时,向叶妮总是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圈内谁人不知程舒逸啊。
当初的向叶妮只是个连挂名都没有资格的策划导演。
她的点子和本子大爆了好几个,可是这些功绩都被有背景的资方导演给冠名了。
导致向叶妮在圈里混了二十多年,拿得出手的大爆成绩也就一个《少女宇宙》了。
而这个IP如果当初不是有程舒逸带着江城娱乐给她投资和机会,说不定《少女宇宙》的冠名也会被别人抢走,那麽今天的向叶妮还是个片场打杂的。
所以面对程舒逸时,向叶妮除了畏惧,更多的是感激和钦佩。
“那程姐您现在的意思是?”称呼又变回当初在训练营时的恭敬,向叶妮认真道:“您只管开口,我能帮上忙的绝不含糊。”
这个圈子里千里马常有,伯乐却稀有。
向叶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更何况程舒逸给她的恩惠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机会。
“嗯,”程舒逸闭了闭眼睛,淡声道:“你跟马静关系不是很好吗?这个综艺是她负责的,隐藏嘉宾的名单她手里肯定有。”
隐藏两个字被程舒逸咬了重音。
话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向叶妮没有犹豫,点点头就开始给好闺蜜马静拨电话。
比起司听白的冷淡态度,以及她资本家的身份,面对自己的好朋友马静时,向叶妮明显要放松很多。
办公室随着电话接听而热闹了些,向叶妮跟马静寒暄的声音回响在耳边,程舒逸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段时间程舒逸总是觉得司听白有事情瞒着自己。
但她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档恋爱综艺节目,更没想过司听白其实根本没有藏着掖着过。
在司听白办公室时,程舒逸把能看的宣发,不能看的合同机密,节目名单,嘉宾阵容,就连详细合约全都看了,这些司听白在不经意的时候早早给程舒逸过目了。
可是程舒逸却一次都没有怀疑过。
她从未想过,司听白策划一档这样的全明星恋爱节目居然是为了给她自己参加的。
思绪翻涌,程舒逸闭上眼睛长叹了声气,垂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成拳。
司听白,你最好真的是去录制专辑了。
再次在心里给自己做这个缺省。
即使已经猜到了正确答案,程舒逸仍旧尝试着给司听白找借口和解释。
但是向叶妮的声音打破了程舒逸最后的幻想——
“程姐,”挂掉电话的向叶妮有些为难,抿了抿唇道:“司听白会作为第三期的空降嘉宾,以常驻的身份参与后面的全部录制,以及原定的另一对情侣被换成了圈内的另外两个单身小花。”
从好朋友那边反复确认了消息,向叶妮不敢隐瞒,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程舒逸。
在听完向叶妮的话,程舒逸只觉得有什麽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她的拳头攥得很紧,指节抵在一起咯咯作响,“你 、确、定?”
听着这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向叶妮点了点头,嗯声道:“确定了程姐,第三期节目已经进入筹拍阶段了,马静说司听白的意思是从她参与录制后,就不再隔周录制了,而是……”
程舒逸冷声道:“说。”
“录、录、录完全季。”最后一句话向叶妮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因为程舒逸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冷的可怕来形容了。
如果要用动物来形容眼前人,那麽最贴合的一定是蛇。
那双被怒气占据的眼眸冰冷又阴郁,浅茶色的琥珀瞳孔中全然没有半分人味可言,空气感染到她的情绪,也变得压抑。
向叶妮并不知道程舒逸为什麽突然会动这样大的气,她还踌躇着如何劝慰呢,眼前人突然站了起来。
“程姐,您……”向叶妮的声音弱下去:“还好吗?”
这句话问完向叶妮就后悔了,不论是表情还是情绪,眼前人的状态都跟好字不沾边。
完全猜不透程舒逸心情的向叶妮懊悔地咬了咬舌头,下一秒听到了短促地一声笑意。
“向叶妮。”程舒逸的声音很冷,听不出情绪:“你想让你的名气再响亮一些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看着程舒逸的笑意,向叶妮连忙点头:“想。”
“好,”程舒逸冷冷勾唇:“那就收拾东西准备一下,等Crystal的电话。”
说完程舒逸没有给向叶妮答复的时间,径直走了出去。
Crystal?!
向叶妮几乎是瞬间就跳起来,这是大名鼎鼎姚鹤导演的公司。
刚想继续问些什麽,回应她的是狠狠甩上的门。
一如来时的突然,程舒逸走的也很潇洒。
……
……
提前做完妆造的嘉宾已经按照台本进行入场录制了。
按照播出进度,司听白在第二期末尾时才会出场。
但按照录制顺序,所有嘉宾刚到齐没多久,主持人宣读完新一期规则和要求后没多久,司听白就该登场了。
这是一档以恋爱为主要目的的节目,所以现场的布置都非常粉红色,七位嘉宾分别坐在梦幻的纯白长桌两边,进行着浪漫的烛光晚餐。
司听白作为隐藏嘉宾,并不是直接出场,而是做了伪装。
她按照要求换了餐厅工作人员的燕尾服,悄悄坐到了钢琴旁。
现场嘉宾毫无察觉,彼此正试探着查找话题聊天时,悦耳的琴声响起,将所有嘉宾的视线吸引过去。
背对着嘉宾的司听白专注地弹着琴,她能感受到大家的视线落了过来,其中一道格外沉重。
孟宁九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司听白,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喜,更多的是意外。
她的这个反应被镜头准确捕捉到,马静忍不住勾起唇,已经能预料到这个画面放出去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了。
一曲终了,结束完演奏的司听白转过身。
现场的气氛好的不得了,正当司听白准备开口打招呼时,紧急通知叫停了现场的拍摄。
“他爹的,情绪断了!”马静忍不住骂了句爹,“哪个不长眼睛的,场务呢——”
站起身刚要发脾气,却发现打断录制的人是司听白身边的商务经纪,马静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同样不满的还有司听白,她皱着眉表情冷下去:“什麽事?”
黎姿有些急,来不及概括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这是通突然来的电话,对方是在国际上都很有名的影视公司Crystal,对接方的态度很冷,表示一定要跟江城娱乐的总负责人亲自聊。
接过电话后,司听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司听白,”程舒逸压着火气,冷笑道:“你说的录制专辑,是指在恋爱综艺上弹钢琴麽?”
早已经习惯了程舒逸叫司念念,冷不丁听见这三个字时,司听白愣了下。
她下意识提起头,在录制现场张望。
但让司听白失望的是,现场并没有看见程舒逸的身影。
原本放松的心也慢慢提起来,司听白有些紧张,却样装着漫不经心道:“程大经纪人是不是忘记了,我已经不是你的艺人了。”
话语是轻松,司听白的手却忍不住攥紧。
为什麽没有按照预料的走向。
程舒逸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为什麽只是打来了电话。
她人怎麽没有出现?
在心中百转千回的司听白并不知道,隔着电话另一端的人已经将情绪隐忍到了极致。
“哦?”
程舒逸短促地笑了声,冷冷道:“江城娱乐的确是最大的资方,但如果我想在你的节目里塞个人,或者拿走一个人,应该也不是什麽很困难的事情,你说对吗?”
隔着电话,程舒逸极力隐忍着情绪。
她恨不能消除所有的阻碍,顺着电话线穿越到司听白身边。
大闹片场命令她退出。
可是程舒逸现在是Crystal的总经纪人,一旦她这样做了,节目会被迫停拍,视频流出去,江城娱乐就会被迫跟Crystal变成对头。
冲动之后的结果还是要由司听白收拾。
即使再气,再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程舒逸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对司听白有伤害的事情。
所以冷静下来的程舒逸选了个最稳妥,对江城娱乐损伤最小的方式——追加对综艺的投资,让Crystal成为第二大资方,而程舒逸作为资方,带资进组。
此刻的程舒逸早已经忘了当初自己定下的底线和原则。
即使露脸也无所谓,她迫切地想要参与到这档节目中。
她绝不允许司听白跟另外的人,进行哪怕是演出来的亲密。
“程大经纪人的话我听不懂。”司听白不接话,只是说:“如果没什麽别的事情,那我就先挂了,我还要录制。”
说完,不给程舒逸讲话的机会,司听白抬手将电话挂断了。
这不是司听白预期中的走向。
按照程舒逸的脾性,她应该直接闯到现场,强势地叫停一切录制。
逼着自己结束这录制。
而不是这样隔着电话,不咸不淡地威胁。
果然还是不在乎吗?
自己都做到这个程度了,她还是不入局。
原本胜券在握的喜悦在此刻散了个干干净净,司听白的脸色冷下去。
将电话丢给黎姿,司听白补了句:“关机,不许任何人再叫停,不管追加的资方提出什麽要求,就算是塞人,也决不允许弄到节目里来。”
程舒逸是想把孟宁九那个幕后金主塞进来,破掉自己的cp吗?
想都别想。
司听白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没由来地感受到一阵厌烦。
“哦,好,那司总,观察室的第一波嘉宾已经到了,”黎姿观察着司听白的脸色,小声提议道:“那如果要是塞人,直接安排进演播厅怎麽样?”
像这样的带资进组是圈子里常有的。
经常有资方的人塞进来,临时增加拍摄位的,甚至还有为了资方的人改剧本。
圈子里对这种风气从最开始的排斥,到已经潜移默化的接受了。
反正嘉宾录制和观察室是完全分开的两个场地录制的,观察团的嘉宾邀请的都是业内的知名投资方,还有圈内的几对恩爱模范夫妻。
就算是要增加人,塞到观察团里既露了脸,也卖了面子。
听着黎姿的安排,司听白敷衍地点点头,“你看着办。”
接完电话的司听白再次回到录制现场,马静张罗着继续拍摄,司听白却对接下来要录制的环节失去了兴趣。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程舒逸。
这个女人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
第116章 司听白,你怎麽敢的(三更)
“大家好,我是司听白。”冷冷地跟在场的人打完招呼,司听白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她的心里记挂着程舒逸,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事到如今,司听白还是不愿意接受程舒逸不肯入局,自己又赌失败了的可能性。
更重要的是,这步棋是司听白的最后一步底牌了。
如果这都不能让程舒逸在乎和生气的话,司听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从初中开始就自如混迹商圈,靠一个小巧思就能轻松赚够别人十年都赚不到的天才少女,第一次有了挫败的无力感。
程舒逸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永远只会口头承诺补偿爱,可现实的行动却一点都没有付出。
越想越气的司听白端起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察觉到这个动作被当成了特写抓,含着酒的司听白抬起头,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正前方对着她拍的摄像机上。
这个位置很巧妙,因为坐在这个机位前面的人是孟宁九。
错位的视觉效果有一种司听白盯着孟宁九生闷气的暧///昧感。
沉默地盯着镜头,司听白一点点咽下了口腔里的酒。
她的眼神隐忍又克制,压抑着的火气翻涌,仿佛被她咬紧含住的不只是酒。
这个嘉宾团里除了司听白和孟宁九算新人外,另外的嘉宾都是圈子里的老人了。
要演出初见时的不同惊喜反应简直易如反掌。
察觉到新加入人的情绪不佳,饭桌上有人开始主动破冰。
“你好呀,听白。”率先开口的是位齐腰长发,穿着白裙化了些许淡妆的女生。
这样的妆容在4k相机下会被吃得一点不剩,吞掉妆感反而营造出了自然好气色的纯素颜感。
她的长相端庄大气,颇有种国泰民安的稳重感。
富有巧思的妆感和优越出挑的五官。
这无疑是张当下导演最喜欢的正剧脸。
她叫什麽来着?司听白紧急在脑海里搜索着眼前人的名字,眼神里刚刚腾升起来的怒气淡下去,多了几分茫然和纯粹。
周身尖锐的刺褪去变成了柔软的云朵,如此大的情绪变化让主动打招呼的人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流程还没到,但是请先从我开始自我介绍吧。”
“我叫宁雪词,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这个名字,司听白终于有了印象。
当初为了替换掉了闹掰的那对妻妻,节目组花高价紧急补了两名在演艺圈里势头正猛的新生代小花。
其中一个就是宁雪词。
虽然经常被嘲拍戏跟官配没有cp感,年纪轻轻却自带妈妈感,但是却凭借演技和气质在年代剧跟正剧这个赛道里封神的,最年轻飞天视后。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司听白礼貌地勾唇,站起来体面地打招呼。
这位是宁雪词,那麽另一位就是……
“江时倾,”
坐在宁雪词身侧的女生主动开口,她有着跟宁雪词完全不同的风格和长相。
极标准的美人瓜子脸。
那双下三白,微上挑的狐狸眼顾盼生姿,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唇,巴掌大的脸上全是五官。
不同与江雪宁站起来的热情主动,江时倾只是轻抬眼睫,淡道:“幸会。”
透在骨子里的轻蔑与孤傲,却不会让人不适。
江时倾三岁登上大银幕,八岁就斩获白玉兰影后奖项,十七岁达成影圈大满贯,是近百年来年纪最小,最全达成大满贯的多栖影后。
这两位是当初的最后两名官宣嘉宾,一经发布,前后脚就上了热搜。
一位在影坛大放异彩,另一位则是深耕上星剧。
两位坐拥无数奖项的年轻人都不过二十五岁,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两条平行线却前后脚宣发上恋综,观众闻着味就扒出来了这两位参加节目的真实目的。
江时倾跟宁雪词合作了一部年代正剧,俩人是cp,宁雪词又客串了部电影,演的正巧是江时倾的白月光。
更有营销号带节奏说,这俩人有过一段情,却因为某些原因分手了。
反正对于这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突然频繁搭档。部分网友猜是为了热度炒cp,也有网友信了营销号说的俩人是接着恋综破镜重圆来了。
司听白对网络上猜测讨论的恋情瓜并不感兴趣,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跟程舒逸,所以打完招呼就算结束了任务。
兴致缺缺的司听白并没有意识到,从她进场后,这俩人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大转盘式的自我介绍方式,终于轮到了翘首以盼的人。
孟宁九的惊讶则是完全不用演的,她这段时间忙着通告,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司听白了。
“司听白?”叫出名字时,孟宁九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怎麽会来?”
自从上次在江城娱乐,孟宁九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跟司听白坦白了自己的遭遇后,她的资源井喷式暴涨。
赶不完的通告,忙不完的工作。
虽然很累,但孟宁九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充实。
可孟宁九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司听白,她的第一反应是,司听白上这个综艺程舒逸居然会同意?
转念一想,司听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这两个人之间闹掰了……
脑补到了一场大戏,看向司听白时,孟宁九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面对着镜头,司听白知道孟宁九想到哪里去了,所以她没有多回应,只是微不可闻地抿了抿唇。
剩下几对真情侣,双唱跳爱豆并且同一个团内的叶韵和祝师,著名编剧和知名导演的罗阳跟何若璃。
司听白一一打过招呼,自我介绍这趴终于算是过去。
恋爱综艺不同于别的旅行游戏综,活动都比较简单,主要是磕糖跟捕捉那种暧昧拉丝的氛围。
再次回到录制状态的司听白有些兴致缺缺,情绪跟刚刚完全衔接不上。
马静努力尝试和调动了好几次,可就是没办法再把司听白引导到开心的状态。
所以只好放弃了原计划的其乐融融,司听白的加入刚好卡在第二期的结尾,这个状态和情绪不高的自我介绍刚好能做出话题度。
熟悉了新嘉宾,餐桌这一场就算是拍完,工作人员引导着大家回小屋,准备分组进行游戏。
司听白自我介绍的嘉宾篇播完,镜头自然地切回了观察室里。
……
……
不同于现场进行到游戏里的轻松氛围。
整个观察室的气氛都被突然空降来的人弄得极具有压迫感。
原本已经拍摄了一部分的观察室片段全部被要求重拍,所有嘉宾在原地等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等来半个小时后用新剧本继续拍摄的通知。
这档综艺的巧妙就在于,恋爱小屋里的录制相当于直播的形式呈现给观察室里的嘉宾。
虽然不在同一个录制棚,却是双线进行的模式。
但是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观察室被叫停,可恋爱小屋的录制此刻却在持续,等终于接到了录制消息时,恋爱小屋里的拍摄进度已经要结束了。
Crystal追资的程序和流程还在走,导演方的意思是等下一期,可程舒逸根本等不了。
万幸的是早在得知孟宁九要参加这档综艺时,姚落河就偷偷投资介入了。现在程舒逸只需要追投,就可以替换成江城娱乐外的第二大话语权资方。
所以当流程和进度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完成后,恋爱小屋的部分已经拍摄完成,嘉宾室需要在淩晨完成补拍进度流程,以免耽误明天的拍摄进度。
所以在傍晚时分,观察团的嘉宾终于等到了拍摄通知。
同时等来的还有空降到嘉宾室里面的程舒逸。
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从不露面的大经纪人程女王,就这样打破了自己的原则,首次在节目组露了面。
观察室里的嘉宾们个个大气不敢出。
恋爱专家们是对程舒逸作为资方的身份畏惧,而其余几个演员则是过去跟程舒逸有过合作接触,刻在骨子里的害怕与崇拜。
而被崇拜的程舒逸并不知道其余嘉宾的想法。
她懒得做自我介绍,就跟懒得接受节目组安排下来的妆造一样。
这张近乎纯素颜却依旧美得惊心的一张脸,即使是4k高清镜头也捕捉不了半点瑕疵,程舒逸就这样坐在了嘉宾室。
虽然耽误了几乎整天的时间,但按照规矩走完所有流程后,这已经是程舒逸能做到的最快程度。
她想见到司听白,想要一个解释。
为此甚至不惜打破自己从不露面的原则。
“现场出现了一位空降嘉宾呢,”主持人硬着头皮走流程:“或许大家对这张脸有些陌生,但是她的名字大家一定知道——”
“程舒逸。”
不耐烦地敷衍着自我介绍,程舒逸打量着周围的布景跟嘉宾。
在场的为什麽都是观察室里的嘉宾名单?恋综嘉宾去哪里了?
司听白不是空降嘉宾麽?她人又在哪里?
主持人还在兢兢业业走流程,可程舒逸全无半点心思。
她恨不得叫主持人跳过流程,直接介绍空降嘉宾。
程舒逸现在满脑子都是司听白。
直到主持人那漫长的软广口播终于结束时,程舒逸闭了闭眼睛,极力控制着情绪,防止等下见到司听白后在镜头前失态。
骗到了自己的真心话以后,转身去上了恋爱综艺。
司听白,你怎麽敢的。
第117章 错认
“好啦,这边介绍完新嘉宾后,我们来看一看恋爱小屋里又有什麽样的新进展吧?”
主持人几乎是全程将心提在嗓子眼里走完的流程,话音落,嘉宾室前的大屏骤然亮起,续播着第二期节目的尾声。
“这个烛光晚餐的座位真是出乎意料的排序,祝师跟叶韵间的队友身份帮她们省去了很多麻烦,”嘉宾里咖位最大的演员郭芙率先开口:“我觉得这两个人的看点很足。”
郭芙的妻子高欣接话:“我倒是觉得祝师跟雪词的长相很搭,抱歉,我是颜控。”
“那高老师当初追求郭老师也是因为颜值吗?”
“果然,面对好看的皮囊心情总是愉悦呢,爱情保鲜秘籍get!”
恋爱分析团的导师们自如地接过话题开始交互,录制现场响起笑声,现场气氛好的不得了。
观察室的流程非常简单单调,主镜头的占用篇幅不会很长,但是在播出时,全程在正片右下角占据一部分的位置,同步分析着。
相当于承担着网友们嘴替的工作。
无心走流程的程舒逸忍不住四处打量,她对眼前演出来的真人秀没有兴趣。
不是说司听白会空降吗?
流程都开始了,为什麽司听白还没有过来?
连轴转了一整天,又被怒气裹挟的程舒逸忙晕了,根本没意识到她所空降的观察室和恋爱小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录制棚。
注意到程舒逸的心不在焉,导演给郭芙使眼色,暗示她把话题引导向程舒逸,让程舒逸开口。
耳麦里传来指令,郭芙的表情变了下,眼神里闪过几分被死神点名了的崩溃。
即使已经不在程舒逸手下了,可当初程舒逸跟组所留下的压迫感仍旧清晰。
导播给的开场台词在耳麦里响起,郭芙硬着头皮复述出来:“舒逸姐,我也忍不住想八卦,您以前从不在台前活动的,怎麽会突然决定来咱们节目里啊?”
观察室主走的就是网友嘴替路线,导播这句词,一定是播出后网友最想问的词。
忐忑地问完,观察室里的所有嘉宾视线齐刷刷落在了程舒逸身上。
被诸多视线注视的感受并不好受,还没有完全习惯镜* 头的程舒逸被迫收回思绪,转头回应郭芙的交互。
“找狗。”
冷冷甩出两个字,程舒逸沉声说:“我的狗丢了。”
按照这个流程录制下去,恐怕要等到后半夜司听白才会出场。
她真的会出场吗?
程舒逸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她这句话一出,瞬间点燃现场的气氛。
郭芙没想过会是这个回答,愣了好一会,倒是她的妻子高欣率先反应过来:“哈哈哈,舒逸姐居然也学会了开玩笑,哈哈哈。”
很硬的捧场,现场的气氛沉默下去,众人的视线落回正在播放的屏幕里。
机位巧妙从选完座位聊天的嘉宾身上转移到了穿着燕尾服的人身上。
看清楚司听白脸出现的那一刻,程舒逸整个人如遭雷击,愣住了。
“等一下!”
原本还沉浸在氛围里的嘉宾们被这声惊呼打断思绪,纷纷回头望向出声的人。
出场的画面暂停在司听白身上,打断的人是程舒逸。
江城娱乐高层更替的事件在圈里不是秘密,在座的人被这句话勾起八卦心。
现任江城娱乐控股人曾是前任江城娱乐最大控股人兼执行终经纪人一手带出来的,现在两人同时空降,撞在一档节目里,还是档恋爱综艺。
这不比剧本演出来的假恋爱要带感吗?
原本对延长拍摄时间不满的嘉宾人突然来了兴致,眼神里满是惊喜。
有瓜,还是个大瓜!
稀里糊涂做了瓜主的程舒逸并没有什麽反应,抬手叫停了拍摄:“我要见司听白。”
同样作为空降,为什麽司听白会直接到恋爱综艺,而自己则是进了观察室。
观察室跟恋爱小屋虽然是同一档节目,却是完全两个概念。
现在这算什麽?
程舒逸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表情冷得可怕,观察室的氛围压抑极了。
熟悉程舒逸的郭芙知道她这是发飙的前奏,默默往边上挪了挪。
“抱歉程姐,是这样的。”不敢叫场务去糊弄,导演亲自来解释:“嘉宾们的恋爱小屋跟咱们的录制棚不是一个场地,而且小屋那边已经收工了,所以……”
“所以我现在见不到司听白是吗?”程舒逸的眉皱起来,语气冷得可怕。
她折腾了这麽大一圈,好不容易参与进来了录制,现在却连司听白的脸都看不见。
自己辛苦忙活了一整晚,就争来了到现场亲眼看着司听白跟别人在恋爱综艺里交互的机会?
是不是还要亲眼看着司听白谈恋爱啊?
怪不得追资追的那麽顺利。
还真是好精彩一场大戏。
从未被人愚弄过的程舒逸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跌进了一个陷阱。
一个司听白亲手布下,专门引诱自己入网的陷阱。
处心积虑弄出这一切的司听白,又到底想得到些什麽呢?
“是的程姐,”导演手不自觉地交叠,整个人都紧张到了极致:“现在嘉宾团那边已经定好了,只能委屈您在观察室,不过今天恋爱小屋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嘉宾正在往这边收工,您看要不先把节目录完?差不多您收工时,小屋的嘉宾也收工回来了。”
嘉宾室因为程舒逸空降的原因,全部的素材都要重新录制。
不然第二期节目的后半段凭空多出个人来,实在是诡异。
而过往节目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一期节目里同时空降两个人。
导演硬着头皮解释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哄好了这个祖宗,才终于得到了程舒逸极不情愿的点头。
拍摄终于得以继续。
第二期节目前期的录制已经剪辑完成了,因为程舒逸空降的缘故,观察室前面录制完的全部作废,所有人陪着程舒逸重新录制了一番。
程舒逸话不多,心里又记挂着另一件事。
偶尔被递到话题,也会接一两句。
其余嘉宾则是有过录制经验,所以录制起来非常快。
直到淩晨五点,所有补拍的部分结束时,天仍旧是黑的。
横店街边有几家店已经开始营业,早餐铺的阿婆将炉火升起来。
天边闪烁着星点微光,月牙远远坠在墨似的云里,走出录制室的程舒逸长长舒了口气。
完成了所有拍摄的导演过来跟程舒逸鞠了一躬,语气里满是感激:“辛苦程姐配合了,不知道这个节奏您适不适应?”
除去程舒逸本身在圈子里的影响力,第二大资方的身份也意味着她的话语权。
除了那个时候打断录制外,后面的流程程舒逸都很配合。
站在录制室外的程舒逸指尖夹着烟。
她站在街边,浑身月色,与夜的料峭完全融合。
轻轻呼出口气,程舒逸淡声问:“恋爱小屋的嘉宾们回来了?”
一整晚程舒逸都在想司听白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拿走了自己从不轻易交付的真心,却来上什麽恋爱综艺。
如果是纯情侣的阵容搭配倒是没有什麽威胁,可怪就怪在突然撤掉一对情侣,换上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单身演员来。
这是想重新开始一段恋爱吗?
这样想着,程舒逸淡淡呼出一口烟圈,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
并不知道程舒逸心中所想的导演摇了摇头,如实答:“回了,就是…”
今天恋爱小屋的任务主要是给第二期节目补一个尾,也就是专门为司听白的到来做的烛光晚餐的场景,拍完这个场景外就没有别的任务了。
第三期节目的正式拍摄定在后天。
按照设置嘉宾们是住在小屋里的,可是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嘉宾们都住在四周的酒店或者自己带来的房车里。
程舒逸听出犹豫,追问:“是什麽?”
“就是,马导那边两点多的时候就回了。”导演如实答:“节目录制完后,嘉宾们约了吃饭,这会还没结束。”
“吃饭?”
程舒逸指尖一抖,烟灰簌簌落下。
灰白扑在她的裙摆上,像散落的雪纷飞。
导演是个新导演,紧张地又捏着手:“对,听说是司总方主动邀请的,说是为了熟悉一下。”
听着司听白的名字,程舒逸短促地笑了声。
生了一晚上的气,这会子却奇迹般没了脾气。
自己为了司听白忙前忙后,可是人家不仅正常录节目,现在还搞起联谊来了。
“地址你知道吗?”程舒逸瞥了眼导演,是个生面孔:“你叫什麽名字?”
导演连连点头,嗯了声:“我叫赵晴天,程姐您叫我小赵就好。”
“走吧小赵。”程舒逸将烟灭在身侧的灭烟柱里,“刚好,我有点饿。”
在圈里多年,横店的店铺程舒逸都很熟悉。
小赵说的那家店程舒逸闭着眼睛都会走。
那是横店很出名的一家烧烤店,隐私性和味道都非常好,更重要的是老板娘跟程舒逸也算半个朋友。
“灵姐,”推开烧烤店门,程舒逸淡淡打了个招呼。
原本还在跟后厨催餐的灵姐听到声音,迅速回头,看见程舒逸的瞬间笑开。
两个人认识多年,程舒逸只要是来横店,都会带艺人来吃这家店。
“舒逸!”灵姐笑道:“你怎麽这个点来?”
程舒逸点了点头:“有包在这,马静那个组的。”
“啊!对对,在呢,三楼最里面的包。”灵姐笑着指路:“我这就去给你炖汤,你的口味和老规矩。”
“辛苦了。”
简单几句寒暄,程舒逸没有多停留,径直上了楼。
不明所以的赵晴天寸步不离跟着,总觉得等下要发生点什麽。
只是这个事情发生的比赵晴天想象中还要快点。
因为刚上三楼拐角,她们俩人就迎面撞上个从洗手间出来的人。
刚刚洗完手的司听白甩甩手,一张小脸红扑扑,脚步有些踉跄。
自从接了那通电话后,司听白的情绪就一直不高。
录制结束后,黎姿主动帮司听白组了局,美名其曰为了拍摄熟悉熟悉。
心里记恨着程舒逸,在黎姿跟孟宁九的劝慰下,司听白喝了几杯酒。
明明是刚见面的人们,有了酒精的加持,竟也奇迹般熟悉了。
只是司听白不太会喝酒,在黎姿劝第四杯的时候,她借口去卫生间就跑了出来。
谁承想,刚踏出洗手间的门,就迎面撞上了人。
“小赵,你先进去。”话是对身侧人说的,可程舒逸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司听白。
即使隔着几分距离,程舒逸也能清晰闻到司听白身上的酒味。
又是录节目,又是私下吃饭。
现在还喝起酒了。
对比起自己在录制厅里的坐立难安,刚来第一天的司听白,适应的似乎非常好。
打发走了赵晴天,走廊上只剩下程舒逸跟司听白。
气氛瞬间冷下去,连空气也变得安静。
从小到大没怎麽喝过酒的司听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出现幻觉。
不然为什麽会在回廊上看见程舒逸。
程舒逸怎麽可能出现在这里?
“司听白。”
冷冷的声音响起,高跟鞋声紧随其后。
程舒逸沉着脸朝着醉醺醺的人走过去。
无法具象化地形容出此刻的难受,程舒逸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扎了无数个小口子,四面都漏着,冷得厉害。
高跟鞋在眼前停下,司听白迷蒙着双眼,不确定地唤:“程舒逸?”
这张脸,是如假包换的,被自己思念了一整晚的人。
可是程舒逸为什麽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她不去节目里找自己,反而出现在这个烧烤店,难道她也是来赴什麽人的约吗?
“还认识我?”程舒逸冷哼了声,语气里满是讽刺的笑意:“看样子喝的还不算多。”
“你怎麽…”
问询声戛然而止,司听白慢慢皱起眉:“不对,一定是幻觉。”
黎姿劝下的几杯酒都是高度数的。
早早燃烧掉了司听白的理智,现在她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感觉好不真切。
连同眼前的程舒逸看起来也是虚晃的影子,仿佛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人。
司听白努力看着眼前的虚影,试探道:“江时倾?”
整个包厢唯一跟程舒逸有着同样轻蔑高傲气质,又是浓颜系长相的人只有她了。
最后走出包厢时,跟司听白讲话的人也是她。
所以是错认……
啪——
清脆利索的一耳光,打偏了司听白的脸,也打清晰了她的视线。
这个单身女明星的名字成了最后引燃程舒逸情绪的火星。
看着醉醺醺的人,程舒逸冷冷一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我是谁。”
第118章 我不跟你走
话语里满是怒气,程舒逸竭力克制着情绪,她盯着司听白,努力忍着想再来一巴掌的冲动。
不听话的贱犬,只略松了松项圈,就巴巴地要跑到别人的怀抱里去。
看样子还是自己给司听白留下的‘奖励’不够深刻,以至于在她脑子里的自己是任谁都可以更替的记忆。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落下指痕的地方像火似的烧起来,本就被酒精催化的体温燃到了新的高度。
司听白抬起手背轻蹭了下被打破的唇角,短促地笑了声。
现在可以确定了。
眼前人是如假包换的程舒逸。
“你来干什麽?”原本低落的情绪在一瞬间里变得欣喜,可下一秒又转瞬即逝。
也不管程舒逸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司听白冷笑着挑衅:“我记得我才是这档节目的资方,嘉宾名单里没有你吧。”
不说资方还好。
一说程舒逸的火气就更旺了。
就是因为江城娱乐是最大资方,所以即使程舒逸后期追加了一个亿的补资,也只能是第二大资方。
话语权还是握在第一资方的手上,程舒逸的所有调动都需要通过司听白的审批。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司听白的允许,程舒逸的后期录制都只能呆在观察室。
极力隐忍着脾气,程舒逸的指节攥成拳,冷眼盯着司听白。
她真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狗。
什麽示好都不管用的话,就该狠狠把她拴在脚边打屁///股,打到她‘认主’为止。
“为什麽不讲话?”感受到疼的眼眶泌出生理性的泪,司听白的眼睛里噙着泪,沉着脸问:“大忙人程舒逸。”
本就在心里酝酿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个巴掌的催化下终于有了要爆发的痕迹。
司听白咬牙盯着程舒逸,不肯示弱。
“你在明知故问什麽?”听到这句讽刺极了的大忙人,程舒逸彻底压不住火了,她冷笑道:“逼我追资来横店,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还真跟司听白说的一样。
这一整天程舒逸的工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
先是跟姚鹤签了对赌协议商量追资流程,等了半天的手续,动用了能动的关系,打破原则抛弃底线终于空降了节目。
可是结果呢?
能空降的录制室跟司听白的恋爱小屋是完全两个录制棚,冷板凳上坐了五个小时,假笑了一整晚终于完成了所有补录流程。
连支烟都没抽完,又带着赵晴天马不停蹄赶到了烧烤店。
闷头爬上三楼,包厢门都没摸到,就看见了跟别人喝成这幅鬼样子的司听白。
现在司听白还不知死活地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认成另一个刚见面半天都没有的女明星。
程舒逸讽刺一笑,这一晚上自己过的还真挺忙的。
“满意吗?”
这下轮到司听白沉默了。
迎上司听白倔强的视线,程舒逸不给她沉默的机会:“你做这一切到底想要什麽?”
当初隐瞒身份故意示弱,带着讨好的接近,后面又一声不吭玩消失,凭空多出个未婚妻。
这些账程舒逸还没算呢,司听白又不顾意愿强制囚///禁了自己。
关了半个月后,施舍般赐予自己自由。
在看着自己崩溃后,又连哄带骗的拿走自己的真心话,在自己决定要重新开始后又转头来上恋综。
发展的每一步都是司听白谋划好的。
现在达成目的后的司听白居然还敢装模作样地问自己是来干什麽的。
真是可笑。
程舒逸眼神里的鄙夷和冷意跟针一样扎在了司听白身上。
“我要什麽?”司听白的表情也冷下去,她自嘲一笑:“呵,我要什麽……”
今晚一整晚的录制司听白都情绪不高。
她接受不了自己设局失败了的现实,灌下的几杯酒意外成了她的勇气。
酒精放大感官,也放大了委屈。
司听白突然意识到,她跟程舒逸之间的关系永远是自己在主动。
疯狂示爱也好,摇尾乞怜也好,就算是当初失控囚///禁了程舒逸,程舒逸始终在原地,不动如山。
她平静地接纳着自己的爱,冷眼看着自己疯狂。
现在自己已经为她试完了所有招式,把事情做到现在这一步了,程舒逸依旧占据着高位。
这看狗一样的眼神,施舍一般的姿态简直要将司听白逼疯。
长长地叹了声气,司听白怒极反笑,“我要过什麽程舒逸你不知道吗?我司听白从头到尾主动找你要的东西你真的不知道吗?”
唯一的诉求就是程舒逸的真心跟爱。
程舒逸吝啬给予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质问自己到底要什麽。
从头到尾,自己想要的不过是程舒逸的那丁点真心罢了。
可是她从来不知道。
就像程舒逸从来没有认出过自己是司念念一样。
现在这场局,也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
“我现在知道了。”
程舒逸不甘示弱地盯着司听白,语气有些急:“我现在不是在做吗?我已经开始……”
“不用了。”
司听白抬起手,将溢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抹掉:“我不想要了。”
现在的程舒逸能回答出来了,她知道该怎麽给了。
可是司听白突然不想要了。
酒精放大着司听白的感受,操控着她的理智。
逆反心理上来了人突然觉得这样主动讨来的东西,没劲极了。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那一巴掌的缘故,司听白的理智在混沌和清醒中拉扯着。
她甩了甩脑袋,冷声道:“程小姐如果没别的事情了,那就请回吧,我要继续去喝酒了。”
借口出来就是为了洗把脸清醒下,可是现在弄得反倒更不清醒了。
算了,醉了有醉的好处。
司听白在心里想,如果不是此刻因为醉着,她恐怕也不会有勇气主动说出这些东西。
也不管清醒过来该怎麽收场,把话全说完司听白转过身就要走。
她这个行为落在程舒逸眼里跟小孩子闹完脾气逃跑没什麽区别。
司听白刚转身,程舒逸就上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腕。
早已经不管什麽尊严了,程舒逸牵得很紧,她不顾体面死死攥着司听白:“想都别想。”
即使司听白没有说什麽,但她想表达的意思程舒逸全都明白了。
她知道司听白想要什麽了。
也知道司听白做下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
程舒逸愿意给,她才刚学会正视自己的心,才刚开始学如何爱另一个人,所以绝不允许司听白逃跑。
更何况司听白她此刻还是会为了自己而激动。
她的情绪仍旧被自己牵动着,那就说明她也绝不是跟她说的一样不想要了。
整天把离开挂在嘴边的人,想要的不过是更紧密的拥抱和爱。
“乖,你跟我走,我们把矛盾讲清楚,”不顾人的反抗,程舒逸强势地将司听白揉入怀抱中,轻声哄着:“你撤出录制,我仍旧会当第二大资方,我帮你拍好这个节目。”
司听白想在自己面前跟别人亲密?
做梦。
被强势搂入怀里的司听白小幅度挣扎了下。
入怀是熟悉的鸢尾香,即使是被酒精操控着情绪的司听白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拥抱和味道就是会让她感到安心。
生理性的喜欢,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
司听白的抗拒在程舒逸眼里跟撒娇没什麽区别。
倔脾气的小孩用沉默当武器,表达着自己的反抗。
感受着怀里人慢慢不再挣扎,程舒逸的声音柔和,轻哄着:“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慢慢聊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司听白的沉默。
理智早已经被燃尽了,司听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生气,还是该开心。
程舒逸真的如她所愿追到这里来了。
可是为什麽司听白还是觉得不够开心呢?
她总是贪心想要更多。
想要程舒逸被自己逼得再疯狂一点,掏出她全部的真心与爱。
想要程舒逸用更大的力气抱紧自己,用更粗鲁的方式对待自己的身体,掌控甚至占有全部的自己,这些想法在司听白的脑海涌现,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
正当程舒逸试探着牵住司听白的手准备走时,包厢门被打开了。
“老板您是不是不行……程小姐?”黎姿的话在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咽了回去,眨了眨眼睛,看着牵着手的两个人有些意外。
原本欢闹的包厢因为这声疑惑而安静下去,里边的人纷纷探出头。
宁雪词看见程舒逸的瞬间笑起来,惊喜道:“舒逸姐!真的是舒逸姐!您怎麽会在这里?”
早些年的宁雪词还没什麽名气时,得到过程舒逸分的一个资源,虽然那个节目是被程舒逸淘汰的,但是在资方挽留时,程舒逸推荐了宁雪词。
也是那部剧,让宁雪词意外撞到了属于自己的赛道里。
这份恩情宁雪词一直记到现在,看见程舒逸时,眼神里是忍不住的惊喜。
“嗯,我来接我的人。”程舒逸没有寒暄的想法,她紧紧牵着司听白的手,淡声道:“你们继续玩。”
说完程舒逸牵着司听白就要走,可刚刚还安静的人突然挣脱了手。
空下去的手让程舒逸一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听白。
后者则是摇了摇头,用只有她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现在还不是你的人。”
这话在外人耳朵里是非常划清界限的一句,甚至还有几分被骚///扰的意味。
可只有程舒逸知道,司听白是故意的。
果然,她这句话一出,黎姿就跑了过来扶住司听白,笑着说:“程姐,司总喝多了,您要是有工作上的事情的话,明天再说怎麽样?”
程舒逸怎麽肯,如果不是这个碍事的人开了门,自己现在早就能把司听白带走了。
哪里还需要得到谁的允许。
“你算什麽东西?”程舒逸的声音冷下去,视线盯着扶着司听白的那只手,冷声道:“滚开。”
大起大伏的情绪耗尽了司听白的力气,新一轮的酒劲涌上来,让她难受地皱了皱眉。
眼看着气氛冷下去,宁雪词出来打圆场:“那个工作人员啊,舒逸姐是听白的经纪人,你就让她带走吧,不会有事的。”
说完,宁雪词冲程舒逸温柔一笑。
感受到视线里的善意,程舒逸冲她点了点头算是致谢,刚想要上前去牵司听白,一只细白手腕探过来,隔断了程舒逸的动作。
原本站在宁雪词身后的人不知道什麽时候走了出来,强势地拦在了司听白面前。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听白的前经纪人吧。”江时倾的眉眼精致,不笑时有些凶,“你凭什麽带走她?”
江家世代导演,江时倾又是童星出道,靠实力坐拥奖项无数,所以她最不屑这个圈子里的一些‘潜规则’。
虽然没听见司听白刚刚说的那句话,但程舒逸的行为在江时倾眼里和要‘潜规则’没什麽区别。
“听白?”
咬牙念着这两个字。
刚刚司听白对着自己念出来的名字就是江时倾。
才认识一天不到就可以直接舍去姓氏念名字,关系进展的很快嘛。
程舒逸抬起头盯着挡在面前的人,冷笑道:“你算什麽东西?也配叫她听白?”
一个靠家世在圈子里混起来的人,得到的荣誉再多又怎麽样。
这些奖项里其中有多少水分,靠着身份在选剧本和班底中行了多少方便,别人不知道,身为经纪人的程舒逸再清楚不过了。
“我是人。”江时倾语气冷冷,回应着程舒逸的鄙夷和打压:“听白也是人,所以麻烦程女士的行为放尊重些。”
江时倾很高,她粉丝最爱吹嘘她的那双大长腿以及那张冷淡超A的脸。
即使穿着普通的短袖也遮不住气质,江时倾站在程舒逸面前,她的身高竟然将司听白遮了个严严实实。
程舒逸不得不把视线落在江时倾身上,冷声道:“滚开。”
彻底动了气的程舒逸更凶了。
她本就是浓颜的蛇系美人,那双眼睛不带情绪看人时都像是在鄙视,仿佛所有东西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一团垃圾。
程舒逸与生俱来上位者的强势即使在面对比她高的江时倾时,也分毫没有被压制的感觉。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焦灼。
早已经喝晕在桌上的孟宁九没有机会看见这场大战。
“要我滚也可以,”江时倾勾了勾唇,淡声道:“那你问听白,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说完,江时倾侧过身,让身后的司听白对上了程舒逸的眼睛。
莫名其妙被争来抢去的司听白:……
看着程舒逸冷冰冰的眼睛,又是这看垃圾一样的神情。
司听白来了脾气,扭过头道:“不愿意。”
第119章 现在吻你的人,就是程舒逸(一更)
她的这句不愿意出乎了程舒逸的意料。
如果刚刚那句不是你的人,只是小孩想闹脾气的话,那麽现在这句不愿意倒是多了几分坚决态度。
“你再说一遍,司听白。”程舒逸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她盯着眼前人,不肯相信这句话是司听白讲出来的。
素来乖顺的小狗,居然敢拒绝自己?
此刻的程舒逸并没有意识到,眼前人早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藏起爪牙装乖的小狗了,她的锋芒尖锐早在无形中全部展露。
“我说。”
司听白抬起头,平静地与程舒逸对视上:“我不愿意。”
眼前人的态度越是强势,司听白的逆反心就越是旺盛。
此刻拒绝的态度非常坚决。
刚刚酒桌上带出来的那点欢快气氛,现在已经被程舒逸的怒气全部燃烧殆尽。
站在一边小心搀扶着的黎姿不敢开口,她现在的身份不配介入这场纷争。
而宁雪词则是一副见了鬼的惊恐样子盯着努力护住司听白的江时倾。
她有些怀疑自己喝多了,不然怎麽出现幻觉了。
眼前这个就差把司听白搂怀里的人,真的是那个最不爱管闲事,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永远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的江时倾吗?
可刚刚在酒桌上,两个人明明没有什麽交集啊。
赵晴天还在包厢里照顾哇哇吐不停的醉鬼。
眼看着气氛焦灼,赵晴天没敢犹豫掏出手机给江时倾的团队打电话。
走廊上的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间竟谁都没有再开口。
人多,包厢门又开着。
窄小走廊被挤满,连空气里都是酒和烧烤香料的味道。
刚刚在包厢里还不觉得,呼吸完新鲜空气后再被这气味一顶,司听白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喉咙里像是有把火烧起来,渴得厉害。
高度酒的后劲十足,司听白这种没喝过酒的小趴菜毫无招架之力。
程舒逸的模样在眼前模糊,意识也有些涣散。
胸口阵阵翻涌司听白忍不住皱着眉,强压着想吐的冲动,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她的不对劲被在场唯一正对着她的程舒逸捕捉到。
司听白毫无酒量可言,在来到程舒逸身边前甚至连酒味都没沾过。
那仅有的几次喝酒,都是在做///爱时程舒逸为了看她脸红失控,嘴对嘴渡过去的。
空气里的酒味很重,不用猜都是很烈的高度数,司听白的胃根本承受不住。
再不顾谁的阻拦,程舒逸抬手掀开江时倾的手就要去黎姿怀里抢人:“滚开。”
黎姿被这声冷斥吓得松开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没设防的江时倾被推开,下一瞬就反应过来了,抬手死死攥着程舒逸的手腕,阻止她带走司听白。
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很重了。
偏偏江时倾还不知死活地挑衅:“程女士,你没听见吗?”
“听白说她不愿意。”
她边说着,手不自觉的用着力气。
江时倾其实今晚跟酒桌上跟司听白的接触并不多,甚至在今天之前面都没见过司听白。
可她就是看不惯程舒逸这幅样子,就像是把司听白当成她的宠物一样,完全不需要在乎司听白的情绪和反应。
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将醉酒的人带走。
‘潜规则’已经‘潜’到这麽明目张胆吗?
圈子里就是因为有程舒逸这样的人存在,所以风气才差成了这样。
正义的江时倾用身体拦住程舒逸,言行举止皆是挑衅。
“你也滚。”程舒逸反手甩开江时倾,她一晚上都生着气,正愁情绪无处发泄。
大力将阻拦的人推开,强势将已经有些意识恍惚的司听白搂入怀中。
程舒逸要做的事情从不需要得到谁的许肯。
更何况司听白是她的人。
已经晕乎乎的司听白被她捞进怀里,闻到熟悉的鸢尾香,酒醉的人下意识歪过去,感受到温暖的柔软,脑袋还在肩头蹭了蹭。
意识模糊的人全没了刚刚的叛逆戾气,此刻乖得像个大型犬。
“程姐。”
眼看着江时倾要再动手,反应过来的黎姿先一步开口,有些忐忑道:“我们老板现在这麽难受,我想她不愿意跟您走肯定是不想麻烦您,您……”
程舒逸瞥了眼黎姿,冷笑道:“所以呢?”
两次问询,程舒逸给了司听白两次机会。
要是司听白主动靠过来,程舒逸大可以不跟她计较今晚的事情。
可是司听白一点都不乖。
这笔账程舒逸默默在心里记着,等着日后跟司听白一起算。
被这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黎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不愿意跟你走,所以你不能带她走。”江时倾接过话,冷声道:“程小姐应该有耳朵,听白拒绝了两次。”
“闭嘴。”程舒逸徒然大了声音,冷冷一笑:“一口一个听白,你们很亲密?你有什麽资格叫这个名字?你也配?”
这个两字就跟火星子似的,反复燃烧着程舒逸的理智。
听白这两个字也是江时倾配叫的吗?
“我配不配也不归你说了算。”江时倾一步不肯让,用身体堵住楼梯口:“反正你今天带不走她。”
场面不受控制起来,楼梯上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在着急往上爬,老板灵姐频频探头。
江时倾此刻的表情实在是太正义了。
正义到让程舒逸忍不住发笑:“好啊,那你最好提前通知下你的公关团队们,今晚睡觉别闭眼睛。”
话已经讲到这份上,程舒逸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早已经没了什麽体面好留。
程舒逸的手段和实力圈子里无人不知。
即使没跟程舒逸有过合作接触的江时倾,也不止一次听自家经纪人和母亲提过程舒逸的事迹。
她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公关女王。
黑的能洗成白的,死的能弄成活的。
一旦被程舒逸出手针对,就没有能翻身的。
当初巨星罗拉的名气在国际上都不容小觑。
可现在罗拉销声匿迹,圈子里查无此人,死活都难得知。
好好一场聚会闹成这样。
宁雪词想劝,但她跟江时倾又不熟也没有江时倾的家底,不可能为了帮江时倾搭上自己的前程,更不敢跟程舒逸为敌。
“程姐——”
喘着粗气的招呼在身后响起,江时倾的经纪人一双腿快跑断了。
赵晴天在电话里说江时倾跟程舒逸起了冲突,原本在楼下包厢里等得昏昏欲睡的经纪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匆匆忙赶来的经纪人将还想说些什麽的江时倾拽住。
瞪了她一眼后谄媚地冲程舒逸笑起来:“好久不见程姐,我家艺人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别往心里去。”
看着经纪人这讨好的态度江时倾有些不满,刚想开口,胳膊被人拉了拉。
宁雪词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讲话了。
“真的程姐* ,小江她不懂事也不知道您曾经跟司总的交情,所以才会对您出言不逊。”在电话里听了个前因后果,上来又听见程舒逸那句话。
江时倾的经纪人腰杆几乎要弯到膝盖里去了,恨不得给程舒逸跪下:“我看司总醉的不轻,您有车吗?需不需要我们送您?我们的车就停在下边。”
这一声声的道歉让程舒逸的怒气平复了些。
怀里的司听白已经开始哼哼唧唧了,程舒逸懒得浪费时间,搂着人就要走。
经纪人连忙上来帮忙扶,却被程舒逸挡开:“不必了,你还是管好你的人吧。”
说完,程舒逸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时倾。
对上视线,程舒逸冷冷一笑:“但如果你管不好她,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被挑衅了的江时倾攥紧拳头,竭力控制着,站在她边上的宁雪词死死拉着她。
宁雪词今年暑假档要上的剧和电影都是跟江时倾搭的。
要是江时倾真出了事,宁雪词去年一年都白干了。
经纪人弯着腰不停道歉,亲自将人送下去,直到程舒逸的车在眼前走远,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小姨!”
一路追下来的江时倾忍不住骂道:“你干嘛对她这麽恭敬?我不信她一个小经纪人真能弄出什麽动静来。”
经纪人江月是江时倾妈妈的亲妹妹。
听到侄女这声小姨,江月瞬间黑了脸。
抬手捂住侄女的嘴,也不管动作是不是太粗鲁,就把人推进了保姆车里,飞快地关了门。
横店狗仔成堆,指不定哪里就有眼睛盯着。
气急了的江时倾口不择言,万一说个不该说的被有心之人拍到,就完蛋了。
看着车门关上,确定安全下来了,江月忍不住骂道:“你有病啊?喝点猫尿冲谁都敢耍大小姐脾气是吧,她可是程舒逸,你惹了她,不死也脱层皮,你自己想死别拉上你妈。”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江时倾更委屈了:“小姨我…”
“闭嘴吧你!”
被吵醒本就一肚子火气,江月咬牙切齿地骂:“从今天开始,你最好跟司听白保持距离,别忘了来这个节目是为了你跟宁雪词卖cp的,这电视圈能不能踏进去就看你们暑假档的剧了,行了,滚到后面去卸妆,别在这里碍我眼。”
从小到大江月最疼这个侄女,为了江时倾的星途,江月放弃了原本带的艺人,亲自来捧侄女,凡事亲力亲为。
但像这样指着鼻子骂还是头一次。
江时倾心里对程舒逸的不满更甚,叛逆心起。
原本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司听白被‘潜规则’,但是现在她对程舒逸有了气。
程舒逸这麽在意司听白,那她偏要故意争一争。
不为别的,就纯膈应程舒逸。
反正这档恋爱综艺才刚开始拍,自己跟司听白说不定就能擦出什麽不一样的火花呢。
而且按照今晚司听白对程舒逸这抗拒的态度,很明显司听白是不喜欢程舒逸的。
比起被司听白不喜欢的程舒逸,还算陌生人,又在今晚帮了司听白的自己,明显胜算要更大。
这样想着,江时倾忍不住轻笑出声。
“还愣着干什麽!”江月听见侄女的笑意,催促道:“快滚去卸妆了睡觉,醒酒药放在床头柜上。”
回过神的江时倾抬起头,应了声:“知道了。”
……
……
“喝水。”
助理把车规规矩矩泊在了横店驻扎区后就走了,车内就剩下了程舒逸跟司听白。
车上的食物水源充分,程舒逸第一件事就是把醉鬼拖进浴室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司听白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正常社交距离下保留着的气味都足以让程舒逸生气。
洗完澡,就连牙齿程舒逸也强势地掰开嘴,仔仔细细帮司听白刷了。
喝多了的人这会子乖得不行,老老实实配合着程舒逸粗鲁的动作。
直到最后丁点酒味香水味也被洗干净,吹干头发换上睡衣的司听白身上终于只剩下程舒逸的味道。
满意地亲了口司听白水润润的唇,程舒逸才将司听白摔回床上,转头去接了杯热水。
高强度工作了一整天,又洗了只‘大型犬’,前一天还只睡了两个小时。
程舒逸的体力极度透支,但此刻却一点都不困。
她心里有火,司听白早在上车时就已经醉的不能讲话了。
最后的体力也在配合程舒逸洗自己时用尽了,现在被摔在床上直接昏睡了过去。
司听白酒品好,不像有的醉鬼喝多了会大喊大叫,她往床上一躺就跟个尸体似的。
没有得到回应,程舒逸也不啰嗦抬手强势地捏住司听白的脸颊,将温水给灌了进去。
她生着气,动作也不算温柔。
迷迷糊糊呛了水的人忍不住咳嗽起来,偏头躲着,温水泼在刚换的睡衣上,晕开了一圈水渍。
“不要。”司听白咬紧牙关,小声嘟哝着抗议。
又是不字,这个字程舒逸听见就火大。
端着水的人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了司听白脸上。
力气大到安静的房车里回荡着响声。
这巴掌让司听白清醒了几分,她难受地睁开眼,眼里噙着泪水汪汪的。
醉了酒的声音软软的:“你打我。”
“嗯。”程舒逸看着司听白清醒了几分,继续强势地灌水:“不听话的狗就是会挨打。”
有了这巴掌,司听白不再抗拒喝水了,乖乖地配合着小口小口全部咽下。
终于喂完了水,程舒逸刚转身,就被人轻轻扯了扯衣摆,她转过身:“怎麽?”
喝多了的司听白跟平时很不一样,刚刚挨了那一巴掌居然还学会问了,程舒逸盯着司听白等待着她开口。
看着程舒逸的眼睛,司听白眨了眨眼睛,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挨了打还道谢,程舒逸被气笑了。
现在想跟司听白好好聊聊是不可能了,都醉成傻子了的人明天未必会记得今天的话。
“等你醒了再找你算账。”程舒逸低头亲了口司听白,“睡觉吧。”
说完,程舒逸将司听白喝完的杯子收走,又去接了杯水,以防半夜司听白会渴。
谁知道程舒逸刚转身,就听见了身后的声音:“那黎姿你明天要叫我起床。”
一头栽进被窝里的司听白拱了拱,尝试着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下。
下一秒,身上的被子就被掀开。
程舒逸攥着司听白的衣领,将人扯过来:“我是谁?”
如果不是程舒逸就站在她身前,这小小的声音程舒逸可能都捕捉不到。
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她大半天,她把自己当助理?
刚刚小下去的火气又旺起来,程舒逸眯了眯眼睛,眼神里满是冷意。
“你是谁。”被扯着领子的司听白乖乖眨了眨眼睛,抬手捧着程舒逸的脸。
仔仔细细地瞧了好一会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摇头。
不敢认。
“司听白。”程舒逸掐着司听白躲避的脸颊,冷声问:“我是谁?”
脸上的痛意传来,鸢尾的浅香散开在鼻腔。
跟刚刚那一巴掌扇来时带着的香风是一个味道。
熟悉的味道让司听白莫名贪恋,她小声地说:“一定是我喝多了,所以看谁都是程舒逸……”
明明今晚的局上并没有程舒逸,为什麽自己今天一晚上都能看见她。
司听白甩了甩头,试图把脑子给甩清醒。
可是她越是摇头,脑袋越是晕乎乎。
今晚的记忆全部错乱,醉酒的人毫无章法。
她的本音是极具有少年感的清冽,可喝醉时却是意外的软,还有些娇气。
“什麽叫喝多了才看谁都是程舒逸?”听着这句醉话,程舒逸当了真,追问:“为什麽不能就是程舒逸?”
这个问题似乎把喝多了的人脑子问死机了。
愣了好一会,司听白才很轻很轻地摇头:“程舒逸不喜欢我,她不会为了我出现在这里的。”
醉酒的人眼睛亮亮的,眼眸纯粹清澈堪比最昂贵的黑曜石,讲出来的话很轻,很委屈。
程舒逸听得心一软,抬手掐住司听白的脖颈,俯身吻了上去。
强势地撬开唇,舌尖抵死缠绕。
直到将司听白口腔里的空气全部榨干,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染上泪意的眼眸湿漉漉的,一张小脸被吻得通红,连唇也是。
感受到唇上的热,司听白忍不住探出舌舔了舔唇。
甜的,香的。
“现在记住了吗?”程舒逸盯着司听白的眼睛说,“吻你的人。”
“就是程舒逸。”
第120章 醒酒就翻脸不认了(二更)
大醉一场后的脑子有些懵。
司听白睁开眼睛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感知到身体的存在,轻轻眨了眨眼撑着慢慢坐了起来。
这是司听白近几天来睡得最沉的一觉,足足十二个小时,中间一次没醒过。
四面隐私帘拉得紧紧的,床头上留着盏小灯。
暖色调的灯影是房间里唯一光源。
现在几点了?
这是哪里?
我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接一个的困惑挤满司听白的大脑,她仔细回想了很久。
可是不论司听白怎麽努力,最后的记忆都停留在她带着情绪录完节目回来,黎姿安排了场酒局。
再往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我喝酒以后应该没干什麽吧?”司听白边嘟哝着边翻身下床找鞋穿。
拖鞋就摆在床边,很贴心。
但当视线落在腿上,熟悉的卡通图案入眼时,司听白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将床头小灯的亮度调高,更加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睡衣和拖鞋。
这不是程舒逸车上的……
司听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是睡在程舒逸房车的。
去年的一整个夏天,除去训练室,这辆房车就是司听白呆的最久的地方。
跟第二个家一样的存在。
可是程舒逸的车,怎麽会出现在横店?
自己为什麽会在程舒逸的车上醒来?
“难道是穿越回去年夏天了?”小说看多了,司听白脑子里的突然冒出这个奇怪想法,但随即又否定:“不应该啊,我最近没看小说啊。”
边碎碎念着,司听白在车内环视了一圈,然后抬手将遮挡帘给拉开——
窗外入眼是冷色调的蓝,彼时黄昏已过,太阳的余晖被杀死在云层里,远处山峦眼前街景都模糊,整个世界都沉浸在Blue Hour里。
被如此浓烈的蓝色冲击了下,司听白再次回过头看向室内,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昨晚睡在程舒逸的房车上。
甚至还换上了睡衣拖鞋。
想到什麽似的,司听白低头嗅了嗅,很清雅的鸢尾香气,是程舒逸的沐浴液味道。
“昨天我洗澡了?”司听白抓了抓头发,意料之外的蓬松:“还洗了头发?”
可任凭她怎麽回想,都想不出昨天自己是如何在程舒逸车上完成了,洗澡换睡衣吹头发并且还一觉睡到现在的过程。
壮着胆子,司听白尝试喊了声:“程舒逸?”
没有声音回应她,程舒逸不在车里。
“鬼故事。”司听白絮絮叨,在车内查找着她的衣服:“一定是鬼故事。”
程舒逸怎麽可能出现在横店,她来横店干什麽,昨天的酒局里没有她啊,难道说她在电话里提到的要塞进来的人是她自己?
越想越觉得不对,可偏偏司听白昨天的衣服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整个房车找遍都没有。
不在执着于换衣服,司听白放出了口罩,将自己的脸遮住后急急忙下了车。
太恐怖了。
……
……
好消息是司听白没有穿越,她仍旧在横店,昨天已经顺利拍完了节目第二期的镜头。
坏消息是黎姿帮司听白回忆了昨天晚上她喝多后干的事情。
“你是说,我,昨晚,被,程舒逸,带走了?”司听白抬手指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果真吗?”
回到自己车上换下睡衣洗漱完的司听白刚准备去找黎姿,还没下车,就碰见了来给她送饭的黎姿。
昨晚黎姿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编了三百六十八个借口。
万万没想到,司听白喝多会断片,记忆直接卡在酒局前。
看着满脸震惊的老板,黎姿点了点头,嗯道:“保真,昨天程姐要带您走,我跟其余嘉宾拦都拦不住,您拒绝了她两次……”
“等等,”司听白抬手打断她:“你是说,我,拒绝了程舒逸,两次!”
可恶,怎麽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司听白有些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死脑子,这麽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
看着司听白的表情,黎姿确定她什麽都不记得了,于是放下心来:“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您拒绝了三次,我不知道您说您不是她的人算不算一种拒绝。”
“什麽?”司听白一脸茫然:“我不是什麽?”
黎姿出来的时候司听白跟程舒逸已经在拉拉扯扯了,所以她只挑了自己记得的讲:“前面发生了什麽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程姐是什麽时候来的,就是我出来时碰见她要您跟她走,但是您不肯。”
在黎姿的补全下,司听白渐渐对昨晚的事情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在司听白完全不知情的时候。
程舒逸昨天就到横店了,并且出现在了她们聚餐的烧烤店。
自己喝多了,程舒逸想带自己走,却被自己拒绝了三次……
出息了司念念,你居然能拒绝程舒逸了,还是三次,不由地勾起唇,司听白有些暗爽。
看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老板,黎姿一头雾水,“那老板,等下七点半要开个会,关于明天录制的剧本围读,您吃了饭一起去吧。”
“行。”司听白现在心情很好,点了点头:“吃饭吧,我刚好饿了。”
程舒逸出现在横店。
就意味着自己的局没失败,程舒逸是在意自己的,她愿意为了自己追过来。
那麽她还愿意为自己做到哪一步呢?
会更疯狂一点吗?
这样想着,司听白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另一辆房车上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
……
程舒逸的生物钟在早上就醒了。
她忙了一天终于过完了所有手续合同,谢绝了制片人晚餐的邀约,程舒逸脚步匆匆。
她手里提着保温桶,挂记着车里的人。
回想起司听白昨夜讲过的话,程舒逸的心情也忍不住好起来。
司听白昨晚喝多了酒,考虑到她的胃,起来第一顿不能吃太油腻荤腥的东西,清汤白粥最合适。
所以手里的保温桶是在回房车前,程舒逸特意叮嘱助理去买的粥。
想到粥,程舒逸抬手摸了摸,却摸到了金属外壳的冰凉,意外的愣住,下一秒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听白喝多了酒是傻瓜,怎麽没喝多的自己也变得不清醒了。
当房车轮廓在视线里清晰时,程舒逸不由地加快了步子。
从远处看,房车的窗帘被拉开了一角,并且车内亮着灯,司听白醒了,并且在等自己。
光是这样想着,程舒逸就心急如焚,满怀期待。
“念念,我给你……”程舒逸的声音戛然而止,推门的手还愣在半空。
因为开着灯的房车里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掀开,只有被子了。
某种不好的猜测在心底冒头。
将提着的粥搁在玄关处,程舒逸顾不得换鞋,三步并作两步拉开了梳洗室的门。
空的。
整个房车里能藏人的地方都是空的。
醒了酒的司听白,跑了。
“司听白你大爷的。”低声骂了句,意识到又被耍了的程舒逸转过身望向已经彻底黑透了的天。
她刚刚是一个人提着粥走回来的。
因为满心满眼都牵挂着司听白,所以连天黑了都没在意。
驻扎在横店外的房车局域很安静,街边没有人走动,连路灯也坏了一个。
房车如海,程舒逸一时间根本找不出哪个车是司听白的。
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火气,程舒逸踌躇许久,最后放弃了下车查找的蠢念头。
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
晚上九点的会议,不用自己抓,司听白就会出现。
……
……
时间到了八点五十,工作群里开始有了提示。
马静尽职尽责地提醒着录制室的嘉宾们别忘记了会议,并且再次发了地址定位。
今晚的会议主要是关于明天节目的流程安排和大致剧本。
虽然招牌是全明星恋综真人秀,但少不了剧本的套路和抓马的桥段。
恋爱小屋嘉宾们的会议安排在七点,观察室的嘉宾会议是九点。
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到达的程舒逸已经提前进入了会议室。
一进去,视线就落在了被围在中间的人身上。
正在跟导演讨论走向的司听白很认真,她戴了眼镜,左边坐着孟宁九,右边是江时倾。
程舒逸推门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嘉宾们视线纷纷望过来,江时倾的表情微变,下意识地往司听白边上挪了挪。
早在程舒逸推门的瞬间,司听白就对上了程舒逸的眼睛。
虽然已经从黎姿那边听到了关于昨晚的事情,自己是如何拒绝程舒逸的,江时倾又是如何为了自己被程舒逸威胁的。
但是在亲眼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司听白还是下意识想站起来靠近。
出于本能的靠近。
身下的椅子被抵了抵,江时倾明显处于防御姿态。
司听白被拽回思绪,与程舒逸对上的视线就此错开。
“没事的,”司听白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跟江时倾拉开了安全距离:“继续对本吧。”
江时倾轻点了点头,抬起眼冲程舒逸挑衅一笑。
完全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别人的程舒逸在司听白视线错开后,就自顾自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江时倾这孩子气十足的挑衅和小动作,根本没被程舒逸放在眼里。
演播室的台本简单,半个小时就聊完了。
编剧和导演撤出去,接着是艺人团队,最后整个小房间只剩下了司听白的团队。
察觉到司听白又想走,程舒逸率先迈步追上去:“司听白你昨晚……”
“昨晚我借宿在程小姐车上了吧。”司听白打断程舒逸的话,轻咳了声道:“借宿费多少,你去找黎姿结算一下吧。”
“另外,谢谢你的照顾。”【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0-130
第121章 是吻戏
虽然关于昨晚酒醉后的记忆全部都没有了,但司听白从自己醒来时穿着的睡衣和被清洗干净的身体来看。
黎姿口中那个蛮横霸道地把自己抢回去的程舒逸,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于情于理,都得讲一声谢谢。
而谢谢这两个字又是最礼貌的,透露着某种疏离感,很轻易就可以把距离推开。
道完谢的司听白在心里复盘刚刚自己的表现。
她不确定昨晚在看见程舒逸的那一刻自己有没有偷偷笑出来。
反正现在按照计划,自己不该对程舒逸倾注过多的情感,不然的话会显得自己太好哄了。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被珍惜的。
默默在心里告诫了一遍自己,司听白的信念坚定了些,抬起眼才发现程舒逸一直在盯着自己。
那蛇一般的眸子里满是冷意。
琥珀色的瞳孔深邃,仿佛能将人的心事全部看穿。
司听白没由来地有些紧张,此刻程舒逸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条隐忍蛰伏中的蟒在盯着猎物。
只等机会到来,便可以张口将猎物吞下。
足以媲美宝石的琥珀下情绪暗涌,还带有几分隐忍到极限,快要抑制不住的火气。
结算房费?谢谢照顾?
司听白这是把自己当成酒店了吗?
跟才见第一面的陌生人的酒局都敢喝到大醉,酒醒后不是乖乖等着自己回去,而是醒来就跑。
即使到了现在,看见自己后也仍旧一句解释都没有,还在这里冲自己道谢,下一步要干什麽?是不是还准备上评分APP上给自己点一个五星好评?
“司听白,”
将眼前人表情里的不自然尽收眼底,程舒逸不屑地轻笑了声,“你昨天也跟我说谢谢了,还记得吗?”
回想起昨晚司听白的乖顺可爱,再对比此刻的冷漠疏离。
这样强烈的反差让程舒逸有些受不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司听白,每一分冷淡都是在迫切地想要与自己划清全部,司听白在计划推远自己,她在计划离开。
即使可以确定的是司听白现在的冷漠有一半是演出来的。
她在闹脾气。
程舒逸可以容忍司听白的一些小叛逆,偶尔的不乖。
但绝不接受司听白以离开自己为筹码,来赌她的重要性。
果然程舒逸这句问询成功让刚刚还故作冷淡的人愣住了。
对于昨晚的事情,司听白的确什麽都不记得了。
昨晚自己也道谢了?到哪门子的谢?为什麽要道谢?
自己的计划不会全被抖搂出去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头,司听白眼神里闪过些许紧张,抿了抿唇,面上还是维持着冷漠:“是吗?”
微不可闻地吞咽了下,答话的人不敢直视程舒逸的眼睛。
因为那双眼睛不仅会吞噬理智勾人魂魄,还会看穿人的心中所想。
察觉到司听白的躲避,程舒逸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笑意更甚:“是啊,不止有道谢呢,你还说了很多。”
被那强势一吻掠夺掉氧气的司听白跟只小狗似的,拽着程舒逸的衣摆絮絮叨叨讲了许多话。
她醉着,讲话也是颠三倒四。
但程舒逸听得很认真,醉着的司听白讲最多的还是控诉自己为什麽不在意她。
回想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软着声音反复问:“你真的是因为在乎我才追过来的吗?”
程舒逸就忍不住轻笑。
完全没注意到程舒逸微表情的司听白大脑空白了一瞬。
……很多吗?
司听白愣了下,心中的紧张感更甚。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麽,有没有乱说什麽不该说的东西。
喝酒果然误事,刚刚还故作冷漠的人面上闪过一丝懊恼。
“酒话而已。”司听白不自然地轻咳了声,默默又挺直了背脊:“你别当真。”
程舒逸挑了挑眉,笑意更甚:“你确定?”
现在,程舒逸已经肯定司听白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说过什麽了。
虽然她的酒话颠三倒四,甚至没有逻辑。
可是那一声声示爱不假。
程舒逸盯着司听白,尝试在话题上进行引导,试图再诈出司听白更多真心和隐瞒。
她不想听酒鬼的表白,而是要明明白白听清醒的司听白讲。
但让程舒逸失望的是,司听白此刻不仅在躲闪她的眼睛,甚至连视线都不肯分一个给她。
“当然了。”司听白低头看了下腕表的时间,又看了眼站在门外频频往里探头的黎姿。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很忙碌。
程舒逸沉吟片刻,缓声道:“那你昨晚……”
“都说了是酒话而已,”没等程舒逸讲完,司听白立马开口打断,“我也不会当真,难道你当真了?”
原本还试图引导的程舒逸被堵完了话头。
司听白现在用轻飘飘一句酒话就把昨晚的一切都盖了过去。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仿佛程舒逸只要再多说一句,倒成了她纠缠不休,不讲道理了。
刚刚还坚定司听白有一半是演出来的猜测开始动摇。
司听白的演技这麽差,此刻的不耐烦不像是演出来的。
就这麽嫌弃跟自己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甚至用金钱交易来为她们的昨晚定性。
而一分钟恨不得做了八百个小动作的司听白,完全不知道程舒逸误解了自己的行为。
昨天说了什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程舒逸此刻一直这样盯着自己,司听白有些受不了。
她总觉得程舒逸已经什麽都知道了,又怕程舒逸原本不知道,但自己表现的太不自然反而暴露了。
看样子确实该好好跟那些演员接触一下,磨炼磨炼自己的演技了。
反复看时间第六次后,司听白将手揣进口袋里,淡道:“行了,我已经道完谢了,程小姐如果需要结账的话,找黎姿就好,明天我还有录制,先不奉陪了。”
司听白说完以后转身就走。
仿佛身后站着的人不是程舒逸,而是某种洪水野兽。
转身的动作决绝,还带着些许洒脱干脆。
程舒逸的表情彻底冷下去。
而司听白的思绪则是乱作一团。
之前只做过程舒逸不会出现的缺省。
可是现在程舒逸不仅为了自己追过来,甚至还空降到了拍摄地。
一想到程舒逸为了自己要面对不喜欢的镜头,司听白就忍不住开心。
早知道程舒逸会来,昨天就不该喝那麽多酒,或许自己还可以亲眼看见程舒逸慌张失措的样子。
喝酒误事。
真的误事,司听白在心里反复了一遍,决定以后滴酒不沾。
着急离开的司听白并没有意识到,她离开后,程舒逸仍旧站在原地。
垂着的手慢慢攥成拳,唇边的最后一抹笑意也散尽。
刚刚程舒逸才恢复了些许的主动权,在顷刻间又消失了。
司听白走得决绝,她用沉默和逃避躲开程舒逸的试探。
原本惯用的招数失灵了,没诈出来有用的信息。
看样子司听白是铁了心要跟自己闹情绪到底了。
程舒逸闭了闭眼睛,压下纷乱思绪。
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既然司听白想闹脾气,那麽自己就顺着她。
反正现在节目的录制不可能叫停,自己也顺利参与了拍摄。
“我倒是要看看,你折腾这麽大一圈到底想得到什麽。”程舒逸慢慢收回视线,抬脚也跟着走了出去。
……
……
第三期的录制在早上的五点开启。
爱豆祝师的人设是自律,她有一个早上六点的晨跑闹钟。
为了不穿帮其余嘉宾则是在五点半左右全部在小屋集合,躺到自己的床上扮演着睡觉。
真人秀里的大部分场景都是提前分好镜头布好景的。
每个人都有配备单独的镜头和麦,方便后期剪辑筛选和提取。
司听白被叫醒以后就睡不着了,或者说,她昨晚回去后就没怎麽睡。
满脑子都是程舒逸下一步的动作。
按照程舒逸的性格,现在已经空降上节目了,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幸好录制小屋跟观察室不是一个录制棚,不用时时刻刻面对程舒逸。
不然自己的伪装迟早穿帮。
其实在清醒以后发现程舒逸为了自己来上节目时,司听白比起开心,更多的是惊讶。
她惊讶于程舒逸的行动果决,出手干脆。
自己进组到现在才第三天,程舒逸就走完了全部追资的流程合同,并且以空降嘉宾的身份直接参与到了录制里。
更惊讶的是,自己居然真的轻易引起了程舒逸情绪的波动。
现在轮到自己翻身成为程舒逸情绪的主人了,司听白越想越爽,情绪也越想越激动。
观察室的录制时间比恋爱小屋要晚几个小时,因为需要等素材。
所以司听白干脆不装睡了,掐准观察室的时间,司听白准备去观察室的录制棚看看。
为了不引起怀疑,司听白特意挑了身休闲运动服,决定伪装成去晨练。
白灰色的宽松运动风衬得她身高腿长,齐腰黑发扎成高马尾,少年感十足。
但当司听白磨磨蹭蹭换好衣服下楼时,意外地在门口碰见了等人的祝师。
祝师是最早起床下楼的,司听白特意算了时间避开,却没想到还是碰见了。
听到脚步声的祝师迅速回头,但在看清楚来人时嘴角的笑意僵住,眼神里满是诧异:“啊?”
没想到祝师反应这麽大,司听白也满脸困惑:“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啊我是说,听白早啊。”祝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夸张了,先一步反应过来:“你也准备跑步吗?”
祝师是参加海外女团出道的,靠超稳的台风和成熟姐系的长相圈粉无数,在国外的人气比国内的高。
但因为年纪的增长和身体的原因,近几年在尝试着往幕后转型。
这次是她最后一次参加综艺,目的就是为了在转型前,公开恋情。
圈内按出道时间论资排辈,祝师算司听白的前辈。
“嗯。”想着自己穿的是运动服,司听白顺势点了点头,有些不解:“怎麽了吗,祝前辈?”
只想独自去找程舒逸的司听白并不想真的跟祝师去晨跑。
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被邀请同行。
祝师还没开口,倒是身后先一步响起声音,二人同时回过头。
“Good morning,dear girls!”
叶韵长相甜美声音元气,她的马尾随着下楼的动作摇曳着:“wow,我以为我是最早的。”
在看见叶韵的瞬间,祝师的唇忍不住勾起,声音也变得温柔:“没有,我也刚起来。”
叶韵勾唇轻笑。
二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后又错开。
这声交互自然又亲昵。
对比起祝师的满眼期盼和紧张,叶韵倒是坦荡许多。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出发吧!”叶韵缓步走完最后一阶台阶,笑着问:“听白,你晨跑的时速一般习惯多少?”
捕捉到空气里的暧昧情愫,司听白瞬间反应过来祝师刚刚的惊讶。
搞了半天,祝师是特意在这里一直不走的,目的是在等叶韵。
可恶,起太早了脑子没醒过来。
怎麽忘记了这俩人是真情侣。
眼前的镜头一直在拍,司听白不好叫停也没法子重新来,只好硬着头皮接话:“啊,我一般……”
无形中成了电灯泡的司听白有些尴尬。
正踌躇着怎麽找借口脱身时,楼梯上再次响起脚步声。
“天呐。”江时倾穿着睡衣端了个杯子,长发随意扎起,睡眼惺忪:“你们怎麽起这麽早?是有什麽活动吗?”
这次早起拍摄,所有人的睡眠时长都不足。
其余嘉宾都沾床就睡。
但江时倾认床,戴着眼罩和耳塞尝试了许久都无法入睡。
忍无可忍地在床上滚了几圈后,江时倾发现司听白* 的床铺空了,她也没有犹豫地跟着起来了。
但为了不那麽刻意,于是她在镜头前扮演着刚起床的人设。
“对呀小江!”叶韵大大方方地交互:“我们正准备去晨跑,你要不要也一起?”
晨跑这个项目是叶韵和祝师的专属糖点,今早的镜头都是给她们两个的。
看着满脸尴尬,跟小情侣格格不入的司听白,江时倾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不用了叶姐姐,听白在等我去练早功呢。”江时倾忍不住勾唇道:“我喝完咖啡就上去换衣服哦。”
后半句是专门对司听白说的。
说完江时倾还冲司听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轻轻笑起来。
江时倾是很惊艳的蛇蝎美人长相。
一双媚眼如丝,神情俏皮,如此暧昧的眨眼小动作被她做出来并不会觉得油腻,反倒有几分别样的灵气。
这是恋爱综艺,跟谁交互多一些,网友的磕点关注度就高一些。
没忘那晚程舒逸给的下马威,江时倾看向司听白的眼神,愈发温柔和缱绻。
“嗯好,”这滴水不漏的解围,司听白迅速接过话:“不急,我也刚起,你慢慢换。”
原本误入小情侣中间的尴尬戏份瞬间被更改成两对暧昧对象互等。
为了保证录制流畅,这种多人的镜头一般是不会喊停的。
因为不是拍戏那麽严格,又为了保留嘉宾的真实反映去弱化剧本的存在,所以定格的主镜头一直在拍摄。
马静很满意,虽然给江时倾的台本该是等下跟宁雪词做早餐,但是现在这样反而更有话题度。
会过意的叶韵佯装惋惜,跟司听白和江时倾说完再见后,便带着祝师出发了。
镜头跟出去,重心转移,司听白松了口气。
刚想跟江时倾道谢,却被笑意打断。
“你一般喝咖啡吗?”站在咖啡机边的江时倾将手中的空杯子举了举,邀请道:“要不要来一杯?”
对咖啡并没有兴趣的司听白刚想回绝,看着江时倾的笑意后便反应过来了。
分镜头没出去,她们身上的麦仍旧是打开状态。
“好啊,”司听白抬脚朝着她走过去:“需要我帮你做些什麽吗?”
江时倾歪头想了想,说:“那你帮我搭把手磨豆子吧,我每次磨出来的都非常粗,怀疑这豆子跟我相克。”
将盛着咖啡豆的磨豆机递过去,江时倾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司听白的手背。
这个动作充满了小心机,司听白并没有察觉,点点头顺手接过去。
两个人的身高相似,站在一起不会有谁出现被压制的感觉,从体型上看莫名般配。
马静特意给切了近景,甚至给了江时倾泛红的耳尖特写。
背对着镜头的司听白眼里全是活,并没有留心这些细节。
刚刚江时倾帮她解围,她帮江时倾做咖啡。
而且那晚黎姿说江时倾以为程舒逸要对自己图谋不轨,甚至为了自己跟程舒逸起了冲突。
这个人情都没还,现在又欠一个。
司听白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磨咖啡豆的动作也变得卖力起来。
手磨机被她转得起飞,站在一边的江时倾有些愣神。
刚刚触碰过司听白的那只手还没收回来。
江时倾原本是想着把打磨机递过去的时候顺势握住司听白的手,然后手柄手一起磨这个咖啡豆的。
但是……
司听白卖力得很,闷头就是kuku转,根本没给江时倾伸手的机会。
磨豆子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江时倾的小动作。
飞旋的手一刻不停,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坚硬的豆子就被磨成了细粉粉。
司听白利索地将手磨机打开,检查了一下后将磨好的咖啡粉递过去:“给,够细吗?”
看着被磨得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咖啡粉。
江时倾愣了下,点点头:“够,太够了。”
磨这麽细,江时倾甚至找不到机会让司听白返工的,她只好硬着头皮去做手冲。
没事干的司听白环视了一圈后说,“行,那你先喝着吧。”
心里还惦记着程舒逸,反正主镜头不在自己身上,司听白也不大爱喝咖啡,她琢磨着怎麽走。
打量了一圈干净的厨房,司听白突然想到了什麽、
“对了。”她抬手关了衣服里的麦,对江时倾说,“谢谢啊,你刚刚帮我解围,还有,那晚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程…程舒逸她不会对你做什麽的。”
听到程舒逸的名字,江时倾的手一顿,闷闷地说:“没事。”
“没事就好,”点了点头,司听白补了句:“以后节目里有什麽事情需要帮忙的你都可以跟我说,我能帮的都不会拒绝。”
司听白跟江时倾不熟,而且江时倾的官配应该是宁雪词。
等下她们俩的cp卖点是做早餐,估摸着时间宁雪词也该醒了,司听白琢磨着找个机会跑掉。
似乎是看出了司听白的心思,没等她开口。
江时倾就把倒干净了的杯子递过去:“那行,你再给我磨一杯,顺便,教教我。”
咖啡液在滤纸里萃着,江时倾腾出了手。
那边装完了豆子的司听白正在盖盖子。
瞄着司听白的手刚搭上旋转把,江时倾突然伸出手抬手握住司听白的手背。
这个越界的亲密动作吓了司听白一大跳。
她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去。
早有准备的江时倾捧得很紧,轻笑着说:“我刚刚的意思是,你教我,不然以后老麻烦你。”
“啊,不用不用。”反应过来的司听白以为江时倾要跟自己客气 ,不动声色地把手挣开说:“磨个咖啡而已,你以后想喝喊我就行了。”
说完,司听白再次把手摇得飞快。
第二次亲密接触再次失败,江时倾的手再次去碰司听白,不死心道:“那你告诉我点技巧吧。”
“这玩意没技巧的,”闷头磨豆子的司听白手动得飞快,把江时倾的手挡开,笑道:“一个是大力出奇迹,另一个就是速度要快,总结,手有劲儿就行。”
从来没有自己磨过豆子的司听白像是找到了新玩具,闷头玩儿得起劲。
原本策划第三次亲密接触,却再次以失败告终的江时倾沉默了。
司听白的手确实有劲。
速度也非常快,她磨出来的豆子细得跟粉一样,根本找不到挑剔的借口。
“好吧,”江时倾放弃了,“那说好咯,以后我想喝就找你,你是我的专属咖啡师。”
一心想磨完豆子跑路的司听白没有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厨房里安静下去,一时间只有咖啡萃取的滴答和司听白摇咖啡豆的声音。
马静将这段成片导出去,叮嘱后期粗剪了一些又配了个温馨的BGM,传回了观察室。
……
观察室的气氛一片祥和。
主镜头跟着祝师跟叶韵出发,两个人并肩晨跑,分享着一对耳机。
日出将天空浆成橙紫色,橙调的光一点点吞没掉紫的余韵,天空的界限慢慢变得清晰。
“我要推翻我昨天说的雪词和祝师更搭的话。”高欣一脸姨母笑:“祝师跟叶韵的步调都是一致的,同一只耳机共享同一片日落,实在是太浪漫了。”
郭芙笑着打趣:“听起来确实很浪漫,希望等下能拍她们夜跑,毕竟我只看见了日出。”
“哎哟,被甜晕了,所以口误。”高欣仍旧笑着:“但是刚刚祝师跟听白的面面相觑更好笑啊,两个人满脸都是你怎麽在这?”
“尤其是听白,”郭芙接过妻子的话:“当叶韵邀请她的时候,她那个表情让我想起来那个表情包,就是用手指自己说,啊,我吗?太有趣了。”
观察室里笑声一片,大家都在谈论着刚刚那段伪修罗场。
新到节目第一天的司听白并不知道祝师跟叶韵的约定。
差点误入进小情侣的独处空间。
她的反应和表情不是演的,有种浑然天成的可爱喜感。
当话题挪到司听白身上时,坐在中心位上的程舒逸低头抿了口咖啡。
她早已经习惯了幕后的工作,虽然面对镜头并不排斥,但始终不如郭芙和高欣那样自如。
所以在谈论叶韵和祝师这对真情侣时,程舒逸兴致缺缺,无聊的喝着咖啡打发时间。
主镜头定格在日出的那一刻,后期配了个特效白板,花样字体写着——
【等等,刚刚说好一起晨练的另一个人呢?】
节目的logo小月亮跳出来拉动进度条,将时间进度倒带。
程舒逸盯着屏幕,看着镜头再次切换回小屋。
被问要不要一起去晨练的司听白刚想开口说些什麽,就被身后人给打断了。
程舒逸握着咖啡的手一顿,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因为顺着扶手楼梯下来的人正是江时倾。
她用一起晨练的借口留住了司听白。
郭芙笑起来:“哎哟,这两个人有情况哈。”
“我没记错的话,听白昨天才来诶,”高欣也笑:“她没来之前,时倾可从来没邀请过谁一起喝咖啡,更没邀请过谁晨练。”
“莫非这两个人之间…”妻妻二人对视一眼,暧昧地笑起来。
嘭——
不小的声响打断了两个人的笑意,观察室的嘉宾视线一齐望过去。
程舒逸面无表情地将咖啡放回了桌上,淡道:“咖啡有点变味了。”
这个动静让妻妻二人交换了下视线,郭芙反应快,迅速笑道:“没事舒逸姐,咱们一起看她们俩做咖啡,话说手磨咖啡很费时费力的,我爱喝但是不爱磨豆子,如果遇到愿意为你磨豆子的人,可以考虑一下哦。”
“啧,这话好像是在点我哦。”高欣接过妻子的话,二人相视一笑。
话题被接回去,视频继续播放着。
江时倾微红的耳尖,不经意的肢体碰触,全都被做了特写。
后期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特意配了节目的专属暧昧BGM。
因为是粗剪,所以特效组并没有全部跟上,但司听白和江时倾的长相优越,两个人往那一站,就已经是很亮眼的存在。
并肩的默契,一人磨豆子,另一个人认真萃取。
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做同一件事,即使谁也没开口,光从外貌看就足够般配。
原本平平无奇的厨房画面也变得温馨暧昧。
“天呐,连续两杯手摇,好幸福啊。”厨房的片段播完,郭芙忍不住感慨:“求老天给我个愿意为我连磨两杯手磨的人吧!”
说完她虔诚地双手合十。
高欣咬牙切齿地掏出手机:“好了,已为您下单两台电磨机。”
妻妻二人笑开。
但是明显感觉现场的气氛冷了下去。
原因无它,因为坐在c位的程舒逸表情冷了厉害。
“舒逸姐是不是也羡慕了?”郭芙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撞到枪口上,还在笑:“毕竟时倾能拥有两杯手磨,可怜的我们只能喝外卖咖啡,别说,就着她俩的交互,我喝咖啡都不苦了。”
“咖啡是不苦,因为你的事业发展更苦。”程舒逸转过脸,冷冷道:“连一杯手摇咖啡都要羡慕,所以出道多年能拿出来的代表作还是八年前的老剧不是没原因的,你的取悦点太低了。”
莫名被人往心上扎了一刀的郭芙呛得咳嗽起来。
可是郭芙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她确实没有代表作,八年前的那部剧还是江城娱乐投拍的。
在江城娱乐这麽多年,程舒逸曾经短暂带过郭芙一段时间,但郭芙不争气,心比天高。
年轻时眼光挑,选本子。
现在年纪上来了,变成本子选她。
所以这麽多年江城娱乐的重心慢慢不再落给郭芙,程舒逸带过的艺人最差也是一线的咖位了。
而郭芙则是一直辗转在综艺里,做梦都想有一个翻红的机会。
看着妻子被怼,高欣有些不高兴,闷闷道:“但这两个人做咖啡确实很好磕,有人喜欢功成名就,但有人就是喜欢简单平凡的幸福。”
“这话没问题,但有问题的是你的妻子并不喜欢平淡的幸福,所以你才看不透什麽是演出来的,也会觉得这个东西好磕。”程舒逸冷着脸,讽刺道:“从机位到那三个近景切换交替,全程只有江时倾单方面的情绪推拉,司听白磨咖啡时甚至连镜头都没有,这麽明显的故意卖cp,哪里好磕?”
郭芙跟高欣的表情一愣,没想到从录制到现在沉默寡言的程舒逸会突然打开话匣子。
更没想到程舒逸说的全是不能播的。
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的程舒逸全然不在意谁的表情难看。
既然她坐在这个位置上负责审判这个东西,司听白敢演,她就敢骂。
但是比起司听白的烂演技,江时倾明显要高N个档次。
在镜头后面的赵晴天急得满头大汗,她不敢打断,毕竟程舒逸可是第二大资方的人。
万一把她打断了,她闹了脾气罢录,会更难搞。
与其惹这个姐撂挑子不干,倒不如让程舒逸一吐为快。
大不了后期工作量大一点,把不能播的全剪掉。
默默安慰完了自己的赵晴天按了下对讲,跟郭芙和高欣说:“别打断,捧着她,顺着往下说。”
接收到这个指令的妻妻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郭芙强颜欢笑地附和:“程姐您说的对,我也觉得,还是时倾还是跟雪词更配哈。”
即使现在程舒逸已经不再是江城娱乐的总经纪人了,但是郭芙对她的敬佩和恐惧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早就听朋友说过程舒逸很会骂人,不带脏字,但是诛心。
但郭芙做梦都想再得到一下程舒逸的指点,她嘴毒,眼光更毒,那部代表作就是当初由程舒逸为她争取来的。
程舒逸说得对,这个圈子里没人不想红。
郭芙做梦都想翻红。
“一样的话术?”程舒逸将脸转过去:“跟你多年没有进步的演技一样,与其守着一个角色IP吃老本,不然多尝试下新的路线,你要知道,被观众记住的那个名字是角色的,不是你的。”
刚刚郭芙和高欣对着司听白和江时倾的大夸特夸。
落在程舒逸耳朵里每个字都跟针扎一样。
做咖啡而已,有必要捧着手连摸三次吗?
程舒逸此刻有种伸不到镜头里的无力感。
“但是,”高欣没跟程舒逸合作过,她不需要像郭芙一样,“她们的肢体接触是自然的,那个专属咖啡师的头衔司听白也没拒绝。”
程舒逸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屑冷笑:“怪不得你看不懂你的妻子。江时倾一看就故意在找镜头,她三次碰司听白的手,三次被躲开,很明显了。”
“而且司听白对那个咖啡机的兴趣明显比对江时倾要大。”
“所以,那个所谓的咖啡师与其说是江时倾跟司听白亲密接触的糖点,倒不如说是司听白找到了做咖啡的新乐趣,她就是喜欢做咖啡,给谁做都一样。就像你妻子即使辗转在各个综艺节目了,她不是真的喜欢上综艺,而是想翻红,你与其浪费时间陪她上那麽多综艺,不如把你现有的好资源好导演介绍几个给你的妻子,懂吗?”
程舒逸的话回荡在录制厅里。
郭芙默默在心里为她鼓掌,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被人发现。
虽然发现她真实所想的人是刚刚把她骂的一文不值的人。
但郭芙还是很感激程舒逸。
高欣被怼得半天没回过神,她咂吧着程舒逸的话,努力回想着妻子的真实诉求。
整个录制厅鸦雀无声,恋爱导师团的人不敢讲话。
因为程舒逸看起来比她们还专业。
新的素材传回来,镜头从司听白身上移开了,程舒逸也变得安静。
郭芙和高欣继续唱着双簧,把孟宁九跟宁雪词,以及另外几对妻妻的交互看完。
剩下主镜头将交给观察室里恋爱心理学方面的导师进行总结。
两个小时的连轴录制。
赵晴天探头问:“新的素材回来了,老师们是休息一下,还是继续?”
她话音落,郭芙先一步转过头,讨好地笑:“程姐,您累吗?”
没有理会这句问询,程舒逸问:“新镜头是谁的?”
观察室的录制时间本就比恋爱小屋的要晚。
双线进行的拍摄,观察室的嘉宾看恋爱小屋就跟看直播似的。
程舒逸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赵晴天翻了下素材,有些犹豫。
“是…听白跟江时倾的单线相处。”她硬着头皮说:“要不,我们吃个饭吧?导师们饿吗?”
导师们是吃了早午餐后开始录制的,镜头没切回来前,她们已经完成了妆造和吃饭。
所以这句话的问询有些多余。
果然导师们都摇头说不饿。
程舒逸淡声道:“那就继续看吧。”
她倒是要看看,江时倾还能做出什麽事情来。
“行。”赵晴天刚坐下,却看见程舒逸打手势。
“咖啡换掉,”程舒逸冷着脸,嫌弃道:“闻着恶心。”
一回想起刚刚江时倾故意去碰司听白手的画面,程舒逸心底就火气翻涌。
默默在心里把司听白刚刚被江雪宁碰过的手记住。
等今天录制收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司听白抓回来洗手。
场务不敢犹豫,匆匆忙忙地为所有导师嘉宾更换茶水和点心。
不知道是不是赵晴天的示意,茶水特意换的是金银和菊花的茶包。
程舒逸端起来,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视线落回屏幕上。
……
……
恋爱小屋的拍摄是全天候不间断的。
新传来的片段续播的是早上那一段。
连续磨了两杯咖啡后,司听白也有些饿了,为自己做了个三明治,顺手给江时倾做了个。
但她拒绝了江时倾一起喝咖啡的邀请。
所以江时倾不得不硬着头皮连续喝掉了整整两杯手磨咖啡,以至于吃下那个三明治时格外痛苦。
原本江时倾只想喝杯咖啡提提神,顺便借着机会跟司听白有肢体接触。
但现在江时倾不仅精神抖擞,甚至一整天连食欲也没有了。
司听白琢磨了几次想出去,但是江时倾总是会在她要开口前提出新的建议,先是磨咖啡,然后是吃饭。
现在又提出了一起去对戏。
“可是我不是专业演员啊。”司听白有些为难,她看了眼腕表道:“要不你等那个谁醒来呢?”
江时倾的荧幕cp应该是宁雪词。
可是从江时倾帮忙解围后,画风就一度跑偏,司听白还等着孟宁九起来后跟她讲话呢。
但司听白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小厨房里,宁雪词跟孟宁九已经搭手做起了暧昧早餐。
“没关系啊,我教你呗。”江时倾毫不在意,笑着说:“正好,我咖啡喝撑了,你帮我对戏消化一下。”
她用了帮字,司听白才说过她有事情都可以找自己帮忙。
但是没想过来的这麽快。
无奈,司听白只好点头:“行,那你要准备些什麽吗?”
“不用,我有打印好的。”说完,江时倾招了招手,她的助理把提前备好的台词本递了过来。
剧本有了,演员也准备好了。
司听白这下真跑不了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江时倾一起出门。
恋爱小屋后面有一片茂密竹林,本来恋爱对戏的糖点应该是宁雪词跟江时倾的。
为了这个氛围,节目组特意扎了两个面对面的秋千。
但是现在坐在秋千上的人变成了司听白跟江时倾。
“这个是你要拍摄的下一部吗?”既然没法拒绝,司听白认真读起了剧本。
她没有拍过戏,虽然对这方面的了解并不多,但是挺感兴趣的。
当初听说程舒逸给自己接了个戏时,司听白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去对待。
那个时候她刚选秀完,甚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马不停蹄地辗转在下一个机会里。
在她靠近程舒逸的那条路上总是有许多阻碍。
每次她以为要完成任务,可以光明正大地以爱人身份存在时,程舒逸就会告诉她,她只是翻过了一座山,山的后面还是山。
想要留在程舒逸身边,就必须不断地前进,不断地翻山越岭。
翻不尽的山连着山,少年人的满腔爱意最终溺死在海里。
所以当时试戏时,更多的情绪是怕搞砸让程舒逸失望。
以至于并没有什麽喜悦感。
“对啊。”江时倾随口应了声,突然压低声音,神秘道:“你知道等下要陪我试的第一场戏是什麽吗?”
司听白把剧本翻的很认真,抬头答:“不是按顺序拍吗?这个是年代剧,你的第一场应该是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我应该演给你递通知书的同学?”
“不,拍摄顺序是乱的,一般都是先挑重头戏拍。”
江时倾忽而一笑,从秋千上站起来。
她将剧本卷起来,慢慢朝着司听白走过去。
小竹林里有风过,卷过阵阵花香,江时倾的长发不知道什麽时候散下来了,风卷起几丝,被风送到司听白的眼前。
“重头戏?那我们的重头戏是什麽?”不明所以的司听白抬起头才发现,刚刚站起来的江时倾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二人视线对上,她听见江时倾开口。
“是吻戏。”
第122章 你没资格讲这句话了程舒逸
随着安全距离的不断缩减,江时倾身上的香水味不断清晰。
看着朝着自己步步逼近的人,司听白猛地站了起来,在江时倾靠过来前将人推开了。
司听白起身的动作很急。
身后晃动回来的秋千狠狠砸在了她的小腿上,有些闷闷的痛,但此刻司听白根本无暇顾及。
被她推开的人踉跄了下,江时倾手里没拿稳的剧本甩出去。
未被装订的纸张纷飞,在五月末的初夏里落下一场雪。
这一过激的情绪导致了录制事故,马静叫停了拍摄,宣布中场休息会。
场务来帮忙捡东西,化妆师来为她们补妆。
涌过来的人群打破了场面里的焦灼。
“抱歉。”司听白的表情瞬间冷下去,面上维持着礼貌:“你这个要求让我觉得很冒犯,所以我不会配合你。”
虽然司听白知道刚刚有镜头在拍。
也知道这样的交互一定会让程舒逸产生醋意。
导演爱拍,观众爱看,程舒逸会生气,江时倾也配合。
但是司听白的道德感不允许。
她做不到像这样,为了让程舒逸生气而去故意跟别人做超出底线的亲密行为。
即使司听白上恋综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逼程舒逸毫不犹豫选择自己。
她做梦都想看那个永远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女人为自己疯狂,不顾体面。
但想达到这些目的,并不需要通过这些行为来表现。
这是她跟程舒逸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需要扯进来第三个人。
而她之所以愿意帮江时倾,完全是为了感谢那晚江时倾帮自己解围的事情。
虽然关于那晚的事情司听白全都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想多了?”被推开的江时倾表情倒是没有什麽变化,她抬手轻挽起耳边的发,仰起脸配合化妆师补妆,仍旧是笑着:“你问我第一场重头戏是什麽,我回答是吻戏,这个答案有问题吗?”
巧妙地将话题逻辑转移。
江时倾从小在剧组里长大,她自认为见过的剧本接触过的人心是司听白想象不到的复杂与阴暗。
像司听白这样干净纯粹的人,是江时倾第一次接触到。
她承认现在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让那个叫程舒逸的经纪人吃醋,但也不得不承认,司听白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从她初次露面时,江时倾就注意到了。
静坐在黄昏中弹奏钢琴的背影,宛若冬日青竹,优雅随和中又带着不易折断的傲。
她的美丽很轻易就能够激起人的征服欲。
尤其是眼睛,那双澄澈的瞳孔不像湖泊,也不是天空,而是一面镜子。
对视上的时候会让人莫名觉得她眼睛的底色应该是透明的,以至于让人想在这透明上染上自己的色彩。
再加上司听白年纪小又涉世未深。
所以江时倾理所应当地把司听白当成了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是吗?”
司听白捕捉到江时倾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激动,轻轻勾唇:“我明白了。”
仅只一个神情,司听白就看破了江时倾的真实目的。
又是个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演技无比拙劣的人。
这样的眼神司听白见过太多了。
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很好拿捏的宠物,试图掌控她。
但实际上,司听白会让每个人最后都会为这个错误的猜测而付出代价。
“当然。”江时倾笑意更甚,她以为司听白信了自己的话术:“虽然这是恋爱综艺,但我们才刚接触不到一天,所以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
“当朋友的话,听白应该不会介意吧?”
拍摄是暂停了,但身边都是围绕的工作人员,司听白配合地回答:“当然。”
这个小小的事故插曲被二人不动声色地翻了篇。
当镜头再次重新开始拍摄时,江时倾挑了段不痛不痒的剧情戏,司听白配合着她演了几遍。
等对完戏的两个人再次回到恋爱小屋里时,正呆在厨房里琢磨午餐的两个人一齐回过头。
“听白时倾,中午好!”宁雪词手里还握着锅铲,温柔一笑:“刚好你们回来了,请点菜!”
听到动静的孟宁九也想打招呼。
她的视线停留在司听白身上,但脑海里记起经纪人的叮嘱,于是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淡道:“中午好。”
两人的粉丝是对家,之前又因为程舒逸的安排,导致司听白被全网黑。
孟宁九的经纪人说如果不想让司听白再承受更多的暴力,最好主动避嫌。
所以从司听白参与录制到现在,孟宁九都没能跟她讲上一句话。
但她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制,时不时会看一眼司听白。
偶尔两个人的视线会撞上,但也只是一瞬,两个人都会默契地挪开。
后面回来的江时倾跟司听白也参与进来了做饭,因为要避嫌的原因,孟宁九主动躲开,并且全程拉着不会做饭的江时倾去洗菜。
而在做饭方面算初学者的司听白则是帮助大厨宁雪词打下手。
“听白平时有什麽爱吃的菜吗?”因为程舒逸的原因,宁雪词在对司听白时,有种爱屋及乌的心态:“最好是家乡菜之类的,虽然我不一定能复刻出你家人的味道,但我会尽力试一试。”
“爱吃的菜?”司听白沉吟片刻,淡声道:“糖醋排骨吧。”
明明口味更爱川菜的司听白下意识说出的却是道甜口的菜。
说完司听白自己也有些愣神,想起真正爱吃这道菜的人后,火速改口:“换成水煮肉片可以吗?”
会错意的宁雪词温柔一笑,“好哦,一道糖醋排骨一道水煮肉片,没问题,我都会。”
“不…”司听白刚想反驳,但解释会显得太过刻意,所以改口道:“那就辛苦你啦,我给你帮忙。”
“好呀,话说听白是哪里人啊?”宁雪词自如地展开话题:“这两道菜一道甜口一道咸口,我猜不出来。”
厨房里的气氛很放松,洗菜区的江时倾频繁会抬头看一看并肩切菜的二人。
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宁雪词身上,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宁雪词很温柔随和,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莫名让人觉得舒适。
帮着切配菜的司听白如实答:“我是北方人,但不怎麽挑食,所以什麽都爱吃一些。”
这句话里多少有些违心。
在来江城前,司听白的胃是地地道道的北方胃,她其实不爱吃偏甜口的菜系。
但为了迁就程舒逸,那半年里也渐渐学着接受。
因为只有在吃偏甜口味的菜式时,程舒逸才会多动几筷子,就连司听白后面学的,也都是甜口系的菜式。
“那好诶,感觉听白应该很适合去江城居住,”正专心切着肉的宁雪词没注意到司听白的小停顿,笑着说:“那边美食很多,南北方都有,会很适合你。”
“江城麽?”
听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名,在过去未曾到达的九年里,早已经被司听白视为第二个故乡的地方。
“我之前确实很喜欢那个地方。”喜欢到气候变化,人文风俗都烂熟于心。
“之前?”宁雪词捕捉到这个词,问:“现在不喜欢了吗?”
正切菜的司听白手一顿,意味深长地抬起眼看向镜头,淡声道:“嗯,现在不喜欢了。”
“没关系,咱们国家地广物博,会有比江城更适合你的城市。”宁雪词察觉到了些许什麽,默契地又把话题扯开。
她人温柔,却是个话多的性格。
一场饭做下来,主要的镜头全都是她跟司听白的。
两个人就这样谈天说地。
宁雪词负责找话题,想到什麽说什麽,而司听白总是很耐心地接话,从不让宁雪词的话掉到地上。
一个温柔,一个耐心,两个人的性格和长相都非常互补。
恋爱综艺的节奏很慢,大多时候的任务都是富有生活气息的。
导演组会通过一些小游戏,按照剧本将配对的人分到一起,做饭,散步,进行小交互。
除了司听白的到来打乱了原本安排好的江宁cp外,其余几对都打得火热,一个眼神都能暧昧到拉丝的程度。
吃完饭后,由另外两对没参与做饭的嘉宾洗碗。
下午的行程是一起去超市采买,在晚餐后,导演组发布了第二天的任务。
……
……
“由嘉宾好感度,在月亮小纸条上写下最想单独相处的嘉宾姓名,以情侣的方式相处一天。”
随着导演的这句话,镜头被切回观察室。
今天的录制终于迎来了最后的一部分。
在观察室压抑了一整天火气的程舒逸第一次体会到掐点下班的快乐感觉。
郭芙还在尽职尽责地走程序:“按照好感度,我觉得祝师一定会邀请叶韵。”
“好哇,你抢走了我的台词。”高欣配合地接着话:“那其余嘉宾呢?程老师有想法吗?”
下午的小插曲虽然让高欣对程舒逸很不满,但是碍于录制,她不得不主动跟程舒逸* 搭话。
但是程舒逸的反应却很淡:“没有。”
一日情侣的嘉宾互选都是定好了的,司听白会选她的‘死对头’孟宁九。
而江时倾也会被拉回正轨,跟她原定好的cp宁雪词搭档。
这些台本流程都是程舒逸找马静要来的。
只要司听白跟孟宁九搭配在一起,程舒逸就不会担心,所以她并不感兴趣。
现在比起猜一日情侣,程舒逸更想去找司听白。
一整天的录制消磨了程舒逸的耐心,却不断增加着她的火气。
原以为对戏那边的江时倾会更让程舒逸不爽。
但不知道为什麽,在司听白跟宁雪词厨房聊天的那段里,程舒逸才真的莫名感受到了些许危机感。
那个永远温柔笑着的宁雪词是许多人心里的白月光。
甚至年纪轻轻就有了不少女儿粉,她的随和跟温柔不是演出来的,不论圈内还是路人眼里口碑很好。
没有忘记司听白曾经说过,她来找自己是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温柔的程舒逸。
现在遇到了真正温柔的人,希望司听白不要试图来踩自己的底线。
到了夜里十点,观察室里所有的录制终于收工。
在现场的所有镜头设备关闭的那一刻,程舒逸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她没心思继续演戏,镜头前演了一天早就演够了。
谢绝了赵晴天的晚餐邀请,程舒逸脚步匆匆地往休息室走。
她提前订好的东西早已经送到。
……
……
恋爱小屋的收工要比观察室里晚一些。
所以当结束一整天拍摄的司听白推开自己休息室门时,看见的并不是等她的化妆师,而是意料之外的人。
“手磨咖啡好喝吗?”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抬眼望过来,一双修长笔直的白腿包裹在黑丝中,交叠的姿势将长腿的美感挥发到极致。
司听白眉心一跳,默默地抬手关掉了门。
将还没来得及跟进来的黎姿和助理全都挡在了门外。
这声质问,早在录制即将结束时,司听白就已经猜测到了。
她知道今天的拍摄肯定会惹程舒逸生气。
但没想到程舒逸会来得这样快。
视线落在桌几上,未拆开的包装袋上印着咖啡店的LOGO。
“怎麽不回答?”程舒逸并不生气,长腿微抬径直站起来,朝着抵在门板上的人走过去。
司听白收回视线,淡声道:“还不错。”
虽然她并没有喝咖啡,但导演也没有把镜头剪进去,所以那两杯咖啡理所应当的被以为了她和江时倾一人一杯。
“是麽?”程舒逸短促地笑了声,在司听白面前站定,抬手扯过她的衣领,逼迫着人朝着自己靠近:“那秋千好玩吗?”
那一幕幕镜头在程舒逸眼前清晰。
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见司听白演戏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搭配的女演员是江时倾,她们扮演了一上午剧本里的情侣。
摇晃的秋千,把程舒逸的心都搅散了。
被扯着领口往前走的姿势并不好受,像牵狗一样。
程舒逸的动作毫无爱意,司听白不太喜欢,她刚想抬手挡开。
下一秒,预判了她动作的程舒逸冷笑了声,抬脚就踢在了司听白的小腿处。
那个被秋千砸过的地方。
“唔。”小腿肚上猛然传来痛感,司听白踉跄了下跌坐进沙发里。
两个人的姿势发生变化。
下一瞬,程舒逸的高跟鞋径直踩在了司听白的运动裤上。
极细的鞋跟嵌入腿部最柔软的地方,程舒逸慢慢弯下腰,与人对视上:“我这里没有秋千,但是我给你准备了咖啡。”
司听白一愣,视线落在了程舒逸抬手解包装袋的手上。
纸质的包装袋并不足以承受程舒逸的怒气,蛮力一扯,里面的咖啡溢出来些许。
全然不在意溢出来的咖啡液会搞脏手背,程舒逸抬手掐住司听白的脸颊,将咖啡的包装盖打开,径直灌入司听白的口腔。
她的动作粗鲁,根本不管司听白是否来得及吞咽。
灌进去的咖啡又被司听白吐出来,褐色的咖啡渍搞脏了程舒逸和司听白的衣服。
满满一杯咖啡灌下去,程舒逸并不解气,她刚抬手拿起第二杯,手就被人推开。
司听白抬手擦掉下巴上的咖啡渍,呛红了一双眼睛骂:“疯子。”
就因为那两杯手磨咖啡,为了泄愤,程舒逸整整点了六杯。
凉掉的咖啡不好喝,过去为了控制体重又保持精力,司听白早已经厌倦了咖啡的味道。
甚至说是讨厌。
“对啊。”被打开的杯咖啡飞溅出去,泼了程舒逸一身,她却丝毫不在意。
因为过分激动,程舒逸的眼眶泛着红,唇边的笑意也变得疯狂,“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反正你把自己搞脏一次,我就给你洗一次。”
“上次是用热水,这次是用咖啡。”
“小狗,别发生第三次。”
忍了一天的情绪,在司听白摆出无所谓态度时,彻底爆发。
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把自己逼疯吗?
那自己就疯给她看。
司听白再三要求自己毫无保留的真实情绪,程舒逸此刻真的不再伪装了。
明明自己已经在改正,并且在拼命尝试修复彼此的裂痕。
可司听白呢,她不领情。
“你很可笑,程舒逸。”
司听白有些嫌弃地擦掉身上的咖啡渍,抬起眼看着她:“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所以我跟人家喝咖啡也好,荡秋千也好,都跟你没关系,明白吗?”
虽然有想过程舒逸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司听白也没指望她能忍很久。
毕竟如果程舒逸真的能一直容忍到整季节目全部录制完,那才是不可能的。
可真正发生时,还是有些出乎司听白的意料。
她现在已经能想到程舒逸在观察室里看着自己跟别人交互时,隐忍的火气。
能憋一天,已经很为难程舒逸了。
此刻程舒逸的所有情绪都被司听白捕捉,她满意程舒逸的每一个反应。
就是要这样,让程舒逸亲眼看着自己去跟别人接触,逼她正视自己的内心。
但,程舒逸此刻的行为有些粗暴。
司听白并不喜欢,所以她的视线落在桌几上另外几杯咖啡上。
“明白?”被激怒的程舒逸冷笑着,她早已经不顾什麽狗屁体面了:“我需要明白什麽?明白你亲自做这一场大戏演给我看,把我当傻子耍?”
今天是程舒逸过的最煎熬的一天。
她从未失态到这种程度过。
就连当初为了周昭的事情,也不至于让她气红了眼。
像个疯子一样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如今程舒逸的一整颗心全都被司听白掌控,就连情绪也轻易被她影响。
当她看着司听白跟别人有说有笑时,她只能坐在观察室里,跟一群弱智谈天说地。
一想到这样的生活将持续到节目全部录制完。
程舒逸整个人都无比痛苦。
她做不到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属于她的司听白对别人好。
今天司听白跟别人讲的每一句话,曾经那些程舒逸连正眼都不会分一丝的嘉宾们,都轻易让程舒逸嫉妒。
冷眼看着已经在疯狂边缘游走的人,司听白站了起来,决定再添一把火:“我演了什麽?”
“我在节目里的每一分钟都是真情流露。”说完,司听白短促地笑了下,意味深长道:“并且很开心。”
开心。
这两个字像极了一个耳光,将程舒逸扇愣在原地。
司听白说她录制的很开心。
跟江时倾喝手磨咖啡很开心。
跟宁雪词一起做饭很开心。
跟宁雪词逛超市像情侣一样,同推一辆购物车很开心。
司听白的这些开心里,没有程舒逸。
站在原地的程舒逸冷笑了声,她的眼尾因过分激动而泛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是啊,像个疯子一样搞得满地咖啡的自己,好像确实不能让司听白开心。
黏在掌心的咖啡渍被风干,遗留的糖霜变得黏腻,这样的感觉让程舒逸很不适。
“开心?”
看着慢慢弯下腰捞起咖啡的司听白,程舒逸冷笑了声别开脸。
骄傲不许她在司听白面前掉眼泪。
“既然你觉得开心,”慢慢背过身的程舒逸淡声道:“那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极力隐忍着更伤人的话讲出口。
背对着司听白的程舒逸仰着脸,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她不想跟司听白闹到无法收场的程度。
刚刚过激的情绪冷静下来,程舒逸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现在有一个对司听白虎视眈眈的江时倾,又有个温柔似水的宁雪词。
一整天的录制下来,镜头里的司听白总是笑着的。
或许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呆在让她舒适的环境里很开心吧。
相比起来,自己确实跟司听白说的一样。
像个疯子。
“抱歉。”程舒逸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司听白出去没有。
没有关门声,也没有脚步声。
这间不算小的休息室里安静得可怕。
以至于程舒逸这句很轻的道歉也足以在空间里清晰。
司听白端着咖啡的手一顿,她原本想按住程舒逸,将咖啡灌回去的动作僵住了。
她没想到程舒逸会道歉。
更没想到的是,道完歉的程舒逸会主动转过身。
眼尾的红已经晕开,程舒逸注意到了司听白举咖啡的动作。
是想让自己也经历一遍她刚刚的难受吧。
这样想着,程舒逸主动上前一步:“要报复回来吗?”
即使穿着高跟鞋,程舒逸看向站着的司听白时,也需要抬起头。
毕竟她们俩的身高差很大,所以即使不用将人逼坐回沙发里,司听白也能轻易以上位者的姿态掌控自己。
司听白端着咖啡的手悬空,放也不是,动也不是。
因为比起报复,其实司听白现在更想做的是帮程舒逸擦掉眼泪。
程舒逸的那声道歉搅乱了司听白的心。
她只是想让程舒逸知道,被这样对待的感觉不好受。
“算了,我自己来吧。”说完程舒逸主动抬起手,拿过司听白手中的那杯早已经冷掉的咖啡。
咖啡只灌了一口。
程舒逸呛红的眼眶再也盛不住泪,生理性的泪水涌出来,夹杂着些许委屈和难受。
感知到眼泪滑落,程舒逸迅速闭上眼睛,不肯看司听白。
下一瞬,手腕被扣住,那杯咖啡被扯开丢出去。
“没必要。”司听白的声音很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灌你是为了报复,你以为主动喝掉就会让我消气吗?”
虽然知道这眼泪是生理泪水,并不能代表程舒逸的情绪。
毕竟刚才对自己下手时,程舒逸是那麽毫不留情。
但司听白还是有些被影响情绪。
她不能理解程舒逸这样做的意义是什麽。
冷掉的咖啡滋味并不好,甜腻的滋味堵在程舒逸的喉咙里,让她有些想吐。
“随便你。”抬手擦掉唇边的咖啡渍,程舒逸抬起眼看着司听白,冷笑道:“反正,你别想跟别人好。”
眼眶的泪清理出去,程舒逸再次变成那个倔强的孔雀。
程舒逸总是这样。
习惯用坚强的外壳将自己包裹住,竖起利刺将人呵退。
她虚张声势着,用霸道,用蛮横,来掩藏自己内心的委屈。
即使因为司听白和别人的亲密受了一整天委屈,程舒逸心里的在意已经满到要溢出来了。
但她就是做不到在司听白面前掉眼泪。
看着程舒逸的全部情绪变化。
随着那滴泪的抹去,程舒逸刚刚展现出来的丁点柔软也被收回去了。
那句抱歉仿佛只是司听白的错觉而已。
司听白收起了心里泛起的那丁点怜爱。
程舒逸还是那个程舒逸,硬邦邦的,总是吝啬温柔。
她的强势真让人讨厌。
看样子,她还是学不会跟自己示弱。
短促地笑了声,司听白淡道:“你没资格讲这句话了程舒逸。”
第123章 您还记得十年前发生了什麽吗(一更)
话音刚落,程舒逸的脸色变了变。
像这样的话,在这段时间里程舒逸已经听过很多次,她知道司听白还是对自己有气,所以开口成刀,直击命门。
当言语变成伤人的利刃,每一次听,程舒逸的心脏都会承受不同程度的难受折磨。
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了。
空气里只有冷咖啡的甜腻气味在弥散。
休息室内静可闻针落。
程舒逸的脑子里却乱得厉害。
司听白的话就像一道魔咒,反复徘徊在脑海里撕扯。
“没资格。”程舒逸自嘲一笑:“好一个没资格。”
这三个字将程舒逸的最后一丝骄傲也钉穿,她自认为对所有事物都拥有与生俱来的掌控能力。
这麽多年的顺风顺水也印证了这一自信。
可偏偏在面对司听白时,这个能力失效了。
每当程舒逸自认为已经将司听白看透时,她就会突然做出一件程舒逸意料之外的事情。
当初从那件小房间里被放出来,二人交心时,程舒逸真的以为司听白原谅自己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跟司听白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但是在费尽心思得到自己全部真心话后,司听白转身上了恋爱综艺。
从这里开始,不,或者从更早的时候。
当初程舒逸把江城娱乐毫不保留拱手相让时,也曾以为过这样做司听白会消气。
怒气慢慢降下来,程舒逸的思绪也变得冷静又清晰。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程舒逸心里冒头。
说不清楚从什麽时候开始。
她们俩之间就一直有一只无形的手,总先一步拨乱她们之间的发展和进度。
就像有另一个人躲在背后,指挥着司听白控制着这段感情。
可是,会有谁能成为这个角色?
还是说,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程舒逸微微皱着眉,表情也冷下去。
休息室里安静极了。
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再开口了。
褐色的痕迹在掌心晕开,司听白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黏腻。
这一团糟的休息室现场像极了她跟程舒逸之间的关系。
四处都是飞溅的咖啡渍,即使咖啡早已冷却,可这浓郁的味道却久久散不去。
就像当初那个人跟自己形容的那样,自己跟程舒逸之间的纠葛其实早已经深入骨髓。
明明每次靠近都把彼此折磨得痛苦到极致。
任谁看,这都是一段极其不健康的关系。
可是每一次彼此折磨伤害时,都没人想要过叫停和结束。
——‘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脑海里突然冒出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恨总是会比爱要深刻的,要程舒逸在对自己一遍遍的恨意里加深爱。
这样想着,司听白收拢掌心,将甜腻攥紧:“我要卸妆了,你还有事吗?”
司听白自认为减缓的语气。
殊不知落在程舒逸耳朵里却是很生硬的逐客令。
思绪收回,程舒逸抬眼看着眼前人。
曾经就算是在临上台前都会拉住自己,在短暂的候场三分钟里讨一个吻的司听白。
现在似乎连多看自己一眼都嫌烦。
自己失去了让她开心的资格。
所以被她驱逐。
程舒逸苦涩笑着,眼神里满是自嘲和失落。
她突然觉得不能再用以前的办法对待司听白了。
不管背后有没有人指导着司听白,反正眼前的司听白都不再是过去的司听白了。
那麽,就应该换个角度了。
其实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程舒逸逼着自己清醒。
用自己带来的咖啡将司听白身上别人的咖啡味道全部洗掉。
即使进行起来并不如上一次顺利。
但好歹目的是达到了不是吗?
“那就,”程舒逸抬起眼,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明天见。”
没等司听白的回应,程舒逸先一步越过她走了出去。
……
……
第三期的节目素材还剩下两天拍摄。
不知道是咖啡的作用还是程舒逸的那滴眼泪。
司听白辗转反侧了整夜,到天亮时才浅浅睡了几个小时。
按照拍摄任务的惯例,天刚亮时嘉宾就需要在恋爱小屋进行拍摄。
节目组需要收回大家前一晚写下的月亮小纸条,并且宣布一日情侣的配对。
在即将收走纸条时,司听白鬼使神差般的把原本写好的名字给划掉了。
“现在我手上已经收集了大家刚刚写下的好感值对象。”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她将八张明信片倒扣着,“现在我们要宣布第一张,看看谁会成为第一对匹配成功的两个人。”
八名嘉宾围坐在沙发上,司听白神色恹恹,坐在了沙发的角落边沿。
她对接下来的任务并不感兴趣。
甚至在闻到身边人喝的咖啡味时,大脑不受控制地再次想起程舒逸。
昨天程舒逸的情绪波动和反应都太奇怪了。
那麽愤怒的人,居然没有再纠缠到最后,只是说了明天见。
观察室的嘉宾还没开始录制,等到下午程舒逸看见今天的素材后,她又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情呢。
司听白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上。
整个人不自觉开始放空。
老实讲,第三期的录制都已经要拍摄完了,司听白都还是觉得程舒逸来到横店的事情像做梦一样。
她原以为最起码要等自己参与拍摄一整期节目播出后,程舒逸才会追过来。
看样子还是太低估了程舒逸的人脉和手段。
也低估了程舒逸对自己的执念和占有欲。
毕竟只要是程舒逸想知道和得到的东西,她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如果当程舒逸知道自己这一切的目的后,知道自己想要的真正东西后。
她会怎麽做?
司听白忍不住在心里猜想和期待着程舒逸的反应。
或许会彻底跟自己翻脸?或者会发现自己本质是个恶劣至极的人对自己失望?
还是说,程舒逸会用更强势的手段还击和报复?
思绪纷乱,司听白突然想给那个帮自己出主意的人打个电话,自从当初为自己出完主意后,两个人就默契地再没联系过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似乎走到死胡同里了。
那麽最后的结果真的会如自己所愿成真吗?
“下一位,江时倾的心动对象是——”
主持人的声音明显顿了下,有些意外:“司听白。”
当听见自己的名字时,司听白的思绪被迫中断,茫然地抬起眼。
一时间她能感受到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就连要避嫌的孟宁九都在看自己。
“嗯?”司听白调整了下坐姿,望向一脸幸灾乐祸的主持人。
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因为前面所有人的配对对象已经念完了。
另外两对情侣按照剧本选择了自己的心动对象,完成了双向奔赴,但是现在似乎剧本错乱了。
因为江时倾的心动对象写给了司听白,而跟她原本定好的cp宁雪词写了江时倾。
现在江时倾写了司听白的名字,那麽宁雪词跟她完成不了双向选择。
“还剩下最后一张明信片了,是司听白的。”主持人有些激动,因为现在已经有两个人都选择了司听白。
一个是按照剧本计划,准备尝试破冰的孟宁九。
另一个则是计划外的江时倾。
慢慢掀开那张明信片,所有人的期待都提了起来,因为现在出现了剧本外的剧情。
“是…”导演看着被划掉了名字后补上的新名字,明显是刚刚才更改的,更意外了:“宁雪词。”
司听白写了宁雪词的名字。
一瞬间,所有人脑海里已经产生了一场激烈的修罗场画面。
主持人将八张明信片全部都展开时,眉心一跳,有些压不住唇边的笑意。
现在江时倾写了司听白的名字,宁雪词则是按照剧本写了江时倾的名字,而司听白却选了宁雪词。
四个人纠缠到一起,却没有一对互选成功。
“那麽现在,没能互选成功的四个人可能需要同时进行约会了。”主持人佯装惋惜着提出解决办法,“或者,彼此间再进行一次互相选择?”
“不用。”江时倾率先出声打断:“我同意四个人一起。”
说完,江时倾抬起眼望向司听白,冲她勾唇轻笑。
宁雪词看了眼自己搭档,却发现对方的眼睛一直在司听白身上,于是只好点点头也同意了。
这俩人都没讲话,孟宁九自然也不好开口。
所以原定的四组cp现在变成了三组,按照场景要求,今天一整天的约会拍摄是外拍。
耗时长,并且素材大,观察室的嘉宾今天的拍摄被推后两天。
当四人小分队坐上同一辆车出发游乐园时。
程舒逸接到了江城医院打来的电话。
……
……
程游历原定在四月的手术被不断延迟,最终在五月底确定了一轮手术时间。
由江宜主刀,薛静鸢做一助。
直到手术流程全部完成,确定状态平稳后,江宜才通知了程舒逸。
“江医生,真是辛苦您了。”从横店到江城没有直达飞机,程舒逸买了最近的航班转机两个城市,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江城。
江宜亲自在医院门口迎接她,风卷起白大褂的衣角,金丝镜框在太阳下折射着冷光,衬得她眉目间的张扬更甚。
“抱歉是在手术结束后才通知您。”江宜嗓音清冽,语气认真:“但我是在确定了有十足把握后才进行的,所以您不用担心,病人生命体征平稳,二次手术后会有醒来的可能。”
“醒来!”
听到醒来这个可能后,程舒逸脚步一顿,差点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摔跤,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真的吗?您真的确定吗?”
“确定,这次手术很成功,并且没有外人干预。”江宜反应迅速,将人搀扶住后压低声音说:“但是程小姐,有件事我必须跟您说,请跟我直接回办公室。”
“并且,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上次发病突然,江宜留了心眼,所有负责照看程游历的人都由江宜筛选。
就连程舒逸之前最信任的刘姐,也被江宜安排到不可以近身照顾。
江宜对每个病人都很认真,但这样上心的陌生病人还是第一次。
因为自从那天帮司听白安排了盛知鸢住院后,云九纾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什麽,叮嘱江宜一定要好好照看程游历。
可不论江宜怎麽问,云九纾就是半个字都不肯透露,并且要求江宜全权负责程游历的手术。
务必保证程游历醒来。
在江宜和宋卿的再三追问下。
云九纾只说:“这个人很重要,她或许是你姑姑文件上的那笔大过消除的唯一机会。”
有了这句话,江宜也不再追问。
所以自从程游历转院过来后,江宜的重心就一直在照顾程游历上。
她顺着程游历的病例,和药物使用剂量将过往十年的文件记录全都翻了个遍,但奇怪的一无所获。
因为按照药剂和手术的量来看,程游历不该以植物人的状态保持十年之久。
看着乱七八糟的数据,江宜突然想到了什麽,她调取了上一次程游历病发后抢救的数据备案。
果然查到了问题。
那句心理准备让程舒逸的神经进入高强度戒备状态。
对于程游历的病,程舒逸一直都有过猜测。
只是过去看了无数个医生,国内外能邀请的专家程舒逸都尝试过。
可无一例外的,都改变不了什麽。
最开始接诊程游历的那个医生也曾经说过有醒来的可能,但是上一次听到这句话,已经是十年前了。
所以现在江宜旧事重提,并且表情严肃。
程舒逸很快就猜到了什麽。
跟着江宜进入医院,程舒逸没有去病房看程游历,而是直接跟着江宜回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上,四面遮挡帘放下。
变成一个仅有她们二人的私密空间。
“这里有两份药物化验数据,”江宜将压在文档夹下的两张化验单抽出来,递过去:“程小姐可能不懂药物,但没关系,您看完后我为您解释。”
看着手里的东西,程舒逸确实看不懂。
她的专业跟医学不沾边,但有一样程舒逸认识,她指着其中一份检测报告说:“这个药是我姐姐经常用的,我有印象,但是另一个……”
另一份药物的名字,任凭程舒逸怎麽回想,都查找不到半点记忆。
姐姐是程舒逸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
所以只要跟姐姐有关的事情程舒逸都记得非常清楚,大到每一次手术,小到每一项药物。
但凡程游历使用过的,程舒逸都记得。
所以程舒逸可以肯定,这个药物程游历没有使用过。
“另一项药物您没见过。”
看着程舒逸表情里的疑惑,江宜淡声开口:“因为这项药物在过去的所有用药记录里都没有出现过,但更重要的是,这两个药物相克。”
相克……
程舒逸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最坏的那种可能。
还没来得及问询,江宜再次开口:“我知道您现在想问什麽,这份药物是我在上次您姐姐发病手术时,留下来的血液切片化验出来的。”
程游历上次病发的很突然。
幸亏负责值夜的佩妮发现及时,但当时佩妮的诊断是手术产生的排异反应。
因为这种状况的确很常见,而且程游历又卧床多年,身体各项指标早已经差到极致,根本承受不了这种手术,所以百分百会出现不适反应。
但是江宜还是发现了不对。
“也就是说,这麽多年里,一直有人在为您姐姐注射两种相克的药剂,”江宜看着程舒逸惨白的脸色,语气稍顿,“让她醒不来。”
江宜的话不亚于平地惊雷,将程舒逸的理智炸了个七零八落。
“江医生,您确定吗?”程舒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腿发软,险些站不住:“那这两个药物会对我姐姐……”
看着眼前人在崩溃边缘徘徊的情绪。
江宜点了点头,淡声道:“下药的人控制着剂量,不会致死,但是永远无法清醒。”
耳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程舒逸张着嘴,后面在发出的声音她自己已经听不清。
这麽多年,程舒逸赚到的三分之一的钱全部都花在了程游历的治疗上。
名医请过无数,钱流水一样花出去。
可程游历保持着活死人的状态日复一日,并且伴随着经常会发生的心脏骤停。
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着跟死神搏斗带回好消息的医生,已经成了过去十年程舒逸生活的常态。
程游历的生命是根脆弱至极的线,随时有断裂的可能。
但现在江宜告诉自己,那根线其实一直都被人为操控者。
有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掌控者程游历的生死。
有人一直在对程游历使用两种相克的药物,加重着程游历的病情,让她死不了,也醒不来。
慢慢找回理智的程舒逸艰难地吞咽了下,她的眼眶泛红,声音颤抖:“所以这麽多年,我姐姐的病,一直都被人为控制着,对吗?”
“是的,”江宜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所以程小姐可以回忆下,您姐姐有没有什麽仇家,或者,您姐姐出事那年有发生过什麽事情吗?”
程游历从出事但现在已经十年了。
而十年前发生的唯一让程舒逸记忆深刻的事情就是那场失踪案。
第124章 那就亲亲她(二更)
当过山车大排长龙的队伍检票进行到司听白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没由来地心悸了一瞬。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没等司听白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了。
她有些失落地抬起手捂住心脏,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由来地想到了程舒逸。
“听白,”站在她后面的宁雪词听到这声喷嚏,探过身轻声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这声问询不小迅速引起了其她人的注意力。
正在被工作人员绑安全设备的江时倾和孟宁九双双看过来,江时倾更是有抬手准备解开安全带的动作。
司听白收回手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能是人太多了的原因。”
距离横店最近的游乐园也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今天是个休息日,游乐园的人翻了一倍不止。
虽然节目组跟场地提前协调过拍摄,但因为是恋爱综艺,所以并没有采用清场录制。
现场的游客不少,又有摄像头跟着,司听白并没有什麽玩儿的兴趣。
更重要的是,在四个人相处的过程中,江时倾总是会不经意地站到司听白身边,两个人不可避免需要发生肢体接触。
在知道了江时倾对自己抱有什麽心思后,司听白就很排斥跟她接触。
看着紧张的江时倾,司听白轻眨眼睫突然侧过身,为后面两个排队的人让了位置。
不明所以的宁雪词什麽也没有问,配合地侧身让人。
刚好补位上两个人,这一趟的过山车人坐满了,负责人员将入场信道关闭了。
已经绑好了安全带的孟宁九跟江时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司听白冲她们摆摆手:“突然不想坐这个了,你们玩吧。”
说完,司听白转身看向宁雪词。
听到这句不想玩了,原本恐高忐忑的宁雪词忽而一笑,开心道:“那我跟你走。”
从排这个队伍开始,宁雪词就一直很抗拒。
原因无它,宁雪词恐高,并且非常讨厌刺激性的项目。
但是她看着除了自己外,其余人都很期待,尤其是江时倾跟孟宁九,所以她一直默默在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不想毁掉大家的兴致。
宁雪词不知道司听白是什麽时候发现的,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没等她开口问,下一瞬,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牵起她的手腕。
司听白牵着她转身,逆着人群走了出去。
镜头一直在拍摄,这一幕被跟拍导演做了特写。
司听白今天穿的很休闲,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着牛仔裤,叠穿了一件浅色衬衫,整个人少年感十足。
而宁雪词则是一袭白裙,长发未挽,微风轻扬她的发丝与裙摆。
二人的长相和风格是两个极端。
白裙似初春枝头杏花一朵,少年挺拔的背脊如冬日破土青竹。
这一幕的宿命感堪比偶像剧* ,跟拍导演来回转了好几个机位,细致地捕捉到了每一帧。
宁雪词没有来地有些耳热,她长这麽大还没有恋爱过。
童星出道,一直待在剧组,国民闺女的形象深入人心。
虽然知道此刻是工作,但宁雪词还是控制不住短暂的心动了一瞬。
牵着宁雪词走出大排长龙的队伍,司听白自然地松开了手,她有些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从四个人组队成功后,司听白就一直想找机会拆开。
孟宁九不跟她讲话也不交互疯狂跟她避嫌,宁雪词又总是淡淡的讲什麽都同意。
更重要的是江时倾的疯狂靠近让司听白觉得很冒犯。
但现在一切都好了,把需要避嫌的孟宁九和靠近的江时倾甩开,司听白终于可以放松一些了。
“你有什麽想玩儿的项目吗?”司听白转过头,意外地迎上一双温柔笑眼。
宁雪词的长相温婉大气,一双杏眼盈盈,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温柔。
不知道为什麽,这双眼睛突然让司听白想念起了另一个人。
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被程舒逸用这种温柔含笑的视线注视着的感觉了。
没由来地,又一次想起了程舒逸。
“旋转木马。”宁雪词的声音很轻,“可以吗?”
司听白点点头,没有犹豫:“当然。”
镜头随时随地都在拍摄,如果这档恋爱综艺非要选择人相处,司听白很愿意对方是宁雪词。
原因无它,宁雪词的温柔和安静让司听白很舒服。
不用避嫌也没有别的复杂情感,就是普通的同事之间该有的礼貌相处。
甩开了另外两个人,司听白将选择权交给了宁雪词。
两个人悠闲地逛着园区,偶尔玩一下不刺激的项目。
宁雪词很爱笑,不论司听白什麽时候转身对上的都会是一双笑眼,她话也多,所以即使是逛园区也不会太无聊。
每每宁雪词讲话时,司听白总是会很耐心地侧头倾听。
其实到现在司听白还是不太能接受炒cp,她的演技真的很烂。
但她努力回想着过去程舒逸教给她的办法。
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恰当的体贴,以及坚定的选择。
宁雪词则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非常自然。
跟拍导演疯狂抓镜头,两个人的素材不断累积。
白天的整天录制结束,最后以游乐园的一场烟花收尾。
挤在人潮密集里,司听白注意到了宁雪词单薄的白裙,主动将外套脱了下来。
漫天烟花雨,一人弯腰一人仰头,穿着司听白外套的宁雪词耳尖微红。
两人为第三期贡献了最浪漫的镜头。
直到夜里十点,所有拍摄全部收工。
司听白对宁雪词轻轻讲了声谢谢。
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默契的谁也没讲话。
回程的保姆车上,司听白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
但让她失望的是,并没有想收到想要那个人的消息。
……
……
程舒逸第六次打开输入框。
总是反复在键盘上敲下两行字后,失望地全部删掉,又不死心地再次重新打字。
她想跟司听白说些什麽。
但又总觉得文本太冷冰冰,没有分量也表达不出她的情绪。
这样轻的文本,承不住程舒逸此刻的思念和无助。
“程小姐。”
病房门被敲响,很温柔地一声唤,坐在空病房里的程舒逸抬起眼看向出声的人。
女人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内搭着杏色长裙,长发如瀑,眼似水晶。程舒逸认出她,主动打招呼:“宋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宋卿温柔一笑,轻声问:“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她手里提着保温盒,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江宜的办公室里出来,耳尖的红还未散尽。
今天为了程游历的事情,江宜一直在开会,忙到晚上才吃上一口热饭。
而程舒逸跟着开了整天的会,商量二次手术的时间,以及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程游历还没有进行二次手术,江宜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先不要大张旗鼓去调查。
一切等平安的进行完手术后,再去解决。
能在背后悄无声息下药长达十年的人,那麽如今转移到江宜医院,背后盯着的人肯定不会放弃,一定会再次露出马脚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程游历的安全,万幸是有江宜医院在,程舒逸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在程游历没过手术观察期,程舒逸都得在医院陪护。
“当然当然,快进来坐。”看见宋卿的瞬间,程舒逸的眼睛亮起来。
忙不叠收起手机站起来,没发出去的信息被她收回口袋。
今年大年三十程舒逸吃到的团年饭,就是宋卿为她送的,那份感动程舒逸一直记到今天。
而江宜又为了程游历的事情付出这麽多,程舒逸打心眼里感激妻妻俩。
宋卿温柔笑着,提着保温盒走了进来:“希望程小姐别介意,我听江医生说你也没吃饭,所以自作主张给你也准备了一份。”
没想到这个保温盒是给自己的。
程舒逸正倒水的手一顿,心里的暖意无限蔓延。
为了程游历的事情忙到现在,满脑子都是糟心事,程舒逸早已经忘记了饥饿。
宋卿体贴地将餐盒打开,热菜暖汤的香气溢出来,勾起了程舒逸的胃口。
程游历在ICU,程舒逸一个人在空病房里想念着司听白,如果不是宋卿出现,她完全不会想要主动吃饭。
“天呐,这样太麻烦你了,”程舒逸将温水递过去,轻声道:“我听江医生提过,你的身体也不太好,平时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感受。”
宋卿温柔地点点头,轻轻笑着:“好哦,我会的。”
温水和餐具交替。
接过宋卿递来的筷子,程舒逸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眼前是三菜一汤,很温馨的江城家乡菜,尤其是那藕汤,鲜甜又清爽。
宋卿轻轻抿着温水,看着程舒逸低头吃饭,眼底的笑意更甚。
今年宋卿进行了第三次手术,风险值已经降到了最低,日常生活跟普通人没有区别,完全看不出曾经的病弱模样。
“宋小姐,你手艺真好,我妈妈在的时候,就很喜欢炖藕汤。”程舒逸咽下嘴里的汤,没由来地眼眶有些热:“只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了。”
自从母亲去世姐姐病倒后,程舒逸再没吃到过这麽正宗的江城家常菜。
记忆里对家的味道早已经模糊不清。
而过去十年里,唯一一个为她下厨做汤的司听白,也被她伤害和推远。
直到彻底失去司听白后,程舒逸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愚蠢。
再次咽下一口汤,程舒逸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垂下:“抱歉,我有些失态。”
察觉到她的难受,宋卿连忙放下杯子,站起身温柔地抱住程舒逸。
轻拍着怀中人的背脊,宋卿柔声说:“如果舒逸喜欢的话,我以后多做些,这汤我也是跟妈妈学的。”
好像江城妈妈擅长的菜式都很一致。
红烧鱼,藕汤,丸子。
可不论女儿怎麽复刻,都无法完整保留住那份味道。
那是独属于母亲的味道。
感受到怀里人的情绪慢慢平复,宋卿轻拍的动作不停。
“谢谢您,宋小姐。”程舒逸抬手抹掉眼泪,轻声说:“我没事的。”
“好哦。”宋卿温柔地为程舒逸挽过耳际的碎发,“舒逸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卿卿,我的朋友们都这样叫我。”
听出言外之意,程舒逸轻笑起来,点点头:“好,卿卿。”
温暖的拥抱让程舒逸的情绪渐渐平复,察觉到她的情绪稳定,宋卿干脆在她身侧坐下。
有了这口藕汤,原本感觉不到饿的程舒逸将宋卿带来的所有菜和米饭全部吃掉了。
宋卿手艺好,即使是肉菜吃起来也清爽不腻。
捧起被留到最后的藕汤,程舒逸小口小口地喝着。
“舒逸今晚就你一个人休息吗?”宋卿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有些冷清,并没有找到上次那个陪在程舒逸身边的女孩。
意识到宋卿问的人是司听白。
程舒逸喝汤的动作一顿,自嘲一笑道:“对,就我一个人。”
想起口袋里没发出去的信息,又想起今天的录制。
程舒逸的手指下意识收拢,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事发突然,程舒逸甚至没来得及跟司听白说一声就匆忙踏上了回程的飞机,程游历没恢复前,横店的录制程舒逸都参加不了。
不知道司听白会在什麽时候发现自己的缺席,又或者永远发现不了呢,这样想着,程舒逸低头抿了口汤,心里泛起丝丝苦涩。
“这样啊,”宋卿环视了一圈,转过身道:“如果舒逸不介意的话,今晚跟我回家好吗?我们家有客房。”
云九纾给宋卿跟江宜买的婚房实在是太大了。
姚佳瑶跟云九纾又都住在上下层,平时家里也没什麽朋友来住。
江宜工作忙,宋卿的实验室也不轻松,很多客房都是空置的。
大多时候那些空客房的用处就是被江宜拿去玩一些让宋卿很不好意的角色扮演play,实在是太浪费了。
“啊?”程舒逸有些意外,连连摇头:“不用不用,这样太打扰你们了,会很影响你们妻妻生活的。”
“不会呀。”宋卿轻笑起来:“江宜很忙的,我大多时候都一个人睡觉。”
这句话不假,即使现在江宜有了自己的医院,她的工作量并不比当初在实验室少。
而宋卿跟导师合开的工作室也开始试运营了,两个人都是把工作看很重的性格,除了周末外,工作日的时候两个人见面机会并不多。
程舒逸没想到宋卿会这麽坦诚,瞬间也来了兴致:“那我可以八卦吗?因为我看江医生很黏你,你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一个人呆在病房实在是太无聊了。
终于有个活人来陪自己讲话,程舒逸难得流露出些许好奇心。
“嗯,这个问题嘛。”宋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笑起来:“我跟江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高中的时候确认关系,如果中间没有分开十年,我和她现在应该在一起十三年了。”
听到分开的那十年,程舒逸小心翼翼地说:“卿卿,你们的故事,我可以问吗?”
“当然,”宋卿温柔点头:“虽然我们分开的那十年并不是我们的原因,但我也确确实实因此恨了她十年。”
在十年如一日的恨意里滋生出更多的是爱。
再次提起那十年,宋卿才意外发觉,溃烂在心口的伤疤早已经在江宜日复一日的爱意浇灌下痊愈。
曾经以为再也活不到的三十岁生日,也在悄无声息中降临。
听到宋卿在婚礼结束后病发,江宜失控抢救,再到宋卿隐瞒病史,江宜开车赶回来的那段过去时。
程舒逸惊讶地一时间忘记了出声。
看着程舒逸的表情,宋卿忍不住笑起来,夸张地抬手去托她的下巴。
“我很要强。”宋卿温柔一笑,轻声道:“看不出来吧,其实我比江宜还要倔,做事比她还要不留余地。”
一个连生命都可以放弃的人,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居然会为了爱人的眼泪折腰。
宋卿自己也觉得很意外。
“那后来呢,她知道你欺骗她以后呢?”程舒逸从未有过如此好奇的时刻。
因为在她看来,江宜跟宋卿之间的相处完全不像是经历过这麽多风浪的。
那爱意振聋发聩,是让旁人看了都羡艳的程度。
“我也以为她不会原谅我。”宋卿垂下眼,看着无名指上的戒环,轻笑道:“但她只是很温柔地抱住了我。”
程舒逸有些意外,她停下来手里的动作,捧着汤满脸不可置信:“拥抱?”
“对啊,拥抱。”
宋卿转过脸,看着一脸茫然的人,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很多时候,在感情里面是不能太要强的,因为爱情不是一场博弈,不用拼得头破血流去争所谓胜利者,适当地对爱人展现柔软不丢脸,而且有很多时候很多问题,其实一个拥抱就可以解决的,只可惜这个道理,我后面才明白。”
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落在程舒逸的耳朵里,字字句句都在敲着程舒逸的心。
想起自己如今跟司听白间一团乱的关系,程舒逸抿了抿唇,自嘲一笑:“我曾经也以为我能为我的选择付出代价。”
回想起跟司听白间的剑拔弩张。
回想起那个兔子玩偶,坐在客厅里一口一口咽下的那些过期冷面包。
程舒逸垂下头,低声道:“但这一次,我好像没办法为我的选择负责了。”
察觉到程舒逸的失落,宋卿抬起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温柔道:“也没关系的,我们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爱人的存在,是因为对方的出现,才带来了爱,所以即使搞砸一些东西也没关系。”
“真的吗?”程舒逸抬起头,看向宋卿,轻声问:“那如果这件事是连拥抱都不能解决的呢?”
“如果拥抱不能解决的话。”
宋卿沉吟片刻,忽而一笑:“那就亲亲她。”
第125章 我现在很想你
那就亲亲她。
程舒逸第一次听到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圈中浮沉多年,程舒逸早已经习惯了在勾心斗角的名利场中追名逐利,常常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甘愿压上一切只为博出胜利者。
物竞天择,强者生存。
这是默认的规则,不论生活还是工作,程舒逸都遵循着这一法则。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告诉她,在爱里不应该这样。
宋卿和江宜的那一路跌宕起伏,程舒逸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听得心惊。
可她们如今依旧相爱。
而打败那些困难的办法仅仅只是一个拥抱,一个吻。
真的就可以抚平那麽多矛盾和冲突吗?
捧着碗的程舒逸想不明白,再抬眼看向宋卿时,神情有些期待。
像个求知若渴的小孩,徒然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真的可以吗?”程舒逸还是不太敢相信,小声说:“但这得创建在爱还存在的前提下吧,可是如果对方已经讨厌到,连单独相处都不愿意了呢?”
一想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让司听白开心的权利,程舒逸的表情就有些落寞。
连最基本的情绪都不能提供的话,自己的存在真的还有必要吗?
“爱怎麽可能会消失呢?”宋卿抬手轻轻搭上程舒逸的背脊,小声安抚着:“有很多时候都只是生气吵架闹情绪而已,讲狠话又不代表不爱你。”
宋卿的话语温柔,让程舒逸的心也静下来。
回想起与司听白的一次次争执与彼此伤害。
两个人生气急了什麽都说,但确实没有人提过要离开。
那是不是代表还有机会呢,程舒逸这样想着,低头又抿了口汤。
“谢谢你,卿卿。”程舒逸抬起眼,冲身侧的人温柔一笑:“江医生真的很幸运,可以拥有你这麽温柔的伴侣。”
宋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笑起来:“其实在我和江宜之间,是她承受的东西比我多,也是她明确坚定的爱拉住了我。”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那些带着爱互相伤害的时光。
宋卿曾以为会彻底结束的每一次,再回头看时才发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我是个很别扭的人,”宋卿轻声说:“拧巴别扭的人都会一遍遍推开爱,来确认爱是否真的存在,这个时候,就需要伴侣毫不犹豫的选择跟偏向,拉住那个拧巴想逃走的人,爱很简单的,换位思考和多体谅,而不是必须谁征服谁掌控谁。”
拧巴想逃走,程舒逸下意识在心里复盘司听白做这一切的行为动机。
所以现在司听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过去的自己给她造成了伤害,让司听白面对自己的示爱时不再自信。
以至于司听白总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她,用狠话和行为推开自己也只是为了反复试探。
爱并不是需要谁征服谁,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程舒逸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声气。
或许,真的应该换一种相处方式了。
“我知道该怎麽做了,”程舒逸放下碗,认真道:“谢谢你,卿卿。”
见人表情里的低迷和难受消失了些,宋卿也笑起来:“没关系的舒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原本冰冷空荡的病房因宋卿到来而变得温暖。
哒哒哒——
很轻一阵敲门声,程舒逸一愣,轻声道:“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白大褂单手插兜的江宜倚靠在门框上。
她很高又瘦,眉眼明艳气质张扬,即使是很普通的白大褂也被她穿出强大气场。
视线落在宋卿身上,江医生语气有些无奈:“我老婆不见了,请问眼前两位美丽的小姐有见到过吗?”
很奇怪,江宜出现的瞬间,程舒逸能明显感受到身侧人的变化。
那双温柔笑眼亮起来,宋卿耳尖有些泛红:“抱歉哦医生,没有见过。”
“那怎麽办呢?”江宜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进来:“只好换个老婆了,不知道宋小姐可不可以给个联系方式,方便我追您?”
看着走近的人宋卿下意识站起来,自知讲不过她,只好小声嗔怪道:“油嘴,才不要跟你好。”
独坐在一边的程舒逸满脸姨母笑。
她看向身侧两个人的视线里满是羡慕。
如此亲昵又自然的相处,肉眼可见的爱意蔓延。
彼此出现的瞬间,眼睛里除了对方就再也容不下其她人。
实在是难以想象,这让人羡慕的伴侣间也曾经历过那麽多惊心动魄的时刻。
“对了舒逸,”宋卿任由江宜牵着手,转身道:“真的不我们回去吗?我们家的客房有阿姨打扫,很干净的。”
站在宋卿身侧的江宜没有开口,看向程舒逸的视线也很温柔。
听到再次邀请,程舒逸笑着拒绝:“不用了卿卿,你来给我送饭就已经很麻烦你了,所以我就不打扰你们的私人空间了。”
“那好吧舒逸,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了,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啦。”宋卿俏皮一笑,轻声道:“跟朋友之间不需要太客气的。”
程舒逸点点头,应声道:“我已经把卿卿当朋友了,所以有需要的时候是不会客气的。”
女孩之间的缘分和相处就是这样奇妙。
彼此交换过秘密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就可以成为朋友。
“那明天见了,舒逸。”江宜跟着宋卿改口,热情邀请道:“以后有时间就来我们家吃饭,卿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听着江某人这暗戳戳带着醋意的套近乎行为。
宋卿嗔笑着轻拍了下她,嫌弃道:“喂,舒逸明明是我的朋友,你要朋友你自己交去,不许抢。”
“那不行,你是我老婆,老婆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江宜哼哼两声:“当初婚礼上的宣誓你忘啦?”
小学生似的两个人牵着手,一路斗嘴走出病房门口跟程舒逸道别。
满脸姨母笑着将人送到门口的程舒逸也挥挥手:“明天见。”
三个人互相道别后,走廊上再次安静下来。
就在程舒逸重新关上病房门折返回去时,她没发觉,隔壁的病房门也悄悄关上了。
……
……
“这下你听清楚了吧。”
盛知鸢将门关上,鬼鬼祟祟溜达回病床上:“你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我隔壁,好像是江医生的妻子来了,陪她聊天到现在才走,可是我最近没听说过隔壁要做手术啊,这事你居然不知道?”
好友的问询声从屏幕里传来,即使顶着面膜,司听白也还是看出了盛知鸢脸上的幸灾乐祸。
从游乐园收工回到横店,司听白很‘不经意’的在休息室磨磨蹭蹭多呆了半个小时。
那个说好要跟自己明天见的女人,再一次放了自己的鸽子。
等到司听白的耐心全耗尽,终于卸完妆发在回酒店的路上才听说程舒逸在今天上午就已经离开录制组了。
没有走流程,也没有请假,走的很突然。
直到下午时分程舒逸的团队才给导演发信息,说程舒逸会缺席后面两期节目的录制,并没有解释原因,不像是请假,只是通知而已。
现在又接到了盛知鸢的电话,弯弯绕绕了好大一圈,司听白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完整消息。
她成了整个节目组里最后一个知道程舒逸离开的人。
而直到现在依旧没有等到程舒逸发来的半个字信息。
她没有解释为什麽说不录就不录,也没有解释为什麽说好的明天见又成了空话。
司听白觉得自己在休息室等的那半个小时实在是太可笑了。
甚至今天一整天录制她都在惦记着,今晚看见录制后的程舒逸会对自己做什麽。
可程舒逸不仅没看,甚至对今天发生了什麽都不知情。
“跟我有什麽关系。”司听白冷着脸说:“如果你打电话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个,那我就挂了。”
说完,司听白就要抬手挂断视频。
本来收工就烦,盛知鸢还要专门打来电话嘲讽自己。
“诶别!”盛知鸢抬手揭掉面膜,阻止道:“你干嘛这麽无情,姑奶奶我下个月就要做手术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这段时间盛知鸢一直在医院静养,除了偶尔来陪她的二姐,她整个人在医院闲的要长草了。
直到她听见隔壁有了动静,才知道程舒逸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了,得到消息后盛知鸢立马给司听白打了电话。
结果小情报家什麽夸奖都没得到,司听白一脸兴致缺缺,感觉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下轮手术做完,你是不是就可以出院了?”司听白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恭喜啊,手术成功后就可以健健康康去谈恋爱了,你的椰子姐姐跟你还好吗?”
说到椰子姐姐后,盛知鸢的表情彻底冷下来:“单身勿扰,我手术做完就要出国了,姑奶奶断情绝爱,要好好学习。”
“哟。”司听白全当听了个笑话,“那更该恭喜了,希望你能顺利拿到毕业证吧。”
屏幕那端的盛知鸢成功被激怒,赶在她尖叫前,司听白抽了耳机没听见她的骂声。
心里憋着火气,司听白现在看什麽都不爽。
即使到了现在,程舒逸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都还是自己去解决。
她从不把自己当成依靠,又一次选择自己扛,这份倔强和坚强真的很让人讨厌。
司听白咬了咬牙,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在乎程舒逸的感受了,上节目就是为了让程舒逸不开心,可是她说不录就不录,明显也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
那既然这样的话,自己也没必要怕她难受而收敛。
炒cp自己不会,那就按照程舒逸说的,把所有人都当成她去对待好了。
一个人没法子演戏,得找个演员配合才好。
这样想着,司听白把手机捡回来对还在骂骂咧咧的盛知鸢糊弄了声:“挂了,我还有点事。”
不管盛知鸢的抗议,司听白把手机丢回床上,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整个酒店都被节目组包下来了,嘉宾们住在一层,司听白按照记忆敲响了某一个人的房间门。
就在那人为司听白打开门的瞬间。
那个被司听白丢在房间里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弹出一条新消息——
【讨厌的人:你录制结束了吗?我今天回江城了,抱歉没有提前给你说,姐姐需要手术,万幸手术很成功,处理完这一切我很快就回去,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另外我现在很想你。】
第126章 司听白,好得很
哒哒哒——
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独坐在沙发上的程舒逸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请进!”
不知道为什麽,在这一刻,程舒逸特别希望门开的瞬间能看见想见的人。
忐忑发完信息后,程舒逸就抱着手机。
一个字一个字检查自己发出去的话。
没有错别字,也没有漏掉什麽。
有解释,有认错,也有请求。
这是程舒逸第一次主动跟人低头,她盯着跟司听白的聊天框,几乎是数着秒在过着时间。
但是司听白的聊天框仍旧没有动静。
她可以肯定,这个时间点司听白绝对没有休息。
但让程舒逸失望的是,她翘首以盼的那【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迟迟没有显示。
现在响起的敲门声犹如一根救命稻草,程舒逸期待地看着门被推开。
鬼鬼祟祟探头进来的人声音很轻:“程小姐,您要休息了吗?”
看着门外站着的盛知鸢,原本期待的一颗心落空。
程舒逸自己也说不出来在期待什麽。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期待和想法有点可笑。
司听白在横店,自己在江城。
横店跟江城间隔了1124公里,司听白怎麽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刚刚宋卿和江宜的故事太感动,以至于让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有休息,请进吧。”程舒逸握着手机,站起来招呼她:“你的身体好点了吗?怎麽这麽晚还没休息?”
上次在病房外,是盛知鸢过来安慰的自己。
虽然眼前人曾经是跟司听白有过婚约的人,也是司听白一起长大的青梅,但程舒逸并没有因此对盛知鸢有敌意。
“嘿嘿,谢谢姐姐关心。”礼貌站在门口的盛知鸢穿着睡衣,她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来问问,您现在在跟司听白打电话吗?她刚刚挂了我的电话,如果您在跟她打电话的话,我想借您手机骂她两句。”
被莫名其妙挂了电话的盛知鸢一肚子火气。
在床上滚了一圈后并没有消气,反而更愤怒了。
她很认真想跟司听白讲自己的未来规划,结果不知道司听白抽什麽风,阴阳怪气了自己一顿后就把电话挂了。
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盛知鸢盲猜是来给程舒逸打电话了。
虽然司听白嘴上说着不在乎程舒逸了,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盛知鸢用脚丫子想都知道司听白是在嘴硬。
可让盛知鸢失望的是,回应她的是程舒逸茫然地摇头:“没有诶,她没在跟我打电话。”
“啊?”盛知鸢一脸意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出了错:“那她挂我电话是去干嘛了?”
“你们刚刚打完电话吗?”程舒逸捕捉到关键词,表情闪过一丝失落:“刚刚?”
盛知鸢嗯了声,把手机上跟司听白的聊天界面举起来:“三分钟前刚挂的,还热乎呢。”
三分钟前。
低头看着时间,信息发出去已经一分钟了,还没得到回应。
“可能是没看手机,我打个电话试试看。”程舒逸抿了抿唇,切出聊天界面,给司听白打了个电话。
乖乖等着的盛知鸢点点头,诶了声:“姐姐你打她肯定会接的,我现在真的超想骂她。”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可一直响铃到自动挂断后也没有人接听。
看着程舒逸冷下去的表情,盛知鸢猜到了些什麽,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好意思,”程舒逸自嘲一笑,“我也联系不上她。”
意识到自己惹祸了,盛知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那她肯定是去洗澡了,抱歉姐姐,这麽晚打扰你,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盛知鸢逃也似地转头就走,走前还贴心地帮程舒逸关上了门。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去。
独自站在原地的程舒逸把界面切换回去,反复盯着那一行没被回复的信息。
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刚刚悬着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是不是因为讲话太凶了,还是用语太公式化。
数着文本,程舒逸总是觉得冷冰冰的,她指尖轻抬,按住了那行信息,弹出选择项。
数着秒,在两分钟超时前,程舒逸按下了撤回键。
还是打电话讲会好一些,撤掉了信息,程舒逸切回了通话界面。
盛知鸢说她三分钟前刚给司听白打完电话,现在司听白现在肯定还在看手机,就算是洗澡也不可能去的那麽快。
抱着这个想法,程舒逸再一次拨打了司听白的电话。
可是又一次的,没有人接听。
是因为不想回复,所以才不接电话不理会信息的吗?
独自坐回床上,程舒逸落寞地垂下头。
她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盛知鸢都能打通的电话,为什麽偏偏到了自己就打不通了呢?
委屈的情绪如大厦倾颓般倒下来。
一滴无声清泪,垂在了屏幕上。
安静的病房里,独自捧着手机的程舒逸静静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阵阵冷风从未关的窗外溢进来,平白的打了个哆嗦。
程舒逸抬起头才发现,下雨了。
夜雨来急,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每每季节更替,江城总是要度过一段漫长的雨季。
等大雨将枝绿洗净,最后一抹春的痕迹也被抹杀后,夏天就来了。
……
……
“好了,我已经到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司听白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转身对身后的人说:“或者,你要进来坐坐吗?”
已经洗完澡的宁雪词穿了身浅粉蕾丝睡裙,站在司听白身后笑着摇头:“这个就算了,我不想明天跟你一起上热搜。”
四十分钟前。
司听白敲响了宁雪词的房间门,跟她说有事想商量。
节目马上录制到第四期,宁雪词跟江时倾还是半生不熟的路人状态,原本宁雪词的工作团队是想让她在节目上炒cp的,就算不跟江时倾,跟随便哪个人擦出点火花也好。
因为随着宁雪词的年纪增长,来找她的角色越来越离谱。
原本年纪小,经常会有女儿的角色来找,但是现在年纪大了,找来的剧本还是演女儿。
国民闺女的称呼给宁雪词带来了局限性,观众看不得‘女儿’早恋,所以已经二十五岁的宁雪词依旧接不到合适的恋爱剧本。
同年轻段的小花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cp粉,流量断层不说,热度也不* 容小觑。
这是个瓶颈,要麽一直在女儿这个人设里局限,要麽等着年纪增长,直接演母亲。
这两个选择宁雪词都不愿意。
于是她选择了上恋综。
先破而后立,让观众明白‘女儿’已经到了可以恋爱的年纪。
所以司听白甚至都没开口,宁雪词就主动提出来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约定好了后面的节目剧本,聊完后宁雪词执意要送司听白回房间。
“那好吧,哦对了,黎姿给我买了些新鲜水果,我给你拿点,谢谢你这麽晚还陪我聊天。”说完,司听白将房间门给打开径直走了进去。
今天晚上对司听白来说糟糕透了。
幸好宁雪词还没睡,她的临时起意并没有打扰到人家,但司听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站在门口的宁雪词点点了头,不再推脱:“好,那我等你。”
艺人们的酒店都是统一的档次,所以室内格局也差不多。
站在门口的宁雪词环视了圈,发现司听白的房间干净的有些离谱。
明天拍摄要穿的衣服熨烫整齐的挂在衣撑上,床上四件套换成自备,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用品了,干净整洁到不像话,扑面而来还有淡淡的花香气。
这个干脆利索的风格非常程舒逸,没由来地宁雪词又想起那天晚上的酒局。
她和程舒逸之间,应该不是普通的经纪人和艺人关系吧。
宁雪词看向司听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径直走进房间里的司听白并不知道宁雪词在想什麽,黎姿送来的东西都放在茶几上,水果多到不像话。
司听白没挑也没看,随手拿起几袋就全递给宁雪词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后道别,司听白关完门折返回去才发现,被丢在床上的手机亮了又灭。
似乎一直有消息进来。
“真是服了这大小姐了。”以为是盛知鸢,司听白低声嫌弃了句打开了手机。
在已经被盛知鸢刷到99+的信息下,看见了个意料之外的头像边亮着红点。
备注是【讨厌的人】。
刚刚还烦闷的心瞬间开心,司听白哼了声:“切,我才不好奇你给我发了什麽呢。”
嘴里说着,司听白抬手点了进去,却只看见了那条【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撤回时间是一小时前,司听白刚出门。
看着那个撤回信息,司听白回了个【?】后等了几秒,并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信息。
发了又撤回,目的是什麽。
发错了?
还是发完又后悔了?
越想越烦的司听白干脆把后台划掉了:“搞什麽啊,发了又撤回,我都说了我一点都不期待。”
烦躁地滑动着桌面,天气小摆件的定位是江城,标着一个乌云的落雨提示。
司听白盘腿坐在床上,忍不住划下通知框偷看。
没有新消息,但是却意外发现了许多未接来电,这些电话无一例外都是程舒逸打来的。
刚刚还无所谓的心瞬间变得紧张,司听白没有犹豫地回拨过去。
这麽晚了程舒逸还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想起江城定位那边上的那个下雨图标,她不会是遇到了什麽……
甩了甩脑袋,把坏想法甩出去,司听白握着电话,心慢慢紧张起来。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
没有犹豫继续打,但这一次对方很快就接听了。
司听白屏住呼吸仔细听,电话那段在一个很安静的环境内,似乎是被吵醒的,还能听见衣料摩擦过被子的声音。
“喂?”司听白努力控制着情绪,沉声道:“程舒逸。”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
原本睡着的人瞬间惊醒,程舒逸眯着眼睛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有些激动。
迟迟没有等来回应的程舒逸累到睡着。
她昨天奔波了一整天,体力早已经消耗到了极致。
现在听到司听白的声音了,刚刚准备好的满肚子话意外地有些卡壳,程舒逸轻轻吞咽了下,轻声问:“你休息了吗?刚刚怎麽没接电话?”
距离程舒逸尝试联系司听白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终于得到了回应。
“你有什麽事?”确认了电话那段的环境是安全的,司听白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她极力压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毫不在意的冷漠。
“没,”程舒逸被问得一愣,抿了抿唇道:“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后面几期节目会缺席录制,因为我回江城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带着几分被惊醒后的软糯,嗓音微哑。
听着这句迟来的报告,司听白嗯了声:“所以呢?”
话题被堵死了,程舒逸握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沉吟片刻道:“没有所以,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现在在做什麽。”
“所以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司听白的手不自觉攥紧,语气仍旧冷冷:“跟我有什麽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甚至如果盛知鸢不说的话,自己根本就不会知道程舒逸到底在哪里,她突然回江城又是为了什麽。
程舒逸总是这样。
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自己承受。
她的事情从不肯主动跟自己说,在她心里,也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当成过依靠。
程舒逸强迫自己不要因为这句话难过,努力尝试表达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跟你没有关系,但是我现在很想……”
哒哒哒——
“听白,你休息了吗?”门被敲响,宁雪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的衣服在我这里,快来拿一下吧。”
刚刚那袋水果里夹着一包黎姿给司听白买的换洗睡衣。
因为水果也都是礼袋包装,司听白给的时候没注意,顺手就一起递出去了。
“你刚刚说什麽?”司听白没听清那句话,她站起身往玄关处走:“你现在什麽?”
听到那阵敲门声,以及宁雪词那句清晰的你衣服在我这里。
程舒逸的脑袋嗡一声空白了,她下意识追问:“这麽晚了她为什麽还要找你,你的什麽衣服在她那边?刚刚没接我电话是因为她吗?”
一连串的质问,强势到让司听白忍不住皱眉:“这就是你打电话来的原因吗?”
像审讯犯人一样,却对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
没由来地有些烦躁,司听白抬手打开了门。
“给,你的衣服。”宁雪词将袋子递回,看着司听白此刻的动作有些愣神:“你在打电话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司听白摇了摇头,还没开口,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异动。
没有犹豫地抬手将宁雪词拉住拽进来,嘭一声关上了门。
被拉进来的宁雪词也注意到了,她压低声音说:“有闪光灯。”
不知道什麽时候来的狗仔,正躲在安全信道里偷拍。
“通知你工作人员。”司听白提示着,她握着手机,轻轻拨开猫眼往外看去,走廊上没有人。
宁雪词点点头,立马给自己的经纪人打电话。
谁也没想到,刚刚那句戏言成真,酒店里居然真的有人在偷拍。
剧组的位置被暴露了。
“程舒逸。”站在门口的司听白唤了声,却迟迟没等到回应,她将手机拿下来一看才发现。
没电关机了。
刚刚回来时电量就已经告罄,竟忘了充电。
“啧。”偏偏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司听白将手机充上电,等着开机的时候抬头看着眼前人:“怎麽说?”
宁雪词对着电话那端应了几声,抬起头看向司听白:“已经拦下来了,但是我经纪人说有点事情,她想跟你聊聊。”
虽然是档恋爱综艺,但节目才刚播出。
这个时候要是传出来宁雪词穿着睡衣敲响了司听白的房间门,对她们俩的影响都不好。
而且明天要录制节目,临时更改剧本的决定太大,宁雪词还没来得及跟团队商量。
“行。”司听白点点头,叹了声气:“抱歉,今晚是我连累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团队会处理的。”
宁雪词温柔一笑,语气轻松:“没事,不过你刚刚在打电话?”
她听见了那声名字,是程舒逸的。
已经淩晨一点多了,这个时候还在打电话的关系,果然不简单。
看着等待开机的手机,司听白嗯了声,没有想多说的意思。
也不知道电话挂断在什麽时候,程舒逸听见了多少。
而电话那端的程舒逸睡意全无,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听白为宁雪词开了门,宁雪词说了句什麽,门就被关上了,关门的瞬间,程舒逸清晰听见了宁雪词的声音。
淩晨一点半了,宁雪词为什麽会敲司听白的房间门。
司听白为什麽又会给她开门。
电话再次回拨过去,却关机了,程舒逸握着手机,睡意全无。
未来几周她都不能离开医院。
程游历正在恢复的关键期,如果一轮手术状态稳定后,就可以开始商量二轮的手术时间了。
确认了有人在背后对程游历下手,程舒逸现在却并不能行动,她必须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等待着对方听见风声后露出马脚。
可是现在,远在横店的司听白身边出现了更让程舒逸有危机感的人。
一边是程游历的安危,一边是司听白。
程舒逸恨自己不能分身,她恨不得连夜赶回横店,抓住司听白好好审问一番。
可是她不能抛弃程游历。
作为唯一的家属,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被折磨着的程舒逸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声气。
良久的沉默后,程舒逸把电话打给了孟宁九。
一旦程游历这边稳定,程舒逸会第一时间赶回横店。
宁雪词的危机感太强了,强到一向自信的程舒逸心里也没了底。
……
……
《月亮对我心动》第二期的节目准时播出了。
最后露面的那一首钢琴曲,让司听白的名字迅速登顶热搜。
同时被一起带上热搜的还有孟宁九的名字。
两个人是对家,又年纪相仿,出道一年多的时间不到,就上了恋爱综艺。
这个行为在圈子里是非常冒险,甚至不亚于自毁前途的行为。
尤其二人还是选秀出道,靠粉丝真金白银打投出来的流量爱豆,于是两个人的粉丝分头行动,涌进对方评论区开始辱骂对方倒贴。
司听白的粉丝骂孟宁九是吸血鬼,把司听白当血包。
而本就因为孟宁九上恋综有怒气的柠檬酒们则是冲到司听白的评论区,骂司听白为了红不择手段,吃相难看。
尤其是第二期节目结尾时,含着酒的司听白抬起头,视线意味深长地盯着孟宁九的那段。
唯粉打架,cp粉狂欢,不明所以的路人只敢围观。
听白的雪跟柠檬酒打得热火朝天,节目的热度疯狂飙升。
当网络上沸沸扬扬闹了一周后,播出了第三期的节目。
原本江时倾帮司听白解围,司听白陪她对戏,大家都以为这两个人会擦出火花。
直到周六的第三期下的节目播出,宁雪词出现了。
她一出场,就夺走了所有人的关注度。
就连原本追着司听白骂倒贴的孟宁九粉丝也安静了。
因为司听白真正主动靠近的人,是宁雪词。
尤其是那张划掉孟宁九更改为宁雪词的心动明信片。
不少人说司听白亲手为宁雪词更改了剧本。
【女主出现,NPC全部下线。】的话题迅速冲上微博热搜。
宁雪词在圈内的口碑极好,温柔大方又知性,在节目里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温暖。
节目组把做饭那段进行了剪辑。
变成了宁雪词单独去问司听白的口味,还特意为她做了两道菜。
她比司听白大六岁,和司听白站在一起时有不小的身高差,洗菜的那个镜头温馨又平淡,吸引了不少路人。
直到游乐园里的许多名场面出现,节目组加了许多特效,特意用小字标出来司听白看出宁雪词恐高,并为了她拒绝过山车。
她们两个人牵着手逆着人群走出去的那段被不少cp粉剪辑出来。
一时间热度暴涨,白雪cp迅速出圈。
白雪cp一经成立,便迅速以堪称恐怖势头暴涨起来的热度迅速屠榜。
司听白是继罗拉之后最爆的爱豆,去年仅凭三秒镜头出圈,自带着话题度和热搜体质,是当之无愧的新晋顶流。
而宁雪词年少成名至今无黑料,代表作众多路人缘极好。
两个人的风格和长相都非常般配。
司听白开朗活泼,宁雪词温柔细腻,她们的相处自然又亲昵丝毫看不出演的痕迹。
原本还不爽的司听白粉丝们抓着宁雪词深挖了一通。
这个从三岁就在观众面前露脸,成长之路完全透明的实力派演员实在是没有什麽黑料。
更重要的是,宁雪词粉丝,糯米糍们的态度。
因为大多是被演技圈粉,糯米糍们并没有很强的饭圈味,也没人拿宁雪词飞天视后的身份去贬低司听白。
反而糯米糍们在夸奖宁雪词的时候也会顺带着夸司听白。
甚至还有不少宁雪词的唯粉们看了节目后爬墙过来了解司听白。
听白的雪们看着超话暴涨的热度以为要开战,早早进入戒备状态,结果却迎面撞上一团软棉花。
糯米糍们太过于友好的态度就跟她们偶像一样温柔。
弄得听白的雪们也不好骂太过分的话了。
更重要的是,白雪cp粉们的创作力和购买力都非同小可。
一个是意气风发的爱豆,一个是脚踏实地的温柔视后,白雪cp粉里很多剪辑大佬,把司听白的舞台和宁雪词戏里的镜头拼接成新的剧情视频。
二创视频,同人文,还有同人图,一时间司听白的关注度和话题热度暴涨了十倍不止。
边播边拍着过了半个月,此时节目已经开启了第七期的录制。
司听白跟宁雪词的相处越来越亲密,不少路透和先导片流出去,cp粉们嗑生嗑死。
只要是司听白跟宁雪词的镜头都会被大片弹幕刷满,热度不容小觑。
而让这对cp彻底大爆出圈的是,一条空降热搜。
……
……
在ICU里住了两周,程游历平安度过术后危险期,顺利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各项指标一切正常,程舒逸寸步不离地陪护着。
期间宋卿每天都会来给程舒逸和江宜送饭,有时候江宜忙时,宋卿会陪程舒逸多坐一会儿聊聊天。
但是大多时候,三人都会一起吃饭。
在六月中旬的傍晚。
江宜查完房后回到办公室,宋卿早已经摆好了餐盒,程舒逸也点好了餐后水果。
“还没走进来我就闻到香气了,饿死了饿死了。”江宜推门而入,目标明确地搂住正笑着看她的宋卿:“累死了,充充电。”
她话音落,准确地倾身低头,在宋卿唇上啄了一口。
还在一边摆餐具的程舒逸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场景她早已经习惯了。
看似雷厉风行生人勿进的江大医生,背地里其实是个十足恋爱脑。
每次结束工作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吻一吻她的妻子,丝毫不顾及周围有没有人。
“得,还没吃饭呢,就开始给我塞甜品了。”程舒逸满脸姨母笑,在位置上坐下,单手托腮看着还在讨吻的人。
“舒逸还在呢。”宋卿面子薄,一害羞就红耳尖。
被江宜亲了无数次,每次都脸红。
“她都看习惯了,你还没习惯。”江宜也笑,低头又偷吻了一口:“宋教授不行啊,还是要多多学习。”
宋卿跟她导师的工作室正式步入正轨,开始对接高校做京大高考苗子的培育班,和少年班培训团。
从原本江城一高的宋老师摇身一变成了宋教授。
江宜最近格外爱叫这个称呼,尤其是床上。
原因无它,每次叫宋教授时,宋卿的反应都会格外大。
“好了,你今晚没饭吃了。”宋卿笑着将人推开,转身道:“舒逸啊,以后吃饭我们俩偷偷吃。”
程舒逸笑着点点头,应了声:“没问题,我这就把江医生的碗丢掉。”
“诶诶诶程大经纪人,你的铁面无私呢?”江宜看着完全偏向宋卿的程舒逸,无奈叹气道:“好不容易打发走个九老板,又来个程大经纪人,我可怜的二人世界。”
宋卿被她逗得脸红透了,小声嗔她:“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留在这里跟舒逸睡。”
“那可不行。”程舒逸忍不住笑:“我姐姐的手术定在七月尾,等手术结束我就带你私奔。”
说完她还挑衅地冲江宜挑了挑眉。
“好一个恩将仇报,”江宜冲她呲牙,佯装凶狠道:“从明天开始医院将不对你开放。”
程舒逸啧啧两声,笑着说:“不呆就不呆,明天我就走。”
现在程游历的状态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程舒逸订好了明天的票回横店。
这段时间程舒逸回江城后,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江宜和宋卿。
她每天都有给司听白发消息,但司听白因为有录制的原因,回复的时间不定,态度也并不热情。
陈橙跟她妈妈出国了。
俞原野接了个秘密任务,据说是抓个什麽很难搞的嫌疑人,跟着她师娘出外差,已经去了一个多月没消息。
最后一条短信还是在知道程舒逸新签了姚鹤后,发来的叮嘱程舒逸注意身体,别太拼命。
老朋友离开,新朋友到来。
宋卿的无微不至,江宜的活泼率性,是程舒逸这煎熬的半个月里仅有的放松。
网络上司听白的热度日益增长,她跟宁雪词的cp火遍全网。
随便刷新个什麽视频都能看见司听白跟宁雪词的cp粉剪辑的视频和同人图。
遍地都是cp粉们留下的痕迹,多到程舒逸心烦。
正当三人吃饭时,一通电话打破了平静。
“谁啊?”江宜看着宋卿的手机屏幕,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九老板吧?”
“不是,是瑶瑶。”看着备注,宋卿咽下嘴里的食物,顺手接了电话:“喂,瑶瑶,怎麽了?”
江宜听到姚佳瑶的名字就应激:“她也是个烦人精,都跟她前妻姐住一起了,不会又吵架了来折腾你吧。”
看着一脸茫然的程舒逸,江宜压低声音开始‘讲坏话’。
宋卿这位顶级恋爱脑好朋友姚佳瑶,曾经最高记录是异国恋时跟她女朋友一周分手七次。
分手后拉着宋卿去les吧买醉,喝多了把去接宋卿的江宜错认成台T,还豪气表示要包了江宜。
这件事江宜决定记一辈子,到时候等姚佳瑶跟她过去的前妻姐,也就是现在热恋中的伴侣结婚时,做成明信片发给所有人。
“她跟她前妻姐,复合了?”程舒逸理了下关系,有些绕:“不是异国恋吗?”
江宜挑了挑眉,“前年,也不知道她前妻姐怎麽就突然开窍了,俩人拉扯了十几年,现在为她追回了国,俩人兜来兜去又和好了。”
“在一起十多年了啊,”程舒逸没由来的想起宋卿和江宜的故事,有些唏嘘:“真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简直是灾难。”
自从姚佳瑶跟宋卿搬一个小区后,江宜隔三差五跟姚佳瑶斗法。
宋卿为了姚佳瑶的恋爱之路呕心沥血,一想到过去的折腾,江宜就叹气,“改天介绍给你认识,我觉得她的大脑应该很具有研究价值,我没见过这麽恋爱脑的。”
被江宜的毒舌逗笑,程舒逸一口汤差点没咽下去。
不同于这俩讲八卦的,宋卿轻叹了声气。
“你别难过了,肯定是剧本。”宋卿有些无奈,安慰着哭哭戚戚的人:“不信你亲自问她经纪人,我跟舒逸在吃饭,这肯定是演的。”
说完,宋卿抬眼有些为难的看向程舒逸。
只一个眼神程舒逸就明白了,放下汤勺抬手,示意宋卿把电话给自己。
“真的是听白的经纪人吗?”刚刚哭嚎了半天的姚佳瑶声音都哑了,吸了吸鼻子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所以听白上恋综一定是剧本对吧?”
听到司听白的名字,程舒逸愣了下,应声道:“是的,我是程舒逸,司听白参加的恋爱综艺是江城娱乐投资的,她作为资方只是参与,而且签署过合约,不可能真的产生恋爱关系。”
如此专业又官方的话术把姚佳瑶唬住了,她瞬间笑开:“程女王我信你!所以那个狗仔爆料一定是假的,什麽半夜酒店门,都是屁对吧!”
“对…”程舒逸意识到不对,忍不住皱起眉。
电话那段的人被这一个字哄开心了,夸了好一通彩虹屁后挂了电话。
“怎麽和好以后还要找你?”江宜有些吃醋:“你又安慰她。”
宋卿抬手拍了拍江宜的头:“没办法,她真的很喜欢听白,她追星很认真的。”
把手机还给宋卿,这下沉默安静的人变成了程舒逸。
她放下了筷子,拿出手机开始看热搜。
果然出事了,微博最热大爆的前几条都是跟司听白有关。
顺手点进去第一个词条,迎面弹出的就是营销号的爆料——【假戏成真,宁雪词半夜敲开司听白的酒店门,白雪cp是真的。】
那是一段偷拍的模糊视频,视频里宁雪词穿着睡衣,敲开了眼前的门,出来的人是司听白。
两个人似乎在说些什麽,下一秒司听白就把宁雪词拉进去了,迅速关上了门。
这段视频配着营销号的解说,添油加醋的分析词回荡在办公室里。
原本还在小声嘀咕的妻妻俩人也安静了,纷纷抬头去看程舒逸的表情。
刚刚还笑着的人脸色一点一点冷下去,握着屏幕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红。
“坏了,可能是真的。”江宜有些担心,把宋卿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听姑妈说,听白跟舒逸间正闹脾气呢,姑妈还给出谋划策了。”
宋卿看着程舒逸的表情,有些担心。
沉默着的程舒逸看完了爆料,顺手点进评论区,最后的一丝理智也被击破。
【我是司听白的狗:别造谣了好吗?正常姐妹情,听白没惹…
白雪不是真的,世界是假的:天哪,我第一次在真女同身上听到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用正常姐妹情这个词,会亲嘴的姐妹吗?会穿着睡衣半夜敲门的姐妹吗?这分明是情侣好吗,唯粉别来cp话题舞
就路过:救…听白那个眼神是不是想吻学词,看把小情侣急的
白雪今天亲嘴了吗:包的包的,她们不是真的我就是死的!
wowo:司听白单身,造谣死爹,cp粉滚。
给我一口饭:望重知,姐姐这两个词在女同心里有着非比寻常的分量,而且先是姐姐后是妹,反正都是小宝贝!】
狗仔原视频下第一次不再是因为偷拍而收获到的骂声。
闻讯而来的cp粉陷入狂欢,嗑生嗑死,势单力薄的唯粉被打得七零八落。
程舒逸没由来地想到那晚被挂断的电话。
虽然从视频上明显能看出司听白是发现了镜头在躲避,可是躲避的办法那麽多,她偏偏选了最保护宁雪词的一种。
肢体接触,偏爱,这麽多天程舒逸虽然没有看完过节目,但是数不胜数的cp剪辑视频让程舒逸想屏蔽都难。
趁我不在的时候搞出这麽大的动静。
司听白,你真够牛的。
“舒逸啊…”宋卿看着程舒逸的表情,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程舒逸将手机丢回桌子上,冷笑道:“我好得很,但是很快有人就要不好了。”
感受到眼前人的怒气,妻妻俩人有些发怵,一时间竟不敢劝。
“江医生,我姐姐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眼前的饭已经没了胃口,程舒逸转眼看向宋卿:“卿卿,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送饭,等我处理完后回来找你。”
冷着脸,严肃起来的程舒逸自带上位者气势,讲话就像是在发布任务。
非常能理解她的江宜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舒逸,你现在需要车吗?”
看着现在的状态,江宜知道程舒逸是等不到明天了。
果然下一秒程舒逸就已经站了起来,她冲江宜勾唇一笑,摇摇头道:“不用,我会联系我助理,你照顾好卿卿,自己也多注意休息。”
“我会的。”江宜点点头,也站起身:“我陪你下去等助理吧,你这个状态真的行吗?”
回应她的是程舒逸决绝的背影,没回头的人摆了摆手,走得很快。
仿佛迟一秒,火气就要压不住。
“舒逸——”
宋卿想到什麽,赶忙站起来道:“改变方式好好交流,别让事情恶化——”
叮嘱的话响在身后,程舒逸脚步微顿,转过身:“放心吧卿卿。”
“我一定会‘好好’跟她交流的。”
第127章 装可怜靠近我,就是为了把我当狗耍?
“阿嚏。”
正仰着脸配合化妆师补妆的司听白打了个喷嚏。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脸颊,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闪而过的心悸,司听白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什麽事情要发生。
她第六感素来很准,尤其是直觉。
昨天被爆出去的酒店事件今天仍旧占据着热搜榜首。
司听白的唯粉们破防大骂工作室不作为,逼着江城娱乐给个解释。
而白雪cp粉们不如糯米糍有素质,一边欢庆着cp是真的,一边挑衅着唯粉。
更有甚者换上了定制头像,跑到工作室下刷屏问什麽时候可以公开恋情。
几家粉丝打得不可开交,暴涨的热度让所有娱乐APP里的话题都是这档节目。
司听白确定,那个人肯定也已经看见了。
这是司听白打出的最后一张绝杀牌,以那个人的脾气,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
恋综的录制已经接近尾声,这场局也可以开始往回收了。
就是不知道猎物是不是已经上鈎。
“听白老师,您是不是感冒了?”跟在化妆师边上站着的助理有些紧张,眼神里满是担忧:“这几天事情多,燕妮姐和黎姿姐忙得要命,再三叮嘱我一定好好照顾您,您有什麽不舒服千万别忍着,一定要跟我说。”
昨晚的事情掀起了不小的轰动。
事情发生到现在宁雪词方仍旧保持着沉默,而司听白这边也按照计划在准备公关方案。
在讨好CP粉的时候也不能把唯粉欺负的太狠,这些道理也是那人教的。
自从离开程舒逸后,司听白的团队换过几波人。
虽然都是实力出挑的得力干将,但司听白总是觉得比起当初在程舒逸手下时,少了些什麽。
“没有,可能是初到海边有点不适应。”司听白随口扯了个理由,视线在休息室里寻了圈问:“早上我拍摄时,有人找过我吗?”
上午的录制已经结束了,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午休。
即使是在海边,但六月夏初的威力不容小觑,太阳烤得砂砾都烫脚,扑面而来的海风咸涩燥热,而这样的拍摄还将持续到半夜。
会错意的助理笑着点头:“有的,宁老师给您送了新的防晒跟水杯,叮嘱您要多喝些水,就放在这里。”
化妆台上摆着一个可爱的保温杯,很粉嫩的颜色,非常夏天。
全新未拆封的防晒就摆在保温杯边上。
这并不是司听白真正想听到东西,她表情里闪过一丝失落,没有再接话。
化妆师继续为司听白补着妆,助理自觉不再讲话,主动去帮司听白熨她等下要穿的衣服。
休息室里安静下去,司听白慢慢闭上眼,不知道为什麽她心里的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等妆补完,午休剩的时间还很长。
化妆师收拾东西走了出去,助理来问:“那听白老师您饿不饿,我给您去备饭?对了,雪宁老师说等下回来找您。”
下午到晚上的拍摄是不间断的,今晚海边夜景将会是一场交心局,司听白跟宁雪词需要再次核对一下夜聊话题。
“我知道了,现在我还不饿,你也去午休一下吧。”已经补完妆了的司听白还坐在镜子前盯评论区。
这件事的发酵速度远比想象中大,宁雪词方还没发通知,所以司听白这边也没有动作。
让CP粉再狂欢一下,子弹需要飞会儿,更重要的是,得确保那个人能看见。
撤出去的助理关上了门,休息室里彻底安静了下去。
但没过一会儿,门被轻轻敲响。
听到这敲门声,司听白以为是宁雪词来了。
“你来这麽快?”她边开门边看着屏幕,头都没抬:“我正在看评论区,这次不用担心你以后接不到感情戏了,不过你工作室怎麽……”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司听白闻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香气。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下一秒就被来人扯住了衣领抵住喉咙,被逼得连连后退。
站位顷刻间发生翻转,休息室的门被碰一声给怼上了。
背脊撞到门板上,疼得司听白闷哼了声,还停留在评论区界面的手机狠狠砸到了地上,黑屏了。
完全没有机会开口出声,愤怒的吻接踵而至,司听白刚补好的唇妆就被亲得一塌糊涂。
那抹鸢尾盛开到极致后溢出几分颓靡的香甜。
虽然是被压制着,但二人间的身高差异不小。
所以司听白仅只一个抬头便轻易躲开了这个攻击性极强的吻。
“你这是干什麽?”司听白看着眼前那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唇,以及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
程舒逸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原本说好只回去几周的程舒逸却缺席了后面的所有录制,节目已经录制到了尾声,导演组那边仍旧没有得到程舒逸方给的确切回归信息。
在决定放出那条新闻时,司听白就已经做好了程舒逸会回来发脾气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程舒逸回来的这麽快。
眼前的女人似乎是匆忙赶来的,因为她此刻穿的衣服并不适合海边。
手工剪裁的蜀绣旗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如瀑长发散在身后,随着主人的动作摇曳着。
似一株盛开到极致的曼殊沙华,美得惊心* 却浑身竖着锋利的尖刺。
司听白压下心里泛起的喜悦,她知道江城到横店的距离。
程舒逸能这麽短的时间里出现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司听白很清楚程舒逸放弃了什麽。
在眼前人泛红的眼尾上,司听白窥见了自己即将胜利的曙光。
明明自己是被强吻的那个,可程舒逸的唇却花得更厉害。
那明艳似火的红晕开,染在白皙的脸颊上,一路烧红了眼尾。
程舒逸的眼神里满是怒气和委屈。
“我干什麽?”听到这声质问,程舒逸冷冷一笑,抬手掐住司听白的下巴,逼迫着她垂眸:“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看了那条热搜后,程舒逸的理智早就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自从她回江城后,没有一天落下过对司听白的关注,昨晚也就仅仅只是吃了个饭的功夫,程舒逸没有关注网络上的动向。
就那麽短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司听白就给了自己这麽大个惊喜。
好一个假戏真做,好一个cp成真。
甚至在对待宁雪词的那些温柔体贴中,司听白用的一招一式里还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开了一夜车的助理没敢喘息,十二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熬了回来。
可在赶到横店后,程舒逸却接到了拍摄更换地址的信息,事发突然,情急之下的程舒逸只顾着回横店,竟一时忘记了提前跟节目组确认位置。
这是程舒逸工作多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失误。
海边,好一个浪漫的海边。
没敢停歇,两个助理轮流开车,又硬生生开了四个小时才抵达司听白录制所在的地方。
这一晚程舒逸几乎没有合过眼,她看着狂欢的CP粉,满屏的般配夸词几乎要将她的眼灼伤。
唇红早在刚刚的胡乱亲吻中弄花了。
不知道是吻得太重还是因为在忍着情绪,程舒逸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用我教你的办法去撩妹,还敢弄成真的,司听白你好大胆子,押上全部前程就是为了逼我吧。”
“终于反应过来了。”
被抵在门板上的司听白并不抵抗,只勾唇轻笑,眼神里满是轻佻:“你好迟钝,程舒逸。”
她的话语里满是挑衅,甚至还透露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恶劣。
仿佛程舒逸此刻的失控与暴怒,都是能让她感受到开心的玩具。
“是啊,抢走我的事业,我的真心,让我依靠你爱上你后,转头来这里查找到了你的心动嘉宾。”程舒逸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是一巴掌,冷笑道:“司听白,好高明的手段。”
背脊被抵在门板上,硌得有些难受。
程舒逸压得很紧,她们的距离近到司听白能情绪感受到程舒逸因为愤怒而起伏的胸膛。
那柔软紧紧贴着,脸上的耳光带来的痛感慢慢清晰,这张被粉丝捧着,被路人羡慕着,被化妆师小心伺候着的脸,在此刻成了程舒逸泄愤的东西。
司听白却像全然感受不到痛一样。
她忽而一笑,抬手扣住程舒逸的腰肢,垂眸将眼前人的全部情绪都捕捉。
程舒逸在生气。
她在因为自己做出来的事情生气。
甚至气到能抛下她最在意的姐姐,连夜从江城来横店找自己。
“这麽在意我吗?”司听白垂下头,轻笑着挑衅:“我感觉你的心脏已经迫不及待要跳进我的胸膛里了。”
挑衅的话入耳,素来乖顺的人终于撕破了全部的伪装,漏出了她原本的恶劣。
程舒逸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努力隐忍着情绪,可还是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这个素来以掉眼泪为耻辱的女人,此刻正在亲手敲开她的脆弱,裸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何止是在意。
程舒逸简直要嫉妒到发疯,她急于做点什麽宣泄怒气,看着司听白完整的妆容和换好的衣服,她没有犹豫,张口就咬下去。
这个角度让程舒逸的牙尖能完美的捕捉到司听白的锁骨。
感受到肌肤被刺破,司听白有些吃痛,忍不住啧了声。
“不许留痕迹。”司听白抬手掐住程舒逸的脸颊,轻笑着说:“我是公众人物,身上不可以出现这些东西。”
即使此刻更明显的是司听白脸上被扇出来的指痕。
听到这句熟悉的告诫,程舒逸被气笑了。
可偏偏不知死活的人还在挑衅:“而且你现在咬的话,别人可能会误以为是宁……嘶——”
司听白未说完的话被怼了回去,因为怀里人根本不听劝。
这一次,程舒逸干脆抬脚拉近彼此距离后,张嘴咬在了司听白的脖子上。
隔着衬衣的衣领,那抹红痕烙在了雪似的布料里,又一路顺延向上。
程舒逸咬得很重,一点余力不留,过去司听白是如何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的,现在程舒逸一一效仿着。
隐忍的情绪终于决堤。
看着司听白身上被自己折腾出来的痕迹,那毁掉的妆容,遮瑕都盖不住的咬痕,还有废掉的衬衣,程舒逸得意地笑起来。
眼眶再也承受不住委屈和气恼。
随着她的笑意垂下泪一滴。
清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又晕开。
几乎是瞬间,司听白的大脑嗡地一声空白了。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滴扩散在自己衣服上,碎掉的泪。
可掉泪的人却没有什麽反应。
任由眼泪滑落,程舒逸仍旧倔强着盯着司听白。
“装可怜靠近我,就是为了把我当狗耍?”
第128章 认主
“你明明是主角啊,一直都是。”司听白低低地轻笑了声:“这麽多天,包括昨天那狗仔的爆料,所有你看到的东西,都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
从节目开始到现在的爆发。
司听白筹拍这档恋综的真实目的终于得逞。
云九纾教给她的手段被运用到极致,终于发挥出了司听白想要的结果。
“所以,你是故意让狗仔拍到的,也是故意曝光的。”现在夜敲酒店门事件的热度每发酵一次,程舒逸的情绪就被压垮一分:“你有考虑过自己吗?”
即使是现在亲耳听见司听白承认了,程舒逸还是不敢相信,这居然真的是司听白主动放出去的消息。
她不惜自毁前程,押上大好未来的全部星途做赌注。
只为了逼着自己对她示弱。
眼前人仍旧是如刚遇到时一样干净纯粹。
那双狐狸眼中满是少年意气,眉目明艳张扬,桀骜肆意。
可雨夜留在身上的可怜与落魄早已经随着司听白站上舞台的那一天,彻底消失了。
现在的司听白不再是没有话语权的小练习生了。
她是江城娱乐最大控股方,手底下掌管着一众艺人的荣光与前途,包括这档恋爱综艺的所有剧本和走向都归司听白所掌控。
路边捡回来的落魄小狗现在是意气风发又明艳鲜活的大明星。
程舒逸泪眼朦胧,试图在司听白身上再找回当初的几分影子。
可是她看见的却是一只撕掉白兔伪装,漏出全部爪牙的恶犬。
司听白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冲动,任性,不在乎未来,也不在乎前途。
更不在意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麽后果,为了做这一切甚至不择手段。
亲眼看到程舒逸流泪的那一刻,司听白先是短暂迟疑了瞬间,旋即轻声笑了起来。
“程舒逸,”没有理会那声质问,司听白忍不住抬起手,指腹轻压住程舒逸的眼尾,那滴泪在她眼里如稀世珍宝般可贵:“你终于为我失控了。”
程舒逸哭了。
程舒逸居然哭了。
不是那如昙花一现般的生理反应。
也不是被迫聊起往事,为周昭落下的遗憾。
而是真真切切,只为司听白而掉的眼泪。
指腹轻轻摸索着,那双漂亮的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泪水,还有难过,委屈,和爱。
她正在因为司听白的事情紧张,她正在因为司听白即将属于另一个人而害怕。
甚至为了司听白,而抛弃了她最最最在意的姐姐。
那顽固的,用铜墙铁壁围起来的真心,终于,被彻底攻破。
指尖触及到的温热,主动投入到怀抱中的拥抱,司听白的心脏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听到这句话,程舒逸突然什麽都明白了。
她冷笑了声,更多的泪水滚落:“是啊,你满意了吗?还要继续吗?”
所有的情绪随着眼泪的滚落而瓦解。
步步设局夺走的江城娱乐,日日囚///禁骗取的真心话,还有在得到自己真心后筹拍的恋爱综艺,以及现在这火爆全网的CP。
都是司听白亲手布下的局。
而程舒逸,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走入司听白布的局里。
这个素来强势的女人丢盔弃甲,终于不再强撑。
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
这麽多天的委屈,这麽多天压抑的怒气,在此刻全都化成软绵绵的眼泪,潺潺流淌进司听白的心。
程舒逸真的已经什麽都没有了,她被司听白给全部拆解。
不能交付的真心话,从未打破过的底线,以及最后仅有的在乎。
全部都毫不保留地给了司听白。
压在眼尾的指腹不自觉地重了几分,司听白的笑意渐渐变得疯狂起来:“不继续了,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了。”
听到这声回答,哭泣的人有些许茫然,扬起脸看向笑着的人。
“眼泪。”感受到程舒逸的疑惑,司听白低声回应,“为我而掉的眼泪。”
这就是我筹谋这一切,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
司听白的手臂紧紧囚住程舒逸的腰肢,慢慢弯下腰去,唇蹭过程舒逸的眼睛,舌尖轻轻舔抵着。
咸涩,微凉。
这是被自己亲手折下来的骄傲。
程舒逸的泪被司听白细细吻去。
她的动作虔诚,像那长跪佛前最忠诚的信徒。
在那晚引诱程舒逸跟自己回家时,这场局就已经悄悄布下了。
或者说从更早一些开始,在决定回到江城的时候,司听白就已经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她要让程舒逸完全依赖上自己,把所有的隐瞒跟真心话都告诉自己,彻底信任自己后,再狠狠击碎她。
这场感情早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纯粹爱恋,而是一场必须博弈出胜利者的棋逢对手。
程舒逸需要的从来不是听话的乖狗。
她是在名利场摸爬滚打拼杀出来的上位者,得到过太多乖巧和示爱,这些早已经不足为奇。
要想被她铭记,要想夺得她的真心,就必须将她摔碎再重塑。
重塑成全新的,只记住司听白一个人的程舒逸。
过去有太多人在程舒逸生命里留下痕迹了。
死去的学姐,病危的家人,以及耗费她十年青春和心血累积下来的事业。
所以即使司听白交付的真心再独一无二,再世间难有。当这些东西没被打碎前,程舒逸都是不会珍惜的。
想要伤口彻底痊愈,就必须剜下那溃烂的死肉。
制造出新的伤口,才能慢慢恢复。
云九纾说得对,程舒逸的傲骨是与生俱来的,轻易不会被折断。
你越是压制她,她便越是会用更狠的手段回击。
与其摇尾乞怜去做那只听话的乖犬,不如彻底把事情推上绝路,反正已经没有比她们现在的局面更糟糕的存在了。
太多的误解,利用,权势掺杂在她们的感情中。
早已经把两个人的距离推到很远很远了。
但此刻,程舒逸的眼泪消除了这一切。
“姐姐,其实你的眼泪就是你的真心。”司听白仔细吻走每一滴泪后,轻笑道:“现在,我在你的眼泪你尝到了我的味道。”
这麽多天的折磨,终于有了结果。
司听白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她将程舒逸的泪水全部吻走后仍旧不知足,唇顺着眼睫落在鼻梁,最后吻上了程舒逸的唇。
她想要程舒逸。
想要更多的程舒逸。
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司听白完全没发现,怀中人的眼泪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已经停止流淌了。
在感知到司听白的情绪兴奋起来时,程舒逸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不断加深的吻,被司听白禁锢在怀中的程舒逸轻轻地挣扎了下,却换到了更重的吻。
牙关被撬开,带着自己眼泪味道的舌尖强势闯入。
无力推拒的程舒逸被环抱住,步步逼着倒退,直到跌落进沙发中。
上一次这样毫无保留的亲密还是在司听白听到程舒逸真心话的那天,由程舒逸主动的。
彼此留下的温度早已经消失。
司听白迫切地想要留下新的温度,即使有痕迹也无所谓。
看着眼前主动靠近示好的小狗,程舒逸忽然很轻地笑了声。
她停止推拒的动作,任由那失控的吻在自己的脖颈,锁骨……
程舒逸偏头看向窗外。
今日果然是个好天气。
蔚蓝天空有碎云点缀,明媚日光正好,海鸟扑扇着翅膀低低擦过海面,浪花拍打礁石,发出声声响动。
带着咸涩气息的海风从窗户缝隙挤入,携着阳光落在地板上,继而一点点攀向房间里头。
落在程舒逸瘦削的脚踝,肤色莹白,隐隐可见肌理下的青色脉络,在虎口掐住时泛起淡淡绯色,
司听白眼眸虔诚而渴望,低头印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像是彻底走火入魔的信徒。
“那你尝到了我的真心以后呢?”躺在沙发上的程舒逸抬眸看她,“气消了吗?”
司听白讨好似的贴着她的脚踝,认真地点点了头,“我会处理一切,干干净净地回到姐姐身边。”
把所有闯下的祸全部收场。
结束所有的算计与谋划,变成最初那个乖巧懂事的小狗,继续留在程舒逸身边。
“回到我身边。”听到这声久违了的姐姐称呼,程舒逸勾唇轻笑,淡声问:“然后呢?”
“然后,重新开始。”
“我是你的爱人。”司听白攥着程舒逸的细白腿腕,轻轻地吻着:“我们重新开始,姐姐,你的江城娱乐还是你的,我还是你的艺人。”
这句被程舒逸提过无数次。
曾经最想要得到的重新开始,终于从司听白口中说出来了。
司听白想要的东西得到了,所以她满足了,不再闹脾气了。
甚至主动收敛起爪牙和利刃,又变回了只会摇尾巴的小狗。
可是程舒逸却再也不能用原本的心态对待这只小狗了。
因为这只小狗不乖。
不乖的狗,不配太早尝到甜头。
“好啊,”程舒逸忽而一笑慢慢坐起来,抬脚踩在了司听白试图靠近的肩膀上,慢慢压下去:“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程舒逸的高跟鞋还未脱下,鞋跟嵌入锁骨处,在皮肤上烙下一个浅浅的凹点。
下一瞬,她的要求就得到了回应。
司听白的吻落在那柔软口口,顺延着向上。
她的动作温柔,太多次的贴近早已经让彼此的身体熟悉。
……
……
……
……
司听白头低下去,口口得更加认真。
海风忽起,掀起厚重帘子。
日光也被吹碎,落在被随意丢弃的布料上,添上更繁琐缭乱的花纹。
置于桌面的水杯不知怎的,突然被摇晃,掀起圈圈水波,映在桌面的水纹也跟着变化。
原本低飞在海面的白鸥,终于寻到猎物的踪迹,没有丝毫犹豫,直直附身而下,一口叼住游鱼。
程舒逸短促地一声轻哼,软得跟糖似的调子娇又魅,司听白听得心神荡漾,她知道她也窗外白鸥一般,寻到属于她的目标。
蜜似的柔软清甜溢满她的口腔,可她却像个不知足的小孩,只想要听到更多声音。
正当司听白专心致志地研磨着那口口时,压在锁骨上的鞋跟突然用了几分力气。
原本仰躺下去的人一点点坐起来,程舒逸冷笑着问:“怎麽,离开我久了,连怎麽伺候我都不会了?”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
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那声甜腻味道。
被抵住肩膀,禁止靠近的司听白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她的唇边还残留着水渍,表情懵懂又无辜。
程舒逸刚刚的反应,是演出来的。
她根本就没有像自己一样动///情。
茫然无措的司听白眨了眨眼,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姐姐?”
她慢慢直起身子,想要朝着程舒逸靠近。
“呵。”程舒逸冷冷一笑,“把我当狗耍的时候,有想过我是姐姐吗?”
在确定司听白气消了后,程舒逸这麽多天积压的怒气开始一点点燃烧。
她能允许司听白闯祸,也能包容她的小脾气。
但决不允许司听白以她自己为代价去任性。
现在司听白闹够了,也该好好算算账了。
看着程舒逸冷下去的表情,司听白的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了。
身上的白衬衣早已经染上各种色彩,但除了唇妆外,司听白所有的妆容都是完整的,依旧是等下需要上镜维持的纯良无害的小白兔摸样。
在触及到程舒逸眼神里的冰冷时,司听白刚刚还激动的心慢慢冷了下去。
她的脑海里瞬间腾升起了最坏的那种结果。
刚刚的一切都程舒逸演的吗?
又是从哪里开始演的。
司听白满脸不可置信,眼眶一点点泛红,眼神里带着几分嗜血的疯魔:“可心甘情愿做狗的明明是我啊,姐姐。”
她紧紧盯着程舒逸,此刻的眼神冰冷,像一只盯住猎物的兽。
仿佛只要程舒逸说出她心里猜测的最坏打算,她就会扑上去撕咬,强势打下自己的印记。
“是麽?”程舒逸短促地冷笑了声,她慢慢站起来。
原本的长旗袍被‘改良’成了短裙,堪堪起到蔽///体的作用。
察觉到她的动作,司听白也迅速跟着起身,没有犹豫地跑过去用身体抵住门,切断了程舒逸要逃离的唯一信道。
但万幸的是,程舒逸只是要去拿她那被丢在地上的包。
还守着门的司听白一脸茫然的看着程舒逸的动作,轻轻眨了眨眼睛。
提着包的程舒逸再次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
皮质的沙发软软陷进去一些,骄傲的女人长腿交叠,扬起脸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还站在原地的司听白不自觉地吞咽了下。
程舒逸又变回了那个程舒逸。
即使刚刚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的人也是程舒逸。
可是坐下的那一刻,她变回了小狗的主人。
骄傲,锋利,永远高高在上把控一切的掌握者。
当初决定做这一切的时候司听白只想要结果,但从来没想过后果,更没想过该如何收场。
把随身带来的包打开,程舒逸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丢到地上。
银质锁链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这里是艺人休息室,左边那间住着宁雪词,右边是江时倾,长长一条走廊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司听白一愣,视线落在地板的东西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纯银锁扣在灯下折射出冷光。
这是项圈。
那个被自己亲手取下丢掉的项圈。
“小狗就要有小狗的样子。” 看着司听白的表情,程舒逸双手环胸,冷声道,“跪下,爬过来。”
“认主。”
第129章 让小狗讨好你吧
“……认主。”
司听白小声地念着这两个字,反复在心里咀嚼着其中的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
“只是主人吗?”
司听白咬着唇,有些不甘心,闷声道:“为什麽不能是爱人呢?”
她想要的是跟程舒逸恢复到从前。
但并不是那种没名没分的关系,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以前。
为什麽程舒逸要会错意,是故意的吗?
心中百转千回,司听白把头垂下去,故意把自己此刻的难受和不开心全都展现给程舒逸。
她知道,程舒逸最吃这一套。
以前不确定,但现在司听白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装乖程舒逸就一定会心软。
这麽多天的拉扯和博弈,司听白已经完全了解了程舒逸。
你硬她更硬,唯有示弱才能激出她的柔软。
果然。
看着司听白此刻难受的模样,程舒逸没由来地心软了。
还站在原地的人像只蔫吧的大犬。
即使她唇边仍残留着刚刚卖力讨好程舒逸时留下的水渍。
她们刚刚是那样亲密,可此刻低着头站在面前难过的司听白似乎在瞬间又被自己推开好远。
可是程舒逸此刻的本意并不是要把司听白推开。
脑海里突然想起宋卿曾经教过的相处方式,原本想坚持到底的强势被程舒逸放弃。
确实要教训司听白。
但也不是急着非得现在。
眼下关系刚缓和,并且节目已经录制到了尾声,司听白这个时候不可能叫停拍摄,或者撤资出去。
这是由江城娱乐投拍的综艺,而作为第二大资方的程舒逸跟姚鹤签了对赌协议,押上全部身价做赌注。
权衡了一番利弊,程舒逸妥协了。
“好了,你过来,”程舒逸软下语气,将腿放平留出身侧的空位,“到我身边来。”
她递出台阶,甚至都准备在司听白犹豫时主动站起来靠近。
听到这声唤,司听白表现得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言乖乖地坐了过去。
这是程舒逸给的台阶。
也是司听白赌对了的胜利。
程舒逸看着慢慢走过来,在身边坐下的人,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一点:“我什麽时候说过,不是爱人?”
听到这句话,司听白的眼睛亮了亮,她抬起头看向程舒逸,咬着唇不讲话。
她的眼眸纯粹,表情无辜又可怜。
越是这样,程舒逸就越是心软。
“笨蛋坏狗,”很轻地叹了声气,程舒逸主动抬手将坐在身侧的人拥抱入怀:“聪明全部都用来算计我了是吗?你知不知道我最气的是什麽?”
被紧紧抱住的司听白几乎要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她没想到程舒逸会主动抱住自己。
明明自己刚刚拒绝了她的指令。
是故意的。
可程舒逸并没有生气,反而在跟自己解释这样做的原因。
司听白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搭上程舒逸的背脊。
熟悉的鸢尾香,这总是让司听白能在瞬间冷静下来的鸢尾。
独属于程舒逸的味道。
“我不知道,”司听白的声音很小,她努力压制住语气里的喜悦,轻声说:“我什麽都不知道姐姐,你要教我。”
并不知道司听白心中真实所想,程舒逸只当她还小,于是耐下心来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算计我,以前是我对你不好,所以你没有安全感,所以你任性也好,报复也好,我都受着,但你为什麽要拿你自己当筹码做局?”
程舒逸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司听白耳朵里。
可被抱住的司听白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程舒逸此刻分析的利弊。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这个拥抱。
程舒逸此刻的温柔,主动,与耐心,司听白每一刻都想珍藏。
散下来的发丝里溢着淡淡的花香气。
司听白忍不住抬手捉住,指尖轻轻绕啊绕地够弄。
仿佛被她把玩的不是发丝,而是程舒逸。
并未察觉的程舒逸还在耐心地为司听白分析着,她能接受司听白算计自己,也能理解司听白小孩子脾气的任性。
但是这次司听白闯下的祸实在是太大了。
即使节目在里跟宁雪词做出来的再多亲密,也可以怪罪给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那些无脑真爱粉丝会主动给自己洗脑是假的。
可这次是实实在在被狗仔给爆出来的实料。
一个是已经在行业里拿到最高奖项,靠实力站稳脚跟的演员,宁雪词方自然不在乎,甚至对于司听白这主动送上来的热度求之不得。
以宁雪词目前的年纪和困境,这恋情曝光对她来说百害无一利。
既可以通过暴涨的CP粉拓宽自己的戏路,又可以借着司听白的人气炒一把热度。
但司听白就不一样了。
她是近两年刚出道的新人,目前并没有经典代表作能傍身。
更重要的是她的粉丝基础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女友粉和妈粉。
这两个群体最不能容忍的共性就是恋爱,但是司听白现在不仅上了恋爱综艺,甚至还搞出了绯闻。
如果不尽快处理掉,对司听白未来的职业发展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红容易,翻红却很难。
就像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程舒逸抬手搭住司听白的肩膀,垂眸瞧着她,认真道:“报复别人,不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而且司听白,你是怎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中间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从毫无基础的纯素人,走到今天能发行个人专辑,成为各大音乐节的常驻邀请嘉宾。
其中倾注进去的心血,留下的眼泪和汗水,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司听白不应该为了跟自己赌气和任性,就把那辛苦走来的路全部毁掉。
拥抱结束了。
司听白看着如此认真的程舒逸,眨了眨眼睛。
她的视线忍不住开始往下挪,程舒逸的口红早在刚刚的吻里全被吃掉了。
褪去明艳的红,露出原本的唇色。
健康又柔软的粉。
司听白忍不住抿了抿唇,比起听程舒逸担心自己的未来,她现在更想好好吻一吻程舒逸。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不带有情绪的情绪状态下,好好接一个吻了。
“那你说的,作数吗?”司听白轻声问:“我们现在是情侣的身份吗?”
“我现在,算是你的爱人了吗?”
“当然。”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程舒逸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不对…唔…”
未说完的话被吻堵了回去。
刚刚还乖巧委屈的小狗主动探身,不知道什麽时候悄悄绕到身后的手臂圈住了程舒逸的腰肢。
原本就离得很近的两个人瞬间被消除了全部的距离。
她们再一次变得亲密无间。
不同于过去的那些吻,或失望,或愤怒,或只是为了让对方难受。
司听白吻得很认真,她闭着眼睛,吻的同时不断加深着拥抱。
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射出淡淡的影,像一只终于找到栖息地的蝶。
她终于得到了程舒逸。
牙尖不老实地磨着程舒逸的唇瓣,那一抹柔软被她捕捉,司听白贪心地想要更多。
这个发生在意料之外的吻让程舒逸毫无防备。
随着司听白的不断加深,程舒逸慢慢放弃了抵抗,也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应。
灵巧的舌尖找到机会,强势地闯入,缠绕着程舒逸躲闪的舌。
被不断加深的吻,整个休息室都静下去。
只有暧///昧的水声交织和程舒逸无法抑制地轻哼。
直到所有氧气都被掠夺干净,大脑感知到窒息危险的瞬间变得空白。
就在程舒逸忍不住抬起手阻止的时候,吻结束了。
很深很深的一个吻,掠夺走了所有氧气。
司听白的舌并未收回,粉嫩的舌尖带出暧///昧的银丝,被她轻轻舔回去,咽下。
尝到了甜头的小狗并不满足,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满是渴望。
“姐姐尝到了吗?”司听白坏坏地轻笑了声:“你的味道。”
回想起刚刚被中断的事情,程舒逸的耳尖一热,后知后觉着意识到自己又中了司听白的计。
刚刚的可怜是假的。
什麽低头,什麽委屈,什麽都不会。
全是假的。
司听白根本不是什麽乖乖小白兔,她是一只坏透了的狗。
程舒逸脸颊泛起红晕,有些气恼:“司念念你好大的胆子啊。”
如果此刻司听白不是压在她身上的话,程舒逸这句话会很有气势。
但泛红的耳尖,和脱力后讲出来的软绵绵的声音。
落在司听白耳朵里跟撒娇没区别。
得逞了的司听白轻轻一笑,“有比胆子更大的东西,姐姐要试试看吗?”
“司念念。”程舒逸的声音故意冷下去,表情也慢慢严肃。
眼看着程舒逸要变脸了,司听白不敢再挑衅,低头轻轻蹭了蹭程舒逸的颈窝,小声说:“姐姐刚刚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不会再以自己为筹码去冒险,也会处理干净这件事,声明和律师函已经准备好,今天下午就会开始行动,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不要聊工作了好不好?”
司听白的态度又软下去,仿佛刚刚故意使坏欺负的人不是她一样。
程舒逸拿这样的司听白没办法,不可否认的是,闹别扭的这麽多天,程舒逸也很想司听白。
两个人终于不再是剑拔弩张,难得的温馨时刻,确实不该被工作挤满。
看着程舒逸轻轻点头,司听白瞬间笑起来。
她低头,像一只摇尾巴讨好的小狗,小声说:“所以,让我做完刚刚没做下去的事情吧。”
司听白的吻一下一下,游走在程舒逸的脸颊。
耳垂,脖颈,锁骨。
“让小狗讨好你吧,”
司听白的声音很软,带着几分撒娇意味:“主人。”
第130章 如愿以偿
——让小狗讨好你吧。
——主人。
刚刚被丢在地上的项///圈仍旧没有被司听白捡起来,可是她已经认下了小狗的身份。
程舒逸感受到羽毛似的轻口口在游走,忍不住抬手去探:“你……”
掌心落下去,却只摸到了司听白毛茸茸的发顶。
和司听白强硬的态度不同,她的头发很软。
柔软又丝滑,原本只是想叫停的程舒逸忍不住揉了揉,就像是在宠溺路边遇见的小狗。
可下一秒,小狗就使坏了起来。
“唔……”
原本还只是揉着发顶的手陷进去,与发丝交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海边的缘故,程舒逸总能清晰听见阵阵海浪声。
她的视线望向窗外。
六月热的威力不容小觑。
即使室内空调维持在舒适的温度,可光是瞥见窗户上的光影都让人不自觉眩晕。
午后有风。
那被热风托起来的海浪更叠,海鸥们正在不知疲倦地捕食着。
似是起了玩心,飞旋于海面之上的鸥群结伴着捕捉着那刚冒头的鱼群们。
被六月热风逼得无处躲的小鱼探出点嘴巴,吐出来的泡泡一颗一颗像海珍珠似的。
海珍珠还未飘远,又被小鱼吞下,再吐出。
被反复吞吐着的海珍珠在超强日光折射下,泛着盈盈水光* 。
珍珠还没来得及飘远,小鱼就准确被海鸥捕捉。
俯冲直下的鸥群在热风的助力下,打破原本平静的海域。
海浪被掀起阵阵,层层叠叠的浪花更叠。
小鱼连同海珍珠一同被海鸥叼走,整个吞吃入腹,更多的海浪被搁浅进了砂砾里。
这个季节的风光是看着都觉燥///热。
落在凉的皮肤上,海水也被催热。
砂砾里早浸满咸涩的海水,却仍旧不知足。
被风送上来的海浪都被一滴不落地锁住,吞食。
海面上正在经历一场生与死的捕杀,房间里同样上演着一场捕捉,顺利吃饱的海鸥发出阵阵鸣叫,利爪划过海面掀起靡靡水声,若是仔细听,却只能听见些沉沉压抑的呼吸声。
从松缓到急促,再到紊乱。
直到一场雨淋下。
淅淅沥沥,风却不停歇,推着云层搅动天空。
鸥群飞走了,幸存下来的小鱼涌出来。
张合的小嘴吐出一颗颗,漂浮在海面的水泡泡。
被吐出来的泡泡来不及在海面上飘远,又再一次被小鱼吞进去。
吐出,捕捉,吞食,再吐出。
小鱼反反复复吞泡泡,就像那雨滴淅淅。
直至数不清第几场雨落,小鱼才终于躲过六月夏的热。
“姐姐……”
慢慢直起身子的司听白看着已经在岸上搁浅的程舒逸,忍不住轻笑了声,“你渴不渴?”
她的吻落在程舒逸的唇上,水盈盈的唇泛着光泽,亲起来软软的。
程舒逸根本没力气回应她,任由轻轻的吻落下,哼哼了声。
她的眼尾红红,眼泪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开始掉,也不知道掉了多久。
只记得每掉落一次时,身体就会承受一遍过电般的触感。
还在回神的人被轻轻抱起来,程舒逸掀起眼皮,瞥见被送过来的水。
她整个被司听白搂在怀里,对比起脱力的程舒逸,此刻的司听白就像那刚被喂饱的大型犬,蹦蹦跶跶着活力满满。
“姐姐张嘴,”司听白轻声哄着:“多喝点水。”
是该喝点水了。
程舒逸慢慢启唇,衔着瓶口慢慢吞咽着。
她的眼眸低垂,落在正专心喂水给自己的那只手上。
做艺人的,身上每一处都必须精致,即使在没有镜头拍摄的情况下,也要保持着完美。
司听白的手指养护得很好,甲床修剪得圆润又齐整,指腹因为握着瓶身而泛着健康的红粉。
喝完了水,程舒逸仰起头,看着正盯着自己笑的人:“你不渴吗?”
司听白还握着水瓶,却并没有喝水的动作。
“我啊,”司听白坏坏地轻笑了声:“我已经喝饱了,姐姐。”
听到这句话,程舒逸微愣,旋即反应过来。
看着程舒逸莹润如玉的脸上红霞蔓延,即使知道这红晕并不是因为刚刚那句话,但司听白还是忍不住轻笑:“姐姐喝饱了吗?”
补完水,就可以继续了。
“嗯。”
已经缓过来的程舒逸主动抬手勾上司听白的脖颈,探身轻轻咬司听白的耳朵:“其实我包里有备的。”
她的呼吸喷在司听白的脖颈处。
像一把熊熊烈火,将司听白的骨骼全部燃烧。
窗外风乍起。
飞来新的鸥群,平静的海面再次被惊扰。
……
……
“司总呢?还是没联系上人吗?”马静看着已经搭建好的拍摄场地,有些头疼。
人工投掷的海鸥食物已经放了两拨了。
海鸥都吃饱飞走几群了。
但拍摄的人却迟迟没能到位。
前不久刚曝光的酒店事件,恋爱小屋周边全都是蹲守拍摄的狗仔,司听白下了命令清理人,节目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换了场地,把最后几期的录制全部都放在了海边。
现在的天气出外景实在是折磨人,拍摄时间被推迟到下午四点,节目组的人更是连夜搭建了遮挡棚。
浪漫的双人约会场地,并不比原来的效果差。
可全部已经就位了的嘉宾里,唯独缺重要的司听白。
一想起被曝光的热搜,马静就着急,她真怕因为这个事情被发现后,司听白那祖宗撂挑子不拍了。
“电话没人接,酒店房间里没人,助理现在去休息室里碰运气了。”副导演劝道:“马导您别急,录制到现在,司总就连晚到的情况都没有过,您别担心,说不定只是睡过了,天气热,人就会特爱睡觉。”
马静现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想到那热搜和现在冷处理的司听白就心惊。
那狗仔的嘴很严的,应该不会跟司听白方走漏什麽消息吧。
坐立难安的马静干脆站起来来回踱步,还是不放心:“别的嘉宾呢,学词那边的人到了吗?”
“到了。”副导演说:“宁姐那边的人刚刚还来问过什麽时候开拍。”
“行。”马静点点头,松了口气:“跟嘉宾们说休息一下,这会儿还是热,实在不行拍晚景也可以。”
既然宁雪词的团队都没动作,应该是没发现什麽问题吧。
一想到这绯闻是节目没播完就放掉的消息,马静就又气又悔。
她真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天做决定的自己给拍晕。
隔壁《少女宇宙2》已经开播了,节目最大资方换成了Crystal,总导演秘密加盟了姚落河不说,这边孟宁九也退出了后期拍摄,去隔壁当PD变成了常驻。
撞上了老朋友向叶妮,谁的节目没热度谁丢脸。
马静本想着找人给节目再来个爆点,压过《少女宇宙》的热度,所以请了几个熟悉的狗仔朋友去酒店外蹲点真情侣。
但没想到真拍了东西,还未经允许就放给出去了。
那狗仔连招呼都没跟马静打一声,现在甚至直接联系不上人了。
正当马静要内耗急死了的时候,休息室那边传出了声音。
一众助理打着伞,举着扇子。
被簇拥在中间的人正是司听白。
“抱歉。”晚来的司听白淡声道:“有点事,耽误了。”
刚刚还坐立难安的马静瞬间笑开,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您来的正好,还没开始拍呢。”
马静偷偷用余光瞥司听白。
已经换好了衣服带着精致妆容的司听白面色红润意气风发,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碰见宁雪词时,两个人还打了招呼,彼此间并没有因为那绯闻而愁眉苦脸。
还好没影响到,马静暗自松了口气,招呼着开拍。
下午的流程进展的很顺利。
司听白的状态非常好,不论是跟宁雪词相处,还是跟别的嘉宾交互,总是带着笑。
节目接近尾声,到了暧昧拉///扯的环节。
每一对嘉宾都配了专门的拍摄,在不同的局域独处。
司听白跟宁雪词的cp话题和热度都最高,主镜头一直都是定格在她们身上的。
彼时已近黄昏,空气里的热褪下去,燃成天边浪漫的霞光。
吃过晚饭的嘉宾们自由活动着,司听白和宁雪词这一对被分在海边独坐。
“听白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宁雪词看着身侧轻笑着的人,忍不住打趣:“一整个下午的都在笑呢。”
被问的人一愣,司听白忍不住笑起来问:“这麽明显吗?”
当下午助理找到休息室的时候,司听白已经简单地为自己补完妆了。
明明是主动挑起火的程舒逸在被口口到受不了,开始求饶时,才终于被放过。
休息室里没有淋浴,所以司听白用饮用水为人进行了简单的清洗。
累到脱力的程舒逸懒得动,任由司听白服务着她。
当清理完一切的司听白再回到沙发边时才发现,程舒逸已经睡着了。
看着乖乖枕在司听白外套上睡着程舒逸,司听白真的一分一秒都不舍得离开。
休息室里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程舒逸的呼吸,以及司听白那不受控制的狂热心跳。
从离开到得到,她等这一刻足足等了有半年。
回想起现在还在自己休息室,染着自己味道,枕着自己外套熟睡的人。
司听白忍不住低头轻笑:“因为我,终于如愿以偿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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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要见家长了吗?(二更)
一直拍摄到后半夜才收工,司听白回到休息室时,程舒逸还睡着。
听到动静的人轻哼了声,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收工了?”程舒逸的声音哑哑,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娇气。
落在司听白耳朵里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她忍不住低头吻了吻程舒逸的唇,柔声回应:“收工了姐姐,睡得好吗?”
晚上整个拍摄流程,司听白的心都记挂在程舒逸身上。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靠着这个念想,即使是无聊的拍摄也过得非常顺利。
“唔…还困。”感受到司听白的贴近,程舒逸主动抬手抱住她。
这一觉睡得太沉,久违了的安睡,但对于严重缺觉的程舒逸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原本想要偷吻的人被搂住脖子,变成拥抱的姿势。
司听白干脆抬手将人抱起来,轻声哄着:“好,那我带姐姐回房间睡。”
沙发虽然软,毕竟比不上床舒服。
而且海边夜晚的温度骤降,在休息室睡一夜并不是个好选择。
程舒逸实在是太轻了,落在怀里根本没有实感。
几乎是瞬间,司听白就可以肯定,离开自己的这半年里,程舒逸没有好好吃过饭。
虽然知道影响程舒逸的原因是自己,但司听白还是很心疼。
不过幸好,都已经过去了。
以后她跟程舒逸之间,再不会经历这些了。
面对面拥抱起来的姿势,让彼此最柔软的地方贴合。
程舒逸枕在司听白的肩膀上,调试着位置。
她还迷迷糊糊困着,唇擦过司听白的脖颈时,无意识地蹭了蹭。
把脑袋枕在司听白的肩头,这是个舒适的位置,程舒逸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是太困了。
前一天晚上几乎没睡着过又被司听白折腾了那麽久,最后丁点体力也被消耗殆尽。
找到舒适位置的人很快又睡了过去。
可抱着程舒逸的司听白却僵在了原地。
拥抱的姿势实在是亲昵,但更让司听白意外的是程舒逸的主动靠近,和此刻难得的柔软乖顺。
程舒逸此刻正在自己怀中睡着。
光是想想就兴奋的事情,居然是真实发生的。
司听白不由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人稳稳抱住,轻声道:“晚安,姐姐。”
她没期待着会被回应,所以就连声音也是压得低低的。
休息室距离酒店还有几步距离,虽然拍摄地址搬离了,但司听白还是不放心。
就在司听白刚找好遮挡的外套包裹住程舒逸时,她感受到怀中人轻轻动了动。
似乎是抬起了头。
随即,耳廓粘贴一抹柔软的热。
程舒逸的声音很软,她说:“晚安。”
……
……
一夜好眠。
房间窗帘拉得很紧,还是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溢进来,意料之中的大好晴天。
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的程舒逸睁开了眼睛。
睡饱了的满足感让她的大脑难得进入放空状态。
房间里很安静,程舒逸慢慢坐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是司听白的,肌肤上隐隐约还能闻到那不属于她原本的沐浴液味道。
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清晰,程舒逸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查找着。
餐桌上留有早餐,叠放整齐的两套衣服就在床边,空调的温度保持着恒温。
虽然司听白并不在房间里,但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程舒逸忍不住勾起唇,轻轻笑了起来。
睡饱了的身体又恢复了活力,就连大脑也变得清晰无比。
洗漱完后的程舒逸坐下吃早餐,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热搜。
昨天还疯狂发酵的热度今天已经被降下去了。
如司听白所说,她会解决。
工作室进行了辟谣,发布律师函等一系列常用的公关手段。
但司听白的粉丝们并不能完全接受,那条辟谣微博下点赞最高的声讨站姐头像已经变成了全黑。
几个粉丝体量很大的站姐也纷纷换了黑头像,逼着工作室换团队,换经纪人,呼声最高的几条评论里竟然还有人提到了程舒逸的名字。
程舒逸扫了圈超话,又逛了眼CP话题里的那条狗仔偷拍视频,咽下最后一口早餐后站起身去换衣服。
雪纺衬衫搭配着休闲西裤,每件衣服都非常具有司听白特色。
所以当程舒逸出现在拍摄现场时,自然而然地吸引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程姐!”在补妆的宁雪词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程舒逸。
第二眼就认出了司听白的衣服。
随即宁雪词明白了昨天那句得偿所愿,唇边的笑意藏不住了。
“我请大家喝咖啡。”程舒逸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跟着程舒逸来的助理开始为工作人员分发咖啡。
站在原地的程舒逸,视线在现场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对面的导演棚里。
“听白在单采,”宁雪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双手接过程舒逸随手递来的咖啡,宁雪词有些受宠若惊,笑嘻嘻着问:“需要帮您叫吗?”
程舒逸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找她的。”
在一众工作人员里,程舒逸看向了正在机器后边,鬼鬼祟祟用余光瞟自己的人。
感受到审视的眼神落过来,马静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她吞咽了下口水,避开了程舒逸的视线。
没有再跟宁雪词寒暄,确定了目标的程舒逸在助理手中接过一杯咖啡,径直朝着导演棚走过去。
即使穿着普通的衬衣与平底鞋。
程舒逸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还是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
“程姐!”
“程姐好!”
导演棚里的工作人员争先恐后着打招呼。
愣在原地的马静见人是径直朝着自己走来的,立马站起来打招呼:“程姐,您回来了。”
身边的场务和副导演看着程舒逸的表情,意识到了不对,小心地跟程舒逸打了个招呼后,默契地撤出了导演棚。
现场的气氛瞬间冷下去,程舒逸将带来的咖啡随手放在马静面前的设备上。
这是主设备,一杯咖啡浇下去,马静今天就白干了。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马静连忙双手去拿咖啡:“谢谢程姐的咖啡。”
“是你吧。”
程舒逸握着咖啡的手没松,冷笑道:“狗仔是你请的人。”
马静心里一咯噔,开始浑身冒冷汗。
咖啡握在程舒逸手里,马静的双手还摊开着准备接,收不回来,只好干巴巴地笑了声道:“程姐您说笑了,怎麽可能是我,而且这件事发生后,我也很担心。”
“哦?”程舒逸不屑地笑了声,“我看起来是很爱说笑的人?”
“不是不是。”马静一惊,有些心虚地抬起头,对上了程舒逸的眼睛。
冰冷的眼神像是在打量着一团死物。
马静清晰地在那琥珀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握着咖啡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原本还想辩解几句的马静突然松了手,脸色惨白地点点了头:“对不起程姐,狗仔的事…是我请的,但是敲门不是我安排的,也不是我放出去的消息,真的不是,程姐,我真的没有…”
听到实话,程舒逸冷冷一笑:“半天时间,处理干净。”
“我会的,我会的。”马静连连点头,腿软得发颤:“对不起程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连声道歉的人恨不得把腰弯到膝盖里,等马静再抬起头时,导演棚里就剩下她一个了。
咖啡还被摆在机器上,程舒逸也已经走远。
直到工作人员和副导演又重新进来,马静才终于提上来了一口气,跌坐回了导演椅里。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宛若死过一次般,马静艰难地吞咽了下。
她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程舒逸早已经不是司听白的经纪人了,而且她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
“静姐,您还好吗?”副导演看着满头大汗的人,有些担心:“程姐刚刚跟您说什麽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些许实感的马静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
半个小时的单人备采终于结束。
这是恋综里的最后一个单采环节,结束完工作的司听白礼貌地冲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拆下了身上的麦后走出去。
刚推开门,司听白的视线就闯入一抹白。
一米六八的身高堪称完美。
宽松的雪纺衬衫被风卷起,贴在肌肤勾勒出纤细腰线。
扣子解到第三颗,白瓷似的肌肤上隐隐能看见天鹅颈上黛青色的血管,以及那半藏半漏出平直锁骨。
比衬衫更白的肌肤在日光下莹润如玉,美好到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印下痕迹。
“姐姐。”司听白满意地欣赏了好半天程舒逸的穿搭,直到程舒逸的视线落过来,她才开口打招呼。
其实这套衣服旁,司听白还放了另一套全新的衣服,更符合程舒逸平日的穿搭。
这是司听白悄悄藏起来的心思。
“姐姐是不是等了很久?”司听白快步朝着程舒逸走去,如果此刻不是在片场,她真想毫不犹豫将人拥入怀中。
听到这声招呼,程舒逸抬起眼笑问:“满意吗?你的精心搭配。”
从司听白出来时,程舒逸就察觉到了。
让程舒逸庆幸的是,司听白的孩子心性一点没变,这些细小的试探都被程舒逸看破。
就连此刻眼神里的欲望也被捕捉。
“满意。”司听白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笑起来:“姐姐穿什麽都好看。”
“是麽?”程舒逸忽而一笑,抬手勾了勾,示意司听白弯腰。
配合着弯腰的人低下头,下一瞬耳垂被轻轻咬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尖:“可是我觉得,我什麽都不穿会更好看,你说呢?”
一句话,司听白就跟被施了定身符似的僵在原地。
从脸到脖子根,迅速爆红。
“好了,继续工作去吧,”程舒逸满意地看着自己恶作剧后的效果,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剩三天,最后一期节目录制完,就可以回江城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见我的姐姐。”
一想到还在医院里的程游历和躲在背后的人,程舒逸眼神里的笑意慢慢冷了下去。
该怎麽跟司听白讲这件事呢。
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有司家人的手笔呢。
刚刚还想耍赖讨吻的司听白听到这句见姐姐,耳尖更红了,她没有注意到程舒逸的表情变化。
满脑子都是那句见姐姐。
要见家长了吗?
“嗯嗯!”司听白用力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会好好表现的!”
第132章 我好像见过她
马静常年只有生日提示的微博号在半个小时后更新了一篇千字长文。
她先是怒斥无良狗仔干扰拍摄,然后将夜敲酒店门的事件解释为节目录制里的一环,宁雪词敲司听白的门是因为拿到了任务,而司听白主动拉宁雪词进门是因为察觉到了狗仔。
字字句句都十分诚恳,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拦到了自己的身上。
像是为了让长文更有说服力一些,她还特意截取了酒店里的监控片段,巧的是刚好宁雪词正拿了个东西递给司听白。
这条声明一经发布,迅速冲上热搜。
饶是好脾气的糯米糍们也跟听白的雪一起冲到了马静微博下讨公道。
马静这次通告声明堪称优秀范例,主动背锅澄清关系安抚唯粉,但又没有拆CP稳住了热度,末了还给司听白立了反应快的聪明人设,以及宁雪词从‘主动’变成了无辜。
听白的雪们在评论区心疼司听白,逐帧截图分析着司听白那瞬间的反应。
原本被cp粉抠出来的迫不及待糖点,其实是被狗仔盯多了PTSD。
那些闹着要脱粉的唯粉们被哄住,程舒逸满意地看着评论区里的粉丝们风向逆转。
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又拿过司听白的手机,登录后发了张海边照,配文【海的底色是白。】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成功为司听白提纯了一波唯粉。
做完这些后,程舒逸跟着进了导演棚,亲自盯着接下来的流程拍摄。
对此一无所知的司听白仍旧在录制状态。
坐在导演椅上的程舒逸透过镜头,看着司听白的一举一动。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陪着司听白录节目的状态。
即使现在程舒逸已经不是司听白的经纪人了。
……
……
一周后,《月亮为你心动》录制组杀青。
在最后一期节目里该官宣的官宣了,该避嫌的也要避嫌了。
节目组正式搬离海边前,由江时倾牵头,组织着嘉宾们吃杀青宴。
自从程舒逸撤离录制组后,司听白一边跟江时倾避嫌,一边又跟宁雪词炒起了CP。
江时倾本就跟司听白少得可怜的接触,彻底没有了。
原本还想跟司听白发展点关系的心思被彻底阻绝,现在节目结束,江时倾还是有些不死心。
她总是想再做点什麽,挣扎一下。
洗完澡出来的司听白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小群里的吃饭邀请。
粗略地扫了眼消息,没有犹豫,司听白快走几步主动把手机递给正坐在梳妆镜前的人:“姐姐,这个去吗?”
感受到身后粘贴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程舒逸补口红的手一顿,偏过头瞥了眼屏幕。
除了司听白没回复外,所有人都回应了。
江时倾甚至还单独艾特了好几次司听白,表现得很明显。
今天是杀青后一天,难得的休息时间。
司听白缠着程舒逸磨磨蹭蹭到了中午,直到程舒逸受不了了时,才终于将人放过。
本就许久未亲密,司听白又不节制,程舒逸的体力完全跟不上。
在被司听白调笑着‘嫌弃’不行后,生气的程舒逸拒绝了她一起洗澡的恳求。
等司听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程舒逸已经简单化了个淡妆。
江宜说程游历的状态恢复的很好,不出意料七月初就可以进行二次手术了。
正式进入夏天,司听白现在的行程很紧。
下周要空降《少女宇宙2》做助演嘉宾,带着新练习生们跳团舞。
放心不下女儿的姚鹤不仅斥巨资投了《少女宇宙2》,更是安排着程舒逸过去盯着姚落河。
时间也在这几天,所以两个人能无工作全天相处的单独空间,仅限于司听白这休息的一周。
“你想听到什麽答案?”程舒逸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司听白将手机丢到床上,抬手环抱住程舒逸的腰,从身后轻吻着她的耳垂:“我是姐姐的小狗,所以只听姐姐的安排。”
“都听我的?”程舒逸挑了挑眉。
回想起司听白刚刚在床上嫌弃自己不行时的得意洋洋,程舒逸故意说:“那这几天你节制一点,毕竟我不行。”
到底是有12岁的年龄差,司听白又是个喂不饱的。
为了有更多精力工作,程舒逸觉得有必要在这方面节制一下这不听话的小狗了。
原本还在轻吻耳垂的唇挪开。
下一瞬,程舒逸就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那颗湿漉漉的脑袋粘贴颈窝蹭啊蹭。
“不行不行,”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撒娇的司听白抬起头,瞧着镜子可怜兮兮地抗议:“不要这样对我,姐姐。”
刚洗完澡的人眼睫还是湿漉漉的,像一只淋了雨的萨摩耶。
那双纯粹清亮的眸子眨呀眨,委屈极了。
程舒逸透过镜子看着耍赖的人,笑意更甚。
“姐姐,”司听白拉长调子,故意用湿发去蹭程舒逸:“我不想去,比起吃饭,我更想跟你待在一起。”
像是要印证这句话,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的更加紧。
恨不得要将彼此的骨骼揉到一起。
“松手。”程舒逸有些嫌弃地拍了下那颗湿脑袋,“我要被你勒死了。”
“也不许死。”司听白轻声抗议着,但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那个杀青宴的局被默契忽略了过去。
当司听白的保姆车开往江城的路上时,坐在包厢里的江时倾再次按亮屏幕。
在小群里回复了消息的嘉宾们都陆续到场,包厢门一开一关。
每次开门江时倾都会抬头,但每次都是失望。
没回复的人始终未出现。
由最后一个到的宁雪词关上了包厢门,江时倾关掉了手机。
她知道,今晚等不来司听白。
她与她的人生是永无可能的平行线。
……
……
到江城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特意晚下班的江宜等在台阶上。
远远地瞧见了车灯,宋卿有些激动:“那是舒逸的车吗!这个点,她们应该是一起回来的。”
虽然和好的事情程舒逸已经在微信上告诉了宋卿,但真的亲眼见证时,宋卿还是莫名有些兴奋。
搂紧怀里欢欣雀跃的妻子,江宜轻声笑:“姐姐怎麽这麽关心她。”
“江医生,你怎麽连自己病人家属的醋都要吃?”听着这酸溜溜的话,宋卿抬手去揉她脸,婚戒在灯下熠熠生辉:“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不是你叫我多照顾下舒逸的吗?”
其实在程游历刚转院过来时,是云九纾叮嘱的江宜要多盯着程舒逸。
只是后面这个‘任务 ’被心软的宋卿慢慢变成了照顾。
听着宋卿的倒打一耙,江宜哼哼了两声,只是吻着宋卿的发,并不接话。
“对了,”提起病人,宋卿想到了什麽:“舒逸她姐姐的病,真的有希望治愈吗?”
没由来地,宋卿想起大年三十当晚独坐在那没开灯病房里的程舒逸。
那个永远精致美丽的女人,独自一人在寂静的病房里静静坐着,骄傲的肩膀塌下去,周身萦绕着解不开的愁。
原本还在小鸡啄米似的偷吻着的人表情变了变,但也只是瞬间,江宜淡声道:“秘密。”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勾起了宋卿的好奇,她刚想追问,保姆车就已经在眼前停下。
“卿卿!”程舒逸的声音欢快,听起来全然没有出发时的怒气。
看见朋友的瞬间,宋卿的眼睛也亮了亮:“舒逸!”
短暂半月不见,两个好朋友交换了一个拥抱。
跟在后面下车的司听白摘掉了帽子口罩的遮挡,礼貌打招呼:“江医生晚上好。”
“晚上好。”江宜视线意味深长地停留在司听白身上,勾了勾唇。
半月不见,小姐妹间的感情又深刻了几分。
宋卿也不顾江宜了,主动挽着程舒逸的手,在前面走得飞快。
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传授的恋爱秘籍效果如何。
在过去的宋卿从来不爱管别人感情的事情,但现在或许是因为自己正幸福着,所以她非常希望自己的每个朋友都能得到幸福。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江宜无奈地瞥了眼还一脸茫然的司听白,摇了摇头道:“现在要不是有你在,我都要怀疑我老婆是不是被程舒逸下咒了。”
“姐姐她跟您妻子的关系,一直这麽好吗?”司听白还是第一次见程舒逸跟人亲密如此。
就算过去对待俞原野时,程舒逸都没有任由过俞原野这样触碰她。
可是上一次程舒逸跟宋卿之间明显没有这麽亲近啊。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半年里,缺失了很多程舒逸生命里重要的时刻。
“也就是这段时间吧,”江宜淡淡道:“因为你的事情,也因为她姐姐的病情,舒逸的状态蛮差的。”
“状态很差…”司听白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她突然想到程舒逸来找自己的那个晚上,她抱着程舒逸回酒店。
一个成年人抱在怀里,竟然会轻到没有实感。
可想而知,这半年程舒逸是怎麽虐待她自己的。
“谢谢你,江医生。”司听白收回思绪抬起头,郑重地对江宜道了声谢:“这段时间,还好有您和您妻子对舒逸的照顾。”
不然司听白不敢想象,程舒逸是如何独自挨过来的。
江宜双手揣兜,耸了耸肩,“我没怎麽管,但我老婆照顾的比较多,”
旋即又冷下脸来故作凶狠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照顾。”
让程舒逸不要老是来找宋卿!!!
司听白会心一笑,点点头:“我会的。”
两个交流感情的小姐妹走得飞快,剩下跟在后面的司听白跟江宜尬聊干瞪眼。
程游历的病情已经稳定,被转移回了原本的病房里。
在抵达病房楼层时,司听白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似乎还有个好朋友也在住院来着。
可当她推开盛知鸢门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她?”
“哦,”江宜看着司听白的疑惑,解释道:“昨天被她大姐接走的,说是月底有家宴,刚好最近状态平稳,所以就出院一周。”
家宴?
司听白在心里泛起疑惑,为什麽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
这段时间不论是黎姿还是司明裕,都非常默契地不出现在司听白生活里,就连自己已经跟程舒逸和好了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传到司明裕的耳朵里。
司明裕这几个月好像很忙,忙到都无暇来管自己。
“难道这件事你不知道?”江宜敏锐地捕捉到了司听白的片刻迟疑,下意识问了出口。
司听白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这样最好不过了,司听白这样想着,抬脚跟上程舒逸的步子,进了程游历的病房。
她没注意,身后的江宜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第一轮手术非常成功,程游历的各项生命体征平稳,甚至都没有出现过术后的不良反应。
原本负责照顾程游历的人全部被江宜以资质不全辞退了,就连刘姐也没机会贴身照看,为此她还来闹过几次。
病房里很安静,程舒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抬手为程游历拨开额角的发。
常年在昏睡状态的人肌肤白得似瓷玉,因为有专门的护工负责清洗和肌肉按摩。
所以这麽多年,程游历的状态跟十年前几乎没差。
她的长相是不符合江城的水乡美人脸,标准的鹅蛋脸,即使闭着眼睛也不难看出五官明艳。
司听白站在程舒逸身后,视线落在程游历身上。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程游* 历。
不知道为什麽,看着这张脸,司听白总是觉得好熟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是勾得司听白不自觉地想到些什麽,可大脑对于这超出记忆范围内的东西表示排斥。
越是盯着程游历的脸,司听白越是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
就像是记忆深处里的东西正在被唤醒。
好奇怪,明明从未见过的人,为什麽会觉得这麽熟悉。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额头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送走了宋卿妻妻二人的程舒逸折返回来时,意识到了司听白的不对劲。
“你怎麽了?”程舒逸轻轻捧起司听白的脸颊,柔声问:“不舒服?”
回来路上还生龙活虎的小孩,这会子像霜打过的白菜,蔫得厉害。
努力闭眼压制住纷乱的思绪,可越是努力越是失控。
感受到熟悉的鸢尾香靠近,司听白的理智回笼了几分。
“没,我是觉得,姐姐的姐姐,”司听白沉吟片刻,慢慢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红血丝,满是挣扎与痛苦:“好熟悉。”
“我好像见过她。”
第133章 你想不想让司念念死而复生?
“熟悉?”程舒逸瞬间变了脸色,严肃起来:“是见过吗?还是听你的家人提到过?”
想起江宜在程游历体内提取出的那不知由来的药物,程舒逸的心慢慢冷了下去。
这麽多年一直有人在背后给程游历偷偷下药。
对方不仅手段隐秘,更有可能还早早的买通了医生们。
如果不是转院到了江宜手里,恐怕程舒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姐姐无法醒来是人为的。
那麽是谁不愿意让程游历醒过来呢?
又是谁能有这麽大的权利和财力,能买通整个疗养院的人,上至医生下至护工。
心中思绪万千,程舒逸看向司听白的视线暗了暗。
“我不知道,”很小声的回应里满是痛苦。
司听白的头慢慢垂下去,眼神里满是红血丝,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越是渴望想起更多的细节,司听白的头就越是痛。
她的记忆是残缺的。
过去多年的药物压制,让司听白忘却了许多东西。
被司明裕以爱为名圈养在司家的那些年,司听白一直都很想要逃离。
她想找到程舒逸,找到司雪,找到记忆里残缺不全的自己。
但这麽多年,全都一无所获。
派出去的私家侦探各个顶尖,但都没能查到过关于司雪的下落。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可自从当年绑架案发生后,关于司雪的一切痕迹都像是被人为抹除掉了。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更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而司听白仅有,唯有的记忆城市就是江城。
可私家侦探早就已经将江城查遍了,没有任何关于司雪的痕迹。
但在看见程游历的此刻,司听白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却浮现出了奇怪的似曾相识感。
就好像在很多年前,她们就已经认识过。
可是如何认识的,什麽时候认识的,认识时又是什麽关系。
更细节的东西全都想不起来。
这段记忆像是被直接从脑子里生生挖出去了。
刺激过度的大脑里泛起尖锐的刺痛,司听白痛苦地抱住脑袋,无助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记得、我不记得……”
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不受控制。
无边冷意将她吞噬。
“念念。”
看着情绪游走在崩溃边缘的人,程舒逸有些心疼,主动上前一步将人拥抱入怀中:“念念乖,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病房里很安静,常年昏迷着的程游历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知。
滴滴跳动着的心电图是唯一代表她活着的证明。
程舒逸慢慢拍抚着司听白的背脊,努力想让人平复下来。
当初司听白来到程舒逸身边时,程舒逸也曾经怀疑过司听白是否跟司家有关系。
可是她的爱意炙热,不论俞原野怎麽查,程舒逸怎麽试探,全都没有关联。
直到现在印证了司听白就是司家那个早夭的司念念后。
程舒逸还是不太能把司听白跟司家联系到一起去。
对比起步步谋划,心思深沉的司明裕,司听白干净美好的完全不像是司家人。
更重要的是,此刻司听白的痛苦不是演出来的。
可是为什麽人会缺失记忆呢,程舒逸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当初周昭的骨灰就是被司明裕给处理的。
藏了十年,埋在不属于她的碑下。
而那座小小的坟茔里埋着的人一直都是周昭,那在大众眼中死去的司念念又是怎麽活过来的呢。
太多的困扰在程舒逸的脑海里解不开。
这段时间她忙着处理自己跟司听白感情的事情,那麽现在也该是时候问一问关于司听白的过去了。
这样想着,程舒逸将怀中人拥抱得更紧。
闻到熟悉的鸢尾香,司听白再也不能自控,她扑进程舒逸的怀抱里紧紧将人拥住。
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冷意。
司听白像是溺水的人,而程舒逸是她此刻唯一能看得见,抓得着的浮木。
“姐姐。”在这个怀抱里沉沦,司听白闭了闭眼睛压下纷乱思绪,嗓音早已沙哑:“其实我不单单只想不起来这一段,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包括那年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变得特别模糊。”
这件事压在心头多年,司听白第一次选择倾诉。
虽然她的心理医生一再叮嘱她,多尝试把心里的东西讲出去会好受些。
可这些东西司听白总是找不到人讲,或者说,过去的那些年,没有人能成为她的倾听者。
但此刻不一样了,司听白有了程舒逸。
溺水的人抱紧了她的浮木。
“九岁?”程舒逸微微皱了皱眉,迅速捕捉到关键词:“绑架案。”
那年司听白九岁,程舒逸二十岁。
正是从那起绑架案后,程舒逸的人生轨迹全部被打乱。
她本该光明灿烂的人生,换成坍塌废墟。
慢慢平静下来的司听白点了点头,轻声道:“对,就是那起绑架案后,我被改掉了名字,报纸上铺天盖地报道着司念念的死讯,可我明明还活着。”
提到死去的司念念,司听白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泛起痛。
九岁的她第一次经历死亡,没想到主角是她自己。
她不能理解为什麽,明明自己还活着,可母亲非要外界认为自己死掉了。
虽然给的解释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再陷入这样的危险中,但司听白总觉得没有那麽简单。
因为也正是从更名改姓后。
活下来的司听白不再是独立的人,而是一根必须依附在司明裕身边的藤蔓。
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几乎全都由司明裕监管着。
那漫长压抑的青春期里,司听白被迫承受着司明裕那扭曲的亲姐妹为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爱意
“念念,我还有一个问题。”程舒逸感受到司听白此刻的情绪静下来,她慢慢坐下去,保持着与司听白平视的姿势,轻声问询着:“司雪,跟你是什麽关系?”
这个问题压在程舒逸心中很久了,她一直想找机会问出来。
现在,就是机会。
“她是我小姨。”
听到司雪的名字,司听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但她随即反应过来猛然抬起头,表情里满是困惑:“姐姐你怎麽知道?”
这麽多年,司雪了无音频。
在外界眼里早已经是消失的存在,可程舒逸为什麽会知道自己小姨的名字。
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眼睛,那双眼眸纯粹,毫无半分隐瞒。
看样子,司听白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因为我的姐姐当年就是你小姨的秘书,”慢慢地叹了声气,程舒逸抬起手轻轻挽起司听白被汗浸透的额发,柔声问:“如果司氏集团二把手司雪是你小姨的话,那麽司氏集团的总经理司雨,是你的妈妈?”
她的声音温柔,几乎是带着哄。
虽然很想了解关于当年更多的事情,可当初司听白也是受害者,又只有九岁。
程舒逸心疼她,不敢逼问太紧,怕刺激到她。
“对,司雨是我妈妈,司雪是我小姨。”司听白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她耐心回答着:“但我从小是跟着我小姨一起长大的,其实这些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我有一个日记本,我会写日记,在被关在医院养病的时候,我就会翻日记本。”
那本小小的日记,浓缩着司听白美好幸福的童年生活。
里面事无巨细记载着每次跟司雪相处时的快乐。
司氏集团涉猎范围很广,大人们的工作很忙,但司雪却愿意抽时间出来陪着司听白玩儿。
她会陪着司听白参加亲子活动,会带着司听白去自己工作的地方玩儿。
司雪耐心又温柔,比司雨还要像母亲。
甚至曾经司听白一度真的是将司雪当母亲看待的。
那些模糊不清的回忆在一个一个文本里活过来。
但司听白能保留下的也只有那些文本,因为司雪失踪了。
“失踪?”程舒逸一愣,“你是说,当年那起绑架案后,司雪也失踪了,对吗?”
当初不论是程游历的电话还是报社拿到的新闻消息,那场绑架案的受害者都是司雪。
可为什麽,真正出事的人却是司听白。
越来越多的疑惑,程舒逸理不清,她看着同样茫然的司听白,眼神里满是困惑。
“对,”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司听白也有许多不解的地方:“明明我日记里记录着的小姨最疼爱我,可是在我住院期,我小姨一次都没出现过,后面我问二姐,她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那还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吗?”程舒逸耐心询问着:“你其她的家人呢?”
奇怪的地方。
司听白抿了抿唇,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那场绑架案给司听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每天都要吃下许多药丸来控制情绪,那些药物让她的大脑越来越迟钝,也越来越乖巧。
她自闭了两年,两年间未曾开口讲过半句话。
一直到十二岁,司听白都还在定期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绑架案后,司听白搬到了老宅子养病,除了保姆外,司听白能见到的人只有司明裕。
司明裕。
“有,”司听白突然激动起来,她抬起头说:“我被绑架后,家族生意受到重创,我的二姐回国接手管家,她那年十八岁。”
百年基业的司氏濒临破产,是司明裕用了六年时间才慢慢将司氏起死回生。
而司雪下落不明,司雨退位,十八岁的司明裕回国管家。
似乎所有事件的扭转点都是因为那起绑架案。
某个大胆的猜测在程舒逸心里一闪而过。
她看着司听白,表情变得严肃又认真:“你想不想让司念念死而复生?”
第134章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让司念念死而复生?”司听白满脸不解,她看着此刻满脸认真的程舒逸,轻声说:“可是姐姐,司念念在十年前就死了。”
死在十年前的人,又该怎麽复生呢。
过去是纸媒的时代。
那年绑架案后,京城几乎所有报纸都刊登着司家三小姐的死讯。
司念念的死亡早已经随着网络的飞速发展,与那被淘汰的纸媒一起被遗忘。
甚至就连被死亡的司念念本人,也在那一年数不清的药丸里,被驯化为司听白了。
“如果司念念真的死了,”程舒逸忽而一笑,轻声道:“那坐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原本以为这场死亡是司家人密谋的一场局,但现在看来,本该是局中最重要棋子的司听白却对此一无所知。
司家当年费了那麽大的力气,不惜更改女儿的所有身份记录也要将司念念的死亡昭告天下。
到底是想要隐瞒什麽呢。
程舒逸想不通,她看着同样不解的司听白,轻声讲出心里的疑惑:“念念,你有没有想过,这场绑架案其实并没有那麽简单。”
就像当年周昭的死一样。
程舒逸总是觉得,事情不可能这麽巧。
为什麽自己跟周昭上山时两个人都没有出事,偏偏周昭一人走山路就出事了呢。
她那被砸毁并且抽走存储卡的相机,以及程舒逸后来上山找到的那角残片。
周昭性格沉稳,做事认真,即使在非常紧急慌乱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
所以程舒逸不接受周昭是脚滑失足摔死的这个说法。
若说以前只是猜测。
那麽现在,程舒逸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并不知道程舒逸心中所想的司听白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姐姐是发现了什麽吗?”
关于当年的被绑架,司听白所剩的记忆有且仅有的,就是与程舒逸共渡的那两天两夜。
人会下意识屏蔽掉痛苦的回忆。
但奇怪的是,司听白将被绑架这件事屏蔽的非常彻底。
以至于她能记住的,只有程舒逸。
“当年我跟周昭一起上山,线人给的消息是司家二把手被绑架,可山顶那个坍塌的小木屋里只有你,后来我带着你走大路试图与救援队汇合,而周昭走了小路,准备把山顶的情况带下去,”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程舒逸的心脏还是会泛起钝痛:“但当我在病房里醒来时,得知了你的死讯,而周昭,音频全无。”
当年那件事有太多的疑点。
程舒逸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周昭的报社找她,却只看见了一则惩罚通告。
程舒逸与周昭因违背了报社的规定,被新闻界双双除名。
周昭名下所有发布过的新闻全部被删除,她参加过的采访做出来的报道,全都被另一个人的名字更替。
就连当年的同学们,只要听见是跟周昭有关的消息,也都会瞬间变脸,生硬地说不知道。
现在仔细想来,抹除周昭痕迹的手段,跟让司念念死亡的方法是一样的。
存在过的证明被毁掉。
有人要她们在大众的记忆里消失。
可又有谁能用这麽大的权利做到这一切呢。
司听白也反应了过来,她的表情变得凝重:“所以姐姐是怀疑周昭的死跟我的家人有关?”
自从得知周昭并不是程舒逸曾经的爱人,甚至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时。
司听白对周昭的那点敌意也全部被消除。
她知道程舒逸有多在乎这个人,可这个在乎,司听白却一丁点也不吃醋。
“不是怀疑,”程舒逸的语气严肃,斩钉截铁道:“是肯定。”
“当初我跟你二姐的交易,就是换回周昭。”程舒逸轻轻叹了声气,回想起那个雨天,她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雨点砸下,无边冷意将她吞噬:“可是周昭的骨灰,是在写着你名字的坟茔里挖出来的。”
听到司念念的坟茔时,司听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麽?”
坟茔。
这是什麽东西。
看着司听白茫然的表情,程舒逸有些心疼,她抬手轻轻抚上司听白的脸颊,轻声说:“在司家陵里,最新最小的那个坟茔,写着的就是司念念的名字。”
应该是为了事情完美无缺,所以司念念的死亡策划的非常周全。
中国人最讲究吉利了。
一想到司听白明明还活着,她的家人却早早就连她的碑牌都立下了。程舒逸就止不住的心疼。
且不说晦气与否,任谁得知自己还没死就已经有了坟,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
但司听白却像是习惯了般,自嘲一笑道:“看样子,不论我活到多少岁,最后墓碑上的年纪永远都是九岁。”
“姐姐。”
病房里安静极了,回荡着她的声音。
司听白抬起头,认真道:“我不知道我跟你想的是不是一样的,但我也想让司念念死而复生,这一次,没人能再把我们分开。”
一个在大众眼里失去的人又该怎麽活过来呢。
司听白想,没人能比程舒逸更适合完成这件事。
而且她也真的很想知道,为什麽司念念这个人非死不可。
为什麽司雪会消失。
以及当年那场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麽。
“好。”程舒逸点了点头,认真承诺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也没有人能再将她们分开。
……
……
许久未有人住的房子,因为司听白的到来再次变成家。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木地板上。
难得好睡的程舒逸翻了个身,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手臂搭在柔软的腰腹上,熟悉的安心感让程舒逸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她扬起脸看着已经坐起来的人,轻声道:“早安。”
不知道什麽时候醒来的司听白正拿着手机在查阅数据,看着怀中人悠悠转醒,她丢开手机在程舒逸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早安,姐姐。”
“你在看什麽?”程舒逸瞥见被丢开的手机,似乎停留在某篇报道的界面。
听到这声问询,司听白才抬起头,将手机拿过来,贴心地调低了亮度递过去:“是关于当年的报道。”
现在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在网络上接收新闻,纸媒的时代悄悄落幕。
昨夜程舒逸那句死而复生,让司听白辗转不能眠。
她搜索了很多关于当年绑架案的报道,不知道为什麽,能查到的东西寥寥无几。
当年的报纸早已经绝版,现在根本无法购买。
而网络上留下的痕迹近乎没有,那起绑架案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忘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扫了一眼界面,程舒逸想起了什麽,她慢慢坐起来:“我有。”
这麽多年程舒逸一直在暗中调查着关于周昭的事情。
当年市面上凡是刊登过关于绑架案的报纸,程舒逸都有备份留用。
虽然媒体的笔墨没有分给过周昭这个人,但程舒逸还是把这些东西都收录了起来。
抬手按下了床头柜边的按钮。
眼前的实墙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从中间裂出一条缝隙,慢慢向两侧挪开。
司听白有些惊讶这个设计的小巧思。
一间隐蔽的小书房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这是仅有程舒逸一人知道的秘密空间,里面堆放着各种数据。
“里面是这十年来,所有跟周昭有关的东西。”程舒逸掀开被子下床,没有穿拖鞋,赤脚走了进去。
即使转行做了经纪人,但程舒逸仍旧保留着记者的警惕性。
堆放在书桌下的数据大都是一些烟雾弹,十年前的报纸都被她按照日期堆放着。
跟在她身后的司听白打量着这件书房。
不知道为什麽,踏入这间小书房,司听白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过去十年里,程舒逸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她独坐在这间小书房里,艰难分辨着数据和线索的真实性。
司听白的视线落在书房的墙面上,那上面有许多被装裱起来的报纸,以及任务表。
报纸多以校园报道为主,所有主笔无一例外都写着程舒逸的名字。
而任务表上则是详细记下的每日行程,以及需要阅读的国际报刊。
其中某张任务表上仅列着个单独任务——
成为战地记者。
简单的六个字,承载着少年轻狂的梦。
这是司听白从未见过的程舒逸。
一个意气风发励志要当战地记者的程舒逸。
她的视线收回,落在正翻阅数据的人身上。
周昭对于程舒逸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个单纯的人了。
司听白难以想象程舒逸这十年是怎麽熬过来的。
那场绑架案,彻底改写了她们的人生。
司念念变成司听白,被司明裕困在司家老宅。
而程舒逸被濒死的姐姐,下落不明的周昭,以及死去的司念念折断了记者梦。
成了囚笼,困在原地。
“这是当年第一个报道的报社,”程舒逸并不知道司听白此刻表情里的复杂,她将找到的数据翻出来:“那段时间几乎所有报社都在做相关报道,但,只有一家没有刊登过。”
司听白接过程舒逸递来的集成数据,即使被密封着,但岁月仍旧在纸张上留下了痕迹。
泛黄的纸页不知道被翻阅过多少次。
这些报道的主题大同小异,内容翻来覆去都可以浓缩成一句
——绑架案中脱险的司家三小姐抢救失败,司家宣布司三小姐的死讯。
“京速报?”司听白翻到最后一张报纸,同样的日期,这张报纸是唯一一个没报道司念念死讯的。
程舒逸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京速报,我跟周昭过去任职的地方。”
这是全京城最大的一家报社。
在那个以纸媒为主的时代里,京速报在新闻界有着非常重的地位。
可巧的是,那段时间里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都是司念念的死亡,唯独京速报报道了另一条消息。
——负责搜救任务的特种部队队长宜程颂,因秘密任务失败,惨遭贬职。
司听白抿了抿唇,轻声问出心底的猜测:“姐姐是想?”
“我想去趟京城,”程舒逸说出司听白未讲的猜测:“见一见京速报现在的负责人。”
……
……
少女宇宙第二季的团舞拍摄档期定在七月初。
距离司听白进组还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
这六天里司听白推掉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将江城娱乐暂托给黎姿负责管理。
当黎姿打来电话,做工作日程汇报时,司听白已经跟着程舒逸到达了京城。
曾在新闻界有着非比寻同地位的京速报,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落寞,昔日辉煌的大楼也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帽子口罩都戴好。”程舒逸细心地帮司听白整理着衣着:“等下我没有开口前,你不要出声,更不要摘掉遮挡,小心被拍。”
司听白点点头,乖乖应了声好。
京速报原名叫京城日报,但后来经过几任管理层的决策,被更改为京速报。
时过境迁,程舒逸再次站在京速报的公司大楼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牵着司听白的手,给门口安保出示了经纪人证后,径直走了进去。
京速报经过几年更替,曾经程舒逸实习时的那些姐姐们早已经离职。
当年的管理层或跳槽,或转行。
现在京速报的负责人却是程舒逸的老熟人。
轻轻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身黑衣遮挡严实的司听白牵着同样穿着黑色西服裙的程舒逸。
墨镜和口罩的遮挡看不清楚脸,但两个人的身形高挑,气场强大。
伏案工作的女人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过来:“你好,请问?”
“好久不见。”
程舒逸摘下墨镜,冲眼前的女人勾唇轻笑:“月姐。”
第135章 司念念非死不可的原因
被唤作月姐的女人一愣,手中的钢笔悬停。
笔尖在稿纸上晕开,刚刚写下的文本变成浓黑墨点,吞得看不见。
程舒逸摘掉口罩帽子,冲还在发愣的女人轻笑:“十年不见,月姐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去掉遮挡的人露出精致面容,眼眸若星红唇似火。
手工裁制的墨色西服上用金线细绘着图腾,与金色长裙相辉映,看上去贵气又华丽。
时间从不苛待美人。
十年过境,岁月非但没有在程舒逸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还为她褪去眉宇间的稚嫩青涩,沉淀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风情。
罗月华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唤了声:“舒逸?你是十年前A组实习生程舒逸?”
见人终于认出了自己,程舒逸笑意更甚,“看来我的变化还不算特别大。”
她视线在办公室环顾一圈,牵着司听白自来熟地在沙发落座。
当初的实习生已经成为行业内的顶端掌权者,罗月华也从最初的分区小组长晋升成了京速报的总编。
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随处可见的稿纸。
在这个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代,罗月华仍旧爱用钢笔写稿。
墙面上挂着各种奖章和锦旗,日期都已经很久远了,就像纸媒的衰败一样,辉煌高光的时刻永远定格。
“还是有变化的。”罗月华将两杯温水放在桌几上,轻笑着在程舒逸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变得更加明艳动人,也比以前要成熟了。”
她只比程舒逸年长八岁,发间就已经有了银丝。
罗月华的视线落在程舒逸脸上,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与忧伤。
“月姐倒是没有什麽变化。”程舒逸察觉了罗月华复杂的眼神,她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轻声道:“最近新闻多吗?”
虽然现在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网络接收消息,可仍旧有人尽着最大的努力维系着原本的模样。
“老样子。”随口应了一句,罗月华偏头注意到程舒逸身边从进来就没开口也没摘掉遮挡的人,“这位是?”
司听白听见这声问询,她没有理会,因为没有程舒逸的允许。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来报社,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程舒逸的过去。
当她进门看见伏案工作的罗月华时。
脑海里不自觉幻想着十年前的程舒逸模样,那个略带有几分青涩懵懂却少年意气的程舒逸。
手背落下一抹热,司听白收回思绪垂眸,看见程舒逸的手牵起了自己的手。
接着,司听白就听见了程舒逸的声音。
“我的人。”
程舒逸牵着司听白的手,开门见山道:“月姐,我想我们俩之间就不需要再绕弯子了,你知道我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天来,我是想送你个大新闻,独家。”
感受到牵着自己的手不自觉握紧,司听白收拢指节,回握住程舒逸。
同样是一场谈判,但这一次司听白却没有丝毫被交易的冒犯感。
程舒逸牵着她,她们两个是共同体。
办公室里刚刚还轻松欢快的叙旧氛围顷刻间冷了下去。
再次提起当年那件事。
罗月华脸上的笑意消失,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十年了,舒逸你还是没有放下这件事吗?”
十年,很轻又很重的两个字。
是河东到河西间的逆袭计量单位。
是道常年溃烂无法愈合的伤口。
“月姐不也一样放不下吗?”程舒逸盯着罗月华,语气很淡:“别人怎麽误解周昭没关系,但月姐你,应该是最懂她的人了。”
程舒逸的话音落,罗月华脸上的最后丁点表情也消失了。
一句当年,勾起了尘封许久的回忆。
过往纷至沓来,压得罗月华几乎要透不过气。
“当年的惩罚对昭昭来说,太不公平了,”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罗月华长叹了声气:“所以昭昭恨我,这麽多年都没联系过我。”
当年事发突然,作为周昭的直系领导,是罗月华亲手将周昭的名字抹除的。
亲手毁掉自己栽培的树苗,连根拔起全部铲除的痛,没人能比罗月华更懂。
大四毕业那年,周昭入职京速报,从实习生便跟着罗月华了,两个人一起跑报道,亦师亦友的那四年里,许多感情也早已经变质。
发布了那条除名通告后,工作狂罗月华罕见的休了一周年假。
十年了,罗月华想过许多办法试图联系周昭,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学新闻出生的高校毕业生,却被新闻界永久封杀,轻飘飘一纸处罚杀死了少女的梦想。
“就是因为不公平,所以我们才要做些什麽。”程舒逸拍了拍司听白的手背,示意她摘下口罩:“不惜一切代价挖掘真相,周昭说这句话是你送她的入职赠言,而且月姐,周昭不是故意不联系您的。”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罗月华再次抬起头时,眼尾已经泛红:“那昭昭她现在过得好吗?”
这麽多年来,罗月华第一次再听见周昭的名字,她眼睛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程舒逸没有回答,表情变得凝重。
罗月华心里徒然升起某种不好的想法,她将视线转向程舒逸身侧的人。
眼前去除伪装的漂亮少女,那双澄澈眼眸让罗月华忍不住心悸了一瞬。
“您好。”
司听白主动伸出手,礼貌道:“我叫司念念,是司氏集团的三小姐,当年铺天盖地关于我的死讯,相信您对我的名字并不陌生,但其实,真正的死者是周昭。”
“什麽!?”罗月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激动到声音都变了调子。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将罗月华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你说你是谁?”
“司念念。”司听白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当年那起绑架案的受害者。”
旧事重提,司听白以为自己的情绪也会失控。
但此刻她的手被程舒逸紧紧牵着。
源源不断的暖意顺着二人交握的掌心传递过来,爱人是勇气,亦是底气。
司听白简明扼要地将当年的事情描述完,看着罗月华彻底红透的眼睛,轻叹了声气:“抱歉,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只知道这些,更多的线索,恐怕就需要拜托您了。”
讲完话的司听白坐回程舒逸身边。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而罗月华却久久无法平静。
执着于十年前真相的人,不只有程舒逸一个。
这麽多年身边人转行或者跳槽,唯有罗月华没变动过,她一直守在京速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周昭。
当年送来司雪被绑架消息的人是罗月华的线人。
从确定消息到跟现场,罗月华一直都决定带着周昭,可当上头的一纸秘密文档下来后,罗月华改了主意,在跟进小组成立时,特意把周昭剔除了出去。
这场报道不简单,不论是做还是不做,都要承受巨大的风险。
可是罗月华没想到的是,这场报道京速报没做,但周昭还是去了现场。
后来铺天盖地都是司家三小姐的死讯,而周昭就此了无音频。
有人说她是受不了打击回了老家,也有人说周昭转行,有了更大更好的前程。
这十年罗月华一直以为周昭是因为怨恨自己亲手将她除名才不联系自己的,可谁承想。
再次听到关于周昭,竟是她的死讯。
罗月华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眼泪如断线雨滴般滑落:“昭昭她……”
“所以月姐,”程舒逸看着痛苦不堪的人,忍不住叹了声气:“我想请你做一档新闻,替被死* 亡的司念念正名,并且公开周昭的死讯。”
这件事有风险,当年绑架案的新闻轰动,京城除了京速报外,几乎所有报社都报道过司家三小姐的死讯。
现在要将一个死人复活,不亚于公开打了当年所有参与报社的脸。
更重要的是,会将那件早已经尘埃落定的往事翻出来。
“舒逸,你确定吗?”罗月华还是无法从周昭的死讯中回神,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眼里满是泪花:“昭昭她真的已经……”
程舒逸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她的骨灰已经被运回了她的老家,但不能下葬,因为当年的卷宗记载仍旧是失踪,周昭的户籍至今无法消除,她已经被新闻界除名,现在连死亡的权利也被剥夺了,月姐,这对周昭不公平,不是吗?”
相比起被突然的信息冲击到的罗月华,程舒逸的表现和反应都很平静。
牵着她手的司听白插不进去这段话。
周昭于她而言是个只出现在别人口中的角色。
更多的过往司听白都无法参与,她能做的就是牵着程舒逸的手,用体温告诉她,自己在她身边。
她可以依靠。
“对。”罗月华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做,周昭的名字是我亲手抹除的,但是她的工牌和所有文件我都保留着,她是个好记者,不该被这样对待。”
见人承诺,程舒逸松了口气,“那就尽快,在这个周末做出来吧。”
她抬头看向身侧人,却意外跌落进一双温柔笑眼。
司听白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姐姐。”
回过神的罗月华踉跄着站起来去准备录音笔和稿纸。
办公室在此刻安静下来。
静到程舒逸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念念,如果你家人知道这件事了,”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脸,轻声问:“该怎麽办?”
公开司念念还活着的消息是由司听白决定的。
包括今天来见罗月华,主动坦诚身份,公开周昭死讯。
这些事情司听白并没有与人商量过,她也不需要征求谁的同意。
“这就是我的目的。”
司听白忽而一笑,眼神里闪过期待:“姐姐,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她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并且我想知道,司念念非死不可的原因。”
第136章 盛夏(一更)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与旁人分享的秘密和执念。
像程舒逸执着于找到周昭一样,司听白执着于那被死亡的司念念。
起初刚改名时还只是想不通,为什麽明明自己活着却非要在世人眼中死去。
为什麽会缺失记忆。
为什麽留在身体上的伤口都痊愈了,生活却在回不到从前。
为什麽写在日记本里那麽多的幸福时刻,却一件都没有再发生过。
那个疼爱自己的小姨是真实存在的吗?
日积月累的执念下,司念念早已经不再是一个名字那样简单。
她代表着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司念念能爬树,司念念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司念念的世界里有小姨的疼爱。
可是司听白的存在,却注定是要依附于司明裕而生长的藤蔓枝。
这样的人生不是司听白原本该有的人生。
尤其是现在,她有了自己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所以司听白更加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和身份,她不愿意再当缺失记忆的傀儡。
“好。”
程舒逸抬手抚上司听白的脸颊,轻笑道:“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有我为你兜底。”
不论这件事会惹到多少人,不论这件事会带来多大的风险值。
如果能达到司听白想要的效果,程舒逸愿意倾尽一切去配合。
哪怕背后阻碍再多,程舒逸想,只要她跟司听白在一起,这些都不算困难。
明明程舒逸仍旧只是坐在面前没有动作,可司听白却觉得自己被这句话给拥抱住了。
无边暖意将她包裹,一点一点褪去她周身的锐利和尖刺。
司听白偏过头,在程舒逸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熟悉的鸢尾香总是让她很安心。
有程舒逸在身边,司听白就什麽都不怕。
程舒逸就是她的底气。
满是油墨书香气的办公室里很静,静到司听白觉得此刻世界上只剩下了彼此。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份安静里就好了。
司听白这样想着,忍不住轻笑了声。
只是可惜,她的期盼下一瞬就落空了。
很轻地三下叩门声,同时吸引了还在对视的二人。
站在门口的罗月华似乎还洗了把脸,眼尾仍旧残着泪意的红,发梢有水滴落。
“采访室收拾出来了。”罗月华说:“可以开始了。”
……
……
因为不是实时发生的新闻,绑架案的细节部分全部都要靠司听白回忆,这其中的数据还要牵扯到十年前的报道,所以集成新闻再到刊登是项大工程。
再加上提起过去时,司听白的情绪和状态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和波动。
所以程舒逸严格控制着罗月华问询和采访的进度。
她不允许罗月华过度刺探司听白的痛点,对于一个被绑架时只有九岁的小孩来讲,这种心理创伤也是童年阴影,每一次回忆,就是揭露一次伤口。
这个任务永远比罗月华想象中艰难,光是面聊和采访就花了四天时间。
这四天程舒逸推掉了全部的工作,陪在司听白身边。
每次当司听白陷入痛苦情绪中,程舒逸就会叫停采访,轻声拥抱和安抚她。
断断续续地补全了过去,当最后一份笔稿集成完递给司听白核对时,看着用文本具象描述出来的过去,司听白才惊觉,讲出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
过去无数次面对心理医生时难以开口的事情,全都在程舒逸的怀抱中溶解。
“没有出入,”司听白将看完的稿子递给罗月华,轻叹了声气道:“我能回想起来的东西就是这些了。”
接过稿子的罗月华松了口气,“太好了,那我马上开始起稿,今晚送审,最快争取明天就可以刊登。”
这一周里,罗月华推掉了所有的报道在跟进这文件件。
比起公开司听白的身份,罗月华更想做的部分是关于周昭的。
她苦恼该如何落笔在这篇以司念念为主的文章里,用最精炼的笔墨去续写那个死去的少年人。
是一支一支笔芯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做题家,是一桩一件报道冲在最前线的大记者。
亦是生命永远停止在十年前的,至今仍不能得见天光的亡魂。
所有数据备齐,只等着整理刊登。
目送着程舒逸跟司听白上车,罗月华站在报社楼下,长久地凝望着悬挂在高楼上的楼标。
京速报。
十四年前的那个盛夏,温润谦逊的少女,背着双肩包就站在这个地方以同样的姿势仰望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少女转身鞠躬,声音洪亮:“您好,我叫周昭,是来报道的实习记者。”
那是罗月华第一次见到周昭。
许多人的缘分,是第一面就种下的。
一旦相见,便会在生命里烙下痕迹,再无法抹去。
“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不舍地收回视线,罗月华很轻地叹了声气:“昭昭。”
午后很静,无风。
在六月的最后一天里,气温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少年人最爱的盛夏,在烈日与蝉鸣中降临。
……
……
将视线从车外掠过的树影中收回,司听白抬起头望向身侧人。
正在核对工作行程的程舒逸在通电话,她的语气不太好:“我的人已经在往小镇走了,我坐的是车不是火箭呢大小姐,她不理你还要退出录制都是你该的,谁让你不听我的安排擅自加资,您多有出息啊姚导,需要我提醒您已经过了三十岁了吗,别再任性丢脸了,我是经纪人,不是脑科医生,没义务帮你治脑子。”
再一次投入到工作状态里的程舒逸与刚刚的温柔截然不同。
司听白歪着头,笑着听程舒逸训人。
来电话的人是姚落河,是现在程舒逸老板的女儿,也是那个让孟宁九害怕恐惧的金主。
孟宁九要退出录制的想法,黎姿已经提前告诉过司听白。
违约金签了一千万,如果孟宁九执意要违约,司听白表示江城娱乐愿意帮她支付。
但解约合同已经拟出来几天了,孟宁九却迟迟没有签。
司听白对别人的爱恨情仇没兴趣,她更喜欢看程舒逸投入到工作时候的状态。
冷静,强势,果敢。
不论对方是谁,不论在外人眼中多麽珍贵和宝贝的存在。
只要工作出现纰漏,在程舒逸这里都是不合格的劣质品。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还在说些什麽,程舒逸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下去,她冷笑着骂了句神经,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被姚落河惹了一肚子火气的程舒逸抬起头,意外闯入一双温柔笑眼中。
侧躺在椅背上的人很乖。
不论是姿势还是神情都表现出想靠近自己的渴望。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情绪被这个视线软化,程舒逸叹了声气,抬手轻轻摸了摸司听白的脸颊:“在想什麽?”
从报社出来后,程舒逸将四天没开机的工作电话打开了。
满屏都是姚落河的电话跟短信,其中还夹杂着向叶妮的求助。
短短四天时间里,节目被叫停了十二次,孟宁九被折腾到强烈表示要撤出录制,而姚落河则是在片场发疯,闹得鸡犬不宁。
向叶妮被为难到几乎要哭了。
乱七八糟的消息处理不完,烦到程舒逸无暇分神出来注意司听白。
姚落河的聒噪被挂断,车内又安静了下去。
看着安安静静的人,程舒逸以为司听白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
亲手揭开隐瞒的过去,再以旁观者的身份去审视稿件,这对只有十九岁的司听白来说,未免有些太残忍。
换位思考一下,程舒逸想如果亲自经历那一切的人是自己,在同样的年纪里,自己未必能做到司听白这般果决。
这样想着,程舒逸眼神里的心疼几乎满到要溢出来,轻抚着司听白脸颊的动作也变得温柔。
“我在想,”被当成乖狗狗安抚的司听白却忽而一笑,轻声说:“该以什麽姿势才能在不打扰的前提下,准确偷亲姐姐。”
虽然最初来江城查找程舒逸时,是贪恋她记忆里的那抹温柔。
但经过这麽多天的相处和磨合。
司听白发现自己真正爱上的,就是这样强势又骄傲的程舒逸。
她是一柄锻好的利刃,尖锐又锋利。
所有妄想靠近和掌控她的人,都必须付出鲜血为代价。
越是这样,司听白就越是喜欢。
利刃不需要主人,合适的剑鞘会比执剑者更重要。
司听白庆幸自己是那剑鞘,她真真切切地拥有着这利刃的所有。
这孩子气十足的一句话,惹得程舒逸轻笑了声。
最后一丁点火气也散去,程舒逸调整了下坐姿,轻轻勾了勾手指。
不明所以的司听白嗯了声,刚想开口问,下一瞬,就被攥紧了衣领。
压过来的吻算不上温柔,司听白却下意识微微启唇迎合。
眼睫很轻地眨动了一下,距离近到能瞧清楚程舒逸的每一根长睫。
柔软的唇长驱直入,与尚未反应过来的舌痴缠到一起。
乖乖任由着吻发生的司听白闭上眼睛,忍不住抬手回应着。
房车内的空调开得很低,交换的呼吸滚烫,直至氧气稀薄。
单方面掠夺的吻结束。
程舒逸轻咬了咬司听白的唇,指腹按在被自己吻出的痕迹上,不轻不重地碾着:“现在呢,还想什麽?”
印在唇上的指腹微凉,司听白忍不住张开嘴将那指尖含住,轻轻地用牙尖舔抵撕咬。
她想要更多的程舒逸,不仅仅只是吻这样简单。
那眼神里的渴望似火,燃向程舒逸的四肢百骸,引得她不自觉深陷。
“你明天要开始工作了,”程舒逸轻咬着声音,呼吸贴在司听白的面颊:“现在不回江城,今天晚上要到小镇,明天得录制开场舞《星》,你吃得消吗?”
回应是落下的细细密密轻吻。
司听白擒住程舒逸的腕骨,轻咬住她的耳垂:“我现在比较担心,姐姐能不能把我喂饱。”
房车四面的隐私帘落下。
窗外和驾驶位都被阻隔,双人沙发的局限让坐在里面的程舒逸动弹不得。
她落入怀抱,无处可逃。
腰间卡扣被指节轻挑开。
似阳光明媚的金色裙摆被捕捉,在灯下泛着粼粼波光。
程舒逸微微仰着头,任由着耳垂上的吻滑落。
“我想吃姐姐。”
脖颈,锁骨,以及不断被拉开的衣领。
滚烫的呼吸游走着。
“好饿啊,姐姐。”司听白的声音很轻,她的吻停滞在最口口的地方,舌尖口口裹住那丁点。
牙尖碾着皮肉,细细地磨着。
程舒逸被搅乱了呼吸,弄散了威严。
偏偏司听白又仰着脸,轻笑,眉梢眼角都染着爱意。
她在耍赖,这得寸进尺的坏狗。
但程舒逸知道,只要自己啧一声,或者一个眼神。
坏狗就会乖乖坐好。
得寸进尺又能主动认错,这才是好狗。
好狗值得被奖励。
这样想着,程舒逸主动低头轻吻了下怀中人的发顶,“乖狗狗。”
无需过多言语和动作,一个吻足够彰显主人姿态。
即使将冷气压到极致,也仍旧盖不过盛夏的热烈。
匀速行驶的车辆,每进过一次颠簸。
藏匿着蝉鸣阵阵中的轻哼就会急促一分。
直至日落西斜,夜降下来。
这无人能踏足的车内仍旧是整个盛放的夏。
餍足的司听白看着在怀中沉沉睡去的人,忍不住低头轻轻落下一吻。
她从未如此爱过夏天。
但此刻她爱着空气里的炙热,鲜活,滚烫。
……
……
“啧,真讨厌夏天啊,这个酒店我也不喜欢。”赤着脚从浴室走出来的人带出一身水汽,盛南辞单手擦着发,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女人。
洗漱过的人恢复了干净疏离的模样。
清爽沐浴香盖过了彼此留在肌肤上的体温,只有尚未被收拾的床榻残留着湿润。
听见声音的女人没有回头,仍旧静静站在落地窗边。
如瀑长发散在肩头。
浴袍腰带系出盈盈一握,窗外华光闪烁映在她眼眉,手中摇曳的酒精猩红。
雪似的瓷白肌肤染上酒色,颈后垂落发丝间还能窥见红痕印记。
这一抹红惹得盛南辞又热起来,她干脆丢了毛巾,赤脚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抱住:“在看什麽?”
她顺着这个方向望过去,即使已经入夜,层层叠叠的楼宇间仍旧亮如白昼。
最高的那座楼宇上清晰亮着鲜红的三个字【京速报】。
“人都已经出京城老远了,”盛南辞轻枕在怀中人的肩上,故意任由湿发晕开在洁白浴袍上:“四天了,想为什麽不去看?”
努力抑制着语气里的情绪,盛南辞咬牙切齿装着大度。
这几天司明裕兴致不高,不论盛南辞怎麽讨好引诱,她都不肯换地方。
那扇落地窗前,是司明裕除了床上外,呆的最多的地方。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司明裕仰头抿了口杯中的酒液,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司听白跟程舒逸到京城的第一天,司明裕就收到了消息。
这几天来,司明裕处理完工作后就会来这个酒店。
每晚都会在这个房间,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红字。
那被时代摈弃的纸媒时代,辉煌已不再,只余下虚繁的大楼。
“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就是了吗?”盛南辞有些不爽,她低头在怀中人的肩上咬了一口:“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跟那个女人做着我们刚刚结束的事情,她是你妹妹,妹妹只能是妹妹。”
盛南辞知道这是司明裕不爱听的话。
但司明裕越是不爱听,盛南辞就越是要讲。
什麽能让司明裕不开心,她就偏要做什麽。
“无所谓,”司明裕不理会她的挑衅,淡声道:“我只要她是我的。”
无所谓司听白爱着谁,无所谓司听白跟谁发生过亲密关系。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司听白这个人是属于司明裕独有的。
从生下来就是。
这一点没人能更改和替代。
“她属于她的爱人。”盛南辞挑衅道:“你等着吧,你心心念念的好妹妹总有一天会为了那个女人跟你彻底决裂,不信你大可以对那个女人动手试探,我保证,你的好妹妹会对你动手,且不留余地。”
回想起今年年初司听白对自己做的事情。
那个善于伪装的少年迷惑得了所有人,但再骗不了盛南辞。
坏种就是坏种,不论装得再乖也是坏种。
这样聪明的司明裕,居然看不透自己最在乎的妹妹的真实摸样,一想到着,盛南辞就忍不住发笑。
“念念还小。”司明裕低头抿了口酒,情绪始终淡淡:“以后她会明白的。”
一个被关在阁楼里长大的小孩对外面的世界有好奇是正常的。
等她玩腻了,被外面的世界伤害够了,她会回想起温暖的家。
也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对她好的人,只有自己。
江城的司氏在不断完善了,自己为司听白做的东西,她很快就能看到。
这样想着,司明裕又喝了口酒,她将手中杯子递给身侧人。
“疯子。”盛南辞冷笑了声,没有去喝酒,而是张嘴咬在司明裕的肩膀上。
咬在肩头的牙齿不断加深着力气。
盛南辞甚至能尝到透过浴袍蔓延的血腥味,她恶劣地想,这个印记要是能永远留在司明裕身上就好了。
任由着肩膀上的牙印加深。
司明裕将手收回来,不动声色地又抿了一口。
房间内安静了下去。
一个有心事,一个在较劲。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搁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这是司明裕工作的手机铃声。
“去,”司明裕抬起手轻拍了把肩膀上的脑袋,命令道:“把手机给我拿来。”
打标记的动作被迫停止,盛南辞不满道:“你大爷的,使唤狗呢?”
“嗯,”司明裕颔首:“那就叼过来。”
“你大爷的。”盛南辞低低骂了句,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拿。
看清楚备注的那一刻,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盛南辞一愣,眼神暗了暗。
她抬起头望向仍旧临窗而站的女人,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回荡在房间里的铃声,因为这个备注变成催命的符号。
盛南辞犹豫几分,还是将手机给拿了起来:“是她。”
听到这个她字,刚仰起的酒杯悬停。
司明裕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出手去接。
“肯定是知道你妹去那个报社了,”盛南辞将手机递过去:“她的消息,比我们都要灵通。”
结果手机的司明裕没有讲话。
她垂眸盯着闪烁的备注良久,按下了接听键:“母亲。”
盛南辞站在她身边,难得乖顺。
浸过酒的嗓音低哑,透着说不出的性感,惹得盛南辞下意识舔了舔唇。
要不是对方是那个人,盛南辞早把眼前人按着亲了。
司明裕长得漂亮,是那种怎麽看都不腻的漂亮。
清淩淩一双眼眉,性子疏离,又有着同龄人难得的沉稳和聪慧。
盛南辞喜欢司明裕了十几年。
是异国她乡里遇见的难得乡音,是两家利益交缠的世交,也是一个班里只能有一个的第一名竞争者。
两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的暗恋。
盛南辞也说不出是什麽时候从友情变质的。
即使从小到大都针锋相对的彼此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还是在成年夜当晚滚到了一张床上。
盛南辞的计划是留在国外发展,直到滚完床单的第二天,司明裕回了国。
没有犹豫的盛南辞也跟着追了回来。
这麽多年司明裕对司听白有多深的占有欲,在盛南辞这里换算到司明裕身上都成倍增长着。
她也从一开始对这件事的厌恶和嫌弃,到现在阴阳怪气的讽刺。
如果司听白不是牺牲者的话。
说不定还真的会让盛南辞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只要一想到司听白活不长,盛南辞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刚刚生长出来的嫉妒也消散了几分。
正当盛南辞心情好转了些许的时候,清脆地碎裂声拽回了她的思绪。
原本还在接电话的司明裕将手机拿下来,垂眸看着手机上载来的短信。
手中酒杯没握稳,啪嚓一声摔了个粉碎。
站的距离不远,女人的情绪疯狂,以至于盛南辞都能清晰听见。
“半天时间,把一切清理干净。”女人的声音冰冷,没有情绪起伏:“不要逼我动手。”
司明裕难得也有了紧张的时候,她握着听筒低唤:“母亲……”
未说完的话被一串忙音堵截,对方根本不给机会。
被挂断的通话界面跳回刚刚的报道上,司明裕冷眼看着每一个字,汹涌的火气不断腾升。
盛南辞忍不住倾身向前,瞥见了亮起屏幕上让司明裕失控的东西。
这是一档被拦截的新闻报道,原定发布时间是明天上午,距离现在还有八个小时不到。
最大的版面被标题占满,字字句句扎在盛南辞眼睛里——
【司家三小姐诈死风云,揭露当年司家绑架案的真相】
“这就是她来京城的目的?”大致扫了一眼报道,字字句句盛南辞看得胆战心惊:“当年那医生不是保证说她不会有记忆,为什麽又想起来了?”
撰稿人笔锋辛辣尖锐,尤其是那连续三问,看似在写司听白的假死,实际上字字珠玑都在逼问司雪的下落。
最显眼的莫过于稿件的结尾,那场真实死在绑架案里的小记者身份也被曝光了。
司明裕的指尖因为过度抓握而泛着白,无声怒气在翻涌。
“那现在怎麽办?”盛南辞抿了抿唇,极力忍着喜悦:“如果她真的对司……”
“不可能。”
司明裕将手机屏幕熄灭,再抬眼时,情绪已经平复:“司念念是我的,她没资格。”
第137章 失控
【似乎所有跟梦想和努力有关的事情都发生在夏天。
在去年的这个时刻里,由一百零一位少女汇成小小宇宙,今年,这颗小小星球再次登陆一百零一位少女。
陨石汇集成宇宙,宇宙之上闪烁繁星点点。
当c位出道的超人气断层top1司听白撞上唱跳俱佳实力派艺人孟宁九,主题曲领舞遇上带队PD,第一名和第九名的碰撞,带领一百零一位少女引爆这个夏天……】
《少女2》的宣发短片回放在休息室里,燃力满满都口播听得司听白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听白老师昨晚没睡吗?”化妆师看着眼前困兮兮的人,竭力隐忍着眼神里的欣喜。
清水洗过的脸颊瓷白如玉,那双清亮眼眸中泛着泪,似璀璨星光。
听到这句听白老师,原本还打哈欠的人一愣,迅速抬起头。
“阿寂?!”
司听白看着眼前用口罩帽子墨镜遮了个严严实实的化妆师,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化妆师阿寂也笑起来,她抬手去掉伪装:“怎麽这麽快就猜出来了,糟糟的主意果然馊。”
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阿寂眼神里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从业多年,阿寂做过的艺人妆造无数,但像司听白这样可塑性极高,能完全呈现出理想妆容的,阿寂还真就遇到了这麽一个。
所以在得知司听白原本的经纪团队解散,自己也被分给了别的艺人时,阿寂还为此遗憾了很久。
但幸运的是,现在她又被安排给了司听白。
“糟糟也来了!”原本还困倦的司听白彻底兴奋起来。
自从司听白收购江城娱乐后,她刻意跟过去与程舒逸有关的生活保持着距离。
原本的经纪团队随着程舒逸的离开而解散,负责司听白服化道的团队也被司听白调给了另一个流量爱豆。
虽咖位不如之前,工作也少,但薪资没变动,所以阿寂团队的人还是完整的。
经过大换血后,司听白也已经有了更加顶尖专业的新团队。
但网上出圈的神级妆造却都是出自阿寂的手,即使新妆造师已经是顶级,司听白仍旧不适应。
她没想到自己回归的第一个舞台会由阿寂负责。
“对呀,不只有糟糟,sue姐昨天就跟我们小团队打了电话,叫我们提前回来准备,负责你的舞台妆造。”阿寂嘿嘿一笑:“多亏有你,我人生中第一次坐头等舱出门工作。”
程舒逸出手阔绰,直接包机从江城娱乐将原本负责司听白服化道的团队调了过来。
在司听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过去被司听白亲手拆开打碎的东西,一点一点又被程舒逸重新捡回来。
“是姐姐叫的你们?”听到程舒逸的名字,司听白的心一软。
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程舒逸做的。
昨晚她不知餍足,缠着程舒逸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直到程舒逸彻底承受不了后才被放过。
仔细为人做好事后清洁的司听白再上床时,窗外月影已朦胧。
三小时后,司听白就被拽起来做妆造了。
而程舒逸现在也已经去导演室解决那个麻烦的姚落河,两个人再次回到生活的正轨。
时间紧任务重,早晨开机时间是七点。
阿寂没有再多寒暄便开始准备为司听白化妆。
化妆室内骤然忙活了起来。
司听白闭上眼睛任由阿寂为自己做妆前准备,满脑子都想着程舒逸。
“听白老师,您的咖啡。”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生活助理提着大包小裹进来分发。
看着被助理递过来的咖啡,司听白有些愣神,去年的回忆纷至沓来。
去年的夏天,生活也是这样。
喝不完的冰美式,跳不完的舞,遥遥无期的一号教室跟忽远忽近的程舒逸。
看着眼前熟悉的化妆室,身侧是熟悉的团队和氛围,司听白突然有些恍惚。
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一年时间里似乎变了很多,但又似乎什麽都没有改变。
猛灌了大口冰美式,司听白被苦得直皱眉。
在慢节奏恋综里过惯了好日子,以至于司听白都忘记了咖啡的苦涩。
“诶!老师您等等!”提着一大兜子东西的助理连忙把其余咖啡放在桌上,然后低头翻找着:“sue姐叫您喝之前垫垫胃,不要直接喝。”
司听白有些茫然,抬手接过助理递来的零脂无糖代餐包。
黑巧味道的代餐包,虽然不如巧克力的好吃,但能允许在拍摄前吃一口东西,已经是程舒逸莫大的仁慈了。
阿寂被吓到了,她抓着助理问:“真的是sue姐让吃的?让听白吃的?”
“是啊。”助理也被吓到了,点头如捣蒜:“这个是sue姐特意叮嘱买给听白老师的,让她在喝咖啡前吃,不然冰咖啡太刺激胃了,她会受不了的。”
回想起在去取餐路上收到的信息,助理也很惊讶,但程舒逸的命令没人敢质疑。
“怪事,”阿寂还是觉得荒唐,忍不住嘟哝着:“我跟了sue姐这麽多年,她居然也会关心艺人的身体?”
听着这句无恶意的话,司听白忍不住勾起唇,瞧着手里的小面包,视线也变得温柔。
同样的苦咖啡,同样的拍摄,同样的日程进度。
但司听白知道。
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跟一年前的那个自己得到的,早已截然不同。
……
……
主题舞的拍摄跟小教室的镜头分着两个录制棚。
司听白做完妆造后已经开始拍摄,主题舞导演棚里向叶妮正忙得脚不沾地。
与之截然相反的小教室的导播厅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清理出去了。
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表情都不好看。
程舒逸正双手环胸,一脸愠色地坐在导演椅上,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眼前人恐怕早已经被千刀万剐成片了。
“你说怎麽办吧,”女人低头叼了根烟,火光闪烁间,腾升起薄薄烟雾。
呼出了一口烟圈,叼着烟的人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反正这一次我不会再允许她离开我。”
夹着袅袅轻烟,堪堪遮住脖颈的狼尾被揉得乱七八糟。
眉上的骨钉折射出冷光,将本就偏英气的五官衬得更加不羁。
听到这句任性十足的话,程舒逸不屑地哼了声,冷笑道:“姚落河,你有病。”
如果不是跟姚落河认识多年,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姚落河登上过领奖台,程舒逸真的会把眼前这个性十足的人当成搞摇滚的。
虽然音乐跟电影都同样是搞艺术的,但姚落河身上一点导演的文气都没有。
挑染着花色剪短的发,手臂腿间大面积的纹身,以及那数不清的唇钉眉钉。
姚落河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叛逆两个字。
但她偏偏又是个镜头极致细腻,画面情绪饱满的天才导演。
如果只是外貌个性,程舒逸倒不会觉得有什麽问题,她在圈里多年,什麽样的艺人都见过。
可姚落河最叛逆的可不是外貌,而是她那执拗的臭脾气。
看上什麽,就必须得到什麽。
“对啊,我是病得不轻。”姚落河嘻嘻一笑,漫不经心道:“但你也没比我好哪去,大名鼎鼎的程舒逸不也被那个小艺人当狗玩吗?”
即使是多年朋友,她们俩之间的相处总是针锋相对。
姚落河看着程舒逸,不屑地哼了声。
就像程舒逸看不惯姚落河一样,姚落河最讨厌的就是程舒逸这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样子。
明明是浓颜系的精致大美人,却半点勾不起姚落河的欣赏欲望。
尤其是那双眼睛,姚落河总觉得程舒逸是蛇变的。
看人就像看猎物,衡量标准是价值,就这麽一个蛇蝎女人居然也会为了人失控。
想到什麽似的,姚落河眼珠子一转,冲程舒逸呼了口咽:“诶,话说你那心上人上镜吗?要不现在带来我看看?如果长得比你好看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 多给她点镜头。”
“别发癫了。”程舒逸白了她一眼,“说吧,你下一步准备干什麽?”
昨晚睡眠不够,又被叫来面对这个活祖宗,程舒逸烦得厉害。
但姚落河此刻却起了玩心,上下打量了一眼程舒逸,啧啧道:“我还真想象不到,你低头求人的样子。”
程舒逸懒得搭理她,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偏偏姚落河是个没脸没皮的,程舒逸表现的越是烦,她就越是爽。
叼着烟,隔着雾。
姚落河仔细欣赏起了程舒逸:“你给我讲讲呗,你怎麽哄好的?”
程舒逸为人上节目的事情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
斥巨资上一档恋爱综艺,所有人都在猜那个人是谁,只有姚落河知道。
那个跟孟宁九绑CP,家世背景不容小觑的小素人,在节目镜头里看,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阵铃声拽回了程舒逸的思绪。
看着闪烁的备注,程舒逸心一惊。
“月姐?”
程舒逸刚一接听,就听到了罗月华夹着哭腔的声音:“舒逸,那报道出不了,被上头拦下来了。”
“审核没过?”
程舒逸的表情彻底冷下去,她沉声道:“为什麽会不予通过?哪一项卡回来的?”
从进来就板着脸的人表情里终于有了变化,姚落河抽着烟,眯着眼睛捕捉程舒逸的每一分情绪变化。
“京速报有公众号吗?”程舒逸冷声道:“别等时间了,现在就发,再晚一点我怕你们的系统崩了。”
“舒逸,没用的,”罗月华叹了声气:“官号的密码被篡改了,计算机里的备份被删除了,就在刚刚,我收到了停职处罚。”
审核是昨天傍晚送出去的,正常流程半小时就可以走完。
刊印到发行,罗月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让速度快一些。
但罗月华今天刚到报社,等来的不是新鲜报纸,而是自己被停职调查的处分。
事发突然,甚至一点征兆都没有,罗月华想不通是哪一步出了疏漏。
短短一晚上时间,她辛苦努力出来的东西消失的干干净净。
“舒逸,这件事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罗月华叹了声气:“我会尽快再写一份出来,到时候你看看要不从你那边发?”
程舒逸嗯了声:“行,你尽快给我,我去找江城日报。”
挂掉了电话,姚落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遇到棘手的事儿了?”
“没空跟你废话。”程舒逸边翻找着通信录的电话,边站起身往外走。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姚落河啧啧两声,掐灭了烟头。
……
……
主题舞拍摄的非常顺利。
与过去跟着孟宁九闷头苦练不同。
这一次是由专业的舞蹈老师负责一个动作一个动作仔细地为司听白调整后指导出来的。
整天的拍摄流程过下来,司听白单人版主题舞已经全部录制完成。
从镜头后面抬起头,向叶妮忍不住夸赞道:“听白啊,你的进步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谢谢。”司听白冲在场的工作人员鞠躬道谢。
拍摄结束,收工的现场热闹非凡。
裹上了助理递来的毯子,司听白忍不住问:“程姐呢?”
“程姐啊,”助理环视了一圈,摇头道:“除了早上收到过信息外,没有再见过程姐嘞。”
听到这个回答,司听白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助理看着司听白的表情,小声地问:“听白老师,我陪您回去吧,阿寂已经在房车里等您了。”
“不用了。”司听白摇了摇头,淡声道:“我想自己走回去。”
万一程舒逸在某盏路灯下呢。
抱着这个念头,司听白拒绝了助理的跟随,独自一人往外走。
昼夜温差很大,单薄的舞台服经不住夜风,司听白裹着毯子落寞地走出录制厅。
去年拍摄楼着火,所有大楼被翻修,原本的布局也被打乱。
录制厅跟训练大楼在一边,而房车驻扎营改到了宿舍后面的局域。
训练大楼跟宿舍楼中间隔了一条马路。
入夜后的小镇上几乎没有什麽车,安静得不像话。
司听白兴致不高,她裹着毯子慢悠悠地往房车驻扎营走。
她期盼着在某盏路灯下能看见自己期待的身影,见到那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的程舒逸。
但是她的期待落空,一直走完了训练楼跟录制厅。
路边别说人了,连只流浪小猫都没有。
即使把脚步放得再慢,司听白也还是独自走完了所有训练楼。
站在马路边上等眼前的红灯,还是没有等到程舒逸。
高强度的录制和拍摄与此刻见不到程舒逸的失落感,司听白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明明早就知道彼此的工作都很忙,做不到像普通人那样整天都黏在一起。
去年跟今年已经不一样了。
自己跟程舒逸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过去的那种忽远忽近。
但在工作结束后没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司听白还是被巨大的失落吞噬。
“念念,”站在路灯下的程舒逸轻声开口:“我在这。”
指尖烟未燃尽,腾升起来的袅袅烟雾朦胧了她的表情。
即使隔着马路,程舒逸也能准确捕捉到司听白此刻的失落。
今天刚回到小镇第一天,程舒逸本该陪在司听白身边的,但罗月华的一通电话将程舒逸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
带着从京速报传来的信息,程舒逸特意回了趟江城城区。
但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被拒绝。
像是全部都通好过气一样,没人敢接收这档报道。
在背后控制这件事的人远比想象中的权利还要大。
邵苏本来劝程舒逸在城区休息一晚,但程舒逸放心不下司听白,还是执意要回来。
从房车营地走出来,程舒逸点了支烟数着步子,刚好一支烟燃尽就可以接到司听白。
但没想到司听白已经自己回来了。
“姐姐!”听见这声唤,原本低落的司听白瞬间兴奋起来,她抬起眼看向正站在马路对面的人。
墨色旗袍勾勒出盈盈细腰,红唇似火,散开的长发被夜风吹拂起,站在对街的女人美得不像话。
红灯转绿的瞬间,司听白忍不住抬起脚欢快地朝着程舒逸跑过去。
开心的情绪会感染,看见司听白的那瞬间,原本堆积在心头的烦闷散去。
程舒逸下意识抬手掐了烟,轻笑着看向正朝着自己跑来的人。
就在马路还剩下二分之一的距离时,一束白光从右侧拐角处直直照射过来。
刺眼强光准确定位在马路中央的司听白身上。
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被强光定住的人被迫缓了脚步。
一辆失控的SUV直直猛冲了过来,刺耳又尖锐的摩擦声响彻夜空。
程舒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瞬间骤然停止了跳动。
第138章 司听白要死了,叫你去签病危通知书
“司听白!!!!!”
寂静长夜中骤然回荡起一声泣血惊呼。
几乎是从胸腔中迸发出的尖叫,完全出于潜意识的奔赴。
大脑一片空白的程舒逸毫不犹豫地冲司听白跑过去。
那强光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能清晰闻到空气中的汽油混杂皮革的味道,双眼可视的能力被剥夺,所有的情绪都紧绷到极致。
程舒逸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跑得这样快。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和力量,高跟鞋声撞击在柏油路面上,每一阵沉闷响声都是在与死神宣战。
短短二分之一马路在此刻却如万水千山的遥。
当探出去的手臂在触及到司听白衣料的瞬间,程舒逸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开,双腿像是灌了铅,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在将人推开上。
强烈刺眼的白光一晃而过,被顶到了油门极致的发动机都在振鸣,擦肩而过的瞬间程舒逸甚至能清晰听见车身震出来的声响。
开车的人目标明确,且不留余地。
大脑在那瞬间是空白的。
连最基本求生的惧意也消散,程舒逸有且仅有的想法就是推开司听白。
被巨大的力撞开推远。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司听白下意识抬手拽着程舒逸。
在那辆车即将擦碰到程舒逸的瞬间,司听白果断地伸出手环住怀中人的腰,顺势倒了下去。
双双摔倒下去的两个人跟那辆失控危险的SUV擦肩而过,程舒逸感受到自己的背脊似乎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瞬间,痛感蔓延向四肢百骸。
身体落在身体上,远去的车辆残留下滚滚浊烟。
那车开得极快,等司听白再次抬起头望过去时,只能看见远去的车尾。
没有挂牌,车后玻璃做了遮挡,司听白默默记下车型。
如此强的反侦察能力,看样子这并不是一场意外。
手背上尖锐的刺痛让理智回笼,反应过来的程舒逸立马低头查看被压在身下人的状态。
这一跌,程舒逸完整地落在司听白的怀抱中。
感受到天旋地转时,程舒逸的手牢牢托住司听白的后脑勺。
她们之间的形体和身高差在此刻成了司听白托住程舒逸的底气和安全感。
“念念!”程舒逸的手此刻还托着司听白的后脑勺,手背重重砸在地上,碎石磨破肌肤,殷红鲜血溢出来,她却浑然不觉痛:“你怎麽样?有没有被碰到!”
收回视线的司听白转过脸,轻摇了摇头,强撑起一丝笑意:“我没事我没事的,姐姐别怕。”
刚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辆车上,以至于司听白都忽略了程舒逸的情绪。
此刻压在身上的程舒逸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
那双漂亮眼眸浸满泪意,眼球布满血丝,眼尾红成一片,程舒逸的胆怯和恐惧一览无余。
素来强势高傲的上位者在此刻被击碎,流露出莫大的悲伤与劫后余生的慌。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见程舒逸失态成这个样子。
身体上的痛此刻都被心脏的痛感取缔,司听白抬起手轻轻擦拭去程舒逸眼角的泪,柔声道:“对不起,姐姐别哭。”
她有些自责,竟然因为这种事情惹程舒逸掉眼泪。
又有些气恼,哪里冒出来的脏东西,竟然敢惹程舒逸掉眼泪。
几腔情绪辗转,司听白小心地擦拭着程舒逸的泪。
“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仍沉浸在恐惧中的程舒逸连忙撑起身来,慌张地检查着司听白的身体:“痛不痛?”
司听白尝试着站起来,她抬手慢慢圈住程舒逸的腰:“没有没有,我很好姐姐,你把我保护的很好。”
安慰声并没有打消程舒逸此刻的担心。
她看着自己身下的人面白如纸,那用来避风的毯子起不到半点作用,单薄舞台服的裙摆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舞台上的璀璨星星被压在柏油路上,滚了满身尘灰。
程舒逸心疼又自责。
她懊悔为什麽刚刚主动过马路的人不是自己,懊悔为什麽要让司听白经受这场惊吓。
被吓失禁的泪腺怎麽也控制不住。
程舒逸忍不住后怕,刚刚就差一点,如果她慢一步或者中途迟钝一秒,她就要永远失去司听白了。
看似风光无限的人其实一无所有。
失去这个代价太重,程舒逸再经不起。
冷冷泪滴落下来,程舒逸的眼泪落进司听白的眼眶,又从司听白的眼眶溢出来。
“姐姐,姐姐。”司听白轻轻拍抚着程舒逸的背脊,慢慢地将人抱着坐起来。
她用冰冷的唇去贴程舒逸冰冷的面颊,软着声音耐心哄:“别怕姐姐,我被你保护的很好,刚刚那一下我被姐姐推开了,所以一丁点伤都没有,姐姐别怕,姐姐疼吗?”
程舒逸听不进去这安慰。
她的情绪此刻已经彻底崩溃,未收回来的手紧紧环抱住怀中人的脖颈。
冰冷的眼泪垂落在司听白颈间,晕开在衣领。
低沉压抑的泣声回荡在耳边,司听白的心都要被程舒逸哭碎了,她慌张地加深着拥抱。
“姐姐不怕姐姐,”司听白耐心地安抚着:“你一哭我就好心疼。”
天不怕地不怕的司听白在程舒逸落下第一滴泪的时候慌了神。
自此有了软肋。
捡起地上的毯子将人裹住,司听白注意到柏油路上的血迹斑斑,呼吸在瞬间窒住。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并没有出血点,那麽这个血……
“姐姐,”司听白的声音徒然变了调子,整个人都在发颤:“你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手?”
摔下去的那一刻,多亏了有一双柔软的手垫在脑后,才不至于让司听白的后脑勺直撞大地。
可两个成年人的力全压在一只手上,司听白不敢想象程舒逸手会伤成什麽样子。
情绪严重崩溃的人伏在颈间,听不进去任何话。
她一时间无法将自己从崩溃中抽离出来,万幸有个温暖怀抱将她托住,托住这止不住的泪意横流。
再一次的直面死亡,耗尽程舒逸所有的理智和勇气。
腰部刚刚那撞击残留下的痛意越来越强,程舒逸痛到近乎晕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舒逸现在甚至不能感受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
大开大合的情绪波动,再加上不断蔓延的痛意,这晕眩不适感越来越强。
程舒逸的眼皮渐重,她只觉得好困。
好困……
不论怎麽哄都无法将人劝动,司听白又急又慌。
此刻不确定程舒逸伤了什麽地方,怀中人搂得又紧,司听白不敢轻举妄动。
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加深着拥抱,几乎是跑着往房车营地赶。
半天没等到司听白回来的阿寂点了支烟,站在房车门边。
入夜的影视小镇很安静,尤其是建在宿舍大楼后面的房车营地,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支烟燃过半,阿寂远远瞧见了人影,忍不住打趣道:“怎麽来这麽晚,被老师留堂?”
她的这声玩笑没有得到回应,奔跑而来的司听白急得大汗满头。
隐在夜色里看不真切,等阿寂走近才发现,出事了。
司听白的舞台服上跌的全是灰,脸颊上残留着一抹血痕,怀中还抱着个人。
“听白!”急匆匆跑下来的阿寂急得恨不得上手:“你脸怎麽了?”
衣服破了是小事,司听白的脸可是半点事情不能出的啊。
那血痕看得阿寂心惊肉跳,一口气就差背过去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刺激的事情远不止这一项。
“sue姐?”
认出司听白怀中人的衣服,这是程舒逸惯穿的品牌,阿寂急急地绕过去,看清司听白后背时候忍不住见叫了声:“啊——好多血……”
程舒逸的脸还埋在司听白的颈间,那只满是鲜血的手低垂着,殷红血色将司听白的舞台服浸湿了好大一片。
这骇人的血色出现在黑夜中,阿寂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最坏的猜测。
“别叫了。”司听白现在烦得厉害,她紧紧抱着怀中人,咬着牙说:“你去报警,通知邵苏联系医院。”
怀中人已经停止了掉眼泪,可还是低垂着头不愿意抬起。
每走一步,扩散在夜色中的血腥气就逼得司听白窒息一分。
她现在看不见程舒逸的伤口,感受不到程舒逸的痛,也不知道程舒逸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刚刚车离她那样近,是程舒逸将自己推开,才换到了自己的生机。
司听白不敢想如果自己刚刚那一下没能拉住程舒逸,现在的结果会是什麽样子。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阿寂挂掉电话,司听白冷静道:“给黎姿打电话,让她安排狗仔把我受伤的事情散播出去。”
那辆车来势汹汹,目标明确。
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生活,到底是谁看不惯要毁掉这一切呢。
司听白除了那个人外再想不到别的人了。
“啊?”阿寂不理解,有些迟疑:“可是……”
司听白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表情冷得骇人:“照做。”
虽然那辆车的遮挡做得足够隐蔽,但司听白清楚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条公开自己身份的报道没有如期发布,程舒逸又一整天没有露面。
很明显,她们在京城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今晚这件事如果没伤到程舒逸还好,司听白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不一样,程舒逸受伤了。
这场因自己而起的纷争却要自己最在意的人承担后果,司听白也没必要再给谁留脸面了。
是时候要让那个躲在背地里操控一切的人彻底失去了。
……
……
救护车的声响回荡在夜色中,随机而来的警车将平静小镇的夜晚打破。
当护士将程舒逸从怀中接过去后,司听白才发现怀中人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昏迷了。
漂亮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汗迹,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强忍着痛。
尤其是那双垫在司听白脑后的手背,瓷白如玉的肌肤被鲜血浸透,粗粝的石子嵌进去几枚,看得人胆战心惊。
跟随着一起上了车的司听白蹲在担架床边,轻轻攥住程舒逸冰冷的指尖。
医护人员的速度非常快,抵达医院时,已经完成了初步清创。
当程舒逸被推进急诊室时,司听白碰见了匆匆忙赶来的黎姿。
“老板,”大大喘口气,黎姿艰难地吞咽了下:“您没事吧?”
她的视线黏在司听白身上,仔仔细细地瞧着。
正当黎姿还在担忧时,她听见了司听白的声音。
“打电话吧。”
没反应过来的黎姿一愣,啊了声:“什麽电话?”
“打电话给你的司总。”司听白玩味一笑,冷冷道:“就跟她说,我快死了,请她来签病危通知书。”
原本还只是没反应过来的黎姿彻底愣住了。
眼前人分明是笑着,但黎姿却没由来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往日里的司听白因为自己是司明裕眼线的身份,对自己并没有什麽好脸色。虽不爱笑,但骨子里的矜雅贵气刻在动作里,并没有多为难过自己。
但是此刻眼前人身上却找不到半分纯良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
活像一只盯住猎物的狼犬,仿佛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她就会扑过来撕咬。
黎姿小幅度吞咽了下,试图为自己辩解,“老板我没有跟司……”
“打,还是不打?”司听白的耐心已经告罄。
现在程舒逸的伤情不明,明明是被选中的自己却毫发无损,司听白一肚子火气正愁无处发泄。
她从来不是什麽好脾气的小孩。
本就攻击性十足的眉眼染上戾气,眼神中带着几分嗜血的疯魔。
彻底被这个眼神震慑住,辩白的话被咽了下去,黎姿只好乖乖照做。
彼时已近淩晨,黎姿还从未在这个时候给司明裕打过电话,但万幸的是,电话刚响三声就被迅速接听。
“喂?”女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还夹杂几分笑意:“哪位?”
黎姿一句司总没能叫出去,就被这声音堵了回来。
看了眼面前压迫感十足的司听白,黎姿只好硬着头皮唤:“盛总,请问司总在吗?”
“她在洗澡,”盛南辞靠在落地窗边,淡淡道:“有什麽事吗?”
都这个时间点了还能打进电话,盛南辞的眼眸暗了暗,握着手机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
“有,有,有的。”黎姿深吸了一口气,却怎麽也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麻烦您告诉司总,听白小姐出了车祸,需要…需要家属来签病危通知书……”
此刻黎姿被司听白吓出来的胆怯正好帮她圆上这个慌,别说声音,就连双腿都在发颤。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被这句话给说愣住了。
半响没得到回复,黎姿正好硬着头皮确认:“盛总,您在听吗?”
被这声盛总唤回神,盛南辞轻笑了声,“知道了,我会转告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没有了。”黎姿对着电话摇头:“请您务必请司总尽快过来。”
“知道了。”盛南辞几乎藏不住笑意,她抬手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司听白出了车祸,还要死了。
看样子那篇报道似乎没能顺利被拦下来呢。
大姐的预料真准,司听白果然是活不长的。
盛南辞心情大好,随手翻着手中电话里的聊天记录。
正当她将微信翻了个遍时,浴室门被打开了。
这动静吸引着盛南辞回头,氤氲水汽间走出个美人来。
“谁的电话?”搽着头发的司明裕推开浴室门,看向拿着自己手机的人。
在出来前司明裕就听见了盛南辞在讲话。
不用猜都知道,盛南辞又在翻自己的手机。
见查手机的行为被撞破,盛南辞耸了耸肩:“我不认识,你没给备注。”
“是麽。”司明裕神色淡淡:“那说了什麽?”
原本想隐瞒的盛南辞眼珠子一转,忍不住勾起唇道:“她说司听白要死了,叫你去签病危通知书。”
第139章 一起死,去地下做鬼纠缠
黎姿挂了电话抬起头才发现,司听白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这种审视的眼神叫人不好受。
司听白的眼睛有魔力,那双被粉丝爱称为宝石般纯洁的眸子,似乎能穿过皮肉骨骼盯透灵魂,直抵内心深处隐藏的丑恶。
被如猎物般盯着的黎姿有些不自然地躲闪了下。
就在她感觉自己高度紧绷的精神要被这视线审判到极致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很轻的笑意。
抬头闯入那双笑眼里,黎姿没由来地有些发怵,眼前人分明是笑着,却比冷脸还要吓人。
司听白不过才十九岁,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压迫感却足够让人畏惧。
即使年长于她,在她面前黎姿还是会下意识感到害怕。
“那这件事你有参与吗?”司听白唇边有笑,眼神却是冰冷。
这视线落在黎姿身上,不像是在看人类,倒像是审视不合格的物件。仿佛只要黎姿的回答稍不顺意,她就会将黎姿销毁。
“什麽?”黎姿被问得一愣,无意识吞咽了下:“老板,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麽,今晚的司听白格外不一样。
黎姿在她身上没看见半分同龄人该有的天真稚气,那藏匿在乖巧表象下的阴郁跟狠厉在此刻毫不保留地袒露。
“黎姿。”
司听白的声音很冷,唇边笑意已经散尽:“聪明人,就没必要装傻了。”
从年初合作完后,黎姿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归本职工作,反倒是提出了要跟着司听白一起工作时。
司听白就已经猜到了,司明裕还是不肯死心。
嘴上说着不会再约束和限制自己,但实际上从未停止过在自己身边放眼线。
训练营里那莫名其妙来交朋友的秦歌轻,合作完后对自己死心塌地要跟着进入江城娱乐里的黎姿。
司明裕那自以为是的高明手段其实漏洞百出。
过去司听白看破不说破,她顾全着最后的姐妹情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司明裕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老板,”黎姿紧张到腿都在抖,她艰难地吞咽着干涩的喉咙:“我除了日常需要跟司总汇报您的行程外,再没有做过别的,司总没有给我发布过任务,也没有让我做过什麽事情,只是叮嘱我时时刻刻向她汇报您的生活,仅此而已,老板我真的……”
“真的?”司听白将黎姿此刻的慌张与畏惧尽收眼底。
已经颠三倒四的话语不是演的,此刻因紧张而冒出的虚汗也不是假的。
那这件事应该就不是司明裕授意的。
司听白视线暗了暗,意味深长地轻笑了声:“行了,你走吧。”
既然不是司明裕干的,那麽想要毁掉自己现在一切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啊?”
这句走吧彻底把黎姿吓住了,几乎是瞬间就慌了:“老板,您这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老板您别赶我,我保证不会再……”
“想什麽呢。”司听白看着黎姿,淡声道:“把你赶走还会有新的人来替代你,有意义吗?”
真正存在威胁的从来不是眼线而已。
司明裕那莫名其妙近乎变态的占有欲才是司听白此刻需要解决的东西,她要亲手斩断司明裕最后一丝幻想。
既然那个人不想只当亲情的姐妹关系。
那她们之间也没必要再存在别的关系了。
看着司听白冷下去的表情,黎姿会过了意,连连弯腰道歉着走了。
仿佛只要她走的再晚一点,司听白就会更改主意。
彼时已是深夜,就算是灯火通明的医院内也静的出奇。
家属等候区里没有人也没开灯,一排排空椅子上坐着死气沉沉,黑下去的夜幕连同着最后点勇气也被吞噬。
独站在手术室外的司听白抬起头,长久地望着那亮着红的【手术中】。
刚刚还强势蛮横的戾气在此刻化作乌有。
右手开始无意识地颤抖,从内心底处蔓延上的恐惧将司听白包裹住。
长长地舒了口气,少女素来直挺的脊骨也颓下去。
在过去的十几年人生里,司听白还从未体会到过这种感受。
即使分出来一部分怒气到黎姿身上,但那埋藏在更深处的烦闷仍旧堵在司听白的心口。
不知道为什麽,她此刻竟然有些害怕。
原以为横在自己跟程舒逸间最大的问题是过去和周昭,但现在看来,所有问题的纽点似乎都在自己身上。
回想起程舒逸姐姐那久不能好的病,惨死在十年前却一直以失踪者身份埋在自己坟茔下的周昭。
绑架案更改掉的似乎并不只有司听白一个人的人生。
那夜山雨吃下去的也不只有周昭一个人的性命。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那个人做下的,司听白不知道自己该怎麽面对程舒逸。
右手的颤抖蔓延至全身,绷直的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在即将跌下去的时候司听白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才不至于狼狈地跪下去。
即使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够狼狈了。
那单薄的舞台服上沾满了鲜血,就连脸颊上也残存着程舒逸的血色,脖颈间的泪痕已风干,皱巴巴的衣领和沾满灰尘的裙摆。
刚刚那一摔,虽然没有明显出血点,但直面大地的背脊上也还是跌出了青紫。
闷在皮肉之下的痛泛上来,直抵心脏。
眼眶里的情绪再也承不住,无声的泪滴落下来,头顶手术灯闪烁,司听白突然想起程舒逸。
在自己离开她的这半年里,程游历又发过几次病,没有自己陪伴的程舒逸又独自挨过几个长夜呢。
或者往更前面追溯一些,自己缺席程舒逸人生中的十年里,每个程游历被抢救时签下病危通知书的程舒逸,她独自咽下了多少委屈和恐惧呢。
如果这一切的苦难根源是自己带来的……
司听白不敢再继续深入的想下去了。
她跟程舒逸之间的波折已经够多了,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太不容易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如果这一切的背后主使,如果程舒逸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自己……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丧失了呼吸的能力,那股浊气抵住她的胸腔,叫她吐不出又吞不得。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要就此窒息过去时,眼前的灯灭掉了。
护士拉开了门,随即躺在床上的程舒逸被推了出来。
那股子浊气在看见程舒逸的脸时,奇迹般消散了。
强撑着扶墙站起来的司听白把护士吓了一跳。
看着眼前面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人,医生忘了要说的话,下意识问:“啊,您还好吗?”
“她呢?”司听白的视线落过去,平静睡着的人看起来像一触即破的瓷器,苍白得让人心疼:“她怎麽样?”
程舒逸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总学不会好好对待自己。
相识短短一年里,这已经是程舒逸第二次严重到进医院的程度。
司听白不敢想象,在自己未曾参与过的那十年里,程舒逸又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时刻。
“病人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医生看着司听白,很轻地叹了声气:“手背的伤口已经处理了,被后视镜撞击到的腰椎没有伤到骨头,突发性昏厥是情绪过激导致的,再加上病人严重休息不足和营养不良,家属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
讲不出话的司听白连连点头,将叮嘱的话全部记下。
营养不良,休息不足,情绪过激。
这三种每一项似乎都是直接跟自己挂鈎的,司听白自责又内疚,她以为自己带给程舒逸的更多会是开心。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能给予的只有伤害。
“家属也别太担心了。”医生看着司听白表情里的痛苦,轻叹了声道:“病人休息休息就好了,明天就能醒过来。”
只能做出点头回应动作的司听白紧紧攥着病床的把手,跟着医生和护士一起将程舒逸送进病房。
在临走时,医生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问题:“那您需不需要也处理一下?”
她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那干透的血色很是骇人。
“我没有受伤。”
司听白垂眸看着自己的满身狼狈,自嘲一笑:“我身上的血,是我爱人的。”
这些看似恐怖的痕迹并没有带来伤害,因为所有的伤口都是程舒逸在承受。
脸颊和衣服上的血都是程舒逸的,经过时间的风化,鲜红血色已经暗淡,变成了干巴巴的结块。
“啊,这样啊,”见人没有要配合的意思,医生也不再多说,只是道:“那您早些休息,那边有浴室和病号服,可以先把衣服换下来。”
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总归是不好受的。
“谢谢。”司听白的视线始终落在程舒逸身上。
即使是道谢也没有分出半点眼神给医生,直到病房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彻底静下来。
司听白抬手关掉了刺眼的灯,房间里骤然黑下去,留给程舒逸一个舒服好睡的环境。
程舒逸睡眠浅,一丁点动静都会惊扰她。
但此刻不论是灯还是刚刚的讲话声,程舒逸都静静躺着没有反应。
独坐在黑暗中的司听白没有听医生的话,她守在程舒逸病床边* 一步不肯离开。
直到窗外天光大亮。
数不清第几次从腿上载来酸麻的感觉,司听白始终没有挪动过一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将呆呆凝望着的人拽回神。
司听白掏出手机看着最新消息。
【黎姿:老板,司总已经到医院楼下了,一起来的还有盛总。】
阅读完这条通风报信,司听白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抬眼看向仍旧睡着的人。
这应该是程舒逸为数不多的久睡时刻。
似乎每次都只有在医院里,程舒逸才能得到片刻安睡时光,旁人唾手可得的最普通的东西,却是要程舒逸以受伤代价为交换。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猜测,司听白自嘲一笑,抬起手为人掖了掖被角,才挪动着酸痛的腿走了出去。
她仍旧穿着那浑身是血的残破脏衣衫。
经过一夜的风干,血迹已经黑透了,在太阳光下看起来更加可怖。
但这正是司听白要的效果,她拖动着酸麻的腿,等在电梯边。
……
……
“等下不许讲话。”司明裕看着跳动的数字,冷声道:“也不许对念念动手和发脾气。”
昨晚接到黎姿电话后,司明裕就要往京城赶。
但是她临时调不动航线,最快一班飞机也是今天上午,着急心切的司明裕开了整夜的车。
才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抵达江城。
这座让司明裕生不起半点好感的城市,司听白才短短来了不到一年,就连续受伤这麽多次。
盯着即将抵达的楼层数,司明裕暗暗下定决心。
这一次,不论司听白再怎麽抗拒,她都将带她回家。
站在身后的盛南辞双手揣兜,不屑地哼了声:“谁稀罕跟她发脾气。”
昨晚的通知盛南辞根本没信,既然是要签病危,为什麽不是医生打的电话。
那通报道没能发出去,司听白肯定会绞尽脑汁想别的办法。
算盘珠子都快要蹦到脸上了,也就司明裕这个傻子会信。
叮——
电梯停靠,就在门开的瞬间。
司明裕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手就探了进来紧紧攥着她的衣领,蛮力将她扯了出去。
刚刚还不屑的盛南辞瞬间急了,她看向那双手的主人,不正是那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司听白麽?
“我说过你敢动程舒逸,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司听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人,如果视线能杀人,眼前人恐怕早就被司听白的眼神给千刀万剐了:“我都会不留余力弄死你。”
几乎是数着电梯楼层的跳动,门开的瞬间司听白就出手了。
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蛮力,生生将一个成年人提了起来。
一夜未眠的人此刻浑身是血和灰尘,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暴起青筋的双手攥紧着司明裕衣领,姐妹二人的身高差距在此刻让司听白完全成了压制的那一方。
打出生起就养尊处优的司明裕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司明裕更没想过现在这样扯着衣领的人会是被自己珍视疼惜的司听白。
“司听白你发什麽疯!”反应过来的盛南辞扑了过去,死死扣住司听白的手腕,却惊觉自己完全扯不开这个小孩。
她急得死死掐紧司听白的手腕,怒骂道:“你姐听到你出事以后一夜没睡,我们是开车从京城来的,现在你居然要为了那个女人对你姐动手吗!她是你亲姐姐!放手!”
早晨的医院很安静,几乎没人走动的电梯等候区回荡着怒吼。
针锋相对的三个人谁也不让。
“狗屁的亲姐姐!”司听白冷冷一笑,转头嘲讽道:“你会要求盛娇娇在眼皮子底下吃饭睡觉生活吗?即使连换衣服也要在你眼前进行,还是说,你也会在盛娇娇睡着的时候偷吻她的耳垂,在她锁骨上留下咬痕?”
“盛南辞,你算个什麽东西,也配在这里教我当妹妹?”
积攒了整夜的怒气终于迎来了爆发点,司听白恨不得亲手掐死眼前的人,司明裕在她眼里早已经不是姐姐。
而是一个打着姐妹旗号满足自己私欲的变态。
“念念,”被单手攥住衣领的司明裕表情里闪过几分心痛,“你现在要为了程舒逸跟我动手?”
一夜未睡,即使知道这个信息可能有假,但司明裕也还是选择了相信 。
她允许司听白的叛逆,也包容司听白的暴戾。
但此刻被最在意疼惜的司听白当成仇人来敌对,司明裕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不然呢?”司听白短促地笑了声,不屑道:“你安排的人没能撞死我很失望吧,没有亲眼看着我断气很不甘吧,司明裕,你最好祈求老天,用你自己的命换程舒逸的命,不然我司听白就算是背上弑姐的骂名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不是想跟我纠缠在一起吗?”司听白的笑意变得扭曲,眼神腾升起杀念:“那我们死了一起去地下做鬼怎麽样?”
“刚好,满足你的愿望。”
第140章 给你司念念该有的一切
似乎是被司听白的话吓住了,司明裕不再有反抗的动作。
又或者说,从她被司听白抓住时,她就没想过要躲。
滔天的愤怒在此刻如倾颓大厦崩来,司明裕眼睛里能捕捉到的只有司听白脸颊上的那抹残血。
血痕已经干透了,凝结在白瓷似的肌肤上很是骇人。
空气里似乎还能闻见丝丝血腥味,在捕捉到司听白话里的关键点时,司明裕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出车祸了?”
什麽叫安排的人没能撞死司听白。
谁安排的人?
司听白有没有受伤?
“装够了吗司明裕,”看着眼前人紧张的模样,司听白并不觉得感动,只道讽刺:“不是你安排的人拦下关于我的那篇报道吗?不是你昨晚安排人到影视小镇撞我的吗?现在被我抓住了,你又不认账了?”
司听白故意挑衅着,她将这罪名扣给毫不知情的司明裕,攥紧衣领的手不断加深着力度。
她能感受到司明裕已经在隐忍的边缘了。
要逼出司明裕的情绪,就必须用这样极端的手段。
“应该是你疯够了没有!”一夜未眠体力透支到极限的盛南辞此刻奈何不了司听白,能做的只有伸出手抵在暴怒的姐妹俩间:“司明裕对你的爱哪怕是扭曲,但那到底是爱,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她更在乎你了,你居然会怀疑她想要你的命?”
说出那个爱字时,盛南辞的心没由来地抽痛了瞬间。
旁人只道司明裕对这个妹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疼,可作为最亲近司明裕的自己,盛南辞知道司明裕为司听白付出了多少。
说来讽刺,明明是最被司明裕厌恶的自己,却是最懂她的人。
再不会有人比司明裕更担心司听白了。
即使司明裕做的事情确实有些突破了普通姐妹的界线。
不理会盛南辞的着急跳脚,司听白只是盯着司明裕,她试图用眼睛将司明裕整个灵魂看透。
“你受伤了吗?”司明裕的视线在司听白身上游走,但因为姿势的受限她看的并不完全。
那沾着血迹灰尘的舞台服,那双布满血丝猩红的眼睛,以及那惨白如瓷的脸颊。
这个从小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此刻变得脏兮兮了。
“看不出来吗?”司听白冷冷一笑:“需要我给你描述一下昨晚那辆失控的车是如何撞向我的吗?我先是被强光定住,然后被当成靶心一般被瞄准,如果不是被推开,你现在看见的会是一滩肉泥,我这个死法你满意吗?”
很轻松的叙述。
司听白甚至是带着笑讲完的一切。
但字字句句落在司明裕的耳朵里犹如针扎,她脑海里勾勒出画面,这样的决绝与不留余地非常符合那个人的作风。
司明裕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已经按照那人的意思拦下了报道,也销毁了所有备份。
为什麽她还是要对司听白下手,且不留余地。
神情在瞬间冷下去,司明裕的眼睛里燃起怒意,在看清司听白手臂上撞击出的青紫伤痕时彻底被引爆。
“不是我做的。”司明裕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起伏:“但是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念念,只要我在 ,没有人能伤害你。”
从小到大那人不论给予多少压力,多少怪要求,司明裕什麽都能照单全收。
即使是被迫提前终止学业更改人生轨迹也无所谓,毕竟她们是讲过交换条件的。
可是现在,那个人却食言了。
她不仅对司听白动手了,还是下死手。
意识到司明裕的情绪被激怒到了临界点,司听白得意一笑,徒然松开了手。
被松开的司明裕踉跄了几步,跌进了着急搀扶的盛南辞怀中。
“得了吧,”司听白满脸不屑,轻笑道:“什麽都能为我做,却连我最在意的东西都不肯给,也对,毕竟我是个早就死在十年前的人,真死假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司听白说得云淡风轻,此刻突然表露出的洒脱与刚刚的暴怒有了非常割裂的对比。
听出潜台词的盛南辞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话里话外用意都十分明显。
若说之前的司听白是只披着绵羊软皮的狼能迷惑所有人,那麽现在她就只将阴险狡诈藏在可怜皮囊下的狐狸。
这招数上过一次当的人,断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搀扶着司明裕的盛南辞满脸怒气,她死死瞪着司听白。
若是眼神锻刀,她恨不得就此将司听白千刀万剐。
“我给,”心甘情愿钻入圈套的司明裕挣脱开搀扶,着急地向前一步:“念念,你要什麽姐姐都给你。”
不同于刚刚被粗暴对待时的云淡风轻。
当司听白再一次摆出这样要远离和无所谓姿态时,司明裕那张万年不变永远没有情绪的脸上,终于有了慌乱。
尤其是此刻司听白这触目惊心的满身狼藉。
“好啊,”司听白勾了勾唇,慢慢向前一步微弯下腰,与司明裕平视:“那你把曝光司念念假死的那篇报道发出去,为那个救我而死的小记者正名。”
这样过分的要求让盛南辞再也忍不了了,她不管刚刚司明裕的警告,怒斥道:“司听白你得寸进尺!司念念早就死了,让死人留在过去有什麽不好!”
无视盛南辞的暴怒,司听白缓步继续向前,拉近着她与司明裕的距离。
久居于掌权者的人还是第一次尝到被俯视的滋味。
“我死了吗?”司听白盯着司明裕的眼睛,忽而一笑:“二姐,我真的死在那场绑架案里了吗?当年那群人真的是绑走我的真凶吗?你猜我什麽时候会再经历一场真正的死亡呢?”
每问出一句话,司明裕的瞳孔就缩紧一分。
盯着司明裕的眼睛,司听白步步紧逼。
她要亲手扯掉这块遮羞布,要推着司明裕亲手柄这由她假塑一切的伪装刺破。
无需盛南辞多言,司听白自然知道司明裕对自己的情谊有多深。
这让司听白深恶痛绝的恶心关系,竟然在此刻成了她掌控司明裕的筹码。
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司听白已经能猜到司明裕的回答了。
“司听白!”这几乎要扫到脸上来的狐狸尾巴让盛南辞再也受不了,她忍不住怒喝:“你不要……”
“我答应你。”
盛南辞未讲完的话被这句应允截断,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司明裕。
尽管留给她的从来都只有背影。
被逼到绝境的司明裕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我给你发,给你澄清,给你司念念该有的一切。”
当年那场绑架案一直是郁结在司明裕心头的悬石。
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司明裕善后处理的,为司念念洗去身份,挑选墓xue,埋葬周昭,每一项都是司明裕亲自做的。
但对于当年绑架案的真实隐情,司明裕其实一直都在调查,但她的动作不能太明显,以至于多年来都一无所获。
上次交换周昭时,司明裕并没有从程舒逸口中拿到更多的线索。
她至今仍不知道那张残片里究竟拍到了什麽。
也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当天是由自己亲自送上去夏令营车里的司听白会离奇被绑架。
现在那个人反悔了,她失约在先,甚至有了对司听白动手的念头。
这已经严重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那麽,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帮她遮掩了。
司明裕答应了司听白的请求,但追加要求道:“你跟我回京城,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
“二姐。”
听着这句要求,司听白冷笑了声:“你似乎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那篇报道你不该拦,就像你当年不该亲手改去我名字一样,这些是你欠我的,怎麽能拿来做交易呢?”
她笑得残忍,清冷眼眉间染上戾气,那双猩红眼眸中隐有几分恨意。
司明裕被这句欠刺痛,她下意识攥紧拳克制着:“那我把对你的歉还完,你会跟我回家吗?”
那人已经违约,一旦报道真的发布,司听白会变得更加危险。
早习惯担任保护者的司明裕下意识想再用以前的办法将司听白护起来。
但她没意识到的是,司听白已经不再是那个好掌控的九岁小孩了。
“你没还完前没资格讨价还价。”司听白冷声道:“而且我现在有我要保护的人。”
说完,司听白轻蔑地瞥了眼站在一旁无法插入进来的盛南辞,勾了勾唇,旋即转身就走。
一如她来时的突然,走得更加洒脱。
下意识抬步去追的司明裕被拽住。
盛南辞咬牙道:“够了司明裕,哄哄她就行了,她有病你也有病吗?”
发布那篇报道意味着什麽,没人比司明裕更清楚其中的危害,但在刚刚面对司听白时,她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
“我很清醒。”司明裕盯着眼前的白墙,心心念念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打电话联系京速报,明天把那篇报道刊出去。”
听到这句话,盛南辞只觉得司明裕疯了:“你不回去吗?”
“不回。”司明裕声音冷冷,听不出情绪:“我要留在江城。”
这件事的风险太高了,既然司听白不愿意跟自己回去,那麽只有自己留下来了。
而同意新闻刊登也不仅仅是为了哄回司听白。
司明裕更想知道在过去那麽多次自己的妥协里,那个人又背着自己违约了多少次。
在知道这一切后,她又会对司听白下怎麽样的死手。
眼前的电梯叮一声停靠,三两人群走了出来 。
晨起时分,医院变得异常热闹。
太阳彼时已经全部出来了。
暖烘烘金色光芒透过窗落在地板上,即使才过八点,折射上来的光晕已经刺眼。
……
……
查完房的医生刚记录完,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原本正在跟医生争执的人听见开门声迅速抬头 ,下意识唤道:“念念!”
“哎呀家属终于回来了。”医生劝得满头大汗:“家属快来安抚一下,病人执意要下床。”
程舒逸醒来时病房空无一人,她还没来及得去找寻,查房医生就先一步推门而入。
昨晚的记忆断在被司听白抱起来,后面发生的事情程舒逸一无所知。
她担心司听白的安危,尤其是在醒来时没看见司听白时,那股恐惧彻底将程舒逸吞噬。
那失控的车是冲着司听白去的,没能得逞的幕后人肯定会动第二次手。
不顾医生的劝阻,程舒逸执意要下床,当手背伤口再次渗血时。
好在,司听白回来了。
“姐姐,”司听白将包回来的早餐放到桌几上,轻笑着走过去将人抱住:“怎麽不乖?”
医生见病人情绪稳定,便不再多逗留,出去时还贴心关上了门。
豪华单人间只剩下她们二人,米粥的清香随着司听白的动作溢出。
跟司明裕谈判完,司听白下楼去找了个便捷酒店快速洗澡。
将昨晚的痕迹洗净并且换掉了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后,又贴心的打包了早餐才回来。
司听白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没经历过昨晚一样。
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的面颊出卖了她。
“你什麽时候醒的?”程舒逸埋在司听白的怀抱中,嗅着那陌生的沐浴香气,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找不到你,很担心。”
何止是担心。
在醒来没看见司听白时,程舒逸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她不敢做最坏的打算,理智早已出走,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司听白。
无所谓身上的伤口,哪怕是腰椎处仍旧散着痛意也浑然不觉。
“对不起姐姐,”听到这句担心,司听白的心也跟着软了,她轻拍着怀中人的背脊安抚道:“我也刚醒没多久,我只是下楼买早餐了,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轻声安抚着,司听白慢慢坐下去,她抬手捧起程舒逸的脸,认真道:“真的姐姐,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有事的。”
捧在掌心间的脸颊冰凉,司听白下意识用指尖轻轻并拢,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程舒逸。
听到这声承诺,程舒逸轻点了点头。
脸颊传来热意,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手掌和尾椎处传来的痛。
司听白的视线炙热,程舒逸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轻咳道:“我要洗漱,我饿了。”
“好,”司听白温柔一笑:“我先把包装打开,然后抱姐姐去洗漱,再喂姐姐,等吃完姐姐陪我睡回笼觉好不好?”
医生说程舒逸严重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她亏损的那些司听白都想为她补回来。
瞧着司听白通红的眼尾,程舒逸有些心疼,点点头应:“好。”
“姐姐真乖。”司听白说完倾身在程舒逸额头印下一吻。
当她站起身来开粥时,搁在桌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这是程舒逸的私人电话。
铃声回荡在病房间,这是司听白第一张专辑第一首歌的demo。
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司听白先是惊讶,旋即反应过来后是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
她以为这首歌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给程舒逸听见。
但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程舒逸早已经悄悄将这首歌设置为了来电铃声。
一时间忘记手中动作的司听白转过头望向程舒逸,清淩淩的眸子里满是欣喜跟意外。
“得意就大大方方笑出来,”将司听白的窃喜表情捕捉,程舒逸傲娇的哼哼两声道:“接电话,开免提吧。”
比起程舒逸的私人电话,她的工作铃声响起的频率要更多。
能打来这个号码的人都是极亲近的人。
果然,看见备注后司听白没有犹豫,顺手按下免提。
“舒逸早。”
江宜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清冽嗓音回荡在病房间:“你最近有时间吗?二次手术的时间定在后天,不出意外这次手术后你姐姐将会苏醒,如果工作能推就尽快回江城。”【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0-150
第141章 司雪会暴露(一更)
江宜的声音犹如清冽的风,拂散些许盘旋在病房里的紧张焦虑。
刚刚还沉浸在巨大慌乱中的程舒逸瞬间笑开,连声应道:“好呀好呀,我今天就在江城,晚上就过去,卿卿呢?”
“你在江城?”敏锐捕捉到关键词,江宜皱了皱眉。
原来的江宜从不关心娱乐圈,更别提认识什麽明星。
但自从跟宋卿结婚后搬到了云九纾给准备的婚房里,江宜原本严谨到甚至枯燥无聊的生活也开始有变化。
打早晨起手机里的消息就没停过,姚佳瑶和云九纾在大家庭群里刷着屏,引起共同热议的原因是来自于一条狗仔爆料车祸的微博。
这紧张和重视程度惹得对这些不感兴趣的薛静鸢也冒了泡,江宜随意扫了眼那掐头去尾故弄玄虚的报道,没当回事。
可此刻听到程舒逸说她自己在江城时,江宜难得有了几分情绪波动:“那狗仔预告的小镇车祸报道该不会就是你跟听白吧?”
她的问询让程舒逸一愣,有些不知道该怎麽接话。
昨晚弄出那麽大的动静,事情一定是拦不住的,向叶妮已经拟好了通知给程舒逸过目,准备在明天发布司听白受伤的消息。
呆滞也只是一瞬,反应过来的程舒逸嗯了声,笑道:“怎麽可能,听白恋综刚杀青,我们还在休息期呢。”
随口扯了个谎,程舒逸的语气平稳根本听不出有任何问题。
但敏锐如江宜,还是不太放心:“不信你,叫听白接电话吧。”
“遵命,江医生,”程舒逸说完将手机举过去,示意司听白接手。
这麽多年程舒逸早已经习惯了什麽事情都自己扛,虽然身边有朋友,但程舒逸下意识不愿去依靠和麻烦。
当年周昭的事情付出的代价太沉痛,程舒逸也早已经习惯了隐藏伤口。
江宜的这声问,让程舒逸没有来地心软了几分。
看着接过电话后乖乖应声的司听白,她正滴水不漏圆着程舒逸刚刚那句谎。
这般配的默契惹得程舒逸忍不住轻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江宜在电话那端说了些什麽,但此刻司听白的回应声软软,像一只乖巧无比的大型犬,莫名让人想摸摸她的头。
这样想着,程舒逸轻勾了勾手指,示意眼前人蹲下来。
听话照做的司听白慢慢蹲过来,下一瞬程舒逸的手就落在她发顶,很宠溺地揉了揉。
江医生的话已经听不清,司听白只觉得心脏在片刻间变得丰盈。
原以为司听白会更好诈一点的江医生失了策,只好叫司听白再把电话递回去。
“你要照顾好自己,听到了吗舒逸?”江宜的声音传过来,司听白举着手机贴在程舒逸耳侧:“你先别随口应了哄我,不为别的,就为你姐姐和卿卿,姐姐马上就醒了,而且如果卿卿知道你出事,她肯定会为你担心着急的。”
宋卿性格虽软,但却不是勇敢的人。
她肯主动跟程舒逸交朋友,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程舒逸。
不想再让宋卿经历一场朋友分别,往日里清冷寡言的人难得有这样话多的时刻。
听着江宜的认真,程舒逸不再用笑和随口许诺来敷衍,而是认认真真地点了头应好。
“江医生对姐姐好负责。”司听白的话有些酸,语气也闷闷的:“那狗仔只捕风捉影讲了几句,就专门打电话来叮嘱。”
她还蹲在程舒逸腿边,抬手柄玩着程舒逸衣服上的纽扣。
挂了电话的程舒逸闻到醋味,伸手抬起司听白的脸颊,垂眸瞧着她认真道:“小狗,江医生有家室。”
江宜对程游历的好和负责,程舒逸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不断加高的医疗诊断金额,面对宋卿时的细腻负责,是程舒逸不动声色地回报。
“小狗知道,”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嘴硬道:“她关心姐姐是因为她老婆关心姐姐,她是因为关心老婆所以关心姐姐,我吃醋她老婆,自己有老婆还要关心别人的老婆。”
虽然有人对程舒逸好,司听白应该觉得开心才是,但她就是控制不住醋意。
她希望所有人都对程舒逸好,所有人都喜欢程舒逸。
但程舒逸喜欢的只能有自己一个。
宋卿太温柔又细致,还比程舒逸年长。
司听白虽然自信没人会比自己更爱程舒逸,但宋卿的存在总是让司听白有危机感。
听着这孩子气十足的话,程舒逸原本还想板着脸教训人的想法破功,忍不住笑起来:“那怎麽办呢?你去关心她老婆?”
“姐姐!”
程舒逸的话让司听白彻底耍起赖皮来,扑进程舒逸怀里蹭啊蹭:“不管,姐姐不想让我吃醋的话,就给我吃点甜的嘛。”
刺眼骄阳被阻隔在玻璃窗外,空气适宜的病房里溢出欢快笑意。
原本死气沉沉的医院也因为这个耍赖撒娇而变得鲜活。
风过树影,留下沙沙声。
……
……
烈日落在肌肤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即使房间里的空调已经降到了极致,但是片场的环境恶劣,休息室的窗户根本阻隔不了什麽。
盛南辞紧跟在眼前的倔强背影身后,她此刻的火气比外头的太阳光还要盛,但又舍不得对司明裕发泄。
昨晚本就一夜未眠,司明裕的体力早已经耗费到了极致。
现在又要为了司听白的事情忙前忙后。
昨晚的车祸让影视小镇暂停了录制,那条车道上没有监控是个非常适合制造事故的盲区地段。
司明裕亲自见了昨晚节目的总导演,又一一盘查了所有事发时相关的人,可惜的是并没有找出任何可疑的人和蛛丝马迹。
明明这些都是可以交给别人做的东西,盛南辞不能理解为什麽司明裕要亲力亲为。
既浪费时间又自我折磨,眼看着司明裕决定要再次去一趟录制厅,盛南辞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个人最会借刀杀人,”盛南辞双手环胸,忍不住嘲讽道:“她都能毁掉跟你的约定,还有什麽是做不出来的?你这样一遍遍查有什麽意义?”
她的话让原本倔强的背影一愣,竟慢慢弯下去几分。
“你要是累的话就去休息。”司明裕的语气淡淡,没有情绪起伏,“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
没有要求你跟着,也没有要你陪着。
言外之意很明显,盛南辞不是傻子,她冷笑道:“是吗?你的意思是我陪着你,倒成了我贱?”
本就一夜未眠,现在又来这个破地方忙前忙后,连杯水都喝不上就算了,还要看着司明裕的臭脸。
“你不贱吗?”司明裕冷淡地转过身,自嘲一笑道:“呵,我也挺贱的。”
这些事情司明裕本可以随便打发给人去做,只要她开口,就会有无数人抢着来邀功讨赏赐。
但司明裕不愿意。
她决定亲自来这个影视小镇,并不是指望能在这地方查到东西。
按照她对那个人的了解,那个人做事必定滴水不漏,绝不会给留下任何抓小辫子的机会。
但司明裕还是来了,她要亲自看一看司听白离开自己后过得是什麽样的生活。
又到底是什麽样的生活,值得司听白不惜忤逆自己,跟自己彻底决裂也要争取到的自由。
媒体镜头下被神化的明星生活其实也并不好过,最起码司听白现在呆着的这个影视小镇是这样。
无法隔绝热光的玻璃,时好时坏的破空调,跟普通人没什麽区别的生活环境和餐食。
一群普通人围着镜头拿着剧本,就可以把另一个普通人造成神明。
司明裕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这样的生活,但这却是司听白想要的东西。
“对啊,我们都贱,”盛南辞讽刺一笑,表情扭曲:“所以贱人就该跟贱人在一起才对,你不该奢望跟司听白有未来的,而且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司听白的命一直都跟另一个人挂鈎不是吗?”
这个道理司明裕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她不愿意信,甚至不惜自我欺骗,也要固执地留住司听白在身边。
“你放屁!”
司明裕的声音冷冷,还带着些许怒气。
“司明裕,你知道你为什麽总是被动,那个人总是能拿住你吗?”不理会她的暴怒,盛南辞慢慢往前走:“因为你有软肋,你把司听白看得太重了,重到那个人随便就可以轻易威胁到你,可是她真的会把司听白弄死吗?”
“其实是不会的,因为司听白的命是她为另一个人准备的。”盛南辞抬手抚摸上司明裕的脸颊,短促地笑了声:“你们的大姐不就是因为撞破了这一点,觉得恶心实在是受不了才这麽多年不肯回家吗?她本来才是司家接班人,又怎麽会匆匆忙忙落到刚成年的你身上呢?”
盛南辞看着眼前人,眼神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经常骂司明裕是傻瓜是笨蛋,但其实她自己才是最笨最看不透的那个人。
司明裕对司听白扭曲的情感盛南辞一直都知道,但是她实在是太爱司明裕了。
所以她看不得司明裕受苦,看不得司明裕被折磨,只要有一丁点能让司明裕开心的事情,盛南辞都愿意去做。
就连大姐曾经再三叮嘱过不许外泄的东西,盛南辞也毫无保留告诉了司明裕。
“住口。”
司明裕闭着眼极力隐忍着怒气,她的手攥成拳,指节咔咔作响:“这次不一样了,报道发出去以后,司雪就会暴露到公众面前。”
“那个人一定不会放过念念和我的。”
第142章 揭露,司家三小姐十年前绑架案的真相
这也是为什麽,那篇报道明明都没有发出去,甚至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但司听白还是会受伤害。
只因为程舒逸没有放弃。
她尝试联系江城日报的动作太大,只要跟司雪有点关系的风吹草动就会被那个人警觉,而这件事也已经传到了那个人的耳朵里,所以车祸是警告,想要的并不是司听白的命,而是给程舒逸亦是给司明裕的警告。
可怜的司听白,再一次被当了牺牲品。
看着司明裕冷下去的表情,盛南辞轻叹了声气,慢慢抬手将人拉过来:“阿裕,不要管司听白了,你好不容易拥有……”
“盛南辞。”
被半搂进怀里的人闷闷开了口,语调冰冷听不出情绪起伏。
只一声名字,其中包含的意思盛南辞已经全明了。
“嘘,”盛南辞抬起手抵住她的唇,有些急切地想阻止司明裕的话:“别说出来阿裕,我不想听。”
不想听你说她对你多重要,不想听你还要为她付出多少。
更不想听你说,你从未,从未将我放在心里过。
压在唇上的指腹慢慢挪开,变成一个大大的拥抱,盛南辞抬手将司明裕搂入怀中。
艺人休息室里安静下去,两个疲惫不堪的人依偎在一起,时间静下来,宇宙万物在此刻被孤立。
“做吧。”盛南辞的声音很轻,慢慢妥协后放弃到最低底线:“但我要陪着你,这件事风险大,而且一点要做,就一点活路都别给那个人留,不* 然司听白还是要死。”
即使盛南辞扪心自问自己想让司听白死的期盼不比那个人少,但是这样司明裕会难受。
盛南辞不愿意做让司明裕难受的事情。
自己的想法被讲出来,司明裕省去了开口的必要。
连轴奔波的身体透支消耗到极致,缠绕住自己的这个怀抱温暖又舒适,没由来地想往前靠一步。
慢慢闭上眼睛垂下头,司明裕很长地叹了声气。
谁也没再开口。
只有窗外树影婆娑间,溢进来的几丝光影。
……
……
中午日头多烈,傍晚霞光就烧得有多红。
程舒逸原以为是要去江宜医院去见面,还特意为宋卿定了礼物和甜品鲜花,换掉了病号服简单化了个妆。
看着对宋卿这样上心的人,司听白闷闷吃了好大一口醋。
趁着程舒逸换衣服的空档,司听白难得没有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上,而是悄悄在身上喷了好几次程舒逸的香水,把身上染得全是程舒逸的味道。
她的小心机根本藏不住,换完衣服的程舒逸被漫天香水味呛得轻咳。
这孩子气的占有欲惹得程舒逸心情大好,出门前主动牵起人的手。
“我都没有收到过姐姐送的花。”司听白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拉着的手,得寸进尺道:“也没收过甜品!”
刚按下电梯按钮的程舒逸回过头,忍不住笑:“宋老师没有上镜需求,你也没有?”
一句话堵了司听白的埋怨,惹得小狗更加闷闷。
垂下头的司听白摆弄着程舒逸的指尖,在心底默默记仇。
忽而发顶一热,一只温柔掌心落下来,轻轻揉了揉小狗脑袋。
“不要吃醋。”程舒逸说:“乖。”
熟悉的鸢尾香萦绕在鼻息间,司听白眼睛亮了亮,抬起头。
“我忍不住,”司听白眨眨眼睛,轻声说:“而且姐姐你对她……”
“只有你是小狗。”
程舒逸的声音温柔,唇边隐有笑意:“姐姐只爱你一个。”
明明程舒逸只是随口讲了句话,司听白的心情就立马阴转大晴天。
“姐姐不是哄我吗?”这句承诺太难得了,还是在没有任何逼迫情况下,由程舒逸亲口讲出来的,司听白轻声问着:“真的只爱我一个吗?”
看着眼前人几乎是瞬间亮起来的眸子,程舒逸忍不住笑出声。
“只有很乖的小狗才配被哄。”程舒逸轻声道:“而且这句话不是哄你,是承诺。”
承诺只爱你一个,承诺就有你一只小狗。
心脏在片刻间被柔软甜蜜浸透,司听白还没来得及开心,下一瞬那个猜测在她心底冒头。
她看着眼前漂亮温柔的人,抿了抿唇很轻地说:“姐姐,如果有一天小狗带给你的不只有快乐,还有伤害,你会抛弃小狗吗?”
即使现在事情尚不明晰。
但司听白的直觉一向很准,一旦那报道被翻出来,外部力量介入进来调查。
那麽当年的事情都会被翻出来,那些给予程舒逸的伤害多半跟自己有关。
如果程舒逸知道她最爱的姐姐,她遗憾的周昭,还有她被迫放弃的理想都是因为司听白。
那她还会……
“小狗要伤害我吗?”程舒逸看着眼前躲闪的人,轻轻向前一步,“那我只好把小狗关起来,好好调///教调///教了。”
原本还忐忑不安的情绪被这句话抚平。
暧昧的情话在此刻变成稳定情绪的安抚剂,程舒逸仍旧笑着,一贯锋利的人难得袒露出的温柔,即使只有一点点都足够让人彻底沉沦。
“小狗不会伤害姐姐。”司听白的语气坚定,认真道:“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姐姐。”
即使是司听白曾经最为珍惜的家人们也不允许。
没有人可以再给予程舒逸伤害。
“真乖。”程舒逸低头在司听白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鲜活明艳的唇红浸染瓷白肌肤,程舒逸轻声哎呀了下,抬起手想擦拭:“把小狗弄脏了呢。”
“不要,”司听白偏头躲开这个擦拭的指尖,小声道:“我要留着姐姐的痕迹。”
……
……
见面地址被从江宜医院更改到了鹤苑。
司听白牵着程舒逸推开门时,包厢里还出现了另一对意料之外的人。
“哎哟听白宝贝儿!”女人的声音娇又魅,明明是一句普通的唤却变得风情又暧昧:“好久不见啊,来给姑妈好好瞧瞧。”
许是调戏宋卿顺口习惯了,看着比江宜还小十岁的小孩,云九纾下意识又以姑妈自称起来了。
司听白的脑子在瞬间短路,迅速牵紧了程舒逸的手,往人身边缩了缩。
上次见云九纾还是在江宜医院办理盛知鸢入院手续时。
那次对程舒逸情绪影响波动有多大,云九纾的挑衅和风情有多惹火,司听白当然没有忘记,但是现在她不需要这样做了。
甚至迫切地想跟云九纾撇开关系。
“姐姐,我不认识她。”小狗瞬间变得慌张,一张纯良无害的脸上还留着唇印,乖极了:“也不是她的宝宝。”
看着司听白这反应,云九纾瞬间不爽了,啧啧道:“好啊小兔崽子,当初找姥娘帮忙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懂分寸,现在和好了,不要军师了?”
包厢里默默吃瓜的江宜宋卿视线齐刷刷落在程舒逸身上。
尤其是江宜,她捧着水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眼前被调戏的人满脸慌张,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犬。
程舒逸的表情则更是精彩,唇边笑意犹在,但周身的气场慢慢变得淩厉。
该说不说,江宜还真挺感谢司听白的到来,云九纾的调戏重点终于从宋卿身上挪开了。
看样子以后让宜程颂忌惮的存在又会多一个咯,这样想着,江宜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始终沉默着的人身上。
看着宜程颂那张万年冰封的冷酷脸,江宜心满意足喝了口水,轻叹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听到这声幸灾乐祸的宋卿没忍住笑,轻轻扯了扯江宜的衣袖。
“九老板,”程舒逸不动声色地牵住司听白的手,轻轻安抚着躁动的犬:“好久不见。”
很适合寒暄见面的四个字,如果此刻云九纾不是重点都落在司听白身上的话。
那麽程舒逸还真想好好跟云九纾社交一下。
毕竟全江城的私宴都被云九纾垄断在手中,她手里有的八卦和猛料绝不比狗仔手里少。
圈里人都知道云九纾的私宴是最安全的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提镜头了。
所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和交易,也会选择在鹤苑完成。
如果可以跟云九纾成为好朋友,那麽她手里握着的资源,足够让程舒逸在现基础的地位上更上一层了。
商人的劣性在此刻一览无余。
程舒逸的视线落在云九纾身上,意外地与眼前人的视线相接。
只一个视线相接,程舒逸就轻易看破了云九纾此刻的想法。
那天太急太冲动,以至于程舒逸并没有注意到云九纾看司听白时候的眼神。
在此刻看来,似乎和自己看云九纾时的眼神没什麽两样。
这样想着,程舒逸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突然生出了几分好奇。
司听白身上会有什麽是云九纾想得到的呢。
“好久不见舒逸呀,”见人看破自己的视线里的打量,云九纾分毫不慌,抬手落在身侧人的肩膀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爱人,宜程颂。”
没想到云九纾会主动开始介绍人,江宜和宋卿齐刷刷转了视线。
这麽多年的妻妻默契让宜程颂早已经习惯了云九纾的不按套路出牌。
冷淡的女人只是掀起眼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黑色衬衣被挽起袖口,漂亮的肌肉线条象征着力量,长至锁骨的发挽在耳后,英气十足的眉眼间还能窥见几分江医生身上的张扬肆意。
只是比起江医生,宜程颂要多了几分沉稳和深邃。
尽管一句话都没有,但周身强大的气场叫人无法忽视。
司听白看向宜程颂的视线愣了几分,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好熟悉。
虽然对这张脸没印象,但司听白可以肯定,这个名字自己绝对听说过。
“这位就是宜上将吗?”
程舒逸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招呼,牵着司听白落座:“之前只听说过九老板有个稳定伴侣,没想到今天有幸见到真容。”
她的视线落在宜程颂身上,毫不保留地打量着。
“程小姐听说过我吗?”一直没开口的人难得接话,宜程颂的眼神也落过来,只是片刻后移到了司听白身上。
小孩攻击性十足的眼眉和周身凛冽的气质,与年轻时候的司雪十分相像。
像到宜程颂都有几分恍惚,忍不住多停留了几分。
意识到那个气场强大的人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司听白也抬起眼,不甘示弱地凝视着。
现场的气氛眼看着要走向社交商务的味儿了。
江宜非常适宜地放下杯盏,轻咳了声:“姑姑姑妈不许打官腔,舒逸是我病人的家属,今晚我本来是要商量舒逸姐姐手术的事情。”
结果现在要莫名其妙弄成什麽社交场所,江宜决不允许,她八万八一顿饭可不是用来讲这个的。
宋卿也点点头,轻笑起来:“舒逸舒逸,快来看看我今天的妆容怎麽样?”
最近宋卿的做饭兴趣又加了一项化妆,她喜欢把自己和生活都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而程舒逸也惯着她,大把高奢护肤品送不停,还特意安排邵苏带着明星御用造型妆容师帮宋卿琢磨风格。
“很适合你。”程舒逸轻笑着回答她,在面对宋卿时,不自觉地柔和了眉眼。
饭桌上的氛围瞬间轻松了下去。
但司听白却无暇顾忌周围,她确定自己没见过宜程颂,但是这个名字实在熟悉。
总觉得是在什麽地方见过的。
而宜程颂的视线也时不时会落在司听白身上,两个人默契地视线相接,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那我跟听白明天收拾东西就住过去。”程舒逸跟江宜确定着安排:“后天上午的手术吗?”
江宜点了点头,应声道:“上午的,我会降低一切风险,让手术在最快时间结束。”
话题聊到了程游历身上,原本还在跟宜程颂彼此眼神试探的司听白分了神。
“最快只能后天吗?”司听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神色间闪过些许不自然:“明天能做吗?”
那篇报道发布后会带来什麽样的后果,司听白也不敢预估。
之前听程舒逸讲过程游历的病是被人为控制的,司听白没把握排除掉司家人的嫌疑,可是她又想不出来司明裕这样做的目的,更想不出来如果不是司明裕,还会有谁控制这件事。
沉浸在自己思绪纷乱中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
程舒逸刚刚还温柔笑着的表情已经变了,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复杂和说不清的情绪。
“最快也只能是后天。”江宜耐性解释了一番病人身体和手术流程,反问道:“为什麽非要提前一天?”
这个问题也吸引了宜程颂跟云九纾,妻妻二人的视线一齐落过来。
“没事。”感受到视线落过来,司听白抿了抿唇:“后天就后天,那我们可以今晚就去医院陪着吗?”
事情没有解决前,司听白决不允许程舒逸再承担半点风险。
以司明裕那个变态对自己的占有程度,她是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司听白突然觉得讽刺,这惹人讨厌的占有欲,竟然也能成为自卫的武器。
现在除了利用司明裕去引出背后的人外,司听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江宜非常爽快答应了,“今晚佩妮值夜班,我叫她给你们安排个高级病房,顺便给舒逸的手重新处理下。”
虽然电话里程舒逸说没受伤,但这手怎麽藏都藏不了。
被这句话唤回神的程舒逸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冲江宜笑:“那我就谢谢江医生咯。”
始终沉默着的宜程颂跟云九纾没再开口,仿佛今晚真的只是一场普通商议程游历病的饭局。
鹤苑的造景贵气,菜式更是一绝。
吃过饭后宋卿舍不得回家,非要亲自送程舒逸跟司听白去医院。
江宜刚还幸灾乐祸的心又死了,磨了磨后槽牙,默默当起了司机。
包厢里随着年轻人的离去而变得沉寂。
坐在主位上的妻妻除了初见时打过招呼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状态。
看着门口监控里的四人离去,云九纾才终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索出烟来:“刚刚为什麽不让我问?确定这个小孩就是当年活下来的司三小姐吗?”
“确定,”宜程颂的视线跟随着云九纾,在火机即将点燃时,抬手将人烟抢了过来:“她跟她的母亲司雪,长得一模一样。”
被抢火机的人还没来得反应,在听到母亲两个字后,云九纾满头雾水:“啊?司家三姐妹不是司雨生的吗?”
百年司氏企业是绝对的母系传承。
为了保证血脉的延续,每个继承人都是从最优质的库里筛选基因,由继承人孕育新继承人。
一般都是双生,司听白这一脉倒是少见的三姐妹。
相比起总是在台前露面的司雨,那个二把手司雪就要神秘许多了,饶是今天这麽发达的网络时代,也仍旧找不到一张正脸照。
“司家的秘密大着呢。”
宜程颂丢了烟,抬手将人环抱过来:“不过这个秘密很快就要揭开了,必要的时候,我们得帮这孩子一把。”
“确定当年的事情她没参与吗?”问完后云九纾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蠢,哦了声道:“知道了,那最快什麽时候?而且江小宜医院你派人了吗?别牵扯到她和卿卿。”
这是悬在云九纾心里近十年的石头。
她希望落下来的时候只砸到真正该死的人。
“安排了,都秘密护着呢,”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发顶,宜程颂的声音冷冷:“因为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此刻被圈在怀中的云九纾并没有意识到这句快要揭开的分量。
被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叮了一声。
新进来一条陌生信息。
直到第二天晨起,一跃而上的几条重磅新闻,炸得各大媒体措手不及。
……
……
站在浴室里刷牙的程舒逸拿着手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晚她依着司听白,从江城医院搬到了江宜医院。
贴心的江医生安排了双人病房,手术未进行之前,程游历都跟她们睡在同一个病房。
关于昨晚饭局上司听白的异样,程舒逸并没有多问。
但她知道,昨夜的司听白睡得并不好,甚至是没有睡过觉,因为程舒逸几乎整夜都能听觉到细微的下床声音。
司听白在担心程游历,在警惕病房里会有人出现。
直到看见了手里的热度话题,程舒逸在明白司听白那担忧从何而来。
那条罗月华辛辛苦苦制作出来却被拦下的新闻突然刊登了。
就登在京速报上,甚至还被京城新闻的大v做了网络转载。
但真正让程舒逸意外的是,跟在那条报道下的另一个新闻。
#揭露,司家三小姐十年前绑架案的真相
#司氏老宅起火
第143章 她要回去了,你小心
司家老宅起火?
老宅这两个字唤醒了程舒逸尘封住的一些零星记忆。
当年司氏出事受到冲击,股市动荡资金流失,名下许多产业和房产都被查封,程舒逸没记错的话,这栋老宅子也是当初查封掉的产业之一。
即使后来司明裕接手了司氏,她好像也没有接手收回这套老宅子。
按道理说这套房子仍旧是被查封的上缴的状态,常年无人居住的地方为什麽会突然着火呢?
程舒逸快速漱了口,扯过洗脸巾敷衍蹭着脸,顺手点进了那词条。
相关词条是由官博报道出来的一则新闻,发布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一般被官方账号曝光出来的事件都不会被压热度,所以短时间内起火这个词条的热度迅速猛涨,此刻正盖过了其余娱乐新闻稳稳钉在热搜榜单第一位上。
但程舒逸还是敏锐意识到了不对。
即使再不压热度,能在半小时都不到的时间就能扩散到这样的程度,这则新闻背后一定是有推手在做的。
对方应该是娴熟老手,不然不会操作的这麽顺利。
官博的报道没什麽看点,蓝底通报,只是基本介绍了火势和伤亡,在报道出来时老宅子里的火势就已经控制住了。
程舒逸点进相关词条,看见了一些视频和图文。
曝光的视频里被烧得乱七八糟的院落中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被查封的宅院起火报道里却并无人伤亡。
这场火起的奇怪,不为伤人,似乎就是想点燃些什麽。
程舒逸带着满肚子疑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才发现,司听白不知道什麽时候伏在程游历床畔睡着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
都已经上午了太阳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冷白调调的天空底色溜进来把房间也弄成不太开心的阴。
趴着睡去的人背脊紧绷着,仿佛随时都准备着坐起来。
阴恻恻的光影垂在司听白的侧脸,那抹不开心的阴在她眼眉间晕开,原本鲜活快乐的小狗此刻看起来灰扑扑的。
原本满肚子的疑惑在这一刻被压了下去,现在比起刨根问底,司听白更需要好好休息。
程舒逸看向司听白的视线不自觉地变得柔和,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昨夜司听白像小孩子一样闹觉,总是不安稳。
几乎是每隔半小时就会下床看看程游历的状态,时而检查窗户关好没,房间门反锁没有。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足够轻,甚至根本没有弄出过响动,但程舒逸全都清楚。
这几天司听白的精神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或者更早一些,从司听白在做决定将自己的身世公之于众时,她心就已经开始拉起紧张的防线。
那篇关于身世的报道一经发布,就意味着司听白决定站到与自己家族的对立面,她要挑战和面对的人,是与她有着同样血液的家人。
这对于才刚十九岁的人来说,未免有些太过于残忍。
程舒逸心疼的叹了声气,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准备为司听白披件衣服。
可她才刚迈出腿,睡着的人瞬间就惊醒了。
椅子受到撞击在地板上发出刺耳拖拽声,尚未睁眼的人条件反射地弹起。
“谁!”司听白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布满红血丝。
警惕环视一圈在意识到出声的人是程舒逸后,原本竖起来锋利的刺又软下去。
“姐姐……”
看着程舒逸满眼心疼,司听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轻声道:“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病房里此刻安静极了,只有程游历仪器的声音在滴滴答。
无声的压抑弥散在空气中。
明明紧绷着的人此刻状态更糟糕,可她却下意识还要来关心自己,程舒逸的心疼几乎要抑制不住。
“笨蛋。”
程舒逸抬脚朝她走过去,将紧绷着的人慢慢拉入怀中:“困为什麽不去床上睡?”
入怀是一抹凉意,长时间久坐让司听白的关节变得有些僵硬,拥在怀里硬邦邦的。
整夜不睡又高度紧绷,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住的。
程舒逸低低叹了声,忍不住用手开始轻拍着怀中人的背脊。
她才十九岁,不该生活的这样累,程舒逸忍不住怜惜,更多的是内疚。
被拥紧的人将头轻轻枕过去,那带有柔和鸢尾浅香的纤细单薄肩头成了司听白的依靠。
“我不困姐姐。”司听白轻轻蹭了蹭程舒逸的肩颈,扬起脸强撑起笑意:“刚刚只是趴了一下。”
她的故作轻松格外惹人心疼,尤其是那双熬红的眼睛。
程舒逸抬起手挽了下司听白的发,柔声道:“睡一会儿吧,刚好我也有点困,就当是陪我。”
虽然是夏天,但室内空调开得很低,指尖滑过脸颊程舒逸被冰了一下。
心头的疼惜被这凉意无限放大,程舒逸难以想象司听白过去经历了什麽,在如此糟糕的坐姿和环境下,都已经困到睡着却还是对声音如此敏感和警惕。
感受到程舒逸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司听白轻轻笑起来:“好哦姐姐。”
自从昨天威胁完司明裕后,司听白心里就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担忧。
她确信司明裕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但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司听白不敢预估。
那人始终躲在暗处,她的眼线和手段不容小觑。
现在程游历的手术日期近在眼前,这个关键的节点上,司听白能做的只有时刻警惕着变动。
这矛盾是由自己引发的,那麽引发的后果也该由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小狗。”
捕捉到司听白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坚定,程舒逸表情变得严肃:“不论接下去要做什麽事,都别对我有隐瞒。”
虽不知为什麽司家那被查封多年的宅子会离奇起火。
但程舒逸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她总觉得似乎有什麽事情要发生。
现在唯一让程舒逸在意的,一个是姐姐,另一个就是司听白。
昏迷十年的程游历在医院有江宜的人手照看,程舒逸并不担心,但是司听白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对。
还没等司听白回答,房间门被敲响。
几乎是瞬间,程舒逸感受到刚刚放松警惕的人又紧绷了起来。
像一只警觉的犬,时刻都在等待着反击和战斗。
“程小姐您醒了吗?江医生说需要开个小会,”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后,薛静鸢的声音响起:“关于明天手术的一些须知,您现在有时间吗?”
在听到薛静鸢的声音后,司听白绷紧的身体慢慢松懈下去,再一次将头抵在程舒逸的肩膀上,仰脸瞧她的下颌。
“哦好,我马上过来。”程舒逸虽然应了声,视线仍旧落在司听白身上。
即使是温柔的程舒逸也颇具压迫感。
司听白知道自己试图逃避的动作被看破,于是点点头:“我答应你姐姐。”
太多次的撒谎已经练就了司听白,做出这声承诺时她脸不红心不跳,表情依旧纯良。
“承诺了就作数了,如果你再敢耍我一次,”程舒逸轻轻抬起手抚上怀中人的脸颊,声音冷下去:“我一定会狠狠教训你。”
司听白点头如捣蒜,连连应声:“知道啦姐姐。”
得到眼前人的许诺,程舒逸暂时选择了信任。
明天就是手术了,程游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关键的一次。
程舒逸的重心本该全部放在姐姐身上,但此刻她却更加担心司听白。
直到亲眼看着司听白乖乖躺到床上后,程舒逸才终于走出病房。
本就安静的病房变得如死一般寂静。
静静在被子里等了许久,司听白再次坐起来。
她的手机贴着口袋在震动,不断有新消息进来。
大部分自于司明裕,夹杂在其中的一条陌生号码的来信格外吸引了司听白。
她抬起手将信息点开,简短的十个字映入眼帘——
【念念,她要回去了,你小心。】
……
……
会议开了无数次,各项风险经过反复排查。
终于迎来了程游历二次手术当天,窗外的天气仍旧没有好起来。
烈烈夏日几乎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暑气,即使气温仍旧高的吓人,阴恻恻的云层翻涌就是不见有雨落下。
几乎是一夜未眠的程舒逸坐在家属等候区,忍不住地反复深呼吸。
与过去那麽多次独坐在长夜中盼天明的胆怯不同的是,这一次程舒逸更多的不是紧张无措,而是期待。
因为有双温暖的手臂正环绕着她的腰肢,变成底气撑着她。
司听白的身上总是有股好闻的清冽冷香,少年人独有的鲜活与医院的死气完全不同。
“舒逸呀舒逸,”宋卿提着保温盒,看着几乎是要将彼此揉入到骨血中的二人,忍不住打趣:“第一次见你等手术时,不再是低落的了。”
程游历入住到医院后,也经历过几次急救波折。
每一次宋卿见到的程舒逸状态都差到离谱。
即使是再骄傲锋利的人在病房外,在死神面前都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但这次,宋卿很庆幸程舒逸不再是孤立无援的,她身后有一双手拥抱着她。
“宋老师好,”司听白先一步打招呼,冲宋卿礼貌轻笑着。
“卿卿。”程舒逸也抬起头,对打趣自己的人勾起笑意:“你怎麽这个点过来了?”
一般宋卿出现的点都会是在江宜工作结束时,而今天又是工作日,宋卿的到来让程舒逸更意外了。
“当然是陪你咯。”
宋卿在程舒逸身侧坐下,将保温桶给打开:“我猜你没吃早餐,来尝尝我新研究的小蛋糕。”
蓝莓酱的清香溢出,驱散了些许医院内的压抑沉闷。
程舒逸的眼睛亮了亮,语气里满是惊喜:“这个酱不会也是你自己做的吧?”
“对呀,快尝尝看。”宋卿忽而一笑,温柔道:“就是医院设备有点简陋,等姐姐出院后去我家,我给你做更好吃的版本。”
敏锐捕捉到了些什麽的司听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卿,视线里满是感激。
她猜测昨夜应该不只有自己没睡成,宋卿和江宜多半也没有休息。
感知到视线,宋卿拿起一块小蛋糕抬起眼,迎上了司听白的视线:“听白你也尝尝看,不要太担心,没事的。”
别有所指的三个字,回应了司听白眼神里的感激。
昨夜散局后,云九纾曾特意去过一趟江宜和宋卿的家。
她叮嘱过宋卿,最近这几天要多跟江宜呆在一起,最好是一起搬到医院去住下,能不出医院就不要出医院。
上头接到过不少虚假捏造出来的对江宜医院的举报,目的是为了逼医院整修停业。
但好在医院是由宜程颂亲手批办的,所有递上去的手续都被宜程颂压住了。
暗地里有人使绊子,医院外说不定也有人在盯梢。
敌不在明,程舒逸姐姐的手术一点岔子不能出,云九纾第一次那样严肃的对江宜下命令,要她保证程游历能醒来。
所以昨天都已经回家了的江宜和宋卿又被云九纾派人护送回了医院。
“谢谢,”司听白双手接过蛋糕,由衷道:“谢谢您,也谢谢江医生。”
二人这样的客气疏离,让程舒逸意识到有些不对,可当程舒逸再抬起头时,宋卿又开始招呼程舒逸尝别的口味。
漫长难捱的手术时长在甜品的抚慰下,过得格外快。
当那闪着红光的三个字灭下去后,手术门被推开了。
尚在昏迷中的程游历被推出来,江宜抬手摘掉了口罩,淡声道:“手术很成功。”
简短的五个字驱散了盘旋在等候区的压抑。
程舒逸紧绷着的心弦彻底松懈,她转过身埋入司听白的怀抱中,再也抑制不住喜悦的泣声。
成功。
久违的两个字,程舒逸等了十年。
回应她的是司听白轻轻地拍抚,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松动。
司听白抬起眼望向窗外阴恻恻的天气。
那久压在云层之下的暴雨,正在等待一场风的搅动。
贴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轻震了一下。
司听白没有理会,她弯腰,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第144章 你终于来了
长久无人回应的手机屏幕亮至熄灭。
紧紧拉着屏蔽帘的房间里那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吃掉了,面对面坐着的人谁也没开口,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闭空间中,无声压抑迅速蔓延着。
直到一星火点子擦亮夜寂,燃烧后的尼古丁腾升。
“下一步。”盛南辞的嗓音干涩微哑,带着些许疲倦:“想点哪儿?”
老宅的火是引子,但是起到的效果似乎并不显著。
那新闻放出去两天了,非但没有引起关注,就连关于司听白身份的那篇报道也被人给秘密处理了。
现在网友的重心点都偏娱乐化,只靠一把火和一则新闻,是根本掀不起司明裕预期中的风浪程度。
毕竟这事往大了说是涉及到十年前的旧案。
但往小了说,其实也不过是司家的家事而已。
甚至还是一件发生在十年前的家事。
沉默着的人叹了声气,慢慢倾身向前,抬手接过盛南辞手里的烟,“就点在司氏吧。”
司明裕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被交换过来的烟蒂还沾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薄薄轻烟从她的唇齿间溢出,在黑暗中飘出一条平直的线。
既然家事不能引起轰动,那麽就在公事上来一点震撼吧。
“你疯了!?”
原本还懒散瘫坐着的人瞬间弹坐起来。
这句话不亚于平地惊雷,炸得盛南辞理智全无:“司明裕我警告你,我是不可能同意你这样做的。”
老宅是司雨的秘密产业,点了就点了,盛南辞一点不心疼甚至还觉得不够。
可是司氏不同,现在司氏的一砖一瓦都是司明裕亲手打造的。
她独自在多少个长夜里熬过来,从濒临破产的境地拽回成如今的欣欣向荣。
现在居然要为了司听白,轻飘飘的毁掉。
“我没要你同意。”司明裕淡淡呼出一口烟圈,抬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簌簌白灰落下:“这是通知。”
新闻被压,报道被撤。
事情发酵到现在,那个人仍旧不肯露面。
就连百年老宅被毁她都能沉得住气,家族荣光在那个人眼里狗屁都不是,既然她不在乎,那麽干脆全毁掉好了。
这样想着,司明裕深吸了口气,直接将那刚燃不久的烟掐在了烟灰缸里。
下一瞬,房间里的灯被啪地按开。
盛南辞动了脾气,平日里明艳张扬的笑颜在此刻阴沉的可怕:“司明裕,我怎麽觉得你在布一盘更大的局啊。”
从成年礼上任由司听白叛逃离家时,盛南辞就已经觉察出了不对。
以司明裕的性格和对司听白的占有欲,她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司听白离* 开她那麽长时间的。
可是过去的那一年里,明明司明裕有无数次可以抓回司听白的机会与理由,但她却从来没有行动过。
不论司听白是不惜破坏世交毁掉联姻,还是违背家训公然抛头露面出道成团参赛,现在更是为了程舒逸不惜跟她翻脸。
但司明裕一次都没有生气过,甚至连半分失控都没有。
她的情绪简直稳定的都已经不像个正常人了。
当一个人早已经习惯了掌控另一个人,并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那她怎麽可能会允许自己的所有物被打上别人烙印的呢。
盛南辞眯着眼睛,试图从司明裕脸上瞧出些什麽来。
但很可惜,司明裕仍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疏离冷漠冰山脸。
“你想多了。”司明裕语气淡淡,指尖无意识又把玩起掌中的玉石。
这是块上好的翡翠料子,被精心雕刻成锦鲤的形状,那尾鲜红游鱼在指尖中活过来,却怎麽也绕不出那指尖。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盛南辞试探无果,转身又坐回去:“当初的司氏闹出那麽大的动静,后面是怎麽稳定下来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懂吗?”
当年十八岁的司明裕被迫终止学业,被司雨强势逼着回国,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被推到台前接手家业。
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司家大姐在二十岁那年带着足够的钱负气出走。
至今没人知道她为什麽会离开家,也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具体定居地。
司明裕这个原本被丢在国外当成二把手培养的棋子一夜间被扶正,所有的压力全都落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压,就是七年。
七年里司明裕没能睡过一个好觉,就连生病也是插着滞留针处理工作。
这些苦都是司明裕独自吞下去的,却真真切切疼在了盛南辞的心里。
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司明裕拿她自己去冒险的。
现场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互不相让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地叩响。
瞬间的警觉,盛南辞皱着眉望过去,没好气地问:“谁?”
她们俩在江城的行程是绝对保密的,就连居住的酒店也是司家自己的产业。
能准确敲开这扇门的人,只有司家的人。
难道是那个人?
盛南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沉默着的司明裕,在对方脸上看见了同样的警惕和瞬间的绷紧。
一时间空气也变得凝重,没人开口讲话。
但那声敲门的动作似乎只是为了通知,因为下一瞬,酒店门就被从外面给打开了。
原本坐着的盛南辞瞬间直起背脊,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不同于盛南辞的过激,司明裕仍旧把玩着指尖的锦鲤,视线紧紧盯着那被一点点打开的门。
如死水般的眸子在看清楚来人时,几乎是瞬间活过来,飞旋在指尖的游鱼停滞,司明裕站起来了。
“司听白?!”
盛南辞没忍住叫出了声,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立马表露出攻击性:“你来干什麽?你怎麽会找来这里?”
“你为什麽还不离开江城?”没有理会盛南辞,门被关上,来人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带着些许稚气的精致面容。
司听白盯着正看向自己的人,语气不算好:“是想呆在这里跟我一起等着被控制吗?”
自从那天在医院见过后,司听白再没回复过司明裕发来的讯息。
即使那些讯息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吃饭和多注意身体,但司听白知道那篇报道发布了,也知道司家那处被查封的老宅,那个‘囚禁’着司听白度过青春期的地方是被司明裕亲手烧毁的。
所以在亲耳听见程游历手术成功,又哄着为程游历提心吊胆一整夜的程舒逸睡下后,司听白才独自从江宜医院溜了出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司听白的确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了解司明裕一些。
几乎是没费力气就准确找到了司明裕的所在,甚至准确猜到了司明裕的下一步动作。
而冷了一整晚脸的人却像感知不到被讨厌了一样,司明裕忽而一笑,轻声唤:“念念,你是怎麽知道我在这里的?”
司明裕没想过司听白会出现,更没指望过还有机会能再见到她。
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像一束光,点亮了司明裕颓然了整整两天的心。
“别扯开话题,”司听白皱着眉,表情有些不耐烦:“我要你做的东西你已经做完了,现在你应该回你的京城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大姐的短信像一记警钟,提醒着危机时刻会降临。
原本想靠着那篇报道引发点风浪的计划失败,司明裕点燃的那场火释放出的信号让司听白意识到了不对。
“我正在做我该做的事情啊。”司明裕温柔一笑,下意识朝着司听白靠过去:“我不会离开江城的,我要保护你,保护我的念念。”
她的眼神炙热,尘封许久的冰山被炙热的爱火灼化。
滔天爱意被隐忍在朝着司听白走的每一步里,脚步微停,司明裕前进到进无可进的距离,隐忍而又痴迷地瞧着眼前人:“念念,你是在担心我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司听白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声道:“我为什麽要担心你。”
这冷静的声音刺破了司明裕的幻想,刚刚还炙热的眼神慢慢冷了下去。
司明裕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失落,但转瞬又重新勾起笑意:“放心吧念念,这件事你什麽都不用管,我会帮你……”
“你?”司听白不屑地轻笑了声:“你拿什麽帮?你连司雨真正在意什麽都不知道,以为烧个宅子就可以激怒她吗?”
她的态度恶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盛南辞听得直皱眉,忍不住开口道:“司听白,你有什麽资格说你姐?”
原本在司明裕身上堆积的满肚子火气正愁无处发泄,盛南辞终于找到了情绪宣泄点。
“连一篇报道都发不出去的人,你就有办法激怒司雨吗?”盛南辞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这麽多年你也不过是躲在司明裕的羽翼下才过的滋润,你不要每次都是一副谁欠你什麽的样子,真正亏歉的人应该是你司听白。”
房间里最后一丁点温馨体面也被这句话给残忍扯破,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不就是要引她出来吗?”司听白冷冷勾唇,眉眼间满是狠厉:“我早就已经做了。”
她的这番话落在盛南辞耳朵里就跟小孩逞强没区别,盛南辞忍不住讽刺大笑起来:“你?你有什麽本事?”
“我能有什麽本事?”
司听白仍旧是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不过是发了张图而已。”
早在那天威胁完司明裕发布报道后,司听白就已经先用自己的微博账号发布了照片。
从不在互联网中有痕迹的司雪,第一次露出正脸照。
那张封存住所有童年美好的写真照,照片中的司雪明艳动人,依偎在她怀中的司听白稚气天真。
那条微博司听白并没有让黎姿操作,所以也没有登上热搜,更没有掀起什麽水花。
可是图已经在司听白粉丝群体中扩散,甚至有不少听白的雪用上那张图去做头像。
而大姐发来的那条短信,正是那图引发的。
盛南辞带着困惑从黑名单里把屏蔽的司听白账号拉了出来,她并没有转发相关报道,最新一条博文的配图已经被屏蔽了。
但是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的粉丝头像正是司听白小时候的照片。
“你…”盛南辞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下一瞬手机被夺过去。
司明裕看着被扩散的图,评论区全都是夸奖,有对司听白的也有对司雪的。
那被司雨视若珍宝,吝啬到连一张背影都不愿流露出去的底片,就这样被司听白公之于众。
“念念你……”司明裕没想到司听白会把事情做的这样狠绝。
她几乎是半点生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我说过了。”
司听白没有理会眼前人的震惊,只是又重新戴上口罩:“我从来不需要谁的保护,我要得到的东西,我自己就能做到。”
如果那篇报道不是被司明裕拦下来的,司听白也没想过要拉司明裕入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司明裕不仅入局,甚至还想要操控后面的走向。
“现在,我的诉求说完了。”司听白戴好帽子口罩,冷漠地转过身:“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那麽后面的事情你不许再插手。”
在得知周昭是间接为了自己而死,程舒逸的所有苦难都由那起绑架案开端时。
司听白就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
她不在乎会付出什麽代价和后果,只是由她而起的事情,就该由她而结束。
“念念——”
司明裕反应过来刚预劝阻,可回应她的是干脆利索地关门声。
一如来时的潇洒,少年走得决绝。
……
……
程游历的手术很成功。
在术后第三天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但是太长时间的卧床和被无数次手术透支过度的身体,让她不得不继续呆在ICU里,短暂的清醒后,再次陷入沉睡昏迷。
但江宜说康复期在一周到半个月,所以在这个期间程游历随时还会再次醒过来,并且随着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程游历的状态也会越来越好。
会逐步恢复原有的身体机能,直到能正常交谈。
她的话取代了窗外的太阳,即使江城持续了长达一周的糟糕天气,也仍旧没有影响到程舒逸的好心情。
这段时间程舒逸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在照顾程游历身上,并没有注意到网络上的信息更叠。
司家老宅的火起的突然,通报过后并没有详细一步的深入调查。
那天的警告似乎起到了作用,司明裕果然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但司听白知道,她还是没有离开江城。
距离大姐发的那条短信已经过去了一周,这一周里司听白的生活如常,每天除了陪伴程舒逸外,偶尔还会处理工作事宜。
少女宇宙的录制还在继续,只是司听白从最开始的主题舞导师变成了出道夜的加盟嘉宾。
又是一个坏天气,黑沉沉的云重到几乎要垂到地面上。
“江宜说我们可以多跟姐姐讲讲话,”程舒逸更换着无菌服,表情里是难以掩饰的期待和兴奋:“她说多休养,姐姐有机会恢复到正常交流的状态。”
站在玻璃外面的司听白点了点头,眉眼温柔:“真好,一切都在好起来。”
“是的,一切都在好起来。”
换完衣服的程舒逸忍不住抬起手,对着空气捏了捏。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不能直接碰司听白的脸,只能轻声说:“乖乖等我出来。”
ICU的探视一次只能进一个人,所以每次司听白都会在门口等待程舒逸。
“好,”司听白轻声应道:“我等姐姐。”
更衣室的门里落下遮挡帘,程舒逸推门进入ICU。
当亲眼看着程舒逸的身影消失,原本该等在门口的司听白却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走了。
她的手机合时宜的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但司听白没有理会。
医院坐落在市中心,从后门绕出去会是一片难得的清净之地。
当心里默数到第七十六步时,一束刺眼强光从身后穿透司听白的背脊。
呼啸的风声混杂着油门失控声击打着司听白的耳膜,急促刹车响带动的狂风卷起少年衣摆。
强光就定在身后,车辆与肉身保持着不到一掌的距离。
只要司听白再往后一步,或者那车往前滑动一分,就会径直从司听白的身上碾过去。
刺眼的车灯未被熄灭,紧绷了这麽多天的精神在此刻被放松。
少年转过身,面向停在身后一步之遥的那辆车。
连阴了半个月的天气此刻终于有了变化,天边乍然出现的闪电撕破云层。
与主驾驶上的人对上视线。
司听白勾唇一笑,冷冷道:“你终于来了。”
第145章 就准备了这点东西吗?
被推开的车门里徒然蹿出好多个黑影来,与乍起的风一起朝着站在原地的人扑过去。
降下雨来几乎是在一瞬间里发生的事情。
惊闪撕裂天际,黑压压的云层不断下坠着扩散将日光吞吃了个干净,世界骤然变成黑色调,豆大的雨滴重重砸下又被狂风拍得乱七八糟。
目的达到后的车裹在雷声里,轰隆一阵走远了。
空气里的糟糕味道被雨滴溅起的土腥味冲散,砸在玻璃窗上的雨滴飞溅四溢,碎裂成渣。
轰隆——
几乎将天给劈开的那道雷光映亮黑寂,惊得室内人忍不住分神。
“姐姐啊,这场雨终于是下来了。”程舒逸回过头,视线落在身侧人的脸颊上,唇角不自觉勾起笑意:“就等这场雨过,你会跟着天气一起好起来的。”
她的语调轻柔,回荡在病房间。
但能回应她的只有仪器运作时发出的声音。
那占据面颊四份之二的面罩供着氧,被氧浸润的唇泛着病色的灰,长久未见阳光的肌肤白得像瓷器,衬得眼眸更加黑亮。
被各式各样细线缠绕着的人似乎并没有被雷声惊扰,只是很轻很轻地眨动着眼睛,微微张开了唇,似乎想讲话。
“江医生说你醒来的时间将会逐渐增长且稳定的,”程舒逸看出程游历的渴望,耐心地解释着:“但因为太长时间的昏迷导致各项功能退化,初次开口时可能只会发出单音节,无法做到连贯的表述,但是姐姐不要担心,江医生还说随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有一天会恢复到最开始的健康状态。”
虽然程游历现在还是无法做到脱氧自主呼吸,但她已经可以睁眼睛了,也能听清外界的声音。
感知到被捧在掌心中的指节动了动,程舒逸知道这是程游历的回应。
病房里静悄悄的,雷声暴雨被阻隔在窗外,恶劣天气分毫没有影响到室内的温馨柔和。
“姐姐,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哦。”
“姐姐,这十年变了很多,我没有再当记者了,而是转行成了经纪人,我现在可有钱了,等你好起来我带你环游世界。”
“姐姐,你总说我心是野的,想象不到我以后的生活怎麽安定下来,但是现在定下来了,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姐姐,等你能转移到普通病房后,我就介绍她给你认识。”
“姐姐,虽然这麽多年我一直都习惯了独身,也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跟任何人再有亲密关系,甚至难以做到允许另一个人走进我心,但她的出现让我意识到,难捱的时候不一定要苦撑,还可以选择依靠。”
“姐姐,她的年纪不是很大,但是是个非常清醒理智的小孩,她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勇敢也更加有担当,我也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爱她。”
程舒逸的语调轻柔,聊起司听白时,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被捧在掌心中的指节轻轻勾了勾,程舒逸抬头,看见氧气面罩下的人微微勾起的唇,连单音节都无法发出的人,艰难启着唇。
很轻很轻的唇动,程游历在尝试讲话。
虽然没有声音出来,程舒逸却读懂了。
刚刚还含着笑的明亮眼眸几乎是瞬间被泪意侵占,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滴与窗外的雨丝一起簌簌落下。
轻轻地啜泣声回响在病房间,床上的人艰难动着指节。
察觉到这个动作,程舒逸慢慢弯下腰去,将身段放到最低用脸颊去贴着程游历的掌心。
那还佩戴者心电监护仪氧饱和度夹的指节努力地抬起来,很轻很轻地拭去了泪滴。
这滴落在眼角的残泪等了十年,终于被人拂去。
尽管还是上午,但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被温馨病房隔绝着的雷声伴着暴雨,正不知疲倦地砸向大地。
……
……
噼啪雨声碎裂在车玻璃上。
被踩到极限的油门带动着发动机振鸣着,疾驰在高速上飞奔的车似离弦的箭,在暴雨中横冲直撞。
盖住头的遮挡麻布套剥夺了视觉,车内的氛围压抑到极致。
看不见的眼睛放大了听觉感官,司听白甚至能清晰听见暴雨砸在车窗玻璃上的声音,她此刻宛若一只被烫熟了的虾子,紧贴着蜷缩在车门边。
从那人出现到自己被绑上车,全程一分钟不到。
快到司听白甚至没能看清楚那群人是从什麽地方靠过来的。
被控制是瞬间的事情,那砸在后背上的重击让司听白在片刻间失去了知觉,这种奇异的感受莫名勾起了她当年的记忆。
当年被绑架时就是这样,明明被司明裕送上的是通往夏令营的车,可坐在车上的却不是同龄小孩。
车门关得震天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小小司念念就像此刻这样,被不知道从哪来蹿出来的一群黑衣人给控制住。
浸透满药物的麻布片堵住她的口鼻,接着后脑一痛,瞬间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能感受到的就是无尽黑暗。
头上的棉布袋剥夺掉可供呼吸的清醒氧气,反剪在身后的手腕骨被粗粝的绳索勒红,那一瞬间里甚至感觉不到害怕。
司听白尝试着挣扎了下,她用自己的指尖去勾那绳索。
在指尖触及到绳结的瞬间,司听白愣住了。
这熟悉的绳结系法引得回忆如山洪倾颓,刚刚还尝试挣扎反抗的动作停滞了。
裹在暴雨中前行的车辆分毫没有受到影响。
滚轮碾碎水洼,偶尔飞溅的水渍撞到车门上,司听白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把她头套掀开吧。”
女人的声音淡淡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落在蜷缩的人身上的视线冰冷,仿佛在盯一团死肉。
距离将人绑上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那张被全网流传的照片被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清理了,司雪的脸暴露了,嗅到味道的疯狗在暗地里蠢蠢欲动。
而干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个疯狂挑衅作死的贱人始终蜷缩在一团没有挣扎过。
光看现在这躺在地上的摸样,还以为她死了。
女人的话音落,司听白感受到自己被提了起来,下一瞬遮挡被去除,车内的光影落入眼眸中。
裹着烟味的强光刺激的眼睛,司听白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些许生理泪水来。
如果不是认得这声音,司听白还以为自己又要遭受一次当年的感受。
可偏偏,这个声音的人她忘不掉。
“好久不见啊,”司听白死死咬着后槽牙,冷笑道:“母亲大人。”
眼前的女人端坐在皮椅之中,那双与司听白一样的上挑微扬的狐狸眼中写满了厌恶。
年过五十的女人保养的极好,锋利的五官准确到一丝细纹都没有,交叠的一双长腿被脚上的猩红鞋面称得格外白皙,眉宇间的狠厉与疏离强势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慈祥。
回应司听白这声不知死活挑衅的是身侧人猛地一踹,刚被扶起来的身形再次摔下去。
明明该是最亲密无间的血缘关系,可是却吝啬到连平等对视的权利都不肯给予。
司雨瞥了眼宛若死狗般匍匐在脚边的人,淡淡呼出一口烟圈,抬脚踩在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背脊上。
“是好久不见了。”
压在背上的脚不断用力,高跟鞋跟嵌入背脊里,恨不得在肌肤上凿一个洞来。
司雨的声音冰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
她指尖微伸,轻轻点了点烟身。
裹挟着烫人火星的烟灰簌簌落下,灰白色的雾落在司听白的脸颊上。
这张被无数粉丝称为造物主恩赐的脸颊,被当成了烟灰缸。
感受到脸颊上载来烧灼感,难闻的尼古丁味道充斥着鼻腔,司听白从未如此厌恶过烟味。
“其实当年那场绑架案,是你做的对吗?”司听白不屑地冷笑了声,讽刺道:“十年了,这个绳结我已经会解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瞬,猛地重压落在被交叠的手腕上,死死压住背脊。
又一只脚落了下来,压得司听白几乎要无法喘息。
当隔着车窗玻璃对视上司雨脸的瞬间,司听白就已经预感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会不受控制。
但她从未想过,当年那场浩劫,竟然是自己亲生母亲赋予的。
怪不得,自己会被消除掉关于绑架案的全部记忆。
可是精神上的记忆是可以被洗去的,但身体上的痛却是永恒。
那个困住司听白的死结,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都会被司听白翻出来反刍。
感受到女儿带着仇怨的视线,司雨非但没有被刺痛,反而挑衅地勾起唇,“你这些年被司明裕养的太好,她太骄纵你。”
司雨长腿轻抬,用鞋尖勾起司听白的下巴,逼着地上的人与自己对视。
三个孩子里,司听白是最特殊的,却是最像自己的一个。
那双几乎跟自己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狐狸眼,漂亮到让司雨觉得恶心。
但凡这张脸不是像自己,而是像另一个人。
司听白将会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她的基因偏偏就出了错,这张像自己的脸就是罪孽。
司雨嫌弃地甩开脚,对压住司听白的那个人使了个眼神。
下一瞬,被五花大绑的司听白就被翻了个面,粗粝的大掌探入口袋开始翻找。
完全失去行动力的司听白冷笑了声,任由着藏在口袋里的东西被掏出来。
细微到只有半个指甲壳大小的监听设备被从司听白衣服口袋里掏出来摔在地上。
“费尽心思逼我出来,”司雨的视线暗了暗,表情并没有变化:“就准备了这点东西吗?”
长腿微抬,鞋尖狠狠落下去。
设备顷刻间报废,实时同步的监听骤然断开。
第146章 别留这条命到明天(一更)
那尖锐的电流声在耳麦中炸开,受损后的设备发出强烈警告声几乎要穿透耳膜的刺。
放置在司听白身上的主设备被暴力摧毁,被迫中断的连接方受到了轻微的影响。
但车内的氛围并没有随着设备被摧毁而有半分改善。
反而变得更加压抑。
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司雨的火气更加大。
她盯着试图用装死来逃避的人冷冷一笑,这没有半分笑意的声响回荡在车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司听白。”
司雨的声音在头顶扩散开,回荡在车厢里,刺激着司听白的耳膜:“先别装死了,把话说完,我不会吝啬送你上路的。”
被强压在地上的司听白死死咬着牙,压在背上的那只脚不断往下加深着力气,仿佛想要穿透背脊踏过内脏一般,猛烈的钝痛霰雾弹一样扩散开。
但司听白此刻顾不上身体的难受,她只觉得心在被淩迟。
当年那场摧毁掉好几个人生的绑架案,始作俑者居然是这个被自己唤作母亲的人。
怪不得那场绑架案会成为程舒逸的执念,怪不得司听白总是寻不到自己缺失的记忆,原来这麽多年那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从未散去过。
“啧。”
司雨的耐心告罄,冷冷抬起眼:“弄出点动静来。”
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站在司听白身边的人上,轻一挑眉。
压在司听白身上的那只脚挪开,浑身肌肉的女散打员扯着捆绑住司听白的绳结,将人给拎了起来。
被当成玩具一样摆来摆去的司听白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她死死咬着牙,平静地接纳着母亲给予的一切。
下一瞬,司雨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动静。
绷紧的肌肉化作武器,猛地一记重拳准确砸在了司听白的胃上,这一拳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五脏六腑给震碎。
早上被程舒逸强迫吃下去的那点东西早已经消化完了。
无法翻涌出东西的胃挣扎着,脆弱的部位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生理性的干呕声溢出了牙关。
看着那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痛到扭曲,瞬间大汗淋漓的人脸色如死一般惨白。
司雨刚刚还阴郁的脸色好转,那双堪称妩媚绝色的桃花眼中竟流露出些许兴奋来。
虽然司雨总是厌恶甚至憎恨司听白的那双像自己的眼睛,可此刻那双眼紧闭,精致漂亮的脸承受不住痛意而流露出的崩溃,宛若有了裂痕的美丽瓷器。
这股子脆弱的痕迹,竟意外的与另一个人相似。
透过眼前司听白的痛苦脸色,司雨开始在记忆里欣赏着那个人当时的脆弱。
很多年没看讲过了,仅那一次的扭曲与狰狞,把所有骄傲尊严碾碎后露出来的乞求。
每一帧都美好到司雨反复咀嚼,竟没忍住地轻笑了出声。
受到猛击的胃久久并不能平静,司听白难受地不断干呕着,在听到这声笑意后,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这个从上车后就一直冷着脸,几乎将杀意写在脸上的女人,居然笑了。
在看见自己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时,她流露出的不是一个作为母亲该有的疼惜,而是……
兴奋。
是的兴奋,眼神里甚至还闪烁炙热又疯狂的喜悦。
察觉到司听白的难受会让司雨开心,那尽职尽责的散打手再一次出拳,快准狠地砸在了刚刚的位置上。
什麽都吐不出的器官痉挛着,司听白再也抑制不住呕吐的欲望,竟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血色飞溅到了那猩红鞋面上,幽暗的车厢内弥散着血腥味。
被搞脏了鞋子的司雨也不恼,笑意更甚:“还不想开口吗?”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孩,司听白的身上有着与那人如出一辙的韧性。
“呸。”司听白和血吐出一口唾沫,不屑地冷笑道:“你就这点手段吗?”
刚刚心头那点来自母亲赋予的失落在此刻彻底消散,几乎是瞬间,司听白竖起尖锐的利刺,她看向眼前人的视线中再无半分敬畏之心。
当司雨不配再被叫做母亲,那她是什麽呢?
司听白想着,轻蔑地仰起头。
血色弥散在她的唇边,如瓷一般莹润的冷白肌肤上沾了红,那双邪气的桃花眼被称得更加妖冶。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就必须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司听白的声音轻佻又傲慢:“不然我死了,也一定有人会送你下地狱。”
即使司听白此刻完全处于劣势,但她却分毫没有流露出狼狈感,这两拳反而彻底激发出了她藏匿的暴戾。
刚刚还试图用装死来逃避的人仍旧是那残败躯体,却莫名像是被换了魂魄。
这与那人的一点不像将司雨从回忆中拽出来,她看着大胆挑衅自己的人,冷冷笑道:“你有什麽资格跟我交易呢?”
一个此刻连自由活动都做不到的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这样胆大包天的挑衅自己,司雨没觉得意外,只有可笑。
“你对司雪做了什麽?”
司听白没有顺着她的话讲,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既然当年绑架我的主谋是你,那麽对外界散出司雪被绑架的也一定是你,真正应该在大众面前成为受害者的司雪呢?她现在在哪里?”
她这一点恭敬都没有的话惹了提着她的人,那女散打刚想再次出拳警告,一口和血唾沫直接吐到了她的眼皮上。
“你算个什麽东西?”司听白恶劣地舔了舔唇,冷笑着说:“需要狗干活的时候你主子自然会发话,在此之前都给我跪好了。”
看着浑身戾气的人,司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对于这个从十年前就被当成弃子对待的女儿,司雨总是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但她现在才惊觉,这三个孩子里最锋利最像自己性格的,居然是个随时等着被销毁的弃子。
“看来司明裕除了娇惯你外,也没少教你东西啊。”
司雨慢慢靠倚回椅背里,单手托腮玩味地看着司听白:“这麽会猜,还有呢?反正车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恩准你死前多留点遗言。”
司雨倒是好奇,这个早在十年前就被毁掉了记忆的人,会如何一点点拼凑出当年的东西。
“其实当年你就没准备让我活着下山吧。”司听白盯着司雨的眼睛,表情变得玩味:“所以你杀了那个试图救我的记者,我猜周昭不是自己跌下悬崖的吧,而是你推的。”
以程舒逸的描述,周昭的性格沉稳,不是冲动的人。
那麽一个专业过硬经验丰富,能在上山前那短短一小时里安排好所有救援物资的职业记者,又怎麽可能会那麽巧的就丧命在了山崖下。
还偏偏丢了自己的底片和存储卡,被程舒逸保留下的那什麽都没拍到的残片,其实不是巧合,而是司雨故意留的挑衅。
在过去听到关于周昭和自己那起绑架案时,司听白总是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但是在摸到那个绳结时,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为什麽没有伤害抱着程舒逸的我呢?”司听白看着司雨玩味的表情,忽而一笑,淡淡道:“让我猜猜看,是因为程游历吗?”
“程游历是你的爱人,对吗?”
听到这句猜测,司雨的表情闪过一丝不屑,旋即疯狂大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尖锐又刺耳,回荡在车厢里令人毛骨悚然。
司听白平静地看着她,表情里满是厌恶。
“你脑子倒是比我想象中要灵活。”司雨渐渐止住笑意,啧啧了两声摇头道:“只可惜,全错。”
听到全错两个字时,司听白忍不住皱起眉。
不对吗?
那为什麽程游历会给自己那麽强烈的熟悉感。
明明是在记忆里没有的人,为什麽看见她就会头痛呢?
“我明白了!!”
刹那间,某个猜测在脑海里闪过,司听白忽然捕捉到关键,“程游历不是你的爱人,而是司雪的。”
怪不得会觉得熟悉。
怪不得看见程游历的时候总是会出现生理性的头痛,那段被挖掉的记忆在感知到熟悉的人时,突然鲜活了起来。
“住口!”刚刚还猖獗笑着的人被触了逆鳞。
司雨的表情骤然冷下去,不屑道:“那* 个东西怎麽可能配得上爱这个字,她生来就是低贱的,低贱的人,怎麽配跟我的阿雪放在一起!”
当司雪的照片在网络上扩散开的那一刻,是司雨对司听白的杀心腾升到最极致的时刻。
这麽多年司雨甘愿舍弃一切,甚至在正值壮年时退位让贤,放掉了整个家族的荣誉,她几乎牺牲了一切荣光,只为了保全那个人。
可是这一切都被司听白给毁了。
这个早该死在十年前的弃子,要不是这条贱命里有那个人基因,要不是这条贱命还没到该死的时候,司雨怎麽可能容忍她活到现在。
可是司听白呢,她却一点不知道感恩,反而利用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肆意传播着司雪的照片,让司雨藏在心底的珍宝曝光在大众面前。
“你话太多了。”司雨摇了摇头,冷笑道:“你该明白,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淡淡一挥手,没有再给司听白反应的时间。
女散打一个手刀劈在了司听白的脖颈上,瞬间晕厥的人如落叶般飘落。
“开快一点。”
司雨冷冷盯着昏过去的人,眼神里满是杀意:“别留这条命到明天。”
第147章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暴雨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样强的降雨几乎让江城的整个交通路面都陷入了瘫痪,江城高速公路管理部门刚刚发了通知,采取临时封闭措施以确保行车安全。
江城变雨城,骤然黑下去的天在暴雨肆虐中仍旧没有亮起来,这样糟糕恶劣的天气总是格外让人心烦。
站在床边的女人烦躁地揉了一把长发,将指尖刚点燃的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不知道为什麽,从第一声惊雷骤响时,司明裕的心脏猛地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随着雨势愈来愈大,这积压在心头上的烦闷痛感就越来越强烈。
她总觉得这样强烈的不适感是因为发生了什麽。
而上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还是在十年前,她亲自将司念念送上去夏令营的车。
每每回想起在得知原本该去夏令营的司听白被绑架的那一刻,司明裕都会坠入无限自责的深渊中无法抽离,这些年她用旁人不能理解的,近乎疯魔的偏执手段将司听白留在自己身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份变质情感里有几分是因为愧疚而加重的。
轰隆——
随着又一阵雷声落,黑沉沉的天被闪电劈开了一道口子,司明裕的心脏猛地一窒,她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痛感,整个人跌坐了下去。
“阿裕?”听到这声响动,原本浅睡的人被惊醒,盛南辞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你什麽时候起来的?”
自从上次司听白找过来警告威胁了一番后,司明裕就彻底失去了再靠近司听白生活的权利。
她派出去守着江宜医院的人全都被另一批背景更深的人给驱逐了。
司明裕想不明白,司听白是什麽时候跟军区的人创建上联系的,为什麽那位大名鼎鼎的宜上将会亲自拨人去保护那个医院。
发给司听白的信息没有被回复过,黎姿这个眼线没了效果,就连司明裕派去暗中保护的人也只能在医院两公里外徘徊。
明明知道司听白此刻身边危机四伏,但司明裕却连靠近的办法都没有。
纵然她有通天的本事,但江城不是她的权利重心,办起事来总是阻碍重重。
“怎麽脸色白成这样?”盛南辞看出了不对,零星困意瞬间吓没了,赤脚跑过来:“司听白真的出事了?”
没有犹豫的一句脱口而出,盛南辞反应过来后有些心虚地咬了咬唇。
听出这话里的不对来,司明裕猛地抬起头,盯着眼前人:“什麽意思?”
“什麽叫真的出事了?”看着眼前人的躲闪,司明裕猛地抬手掐住盛南辞的下巴,逼人直视着自己:“你大姐跟你说了什麽对不对?我的念念怎麽了!”
这样强的心悸感让司明裕愈发不适,能让她有这样强烈情绪波动的人,除了司听白外,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本就下床着急的人穿着堪堪蔽体的短睡裙,赤脚踏在地板上,脚尖泛起凉意。
这样粗暴的钳制让盛南辞有些紧张,司明裕鲜少会对自己有情绪起伏的时刻。
但每一次都跟司听白有关。
“够了司明裕,”盛南辞厌恶地偏开头,甩掉了桎梏:“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司听白做了什麽吗?她泄露了司雪的照片,把司雨费尽心机藏起来的宝贝公之于众,你以为司雨会放过她?”
盛南辞是昨天接到的司雨回国信息,大姐再三逼迫着她回家去,远离司家这摊烂泥。
就连原本留在江城治疗的盛知鸢也被早早以家宴为由头接回来京城盛家。
早在司听白决定将当年绑架案再翻出来时,盛家就敏锐嗅到了危机,所有人都以为绑架案是关键,但那场精心策划的绑架案不过是为了压制另一件事。
那件事几乎折了大半个司家,让百年基业一夕之间濒临破产,到最后司雨能用的法子也不过是在上头彻底关注下来前断尾求生,舍掉一切逃离。
十年了,没人敢翻这件事出现。
随着司雪的了无音频,这件事也一直不了了之着,但并不意味着那件事就过去了。
现在被翻出来的绑架案已经被上头重视了,再加上司雪的长相曝光跟司雪有关系的司听白也被推到了明面上,此刻的黑云压城其实也早早笼罩在了司家头顶上。
盛南辞深知自己留下来会面临多大的风险,但是她舍不得让司明裕一个人面对。
“你的意思是,”
会过意的司明裕只觉得累极了,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的声音沙哑,一双眼睛早已经布满血丝:“司雨带走了念念,对吗?”
窗外降下惊雷一阵,惨白的闪电光劈裂天际,映出屋内死一般的寂寥景象。
盛南辞无法再次欺瞒,默默地闭上眼点头:“我大姐说,司雨的人今早就已经到江城了。”
……
……
“所以司听白呢?”
失控的怒斥伴随着雷鸣,回荡在办公室里。
程舒逸的情绪已经崩溃到了极限,她看着眼前面色沉重的人,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涌,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江宜,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吧?”
一直守到程游历睡着,程舒逸才终于从ICU里出来。
空无一人的走廊静得可怕,程舒逸没有看见跟往常一样乖乖等着自己的司听白。
不知道是窗外恶劣的天气影响,还是一路回到病房都没有看见熟悉身影时的不详感,程舒逸一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就像心脏中最重要的某一瓣被蛮力剥离,顿顿的痛觉弥散着。
直到在床头柜上看见司听白写下的纸条时,程舒逸只觉得窗外的每一道惊雷都砸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又亲口听到江宜说司听白跟着云九纾和宜程颂去冒险,这场局早已经布下,而日日跟她们生活在一起的程舒逸却成了局外人。
看着眼前失控的人,素来张扬桀骜的江宜难得好脾气的任由人指着鼻子凶,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麽开口解释这件事。
也是到出事的那一刻江宜才知道,云九纾跟司听白一直是合作状态。
但她没想到司听白会做出这麽危险的事情,更没想到她做这件事前居然是瞒着程舒逸的。
现在程舒逸的情绪近乎暴走边缘,江宜不敢再多说司听白身上的监听设备已经被发现了,更不敢说,司听白此刻仍在那被封锁的高速路上,生死未卜。
“舒逸,你先冷静一下。”
江宜抿了抿唇,生平第一次对人产生愧疚感:“我姑姑是宜程颂,她的名字你肯定不陌生,你放心,她的人一直在贴身保护着司听白,所以肯定……”
“肯定?”程舒逸讽刺一笑,看向江宜的视线变得冰冷:“你拿什麽肯定?”
现在司听白音频全无,程舒逸放在她手机上的定位停在病房里。
除了留下的那张纸条外,司听白什麽都没有带走。
明明病房里的什麽都没变过,这一周以来每天都是这样过的,可偏偏司听白就在今天出了事。
更讽刺的是,这件事程舒逸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不敢给你很绝对的保证,因为现在我也联系不上我姑姑姑妈她们,这件事我没有提前告知你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她们最终的目的是这个,”素来话少的江宜努力解释着,可是话语总是无力,她垂下眸,叹了声气:“抱歉啊舒逸。”
虽然最开始照顾程舒逸是云九纾的安排,但是这麽多天的相处,宋卿早已经把程舒逸当成了好朋友,而程舒逸对宋卿的耐心与真诚也被江宜看在了眼里。
这个在媒体口中冷血狠心的大经纪人,其实比谁都要心软和温柔。
守着唯一亲人的程舒逸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依靠的人,现在又因为自己间接牵线导致她们的危险合作。
想到司听白现在可能正面临威胁,江宜没由来地有些自责。
“所以江宜,”程舒逸竭力隐忍着火气不对着江宜发泄,双手攥成拳,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你在里面又扮演着什麽角色呢?”
这场看起来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的局。
程舒逸却一无所知。
她被司听白瞒着,看着司听白跟云九纾装不熟,现在就连最被程舒逸信任的江宜也是抱着目的靠近自己的。
说不出的失落感夹杂着情绪零碎,程舒逸只觉得可笑。
这句话把江宜堵得哑口无言,她心虚到不敢看程舒逸,如果最开始没有交心,或者一开始没有抱着目的相识,江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
“算了。”程舒逸叹了声气,累极了般叹道:“江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姐姐的照顾,等她的病好,我会给你送锦旗的,好好感谢您的医术高明。”
说完,程舒逸决绝地转过身就走。
这半年的相处亲近,被这句话迅速拉远,江宜只觉得心堵得厉害。
她从来不屑于对宋卿以外的人倾注过多的情感,但这一刻,江宜对程舒逸满是愧疚。
“舒逸。”
江宜站了起来,冲着那决绝的背影道:“司听白现在还在离江的高速上,但是路全封了,如果你想出江,我知道一条不用上高速的路。”
没有回应她的示好,程舒逸的身影早已经走远。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却丝毫不影响女人扎入雨中的决心。
被隐瞒和背叛的刺痛感短暂被程舒逸抛出脑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静静地等待着回响。
那只不听话的小狗,再一次违背了主人的命令。
程舒逸在心里默默记下,等这次事情解决,她绝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轻饶了这不听话的贱犬。
“我在江宜医院。”
电话被接通的瞬间,没给对方讲话的机会,程舒逸的声音冷得可怕:“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你,但我要你现在来接我,我要入京。”
第148章 把她处理掉
暴雨不停歇,平日里人潮拥挤的路面此刻变得空空荡荡的。
打完电话后的程舒逸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给即将结束秘密任务的俞原野发了条短信,做了最坏的提前预告。
现在程游历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江宜说能做到开口讲话只是时间问题,也许一周后,也许就在明天。
正在好起来的程游历是程舒逸在这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此刻这份牵挂被转移给了最好的朋友。
发完信息后的屏幕灭掉,空荡的病房里压抑到让人有些窒息。
即使此刻窗外电闪雷鸣着,但独站在窗边的程舒逸从未觉得世界如此安静过。
在司听白决定发表那篇报道时,在司家老宅着火时,程舒逸就已经料到那藏在黑暗中的过去要被揭露了。
出于理智她现在应该留在江城,亲自下场将这趟水给搅浑,以她的能力和司听白的名字足以掀起一场不小的舆论,添在履历上又会是个闪光点。
她做事素来果决,只要能达目的,付出一些小代价也无妨。
但这一次程舒逸不敢了。
她的人生的泉眼早在十年前就被封死了,如今这死水一般的生活是因为司听白才活过来的。
所以她不敢再冒进也不敢再试险。
如果达到目的要付出的代价是司听白,那麽程舒逸甘愿撤出这盘棋。
这代价太大,程舒逸已经不年轻,她付不起了。
窗外的暴雨此刻每一滴都砸在了程舒逸的心脏里,她望着眼前被雨水模糊的天与地的分界线,长长地叹了声气。
灭掉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只响了一秒的电话被挂断。
程舒逸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来了。
江城多雨,底盘低的车根本不敢开出门,一辆纯黑坦克300就这样冲破雨幕疾驰而来。
站在台阶上的程舒逸神色漠然,看着那冲自己而来的车停下。
“麻烦。”
缓缓降下的车窗,露出主驾驶位上女人不羁的脸色。
几天不见那挑染狼尾被改成了新的颜色,烈火似的红在雨天里灼烧出个洞来。
姚落河瞥了一眼程舒逸,有些不爽地偏头挑衅:“怎麽,要我来公主抱你吗?”
虽然电话那端没答应,但程舒逸知道她一定会来。
眼前这张又臭又拽的脸在暴雨中也变得可爱起来。
刚准备抬脚,车窗被彻底降下来,远远地朝着台阶上掷出一道抛物线。
下一瞬车窗就被升上去了。
看着被甩到台阶上的黑伞,程舒逸忽而一笑,刚刚的阴郁心情好转了些许。
“好稀奇,你居然也有求我的一天?”
看着在副驾驶上落座的人,姚落河没等人系好安全带,猛的一脚油门冲出去,揶揄道:“我以为程大经纪人无所不能呢。”
早已习惯好友脾性的程舒逸不恼也不气,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幽幽道:“术业有专攻,我想不出来有谁比你更适合干这件事。”
按照江宜的说法,宜程颂的人这段时间一直守着医院,能在那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司听白带走,那麽对方的势力必然不小。
而现在的司家是司明裕掌权,没有司明裕的示意是不可能有人敢对司听白动手的。
既然不是司明裕,那麽就剩下一个人了。
听着程舒逸简单讲了些故事脉络,姚落河挑出关键词:“司雨?”
“你认识?”程舒逸看向姚落河,眼神里有几分期待。
司雨这个人早在九年前就没有了在外界的行踪。
她在正盛年时退位,把家业丢给年仅十八岁的司明裕后宛若人间蒸发,当年在商界还掀起过一阵唏嘘。
程舒逸之所以打电话给姚落河,不仅是因为她掐着姚落河的软肋,更是因为姚落河在京城的人脉关系网。
这位大小姐性子古怪,但莫名的好人缘,她出手阔绰又玩得开,所以在各行各业里都有关系。
听着姚落河的语气,程舒逸只觉得燃起了些希望。
“不认识。”姚落河摇了摇头,淡道:“但接触过她妹,司雪。”
她的语调淡淡,却如平地惊雷般炸开在程舒逸脑海,“谁?”
“司雨的妹妹司雪啊,”
姚落河瞥了眼满脸疑惑程舒逸,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傲慢的女人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于是好心情地开始讲故事:“这事得过去有十多年了吧,当年我有部片子取景在京城赌///场,那天也是巧,我跟我朋友定好的包被另一个人抢了,对方来头不小又挥金如土,要搞什麽大生意,我朋友不敢得罪就跟我商量,所以我就换了个场子,对间就是那大人物,这事儿我记一辈子。”
原本的场子被抢,姚落河本身满肚子火气,结果准备的钱还不够。
那是这位大小姐二十多年挥金如土的人生里第一次意识到,钱外有钱。
“等等赌场?司雪?”程舒逸将这两个名字拼凑到一起,脑海里的疑惑更甚。
司家早年做房地产起家,后面又赶上潮流跻身科技发展,许多业务对接的是国商,这麽根正苗红的家业,什麽样的生意需要在那个地方谈?
程舒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瞬不对,没由来地再次想到那场绑架案。
当年外界传出去的被绑架者明明是司雪,为什麽出现在那破败的茅屋里的却是年仅九岁的司听白呢。
“是啊,”姚落河慢悠悠道:“这种大家族做脏生意很多的,在圈子里不稀奇。”
“那后来呢?”程舒逸对这个隐瞒越来越感兴趣了,她追问道:“后来你又再遇到过吗?”
“没了。”姚落河说:“那天拍完我就没去了,这个题材还被你老板训了一顿,罚了我半月生活费。”
原本提起来的期待又落下去,程舒逸总觉得自己就快要接近真相了,可是真相却又藏在那些纠缠不清的影影绰绰里,她只能捕捉到点什麽,但并不能彻底看得真切。
当年那场绑架案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呢?
为什麽司雨要带走司听白?
为什麽偏偏一定要是司听白?
程舒逸长叹了声气,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就在这时车身忽而晃动了下,惹得姚落河低声骂了句脏。
“他爹的,”姚落河盯着刚刚几乎贴着车身抢跑过去的另一辆车的屁股怒骂道:“这麽窄的路都要别?看姐过弯拉爆你。”
雨天高速路封,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去京城,这是唯一的路。
这样恶劣的天没有人愿意出门,可统一时间里两辆车却同时在小路上交汇。
察觉到身后被甩开的车有猛追的趋势。
盛南辞冷冷一笑,低骂了句:“不识好歹。”
被突然提高的车速,砸在车窗上的雨点噼啪作响,飞溅起来的泥水污渍毫不客气地砸向后车。
这条车道只容许一车压头超前,无声的较量和竞速开始了。
“抓着手扶,安全带拽紧点。”姚落河一脚油门踩到死,迅速换挡提速低笑道:“姐要开始飞驰人生了。”
天似乎破了个口子,暴雨仍旧未停歇。
驶出城区的车辆先后绕进小路里,离弦的箭一般追逐着首位,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
当过完最后一个卡口后,沉默的车厢内终于有了声音。
“家主,”瞥了眼昏倒在地上的人,女散打谦卑问询道:“您现在要回老宅吗?需不需要通知二小姐?”
原本闭目养神的女人掀开眼皮,冷冷道:“呵,你觉得呢?”
再次回到京城,司雨分毫没有被勾起回乡的情义。
她在这座城市里拥有的东西已经成了过去,而真正属于她的人远在异国他乡。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这惹祸的麻烦给处理掉。
瞥了眼还在昏死状态的司听白,司雨眼神里腾升起了杀念。
公然放出照片挑衅的司听白和那个放火烧掉宅子的司明裕,这俩只养不熟的东西早已经在背地里是一夥的了。
这个在高位上稳坐多年的女人自认为掌控着一切,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女儿捅了一刀。
司雨自认为对每一个孩子都尽到了母亲该有的职责。
赐予她们生命,又恩赐她们富足的生活。
可到头来却养了一群白眼狼。
长女司润诺,这个应当继承家业也是被司雨最寄予厚望的存在,却叛逃离家至今音频全无。
次女司明裕,原本被当成下一个司雪培养的小孩,享受了司雨最多的陪伴和关心,虽然屈指可数但已经胜过其余小孩,但她却为了司听白放火烧了老宅。
而司听白就更不用说了,她的基因和存在本该是最珍爱的独一份,可结果呢,那双跟自己一样的桃花眼就是罪孽。
但凡司听白的脸长得不这麽惹人讨厌,说不定她会是最受宠爱的。
只可惜啊……
“去荒山。”司雨盯着司听白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唇边泛起笑意:“把她处理掉。”
江城的雨并没有下到京城来。
即使在高速上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狂飙,但抵达京城时也已经是傍晚了。
甩干了雨水的车身汇入繁华车道里,被夜色吞噬。
第149章 让我死个明白吧,妈妈
“骟他爹的,这破车终于是被咱们给盯着到京了。”
云九纾皱着眉扯掉耳朵里的麦,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狠心,司听白可是她亲生女儿,她不会真把司听白弄死吧?那我要怎麽跟宋小卿交代?”
原本死寂的氛围也随着云九纾这碎碎念的怒骂而变得活跃了些。
当司听白身上的监听设备被掏出来时所有人的心一紧,最后的提示声定格在司听白被威胁的时刻,没人知道她接下来会遭遇些什麽。
守着屏幕前的设备员面露愁容,着急的尝试着二次链接,整个办公室里弥散着死一样的沉寂。
但是设备被摧毁的非常彻底,二次链接始终都没有做上。
整个监控室里的氛围跌到冰点,直到五个小时后,司雨的车在城区监控里露面。
此刻四面的大屏上都投射着司雨这辆车的影像,守着监控的警察们已经开始往各个卡口下放人。
“诶,你说她是怎麽发现的?那半个指甲大的设备都能搜出来,”云九纾还是不能理解,转头对身后始终沉默着的人问:“她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可是这事除了我们三个人以外,还会有谁知道呢?”
秘密放出那张照片并且扩散,以司听白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些薄弱。
但司听白并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件事。
在江宜组织的那场沉默的晚宴后,云九纾就收到了司听白发来的底牌。
那张她有且仅有的跟司雪合照,成了云九纾跟宜程颂心甘情愿配合她计谋的诱饵。
直到现在云九纾都忘不了她在看见那张照片时的激动。
那个被云九纾在暗地里苦苦寻了十年的人,终于漏出来完整的长相。
而那张照片也成功让压在宜程颂心头的巨石终于有了要下坠的迹象,现在的宜程颂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而是手中握着实权的上将。
所以报备,审批,走流程,当上头盖着章的,允许对逃犯司雪的批捕文档发下来后。
司听白才将照片发布到了网上,掀起她们计划的第一步。
只是文档部分,云九纾私心对司听白做了隐瞒,就连当年那件事也没有告知给司听白。
现在各方面都准备就绪,只等司雨的车驶向她的最终目的点,实时布控的人将她们一起捕获,那在暗处藏了十年的秘密啊,终于要得见天光了。
云九纾碎碎念着吐槽了半天没得到回应,转过头才发现,宜程颂的表情格外严肃。
本就挺拔健硕的身高被威严的军服包裹着,一双长腿优越,宁人难以挪目的美。
女人神色专注,单手环胸,细长指节微曲抵在唇边,盯着监控的眉眼格外清冷。
即使这个人已经伴随着自己过了半生,但云九纾仍旧随时都会被迷住,她永远忘不了初见宜程颂时的惊艳。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写在第一眼的。
而云九纾看见宜程颂的第一眼时,就产生了强烈的征服欲。
她要这个美丽强势的女人,独属于自己。
虽有波折,但最终得偿所愿。
“在看什麽?”云九纾眼神里的戾气弱下去,不自觉柔了声音:“她人都已经进入我们管辖区了,所以不用太担心。”
在司雨没从高速上下来前,整个监控室的氛围都格外凝重,但是现在好了,司雨出现了,她们随时拥有抓捕的权利。
这场局已经成功了。
“我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宜程颂蹙着眉,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你说司雨她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这麽轻易就把自己曝光在了我们的视线里呢?”
如果她的警惕性真的这麽低,那麽过去十年里又是怎麽做到一丁点生活痕迹都没有的呢。
而且现在更关键的对象始终没有出现,司雪至今没有暴露过。
宜程颂总觉得事情不会完成的这麽轻松。
“别多心了,”察觉到妻子的异样,云九纾难得温柔,她温柔地挽起宜程颂的肩膀,轻声道:“你太紧绷了,司雨现在已经在我们的监管视线里了,只等她停下,我们立马派人抓,好吗?”
轻拍着臂弯的掌心温暖,宜程颂紧绷着的神情终于松懈,她点了点头应道:“好。”
不管怎麽说,司雨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鼈,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饶是她有通天的本事,也飞不出这京城。
“车停了!”
监控员的一声惊呼,将刚刚才被安抚平稳的情绪瞬间点炸。
宜程颂看着司雨的车在司氏大楼前停下,她伸手接过监控员递来的对讲,“通知医疗队,车上有伤员,全体抓捕组就位,目标已出现,随时动手。”
她的指令刚刚下达,原本潜伏在司氏附近的特种部队们开始活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紧绷在一个地方,监控室里的无数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屏幕。
随着抓捕组的小心移动,那辆车却对外界在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仍旧停在原地。
没有人开车门,也没有人下来。
打头阵的特种警员围着车,几人交换了个视线后,其中一个抬手搭上车把猛地将门拉开,已经上膛的枪械迅速对准车内——
空车。
在看清车内的布局后,几人愣在了原地。
这是一辆无需人驾驶的车,代替驾驶位存在的屏幕上是早已经设置好的路线。
从高速下来后的第一道监控盲区前开始出发,目的地定在了司氏,途中故意设置了好几个监控点,现在程序指令完成,车也停下来了。
警员绑着对讲的特种小队队长端着枪,愣住了:“报告上将,车里没人。”
她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回荡在监控室内,瞬间让所有人的期待都落空。
“怎麽可能!”云九纾忍不住惊呼出声:“那辆车明明是我们盯着入城的,从第一个监控记录下来后,就再也没挪过视线。”
宜程颂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按照司雨那老狐狸的性格,这样的车恐怕不止一辆。
果然,其余监控点位也陆陆续续传来了汇报。
像这样的定点自动行驶车辆分别停在了,司家老宅,司家庭院,盛氏集团,甚至还挑衅地停了一辆在京城公安门口。
从入城起的那一刻,司雨就已经做好了十分周密的反侦察准备。
她准备了无数量□□,当她下高速的那一刻,被设置好路径的‘替身’□□辆开始分头行动。
随着分区蹲点的越来越多汇报信息反馈回来,‘冒牌司雨’如雨后春笋般,被抓了一辆又一辆。
云九纾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骂:“这人属耗子的吗?全城跑啊。”
“恐怕真正的司雨压根就没进过城。”宜程颂盯着屏幕,表情越来越严肃。
如果不进城,那麽司雨回来的目的是什麽呢?
躲藏了十年的人突然露面难道就是为了带走司听白吗?但她明明可以用母亲的身份去带走司听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越来越多的疑惑盘旋在心头。
宜程颂一时间根本无法分析出司雨的真实目的。
“通知各部门注意,”宜程颂按下对讲,冷声道:“留少量人蹲守外,全城搜捕司雨,务必确保她手中人质的安全。”
夏夜无风,燥热空气中正酝酿着危险气息。
这场从江城带过来的风暴,终将要落在京城。
……
……
即使已经是夜半,但山顶的气温并不比山下低到哪去,迎面扑来的风里都是热意。
原本就候在山顶的人恭恭敬敬地拉开了车门,迎接着司雨下车。
优雅下车的女人环视了一圈,满意地轻笑出声。
即使十年过去,这座山仍旧是荒废无人开采的状态,绝佳的毁尸地点。
“把人弄醒了拖下来。”司雨随意一摆手,另一边车门被拉开,被捆得紧紧的人就跟个麻袋似的被抬下来。
被毫无防备地摔下去,痛感顷刻间袭遍全身,司听白皱着眉闷哼出声,轻轻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瞬间,司听白就认出了此刻的位置。
她看着眼前那个傲慢的女人,从她身上看不见半点爱的余温,只觉得陌生。
“这一次又准备把我关多久?”司听白掀起眼皮,冷笑道:“还是想再一次把我打到断气?”
不论丢失掉多少段记忆,不论接受多少次心理治疗,但这座山带来的恐惧仍旧是不可磨灭的。
九岁那年司听白也是这样,被五花大绑地摔进了木屋里。
从那以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黑暗。
长达一周的监禁和虐打,就在司听白觉得自己撑不住要死了的时候。
一场雨落下,程舒逸来了。
闭上眼前是暴雨击打在眼皮上,可当意识恢复,再睁开眼睛时,她被人搂在温暖的怀抱中。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虐打,也不会再有那个怀抱出现。
当年那场绑架案,真的是司雨做的。
没想到司听白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知死活的挑衅,司雨不屑轻哼:“看样子当年的电休克还是不够,你还能认出这里。”
“电休克?”司听白皱了皱眉,她忽然明白了那段丢失的记忆去哪里了。
“对啊。”司雨居高临下地轻瞥着匍匐在脚边的人,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整整十二次呢,你这条贱命真够硬的。”
当年司听白被那个碍事的程舒逸从山顶上救下来后,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关注了过来。
虽然这并不是司雨的最终目的,但好歹也帮忙转移了部分上头的关注度。
为了让司听白永远闭嘴,司雨不顾医生的阻拦,瞒着司明裕为司听白安排了十二次电休克。
浑身是伤的司听白刚下手术台,就被推进了治疗室。
这个在外界眼中刚刚劫后余生的可怜小孩* ,即使到了亲生母亲身边,也仍旧承受着非人般的折磨。
可惜电疗是有时效性的。
现在司听白还是知道了当年绑架案的真凶,但已经没意义了。
司雨冲站在边上的人一招手,原本等在山上的人迅速围过来将司听白抬起。
“你不是爱惹事吗?”司雨短促地轻笑了声,眼神里满是鄙夷:“那我就满足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被抬起来的人跟丢垃圾似的被摔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深坑中。
当年那座关着司听白的小木屋已经被损毁,在小木屋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新鲜的大洞。
“埋了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给一条鲜活生命按下终结的按钮。
当沾着腥味的泥土盖在身上时,司听白已经抬手解掉了绑在身上的绳索。
她浑身是伤,借着月色寻不到伤口,但她能清晰问到些许血腥味。
“所以,我被绑架,被死亡,失忆,其实全部是你做的。”司听白已经感受不到伤心了。
这些曾经最困扰她,让她最想得到解释的真相,在司雨承认的那一刻,都已经没意义了。
司雨是她生物学上的母亲,她赋予她生命,现在她又要收回这条命。
司听白不想摇尾乞怜让她放自己一条生路,她只想知道是为什麽。
为什麽她要这麽残忍,为什麽她这麽恨自己却让自己降生。
“让我死个明白吧。”
接收到司雨指令的人们开始填坑,越来越多的土被盖下来。
站在坑底的司听白不躲也不闪,只倔强地仰着脸,唤了声:“妈妈。”
第150章 她的鲜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
“死个明白?”听到这声请求,司雨终于肯分点视线给坑底的人了。
即使这个人曾与她共存过同一具身体,共享血液与脉搏,是这世间最亲密的存在。
但此刻,她要亲手杀死她。
“我想知道我小姨去哪里了,”司听白看着司雨的脸,试图看穿些什麽:“我知道九岁前她最疼我,我知道你工作忙是她填补了我缺失的母爱,在我心里其实她不是小姨,而是我的妈妈。”
这些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得知却只能依靠被记录下来的文本。
司听白不敢想象,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写日记,如果当初她不爱记录。
那麽这些曾经拥有过的爱被司雨的那十二次电休克洗去。
她会忘记童年,忘记司雪。
眼前这个人太残忍,她明明才是母亲,却从未给予过母亲该给的,现在吝啬到还要将司听白曾体会过的,如何被爱的感受都收回。
“她不是你的小姨。”
在听见司听白提到童年提到司雪,提到她把司雪当母亲时。
司雨有些恍惚,这才是她让司听白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真正意义。
这个结合了自己与司雪基因的小孩,叫自己妈妈,叫司雪母亲。
她们可以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但……
如果一切真的可以如预料般那样就好了。
看着那双与自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狐狸眼,这个不像就是毁掉全部幸福的根本。
司雨冷着脸,冷笑道:“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司雪的确是你母亲。”
周围负责填土的人手不敢停,她们像是冷漠的填土机器,专心地完成着主人发布的任务。
簌簌砸下来的土块落在司听白的身上,硬邦邦的泥巴砸在身上却浑然不觉痛。
司听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什麽?”
母亲,司雪是母亲。
如果司雪是母亲,那麽司雨……
“你是她的卵子,由我孕育出来的生命。”在聊起司雪时,这个冷血的女人终于露出了点难得笑意,但瞬间又暴怒起来:“如果不是你这双眼睛!如果你长得像她!如果你能再讨喜一点!说不定她就不会这麽讨厌我了!都是你害得,都是你!”
回想起当初对司听白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时的期待,再到看见她这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时的失望。
刚生产完的司雨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孩子。
她为了让司听白能平安降生,不惜冒着三十岁高龄的风险,从培育到保胎,她用尽了手段。
这个本该是计划外的小孩,明明带着使命却尽不到她应该的责任,那麽她就不配活着。
“可是她是亲妹妹啊!”司听白接受不了,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
这太荒唐了。
如果不是从司雨口中说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即将要死了司雨没必要骗自己,这些话是即使被当成玩笑讲出来也会觉得荒唐的存在。
可这偏偏是真相。
“对啊,她是我的妹妹,所以她生下来就是归我所有的,”司雨的笑意渐渐变得扭曲,她陷入自己编织的梦境中沉迷:“我们的血脉是老天恩赐给我们的红线,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这个道理,我也教给了你的二姐。”
这是小时候的司雨从母亲那里听到最多的话。
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司雨跟着母亲学管理家族,而司雪则是跟着小姨学如何用手段把脏钱洗干净。
司家是百年基业不假,但随着转型和与国商接轨,经济利益的一压再压,人的野心却是填不平的无底洞。
当原有的利润被大打折扣,还想要维系富足的大家族生活,就必须扩充新的路径。
从司雨的小姨开始,这根正苗红的百年世家开始游走在界线边缘,捞一些见不得光的钱。
幼年时期的司雨亲眼看着母亲是如何掌控着小姨的人生,这种绝对的掌控与归属感让司雨对原本纯洁的姐妹情谊开始变质,最终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司家从来都是两姐妹,一人掌权一人拓路,一明一暗,相互配合着让家族不断壮大。
直到母亲和小姨上了年纪,终于退位。
二十二岁的司雨接手了母亲的家业,同样接手了本该属于她的司雪。
司家原本的家族理念是姐妹齐心,但随着时间的迁移,被不断扭曲的家族观念最后造就了悲哀。
在司雪正式搬到老宅,与司雨同住的第一晚,她被司雨试探地吻了一下额头。
虽然是蜻蜓点水的吻,但那眼神里的爱意实在炙热,浓烈到即使是未经历过情爱的司雪也看出来了。
那强烈的爱意不是姐姐在看妹妹时该有的。
当发现姐姐对自己抱有别样想法的司雪第一反应是逃离。
姐姐就是姐姐,是不能再有别的关系。
可是家族的利益绑住司雪,让她不得不妥协呆在司雨身边。
接手家族后的司雨继承了母亲高智商的灵活头脑,她带着司氏继续拓宽更多的生意路径。
而司雪,则是为了搞到更多拓宽路径的钱而藏匿在黑暗处游走在界线边缘疯狂捞钱。
新接手家业时工作繁重,巨大压力让司雨并没有做出过任何越界行为,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司雨站稳脚跟后开始培育新的继承人。
一切都是按照原定的路线在发展,司雨再没有过的越界行为让司雪慢慢放下心中的芥蒂,司氏也在姐妹俩人的带领下越来越壮大。
原本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平静过下去时,意外出现了。
司雪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新来公司的总助很爱笑,刚离开大学的青年人身上有着无限活力,她的出现犹如一束暖阳,让司雪萌生了想要安稳一点的念头。
多年来的平静生活让司雪误以为司雨已经放下对自己的执念,可是当她说出有喜欢的人后,那个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狠话的姐姐,疯了似的砸毁了眼前所有可以破坏的东西。
就连二人幼年期一起亲手捏的那个花瓶也被摔碎成渣。
所有藏在暗处不可示人的阴暗心思得见天光,原本平静的姐妹关系随着花瓶的破碎也彻底决裂。
这一次的司雪没有再选择忍让,她有了喜欢的人,也在司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和睦相处了快三十年的姐妹俩撕破脸。
司雪冷冷甩下一句:“我帮你做完最后一笔生意就会撤出司氏,钱我一分不要,家产给你,让我走。”
但那一次司雪并未能如愿,因为她们的母亲去世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姐妹间的生疏与隔阂,临终前的司母拉着女儿的手,逼她们发誓不会离开彼此。
这段没能破裂的缘再次被续上。
只是司雪搬出了老宅,离开了司雨的生活。
也是在这一次,司雨萌生了用手段绑住司雪的念头。
每个继承人都会在最佳年龄培育后代,而作为二把手则是会存储基因,以防突发情况出现。
司雨用手段得到了存储基因,借着培育后代的理由,在孕中期逼着司雪回老宅。
那是姐妹俩第一次谈心,善于伪装的司雨流着泪跟司雪道歉,她将那年的吻和那场火气解释为冲动,并且保证不会干扰司雪的恋爱,也答应会慢慢让司雪从地下洗白上来,她们一起掌管司氏。
看着为了家族而付出的姐姐,司雪再一次心软,选择了相信。
她在司雨孕晚期搬回了老宅,并且主动承担了一些对司雨的日常照顾,即使是孕中,司雨也并未停止过工作。
姐妹二人的默契和齐心,让司氏一点点走向壮大。
司雪的这点心软,也让司雨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只是可惜,司听白的降生并没有达到司雨想要的目的。
那双与司雨如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时时刻刻都在嘲笑着司雨,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本是在满怀期待中降生的生命成了一颗恶果,也是扎在心头的肉刺。
所以司听白从出生后就被司雨丢给了保姆照顾,司雨对她就连见一面都吝啬,就更别提肢体接触和给予爱了。
这个计谋失策,司雨又开始谋划新的方法,她自己需要管理企业培养司润诺,也让司雪开始管教司明裕。
她试图用共同养育继承人为借口,换取更多跟司雪的相处时间。
但司雪并没有听从姐姐的安排,她建议司雨或许可以允许有一个小孩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非要像她们一样过安排好的人生剧本。
于是排在中间的司明裕被司雨优待,甚至恩准她出国去自己想去的学校。
在每个人都按照安排往更好的方向成长时,那个被遗弃在老宅的小孩也在一天天长大。
司念念在没有爱的环境里顽强生长着,直到会走路那年,在司家年夜家宴上,跌跌撞撞扑进了司雪的怀里。
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眨呀眨,刚尝试学讲话的小孩咿咿呀呀着能发出的音节是ma。
本该是交给司雨的那声妈妈,被司雪先一步听见了。
缘分也就此开启。
当得知司雨一次都没有管过这个小孩时,司雪有些内疚,她以为是自己不肯搬回老宅的事情惹了司雨对这个地方厌烦,所以连带着司念念被一起嫌弃。
所以司雪主动跟司雨说,她愿意培养司念念以后接手自己的工作。
这样被安排的人生或许并不是长大后的司念念想要的,但比起被遗弃在暗无天日的老宅里,这已经是司雪能为她想到的更好的未来。
并不知道司念念真实身世的司雪对司念念视如己出,这让司雨再一次看见了希望。
随着司念念一天天长大,她活泼可爱,机灵嘴甜,总是会在家宴上逗得满桌人笑个不停。
有了她的存在,司雨开始每周都办家宴,原因无它,只是为了多靠近一点司雪。
原本按照这个方式生活下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司雨深知司雪的脾性,她坚信只要司雪跟这个孩子的感情越来越深,她们的关系羁绊也会越来越深。
但是幸福总是有拐角。
就在司雪准备最后一次交易结束就彻底洗手结束时,出事了。
她去过的那个赌场因为包厢的问题,底下人跟人起了争执留了痕,不久后原定的交易人落网,连带着司雪这条线也一起被上头的人给盯上了。
如果只是补钱就可以填平的事情,那麽司雨不会有任何犹豫,她愿意付出一切换司雪平安。
但这件事发酵的比想象中还要大。
政界关系更叠,江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而与江家原本是亲后又成仇的宜家出了个黑马,宜家长女的羽翼日渐丰满,危机感日益增强,被江钟国暗地里推起来的继承人江严急需政绩来稳固身份,所以江严揪死了司雪这个过失,三五日便一纸传讯将司雪带走。
但因为没有实际证据和准确关系,所以司雪每次被带走后又会被放回。
来回的折腾让司雨敏锐嗅到了不对,她决不允许自己最在乎的妹妹成了她人迁升路上的血祭。
通过厚礼,司雨见到了真正掌权者,江钟国。
她答应了江钟国的要求,并且保证会帮他达成目的,作为交换代价,江严将要停止对这件事的追查。
后来就有了司听白被绑架的案件出来挡枪,转移集中在司雪身上的注意力。
这个本来就已经成了弃子的小孩,终于有了用处。
被绑架只是司雨设局的其中一步。
她将司听白囚禁在山顶的那一周,是为了看外界对这个案件的关注度。
一旦上头真的罚下判决令,那麽司雨将会命人点燃那塌毁掉的茅草屋,在一场大火中结束掉一切。
骨灰是测不出DNA的,只需要烧得干净一点,保留下的残灰少一点,那麽九岁小孩的骨灰跟成年人的骨灰也不会有什麽区别。
而司听白已经去往夏令营,她失踪的那一周正好补上这个时间差。
当司雪被绑架的第一声谣言传起来,并且迅速吸引了各大媒体报社时,司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命人上山去点那座破茅屋,把一切都结束。
夜风习习,司雨的话冷极了,纵然是夏夜高温,司听白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司听白艰难地吞咽了下,彼时黄土已经没过了她的腰际:“为什麽最后死的人还是司念念,而不是司雪呢?”
沉溺在回忆中的司雨垂下眼,冷冷一笑:“这就要问那个爱多管闲事的贱人了,她先一步泄露了我跟阿雪的计划,赶在我准备好的媒介去时,先一步叫人找到了你。”
虽然司雨没有提名字,但是司听白还是知道了那个‘贱人’是谁。
打了个哆嗦,司听白没由来地觉得发冷:“所以你对那个人做了什麽?这个故事里也没有再出现司雪了,她现在去哪里了?”
“做错事的人,就要付出代价,”司雨的笑意忽而变得扭曲,她仰起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看夜空,又似乎在透过夜空之外看自己的回忆:“我真的很爱阿雪,但我发现,比起她平时的温柔和叛逆的时刻,我更爱的,还是她伤痕累累时的求饶。”
“她的鲜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
那从骨缝中迸溅出的血色飞溅到脸上,是绝望时刻开出最颓靡的花。
恍惚间,司雨再一次感受到温热,她抬手轻擦下,视若珍宝地抿入口中。
只有在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地得到了她的阿雪。【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0-160
第151章 你们最好祈祷司听白平安
“所以你…杀了司雪?”司听白看着眼前渐渐癫狂的女人,只觉得好陌生。
虽然她从未与司雨亲近过,也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人。
对于那些童年的记忆司听白早已经被迫忘却,当司雨一笔带过的遗弃两个字也并没有让司听白有任何委屈或者心酸感。
“怎麽可能?”司雨慢慢垂下眸,轻蔑一笑:“我对阿雪的爱是无人可及的!”
当这两个字被司雨从口中念出来时,她的表情再一次变得虔诚无比,仿佛每念一次姓名就是最忠诚的信徒在对她信奉的神明进行一场咀嚼。
司雪两个字被反复咀嚼,直至揉碎吞咽下去。
“如果司雪没死的话,她现在在哪里?”司听白下意识用舌顶了顶牙尖,试探着问:“为什麽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哪个问题触及到司雨的神经,刚刚还恩赐一般开口讲故事的人突然警惕。
司雨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已经被黄土没过胸前的人,嗤笑道:“这麽爱问问题吗?等你死了我会烧纸告诉你的。”
能答应让司听白死个明白,并且讲述一点关于过去的事情已经是司雨的恩赐了。
说来讽刺,今夜这场对话是这十九年来,司雨第一次对司听白讲这麽多话。
这个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任务,任务失败后又变成遗弃,最终成为时刻为司雪准备的一条命。
司听白的人生就是一串被司雨亲手写好的代码。
代码不需要有自主意识,她只需要按照司雨的意思运行下去。
“那你为什麽现在又要杀我?”司听白不死心追问着:“仅仅只是因为我曝光了司雪的照片吗?”
眼看着土盖下来的越来越多,留给司听白的机会和时间也越来越短。
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收集到最多的罪证,一个足够将司雨置于死地的罪证。
这样才不枉今晚设计的这场局。
“杀你?”司雨不屑地冷笑了声,满脸嘲弄:“有谁说过你这条命是你自己所有的?你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司雪替死啊。”
她的话语轻蔑,回答完这个最后的问题后便不再与司听白多纠缠。
“埋完用车碾三遍,记得压紧点,”司雨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我困了,动作麻利点。”
看着转身就走的人,司听白知道自己再撬不出更多的话来。
她思考着司雨刚刚说的那句替死,努力想把这句话往谋杀上定义。
随着越来越多的土被盖下来,司听白渐渐不再能转动脖子,土没过她的口鼻,就快要遮住她的头顶。
在陆地上就可以体会到即将溺死的感觉,司听白突然觉得很可笑。
不只是这种死法可笑,更是为她那不值一提的人生觉得可笑。
作为妈妈的司雨不爱自己,甚至厌恶憎恨到极致,作为姐姐的司明裕对自己的情谊不真,扭曲的情感就像变质的奶油蛋糕,外表看起来鲜美诱人,实则早已经腐烂发臭,而在童年里扮演着母亲角色的司雪,至今仍旧下落不明,连死活都未可知。
今晚这一局司听白不敢说自己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如果被溺死在这里,那麽她藏在后槽牙上含了整晚的那枚收录司雨的所有罪行的录音芯片将会成为关键证据,她的死将彻底成为扳倒司雨的力证。
可是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这里的话,程舒逸该怎麽办呢?
当初做决定要换真相时,司听白就已经预估了最坏的结果。
她已经亏歉程舒逸够多了,所以这一局,司听白不愿意程舒逸再搅进来,她不想让程舒逸再承受这样的折磨。
积压在程舒逸心口的大石头够多了,司听白只想她余生活的轻松一些。
可是如果今天自己真的命丧于此,程舒逸真的能不痛苦吗?
那麽骄傲的程舒逸被自己用手段折下来,当程舒逸终于跌进名为司听白的漩涡,完全沉溺时,漩涡却要抽离,独留她一人在原地。
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司听白能够早点知道所有的罪孽都是因自己而起。
程舒逸的所有痛苦都是被自己所赋予,自己的选择将会是以离开程舒逸为代价换真相的话,那司听白宁愿自己一开始没有去招惹过程舒逸。
这个素来行事果敢的小孩第一次有了悔意。
那麽程舒逸呢。
她会为了一个招惹她又丢下她的坏蛋的死亡而哭泣吗?
没有再留给司听白做后悔的选择了,那群行动麻利的人已经将坑填平了。
当最后一捧土也盖了下来,司听白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四周可供呼吸的氧被剥夺,被不断用铲子拍打的土壤挤来挤去,本就稀薄的氧气悄悄溜走。
司听白像一颗小种子,被种下去很深很深,深到失去所有生还发芽的机会。
她能感受到头顶传来重压感,原来以土地的身体感受人类是这样的,除了重就是沉,还有一些透不过气的窒息。
渐缓下去的呼吸,司听白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感受到不适的身体也泛起痛,并且迅速涌向四肢百骸,在极度不适的情况下大脑甚至没法子再进行思考。
“程舒逸。”很轻地,类似于呢喃的一声唤。
在死亡即将降临前,这是司听白唯一能想起来的安全词。
所有的声音在耳边远去散开,这声呢喃是闷在胸腔中的叫喊。
……
……
“开快一点!”
程舒逸看着定位终于落到了京城,悬着的心却越绷越紧。
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程舒逸越来越慌张,越是靠近京城就越是恐慌。
“大姐,我开的是车,不是飞机。”姚落河嫌弃的骂了一句,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嘿,那孙子竟敢别我的车,现在还不是被我甩远远的。”
从江城出来的小路上她们的车遇上了另一辆针锋相对的车。
姚落河从小就叛逆,最爱刺激运动,极限天气飙车是她最喜欢的项目。
一路上两辆车跟拉力赛似的,起先姚落河被偷袭后压了一头,但很快她就夺回了主动权。
压着对方不给机会,直到现在狠狠甩出去老远。
程舒逸无心关注这些,她抬手捂住心脏,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电话响了,”姚落河察觉到身侧人的紧绷,偷笑到:“怎麽,被本小姐的车技征服了?”
被提示的程舒逸没有理会姚落河的自夸,她茫然地翻找着口袋,掏出了电话。
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这种电话一般会被挂断,但此刻程舒逸赌上万分之一的可能接听了。
“程舒逸吗?”云九纾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急切:“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了这声问,程舒逸迅速反应过来:“司听白呢?云九纾我问你司听白呢!”
以司听白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没办法撬动这盘棋局的,如果不是云九纾和跟宜程颂在里面出力,司听白不会那麽冒进去涉险。
此刻压在程舒逸心口的焦虑终于小小爆发了下。
“舒逸你别急,”云九纾听出她的情绪不对,耐性道:“现在是这样的,当年那场绑架案的真凶是司雨,现在司雨的车在两个小时前到京城了,但是她做了很多遮眼法,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全城搜捕,但是目前仍旧没有消息,我想问你有没有能猜到的地方?”
“什麽叫真凶是司雨,又什麽叫两个小时还没有找到?”捕捉到关键词,程舒逸皱起眉:“你们当初设局的时候怎麽没有把这个风险规避进去,你知道两个小时意味着什麽吗!”
她的怒气仿佛穿透屏幕,给了云九纾一巴掌。
这个从来只有骂人的主第一次被训,云九纾抿了抿唇,有些歉疚:“我知道这件事瞒着你不对,但是现在我们全城都找遍了,没有司雨和司听白的下落。”
全城都没有。
程舒逸只觉得大脑在片刻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是忽然一瞬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荒山。”
程舒逸的声音很急,连声问:“荒山去了吗?就是当年司念念被绑架案的现场。”
既然司雨没有进城区,她肯定是着急要处理司听白。
那麽什麽地方既熟悉又适合处理,又不用进城区呢。
虽然这个想法荒唐,但排除掉所有答案后的最后答案,就是正确答案。
能够秘密处理掉司听白的地方就只有荒山上了,再加上云九纾说当年的绑架案是司雨做的,那麽有且仅有的可能就是荒山。
云九纾恍然顿悟,她把位置报给宜程颂,刚准备再说点什麽,电话却被挂断了。
“不进城,去荒山是吧?”姚落河看着程舒逸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抿唇道:“行了,你别开口了,坐稳,姐要发力了。”
猛地一脚油门,档位瞬间切换,车似离弦的箭般猛冲了出去。
弯弯绕绕的车道盘旋,姚落河用了最快的码数疾驰上山。
当车刚停稳,程舒逸几乎要抑制不住呕吐的生理反应。
这山十年来未被开采,现场黑的可怕,姚落河嫌弃地给程舒逸甩了个手帕,转身回车开大灯。
艰难呕吐着的程舒逸终于把胃腾空,但事实上她今天除了早餐滴米未进。
强撑着难受的身体环顾四周,程舒逸努力查找着熟悉的身影。
“司听白!——”
她的呼喊声扩散在山间,又被夜风吹散,没有人回应。
单手抵住胃的程舒逸看着空荡荡的山顶,十年前的小木屋已不在,残留原地的只有一捧新土。
最坏的那种猜测在心底冒头。
程舒逸几乎没有做任何犹豫就扑跪了过去。
新土上压痕犹在,似乎是为了永久封印什麽,车轮在上面反复碾压直到所有土壤变得紧实。
刚开完灯的姚落河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
那个永远将精致和美丽当成必备品的女人在此刻丢弃了所有,程舒逸以手为铲,速度越来越快。
她不知道司雨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司听白是以什麽样的状态被埋在下面的。
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压在她身上的重物给挪开。
反应过来的姚落河低低骂了句疯子,没有犹豫地走过去帮着程舒逸一起翻土。
这土是压过的,粘的很紧非常伤手,仅仅记下就已经将姚落河的指尖磨损。
“司听白…”被翻起来的土屑纷飞,姚落河嫌弃地直皱眉,可是程舒逸却一点不嫌脏。
她一下一下,用力地将指尖嵌进去,狠狠扒开黏在一起的土块。
保养极好的细嫩指尖被裹在泥里的碎石头划伤,殷红血色溢出来,程舒逸却浑然不觉痛。
“司听白你最好给我平安,”她倔强着堵着一口气,不愿意停下,边挖边怒骂:“不然我一定狠狠教训你,不听话的贱犬,如果你敢……”
假设被堵在胸腔,程舒逸再骂不出口了。
此刻夜静下去,唯有二人挖土坑的声音。
即使眉头快要拧到一起,但姚落河的手也分毫没停下,她能听见些细碎的,程舒逸发出的声音。
有时是泣音,有时候是咒骂,有时候又是祈祷。
该死的导演职业病发作,姚落河觉得今天过得实在是太他爹的魔幻了。
于是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这一刻的景象如果被收纳进镜头里会是什麽效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
正当姚落河已经在脑海里搭建了一个完善的长镜头时,安静的山顶上有了新的声音。
身后骤然亮起大灯,就在程舒逸满手血污地挖出一丝黑发时,身后传来了人声。
训练有素的女兵们涌过来,她们带着铲子和工具依次分开。
其中一位蹲下扶起程舒逸,轻声安抚道:“女士,交给我们吧。”
训练有素的人行动非常快,这个土坑已经被挖开了,几铲子下去,被埋在里面的司听白露出轮廓。
“啊?他爹的还真给人活埋了呀?”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姚落河没忍住骂了句脏。
来时还老大不乐意的姚落河此刻主动接过其中一个女兵的铲子,卖力地挖起来。
随着铲子的不断深入,已经陷入昏迷中的人渐渐暴露出更多的身体。
被女兵搀扶着的程舒逸茫然地转过身,视线顺过去,她看见了站在光里的云九纾和宜程颂。
眼前以施救姿态姗姗来迟的两位布局者,程舒逸对她们没有分毫感激,唯有恨意。
明明有这麽多的人手,明明能够有更周密的计划,明明真的司雨是个手段残忍的疯狗。
可是她们却偏偏选择了对司听白伤害最大的一种。
嘴上说着合作,实际上是借着司听白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程舒逸眯着眼睛与云九纾对视上,两个人的视线相接,程舒逸敏锐地捕捉到了了那一闪而过的歉疚。
收回视线,看着而那位记挂着救援进度,朝自己走来的那位上将。
程舒逸将对这二人的怒气和打不到司听白的火气凝结,猛地抬手扇过去。
反应敏捷的宜程颂拉远距离,躲开了这一巴掌,但仍旧被甩了浑身的泥和血。
健康的古铜色肌肤被泥血沾染,丝毫没有减弱女人的锐利,反而还为她添了几分别样野性。
在赶来前宜程颂的人就已经在出境口逮捕了司雨,她处理完了一切要离开,那麽司听白的下场一定不太好。
面对司听白浑身狼狈的爱人,宜程颂满怀歉疚:“抱歉……”
“你们最好祈祷司听白平安,”程舒逸咬着牙,恶狠狠道:“不然我一定送你们俩去为她陪葬。”
“我也会毁掉你们最在乎的人,作为报答的。”
第152章 没有了生命体征
“舒逸啊,这件事其实不是……”云九纾刚开口上前准备跟程舒逸解释,话音就被人打断。
“上将——”
急急一声吼,分明还是平淡的语调,可落在耳朵里却尖锐到近乎刺痛的程度。
云九纾的心没由来地咯噔了下,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余光瞥向正被军医团团围住抢救中的人,云九纾默默在心里祈祷着平安,刚想劝慰程舒逸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事情弄到现在这个样子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云九纾没想到司雨居然真的狠心到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活埋了,更没想到她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保护住司听白。
负责搜救的女兵们速度很快,原本被埋得不太深的司听白已经被挖出来了,为首来汇报的班长小跑过来,行了个礼:“报告!已经救援完毕,但受害者已无生命体征。”
她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像一记重拳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也彻底压断了云九纾心里刚刚提起来的那根弦。
已无生命体征。
明明三个小时前是自己跟* 宜程颂亲眼盯着司雨的车进城的,明明在更早一点前她还亲耳听见过司听白的声音,甚至在今天早上,她们还通过电话。
那麽鲜活的少年人,怎麽可能没了生命体征……
负责抢救的军医仍旧在进行着心肺复苏,可陷入昏迷中的人却无半点反应。
“放你爹的屁!”率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程舒逸,她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被审判的宜程颂身上挪开,转过脸望向那被团团围住的地方:“她怎麽可能会没有生命体征?怎麽可能……”
不再管谁的阻拦,程舒逸狠狠推开试图拉住她的女兵,拨开层层人群,她终于看见了司听白。
这个早上才刚和自己说,会等着自己看完姐姐出来的小孩此刻被泥弄得脏兮兮。
本该在大荧幕上享受完掌声和鲜花的那张脸变得暗淡,唇上泛着不自然的灰白,那股她独有的朝气被脏污吞吃了个干净,只剩下那花开败了后的颓。
她变得灰扑扑,好可怜。
“女士,请您…”离得最近的那个女兵下意识想搀扶程舒逸,却被狠狠推开。
“滚。”
程舒逸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想推开一切去往司听白身边。
出口的话是硬的,可双腿却莫名其妙发了软。
正跪坐在司听白身边的军医仍旧在进行着心肺复苏,靠过去的程舒逸不敢擅动,她跪下去轻轻地抬手攥住了司听白的指节。
仍旧残有体温的热,那修剪整齐的指尖在掌心中压下深浅不一的残痕,无一不诉说着司听白陷入昏迷前沉浸承受着多麽大的痛苦。
被挖开的那个坑深极了,未被掘开的土上车轮压痕犹在,这样残忍的手段几乎一点生路都没有给司听白留。
新氧拆开,被强行从司听白的口鼻处被灌入肺腔。
随车来的军医正在进行救援,耳边充斥着脚步声,吵嚷声,以及不断被弄下车的各种仪器的声音。
可在握住司听白刹那间,程舒逸突然觉得四周变得好安静,她什麽都不能感知到了。
在这一刻,她的心境跟司听白此刻的状态一样。
失去生命特征……
如果司听白失去了生命特征,那麽程舒逸该怎麽办呢。
这刚得到的平静生活,程游历才刚刚开始恢复,藏在背后的人才刚被挖出来,如果达到目的要付出的代价是司听白的话,那麽这个代价太重了。
程舒逸付不起,也不愿意付。
“程小姐。”拒绝了周围女兵们的阻拦,宜程颂站在了程舒逸的身后。
这个半生都在军队中度过的女人,即使流血残伤都不会皱下眉头的女人,主动蹲了下去:“你…”
她的话音未落,原本跪坐在司听白身边的人猛地站起身回过头,那双蛇一般的眸子里迸溅着浓浓恨意。
啪——
这一次,宜程颂没能顺利躲过去,清脆利索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站在周围的女兵都被这突然的动静给吓到了,这批兵是跟宜程颂最久的一个连,什麽大风大浪都见过,就连那穷凶极恶的生死场都出入过,但还是头一次看见她们的上将如此狼狈地被人这样对待。
面对程舒逸的巴掌,宜程颂没有躲也没还击,她静静地承受着。
被从情绪中拽出来的程舒逸此刻怒气点达到了顶峰,甚至在片刻间起了杀心,如果不是此刻条件不允许,程舒逸真想一刀了解了这个始作俑者。
“安慰啊,”程舒逸鄙夷地看着宜程颂,冷笑道:“安慰一句,我扇你一次,继续。”
“真的抱歉……”
话音未落,程舒逸说到做到,起手又是清脆的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更加不留情,宜程颂被打偏了脸,唇角溢出鲜红血色。
实在看不下去的一个兵要上前,却被身边人拽住,而被打的宜程颂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她抬手静静地擦拭掉唇边的血渍,慢慢抬起脸面向程舒逸。
“够了程舒逸!”眼看着宜程颂又要继续开口,忍无可忍的云九纾再也受不了了:“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结果并不是宜程颂导致的。”
“呵,”程舒逸冷冷一笑,挺直背脊慢慢站了起来。
纵然周围都是云九纾和宜程颂的人,程舒逸也分毫没有流露出任何惧色。
那双蛇一般凛冽的眼眸中满是轻蔑,程舒逸盯着云九纾,忽而一笑:“那你说,是谁导致的?”
“云九纾,你们别把自己说的太高尚了,我清楚司念念的脾气秉性,她虽然年轻冲动,但她做事情前没有完全的准备是不会孤注一掷的,既然念念只身入局,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许诺过她平安,你敢起誓,你没有许诺过她,也没有在她入局前做那最后一把推手吗?”
程舒逸无法形容出此刻的心情,该为这默契而开心吗,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司听白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司听白。
可是现在她要永远失去司听白了。
失去这个词太重了,程舒逸承担不起,她冷眼盯着云九纾,若是视线锻刀,她此刻一定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我……”
这话像一个巴掌,即使程舒逸此刻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云九纾还是感受到脸颊泛起火辣辣的疼。
是的,云九纾不敢起誓。
在最开始接近司听白时,云九纾确实是带着目的,因为她恨透了江钟国也恨透了司家人。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司雪案,宜程颂就不会被贬边境。
这件事已成梦魇,日日夜夜困住云九纾。她的爱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明明在二十一岁就能跻身少尉,以宜程颂的能力和谋略本该过更好的人生,却在最是风光得意晋升时被人陷害,在祖国最遥远的地方苦熬十年。
所以在司听白说她有办法引出司雨的时候,云九纾当然知道这个计划里有多少危险,但兵行险胜,为了抓住司雨替宜程颂翻案,云九纾还是答应了。
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什麽?”程舒逸看着云九纾一点点变得内疚的表情,不屑笑道:“最是能言善辩的九老板,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她字字句句都锋利无比,云九纾被刺得无处可躲:“是我对你不起……”
“没用,云九纾,”听着这声歉,程舒逸的脸色彻底冷下去:“除非你今天把我也弄死在这里,不然……”
“我保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还在观察这个坑底的琢磨取景的姚落河被这句话给惊讶到,忍不住抬眼望过去。
不知道为什麽,这句报复的狠话在程舒逸嘴巴里讲出来时,姚落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倒不是因为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以程舒逸的疯狗性格,她说到做到,但让姚落河惊讶的是,程舒逸居然会将自己的命压在前面。
圈中浮沉十年,程舒逸捧了多少人又毁了多少人,名利场中游戏人间的上位者,利字当头的脾性居然会以命相赌,说这话的人还是程舒逸。
这可是程舒逸。
被这句话震慑到的不只有姚落河,其余守在一旁的女兵们面面相觑,踌躇着下一步的动作。
现场的气氛静到了极致,唯有坚持不懈抢救中的仪器发出声响。
“有了!”
那个一直在坚持进行心脏复苏的军医突然惊喜地叫出了声:“有反应了!!!”
人在失去意识后的死亡时间是难以定义的,宜程颂随行的部队医生擅中医,被从土坑里抛出来的司听白尚有余温,一针扎在还阳xue上锁着,再加上即使供了新氧和急救措施,原本渐失的生命体征竟然开始恢复。
虽然能把到的脉搏仍旧是薄弱到近乎没有,随时会断气的危险,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原本还在对峙的人们注意力全部落过来,察觉到司听白开始渐渐恢复心跳和脉搏后,老中医又下一针,张罗着周围的人将司听白抬上车。
“是我对你不起,”云九纾看着注意力跟随着司听白远去的人,上前轻声承诺:“若是司听白能顺利脱险醒来,以后不论你要什麽,我都给你。”
看着急救车的门关上,程舒逸转过身冷笑:“是麽?司听白还没醒,但我现在想要司雨的命。”
“你给吗?”
第153章 我是听白的大姐,或许,我能给你想要的
要司雨的命……
云九纾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先一步跳上车的姚落河就已经重新发动了车辆。
这个虽然是被程舒逸用把柄要挟而来的人,但全程表现的都很激动。
不论是刚刚参与挖掘搜救还是像现在这样发动车辆,程舒逸一个眼神,姚落河就开始行动,彼此默契的配合就像在拍摄一部动作特效片,火红发尾在夜色中跳动。
已经准备就绪的姚落河完全把自己代入进去角色里,非常中二地冲程舒逸抬了抬下巴。
二人视线相接,冷冷甩开那双牵住腕骨试图挽留的手,程舒逸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此刻司听白的状态是唯一能让程舒逸牵挂的,司听白没有平安前,一切都是空谈。
刺眼强光骤然亮起,引擎声盘旋响彻在山顶上,被发动的车辆紧紧追在军医的车后,寸步不离。
随着两辆车的远去,宜程颂遣散了队伍,分批量让参与搜救的女兵们下山。
刚刚还亮如白昼的山顶变得安静,只剩最后一束光在原地。
四周静下去,夏夜无风,山顶弥散着死气沉沉的寂静。
“疼不疼啊?”云九纾轻叹了声气,抬手抚上宜程颂的脸颊上,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伤口:“要是听白没出事就皆大欢喜,可是……现在程舒逸彻底被激怒了,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报复的,但是司雨必须扣在我们手里,你说我们手里的那几句录音能有用吗?”
细白指尖轻抚而过,程舒逸那两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残血印着泥,宜程颂的脸已经肿起来了。
虽然司听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云九纾不愿意的,但既然做了,她也不可能因为变量而放弃。
感受到云九纾的指尖游走,宜程颂轻叹了声气,抬手轻握住那正为自己擦拭伤口的指尖,“我们手里的东西不能直接扳倒,但是还有别的。”
“什麽?”
不明所以的云九纾垂下头去,注意力落在了宜程颂攥紧的右手上。
“这孩子…”宜程颂将手给慢慢摊开,一个尾指指甲盖大小的录音芯片静静躺在掌心:“她还留了一手,这是杨彤刚刚从听白舌尖下拿出来的。”
杨彤就是那个不放弃对司听白进行心肺复苏的军医,也是她的一针还魂定住了司听白最后一丝微弱气息。
看着这芯片,云九纾的心猛地一颤,这个设备是完全计划外的东西。
她难以想象司听白是如何将这个东西给藏住的,更没想到司听白居然会准备的如此周全,这孩子的年岁不高,可心思居然缜密到这种程度。
云九纾突然懂了程舒逸说的那句,司听白做事情前没有完全的准备是不会孤注一掷的。
不知道为什麽,云九纾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她总觉得司听白在决定自身入局时,就已经想过会有这个最坏结果,可她还是义无反顾这样做了,甚至还牢记着跟自己的交易,即使被活埋前的最后一刻,也仍旧死死抵住了这枚录音芯片。
“这孩子不仅比我们想象中聪明勇敢,还非常重诺,”看着妻子怔住的表情,宜程颂轻叹了声气:“这件事,是我们俩亏欠程舒逸的,所以刚刚那两巴掌,我认,甚至根本不够还她什麽的。”
不同于小辈们的那些波折分离,云九纾和宜程颂间的羁绊早已经深入彼此灵魂中的存在。
她们并肩而过的那三十年是混在血里游离在生命界限外的,彼此间的在意和重要程度是无人可比的。
“我知道。”云九纾无奈叹了声气,难得软了态度:“所以我不会对她做什麽的,等事情解决,欠她和听白的这些,我们慢慢还就是了,但是我也不会再允许她对你动手,因为你是我的。”
就连留在你身体上的伤口也只能是我的。
“是你的。”宜程颂将人环抱住,轻拍抚着怀中人的背脊:“只是你的。”
……
……
被紧急送往医院的司听白被迅速开始抢救。
她被埋在地下的时间不长再加上抢救及时,当供氧上呼吸机时,她已经开始逐渐恢复身体机能。
虽然救援的很及时但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手术灯亮了一天一夜,病危通知下了五次,等在家属区的司明裕整个人的神情高度紧绷到了极致。
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写。
前夜盛南辞带着司明裕刚回京,还没来得及找司雨,就先意料地接到了程舒逸打来的电话。
等司明裕匆忙赶来医院时,看见的就只有那长久亮着的手术灯和面容憔悴的程舒逸。
再次回忆起关于那天的情景,司明裕能想起来的只有压抑和死一般的寂。
“我不是家属,”程舒逸的嗓音低哑,眉眼间是难解的愁:“所以没办法在后续的治疗单上签字,司听白的后续治疗都必须由你来经手。”
前面所有横在面前的阻碍都已经被扫清。
可在医生要求必须提供证明亲属关系或者伴侣证明才有资格签署的病危通知书时,程舒逸还是被深深的无力感吞噬。
她不能用女朋友的身份去做决定,甚至连情侣的关系都没法被她单向证明,就连签字的权利都没有。
司听白许诺给她的东西太多,可这些却不能用来救她的命。
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刻,程舒逸第一次体会到了她得到的司听白还不够。
“谁做的?”
司明裕艰难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转头攥住程舒逸的衣领:“我的念念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在还没顺利进京前司明裕想过无数种可能,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很讨厌念念,但从未想过母亲会对司念念下这样的死手,更没想过自己的拼尽全力来的还是太晚。
等她终于抵京,她的念念已经被人折磨成了这样。
“司雨。”程舒逸狠狠甩开眼前这个暴怒女人的钳制,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领口:“你的母亲。”
带着病危出来的医生简单的讲了司听白此刻的情况,浑身多处软组织损伤,耳膜穿透,肋骨断裂,胃部大出血。
这些身体上的伤口都是发生在司听白失去意识前的,也就是说,在司听白被司雨带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被殴打折磨。
直到被折磨到没有反抗力气后,活埋。
“我是在荒山上找到的司听白,”程舒逸冷眼看着眼前情绪已经到达崩坏边缘的女人,冷声道:“熟悉吗?当年司念念被绑架时,也是这样被折磨完了丢到荒山上的,只是这次没有了木屋蔽体,我找到她时,她被活埋在地下。”
云九纾和宜程颂那边是切不进去的死局,司雨现在已经被控住,可罪魁祸首司雪还是没有下落。
要想彻底拿到扳死司家的东西,就必须找出司雪。
而唯一知道司雪下落的司雨已经被抓,能做切入点的人就只有司家现在的家主,司明裕。
所以在将司听白送到医院后,姚落河通过关系网弄到了司明裕的私人电话,就有了那通叫她来签病危的电话。
司明裕怎麽也不会想到,那天司听白为了引她出现的威胁竟然一语成谶。
她真的亲手签下司听白的病危通知。
“你什麽意思?”司明裕听出了不对,她盯着程舒逸追问:“什麽叫熟悉吗?当年那场绑架……”
“司雨做的,”程舒逸盯着司明裕,冷声道:“不论是十年前的绑架案,还是十年后的今天带走司听白,司雨都没想过让司听白活下去。”
虽然没有人跟程舒逸仔细讲过那场绑架案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但聪明如程舒逸,她已经猜到了大概。
明明是贯穿整个故事线的人,却从未露过面。
要想破局,就必须找到司雪。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将司明裕的理智炸了个七零八落。
什麽叫,绑架案的真凶是司雨。
司雨是妈妈啊,妈妈怎麽会对自己的亲女儿这样残忍呢……
可是现在摆在司明裕眼前的桩桩件件都无一不在说着,那个让司明裕警惕的,随时会夺走司听白生命的人。
就是她们的母亲。
司雨。
“为什麽?”司明裕难以消化这个事情,更无法接受:“为什麽!”
看着情绪已经被逼到极致的人,程舒逸没时间再跟她废话,“我只问你,司雪呢?”
“要想破局,必须要司雪出现。”
短短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听到小姨的名字后,司明裕彻底崩溃了:“我不知道,这麽多年,没有过她的下落……”
当年大姐离家,小姨失踪,母亲弃掉家族于不顾。
太多压力担在司明裕身上,她根本没有那麽多精力去分神查。
司雪的下落一直是个迷。
“废物。”程舒逸看着崩溃边缘的人,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这句话也是这一天一夜里,久压在司明裕心口的巨石。
……
……
在司听白被抢救的时间里,审讯室里也开始了对司雨的提审。
可她的嘴比石头还要硬,任凭宜程颂威逼利诱也好,套话设局也好,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这个女人刀枪不入,即使腕上戴着镣铐,也仍旧笑得猖獗。
在没有足够的证据链定下司雨的罪责前,对她的提审时长只有二十四小时。
虽然有司听白留下的录音为辅证,但是真正要想给司雨定罪,这些还远远不够。
审了一天一夜,距离司雨被放出去的时间剩下一小时不到的时间。
程舒逸在审讯室外烦躁地点了支烟。
她没有直接参与审讯的权利,但是宜程颂的亏歉的程舒逸的武器,她成功拿到了旁听审讯的资格。
姚落河能动用的关系网都用遍了,可是那个连司家人都不知道下落的司雪,根本不是姚落河的关系网能抓到的人。
眼看着所有线索即将再次断裂,程舒逸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
就在程舒逸给姚落河发完信息的瞬间,她收到了一条陌生来信。
完全陌生的境外号码,那条短信强势地占满程舒逸的屏幕。
——
“我是听白的大姐,或许,我能给你想要的。”
第154章 因为她已经不是个健全人了
“见鬼,”程舒逸看着屏幕中突然弹出来的短信,忽而一笑:“还真是让我给心想事成了。”
素来严谨的人第一次不再深究真实性。
现在只要有能出现在程舒逸手中的线索她都会牢牢抓住,一如过去多年探查关于周昭真相时那样孤勇。
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反而能得到更多。
回头瞥了一眼仍旧在审讯室里硬气的人,以程舒逸这麽多年跟资本打交道的经验,仅凭借这点东西是不可能撬开司雨嘴的。
打蛇要挑七寸打,杀人之前诛其心。
现在的司雨不过是在想着怎麽把这二十四小时的关押时间给熬过去,以她做事的周密和处理司听白时果决的速度来看,多半是临时做的决定,所以才这样急着要走。
这条短信也没必要告知给宜程颂,将那跟短信一起发来的地址定位记下来,程舒逸转头打包给了姚落河,叫人现在来审讯所接自己。
圈内跋扈张扬,人人都想攀附的姚大导演,此刻被程舒逸当成小助手随意使唤。
收到信息的人回了个竖中指的emoji,程舒逸没有理会,转手电话打给了医院。
司听白仍旧没有脱离危险期,如果不是有这些破事缠着,程舒逸绝不会离开医院半步。
不过现在有作为亲姐姐的司明裕守着,倒是方便了程舒逸,她现在可以完全放下心来去做别的事情了。
为了这个局,司听白连她自己的命都压进去了。
现在,就由作为司听白爱人的程舒逸来为她扣上这局中最后一环吧。
听司明裕汇报完了抢救进度,程舒逸挂掉了电话开始下楼。
姚落河来的很快,仍旧沉浸在中二谍战片角色里的人挑了挑眉,骚包的鎏金色跑车缓缓开了门。
“这定位你哪弄的?”姚落河依旧没等程舒逸系好安全带,刚关好车门就一脚油门出去了,在京城内环里跟开卡丁车似的:“程大经纪人的关系网,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得多啊。”
早已经习惯了姚落河这野蛮开法,程舒逸面不改色地为自己扣好安全带,淡声道:“有屁就放。”
这定位是那自称司听白大姐的人发过来的,程舒逸对圈子外的关系网了解并不深,所以在京城的全部行动,她必须抓着姚落河这个本地人给自己帮忙打点。
“哦,忘了你是江城人,你这定位的山庄叫京,是京城内环里最隐秘的高奢私宴,要本地人才晓得,”姚落河轻一挑眉,随口道:“能在这定位里住上的人,光有钱和地位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资历和至少大于十位数的身家,而且这个山庄不对外开放,普通的财阀和官员连进去的门槛都够不上。”
打小优越惯了的姚落河讲起话来总是自带傲慢感。
程舒逸没有理会她,只是低头打开手机再次查验了一下那个定位。
没有数据辅证姚落河话里的真实性,因为这个名为京的山庄私宴连个相关词条都查不到。
以司家的财力能接触甚至包下整个山庄都不稀奇,但是怪就怪在,现在的司氏归司明裕掌管跟这个大姐毫无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个大姐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甚至连司听白都没有提过她。
可是她发来信息的口吻,显然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清楚。
那麽她又是怎麽知道这一切的呢?
程舒逸不由得对接下来要见到的那位自称司听白大姐的人有了好奇心:“你知道司家继承人为什麽是老二吗?”
彼时已入夜,可京城内环里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未被升起的顶棚,晚风灌进来抚乱程舒逸的长发,夜色中一抹鸢尾香静静在弥散。
“哎哟喂,还有你程大经纪人不晓得的事情?”姚落河像是听了个新鲜笑话,转头嘲讽:“也是,程大经纪人眼里只认钱,哪管八卦。”
知道姚落河是在为自己把她当工具的事情而不爽,程舒逸哼了声道:“小九跟江城娱乐只签了一年合同,暑假结束这马上到期了……”
“司润诺。”
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三个字,被掐中软肋的姚落河不得不妥协。
“她是司雨的长女,从十六岁就开始就跟着司雨出席各大晚宴,熟悉业务拓宽人脉,她是被选定的继承人这个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在她二十一岁时突然没了所有信息,公众场所里也没露过面,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至今下落不明。”姚落河咬着牙愤愤不平道:“缺了继承人的司雨只好紧急将二女儿召回国,至此以后,司家再没有过关于司润诺的信息传出来,司家也由司明裕接手。”
听完了粗略的介绍,程舒逸沉吟片刻道:“你怎麽知道的?”
“呵,”姚落河不屑道:“这样说吧,整个京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艺术源自于生活却高于生活,姚落河是个偏执到极端的人,就像她接受不了爱人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一样,她偏执的也不允许别人的故事出现在她的镜头里。
为了找寻灵感,姚落河常常背包就走,结交的朋友遍布全国,更重要的是她出手阔绰,人人都想巴结她。
听完关于司听白大姐的一些介绍,程舒逸对这个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十几年前就跟司家脱离关系的人,是如何一步步累积起来的如此富足的背景呢。
恐怕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默默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程舒逸对接下来要见面的人拉起了百分百的防备心。
可是当程舒逸真正见到司润诺时,所有的缺省和防备都被瓦解了。
诚如姚落河所说,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内环线里,坐落着一个非常中式风格的庭院,没有色彩堆砌出来的华贵,但每一株花草,每一座假山石无不昭示着中式风格的大气滂沱和富足。
听到司润诺的名字,侍应生恭恭敬敬地带着程舒逸和姚落河穿过长长的回廊,直抵正厅。
比起外面,厅内的陈设更加昂贵。
姚落河越看眼睛越亮,连连赞叹道:“这审美真他爹的绝了。”
千年前的真迹古画挂在墙上做点缀,清代的瓷瓶里盛着鲜花,上等红木桌椅在灯下泛着光泽,每一处设计都透露着巧思。
无暇顾及周围陈设的程舒逸刚准备联系司润诺,屏风内有了动静。
“嗨!”非常开朗的一声唤。
随即一位烫着爆炸长卷发,有着巧克力般健康美丽的黑皮美女就这样闯入了程舒逸的视线里。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女人个子高挑,一双长腿包裹在超短裤里,强壮有力的肌肉线条无不充斥着健康的美感。
在娱乐圈中见惯了白幼瘦的审美,程舒逸被如此强壮健康的美丽给冲击到了。
察觉到程舒逸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经验,女人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想必您就是程小姐了吧。”
看着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程舒逸抬手去回握,可下一瞬手被攥紧,轻盈的一个吻落在手背上。
得体又亲昵的吻手礼,女人轻笑道:“我是司润诺,程小姐也可以叫我Hard。”
“很高兴见到你,Hard。”这与中文名字有着如此强烈反差的英文名反倒是更加贴合眼前人的印象,程舒逸没有多问,礼貌道:“叫我sue就好。”
司润诺暧昧地眨了眨眼睛,轻笑道:“sue这个名字我也知道,你的一切,我都有听念念讲。”
听到司听白的名字,程舒逸微怔,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既然Hard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那麽我们也不必再进行浪费时间的寒暄了。”
“直接进入正题吧,我今天来是为了司雪。”
程舒逸察觉到司润诺的视线落在了姚落河身上。
这个从进来后就一心放在周围建筑设计上的人根本没在意别人,程舒逸轻咳了声。
“OK,”听到信号,姚落河转过身道:“姐懂,你们聊,姐先离场。”
厅门被关上,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司润诺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呼着程舒逸入座。
“念念没有出事吧?”司润诺抬手为程舒逸斟了杯茶,主动问:“她上次跟我通信息还是跟我说她跟你经历波折和好了,这小孩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每次遇到什麽心思都会跟我讲。”
那个号码从离开家后司润诺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了,可她却没有办理过销号,司听白发给她的信息已经超过上千条。
其实每条信息司润诺都有收到,但她从未回复过,这麽多年那个号码一直作为司听白的树洞,用来探听司听白的生活。
在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司润诺突然理解了司听白的执念。
眼前女人美艳且极具有攻击性,她似一柄新锻好的剑刃,美得很锋利,的确有着让人过目不忘,惦恋十年的能力。
“没有什麽好隐瞒的,念念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程舒逸抿了口茶,沉重地叹了声气:“她被司雨强制带走,我找到她时,她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她话音刚落,司润诺的手一顿,杯盏坠地水花与白瓷飞溅:“什麽!?”
“怎麽可能!”司润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明明有提醒过念念,怎麽会……”
想起自己那条没有被回复过的短信,司润诺瞬间就猜测到了原委:“你找到念念,还是在荒山吗?”
听到荒山两个字,程舒逸抬起头,盯着司润诺的眼神变得锋利。
“我就知道会是荒山,”司润诺闭了闭眼睛,痛苦地叹了声:“当年念念那场绑架案,是我母亲策划的。”
听到司润诺开口,程舒逸追问:“所以你离家多年,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对吗?”
“是,但不全是。”司润诺垂眸看着那碎裂的杯盏,往日的痛苦纷至沓来:“当年的绑架案是我母亲秘密策划的,目的只转移上头的追查和大众的视线,目的是为了把我小姨从三水计划里摘出去。”
“等等?”程舒逸捕捉到关键词,忍不住皱起眉:“你是说,司雪跟三十年前就开始打击的那个三水计划有关系吗?”
三十年前,从叶榆城边境地开始兴起一种名为三水的药剂。
那是一种非常强劲的致幻型毒物,不仅能给人带来快感更会吸引人上瘾,吸食三水的时间长了,人也会像僵尸一样被吞噬掉所有的精神气。
这麽多年来国内一直都在大力打击三水,取得的效果显著,但仍旧有遗留。
程舒逸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圈子里那些被粉丝神化的偶像们不干净,多少也有一些沾过的,这种人程舒逸是绝不会用的。
但程舒逸没想到,司雪居然会跟三水计划挂鈎。
“是的。”即使过去很多年,司润诺永远都不会忘记撞破那个秘密的晚上,光是回忆起来,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看着眼前人渐渐不受控的情绪,程舒逸猛然回想起那天山顶,覆盖在司听白身上的稻草,以及坍塌了一半的茅草屋,她反应过来了什麽:“所以,绑架案只是个借口,司雨真正目的* 是要让司听白替司雪死?”
“是的。”司润诺长叹了声气:“小姨的最后一单生意出了事,牵头人被抓,随即供出了我小姨的身份,为了保全我小姨,我母亲决定推念念做替死鬼。”
程舒逸不能理解:“为什麽?”
“因为。”司润诺闭上眼睛,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念念是我小姨的卵子放在我母亲子宫里孕育出来的小孩。”
“她是母亲和小姨的血脉结合。”
回忆纷至沓来,二十一岁那晚,司润诺得知了她视为骄傲般的家族里藏匿着的最为丑恶的秘密,以及那被她最为敬仰的母亲最残暴不堪的一幕。
司润诺从未想过,她的母亲居然会那样对待小姨。
“啊?”
被这个消息震撼到的程舒逸久久无法回过神。
这些字眼放在一起实在是太荒唐了,荒唐到程舒逸甚至开始怀疑司润诺是不是胡乱编织出来耍自己的。
但看着司润诺点头的承认,程舒逸彻底愣住了。
自认为见过的风浪和牛鬼蛇神足够多的程舒逸,再一次被刷新了认知。
“那司雪呢?”没法接受这个冲击的程舒逸并没有忘记目的,她换了个话题追问道:“她现在在哪里?你有办法把她引出面吗?”
提到司雪的名字。
司润诺摇了摇头,长叹了声气道:“小姨她,没办法出面。”
“那你说你能给我想要的?你耍我?”
下意识以为司润诺还是偏袒着有所隐瞒,程舒逸的情绪终于不受控制。
她手一挥,价值五位数的上好白瓷杯碎在地上,飞溅起的滚烫茶水落在了司润诺的腿上。
被这声动静吓到的司润诺从回忆里被抽出来,有些意外地看向眼前人。
最后的体面也懒得给了,程舒逸冷笑道:“你知道司念念被司雨折磨成了什麽样子吗?十年前司雨就为了司雪要过一次司听白的命了,现在她再一次对司听白下手了,现在距离释放司雨的时间只有最后一小时不到,如果找不到司雪,司雨会对司听白下第三次手!你是不是也觉得,司听白就该为司雪而死?”
“这是什麽狗屁逻辑?司听白是个完全独立的人啊,不是谁的血包,也不是为了谁死而存在的备用品。”气急了的程舒逸情绪不受控制,她的吼声回荡在厅内。
现在程舒逸根本不想关心司家这错综复杂的血脉关系,也不好奇司雨和司雪之间的情感纠葛,她只想找到司雪,让一切尘埃落定。
看着暴怒的人,司润诺有些内疚和惭愧,小声回答道:“抱歉,我不是要偏袒小姨,也不是来耍你的,而是真诚来给你提供线索的。”
“那你说,”程舒逸深深地吸了口气,瞪着眼前人:“司雪为什麽办法出面?”
艰难将那残忍血腥的回忆凝结,司润诺说:“因为她已经不是个健全人了。”
第155章 血……好多血……
“什麽意思?”程舒逸看着眼前这个强壮美丽的女人开始颤抖,意识到了不对:“你见过司雪?什麽时候?在哪见过的?司雪怎麽了?”
不知道为什麽,看着司润诺躲闪的样子,程舒逸总觉得自己距离某个真相渐近了。
过去的回忆纷至沓来,司润诺被巨大的痛苦给冲击到,整个人无助地颤抖着,就连声音都断断续续:“十年前……在地下室里……”
那时司润诺才刚满二十一。
作为司家的长女,司润诺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她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和教育环境,也就意味着她需要交换自己的自由。
所以即使从小就极具有绘画天赋和对色彩美感极强的感知度,司润诺也仍旧乖顺地学习着母亲为她安排的课程。
复杂的人际关系,无聊的马术和高尔夫,还有难吃但体面十足的冷餐。
每每被母亲带去生意场上交际,司润诺都会保持着该有的体面,尽管她心里更想要回家去画画,但仍旧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和身侧人谈笑风生。
说不清楚在什麽时候司润诺开始觉得累的。
或许是在被迫添加根本没兴趣的世家小姐的联系方式时,只因为她们有着般配的家境,司雨说对方有价值,能发展成联姻对象。
或许是在胃痛到极致时也只能强笑着咽下那口香槟,只因为合作发展到了最后一步,司雨说这杯酒是作为长辈的对方要看的小辈姿态。
或许是在灵感最爆棚时要被迫中断,陪着司雨去无聊的高尔夫球场,只因为对方是常合作的生意夥伴,司雨说任何关系都是要维护的。
在一次次的妥协和迁就里,司润诺开始觉得痛苦和麻木。
艺术家的灵魂不应该被封存在琉璃瓶子里。
想要一个出口的自由灵魂开始叫嚣,在瓶中撞击,直到残缺碎裂。
司润诺开始羡慕。
去公司时她羡慕擦肩而过的不富裕却可以自主的人生,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点开朋友圈时她羡慕那个能全球旅行的世家小姐,陪着司雨社交时她羡慕那高尔夫球场上侃侃而谈只想女儿自由的母亲。
但她更羡慕的还是那如野草般被丢弃在荒芜角落里,却能肆意生长的司念念。
当对自由的渴望变成执念,亲手丢弃的画笔变成虫蚁开始蚕食心脏。可对外,司润诺仍旧是那个人人夸赞的优秀继承人。
唯有她知道,她的灵魂早已经千疮百孔。
只有每个夜半独坐在阳台上喝酒的那丁点放空的时间才是独属于她的自由。
又一次结束了跟那个世家小姐无聊的约会回家,司润诺提着酒到阳台,平时都是这样过来的人不知道为什麽在那一晚突然厌倦了窗景。
再然后,司润诺就做了那个让她痛苦后悔一生的决定……
半口伏特加灌进去,灵魂飘起来,走路已经摇摇晃晃。
已经洗完澡的司润诺只穿了件睡衣就提着酒瓶赤着脚往下走,抛弃人前的形象,司润诺露出了压抑的疯狂。
这平日里就死气沉沉的老宅在今天这个时间点里只有她住,司雨常年加班住在市区,司雪早已经搬出去,而家中唯一活泼的那个小孩司念念被送去了夏令营。
偌大的家像个吞噬灵魂的囚笼。
可今晚不知道为什麽,原本死寂的后院里却有异样的响动。
赤脚走到二楼,透过落地窗,司润诺看见了院中停着的车。
司雨回来了。
三分酒意被吓了个干净,司润诺下意识的反应是逃回房间,可是下一瞬她本该挪动的脚步却被钉在了原地。
因为她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人。
司雪。
不,应该是被捆住手脚,勒紧嘴巴,被两个保镖暴力从车上拖下来的司雪。
随后紧跟着下车的还跟着一个同样被绑着,却仍旧不停掉泪乞求着司雨,并且试图靠近司雪的年轻女人。
一双杏眼哭肿了,瓷似的雪白肌肤衬得那不自然的唇色更加显眼。
司润诺对那个年轻女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她是小姨的总助,需要负责的不只有工作,还有生活。
突然回家的人并没有要上楼的意思,那个在大众眼中总是和气笑着的司雨此刻脸色冷得吓人,她端坐在院中的主人椅上,冷眼看着被拖拽下来的两个人。
防爆玻璃格外厚,听不见外界的丁点声音。
本该逃回房间假装什麽都没看见的司润诺却鬼使神差般地下了楼,站在一楼的窗边她不仅能更近的看见,也听清了声音……
“阿雪。”
即使已经用尽最后的理智在压抑火气,可司雨的声音仍旧冷得可怕:“你真的不知道你这个决定会给你和我,甚至整个司氏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看着失去了自由行动能力干脆像个尸体一般躺在地上的司雪。
司雨只觉得自己的火气正在迅速腾升着。
自从江严被三连跳提拔成京城副市长后,江钟国那个老东西就跟疯狗一样抓漏洞,拼了命地想再抓一把东风,彻底将江严提进市委里面。
原本司雨答应司雪,干完最后一单生意就彻底把司雪给洗出来,可偏偏就是这最后一单生意出了岔子。
交接人沾了三水,甚至还是三水团队里的一个喽啰,被挖出来的时候为了保护组织,竟将帽子扣到了司雪的头上。
这些年国内对三水的管控越来越严格,量刑也越来越重,一经指认,上头的注意力很快就过来了。
若是查的司家,司雨根本不会害怕,司家账面上的每一笔钱都干干净净该给的税收也一笔不少,经得起查。
可难就难在,被江严盯上的人是司雪。
这麽多年司雪从不在台前露面,司氏名下许多见不到光的私产都在司雪的名下,一旦她被盯上抓住,几乎是无力回天。
自从风声漏出来,司雨这半个月里把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才终于见到了江钟国。
老东西是个喂不饱的畜生,一开口就要吞掉半个司家,还要司雨拉下宜家那个后生做陪葬。
这些要求司雨照单全收,即使是搭进去整个司家也丝毫不在乎,她只要司雪平安。
可是司雪呢?
在自己把一切计划都告诉她后,她居然拒绝了自己策划周密的替死局,甚至还自作主张把荒山的山况泄露给了报社记者。
现在那两个接收到信息的蠢货居然上山去了。
耗费的金钱,花掉的时间,以及求人时候的卑微窝囊气司雨都不在乎。就像眼睁睁看着司雪爱别人,对自己越来越设防,这些司雨都能忍。
但司雨绝不允许,这个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居然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保镖抬手摘掉了束缚住司雪口腔的绳索,终于能出声的人第一句话却是:“放了阿程,决定是我做的,除非你亲手杀了我,否则我决不允许念念替我的命。”
面对家人总是好脾气的司雪第一次没有再对姐姐有好脸色。
当昨天司雨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施舍着讲出要用念念的命换自己的命时,司雪对司雨的恨意第一次达到了顶峰。
从出生起就被丢弃在老宅的小孩,没有得到过一天爱的小孩,才九岁啊。
那如野草般强盛的生命力,即使不被爱也分毫没有生出过妒恨的心态。
在把司念念接回家的第一天。
司雪把程游历提前挑选的礼物递过去时,小孩眼神里溢着光,没有夸张的吹捧也没有不屑的轻蔑。
那个在百人家宴上都能做到毫不怯场表现自己的小孩却在此刻漏了怯,小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长时间的漠视和不被关注造成了这个看似阳光开朗的小孩严重的情感缺失。
同龄小孩早就玩腻了的玩偶却是司听白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抱着那个玩偶的小孩并没有流露出司雪预期中的兴奋表情,而是掉了眼泪。
司雪轻柔地擦掉司念念的眼泪后,那个小孩飞扑进怀中,小声地道谢。
眼泪烫湿了司雪的肩膀,至此生命中烙下名为司念念的印记,读懂了血脉延续。
“阿程…”司雨被这句话里的维护彻底刺痛,她放声大笑起来,直到眼角溢出泪来:“好一个阿程,好一场痴情绝爱。”
她话音刚落便猛地站起来,抬脚踹在了被保镖架住的程游历身上。
本就被耗尽力气的程游历哪里禁得住这一脚,即使双手被绑紧人被架住,也硬生生被这一脚踹倒了下去。
“傻妹妹,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的抱着目的接近你的,”司雨盯着无法讲话的程游历,冷笑道:“你把她当真心爱人,可她却只是把你当成上位的工具,不然一个穷学生怎麽配进入司氏,你带给她的眼界和人脉,是她这种穷人命几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可是她太贪心了,现在居然还妄想把你的命当成给她妹妹铺路的勋章呢。”
麻绳阻碍了牙关的闭合,无法出声的程游历艰难地呜咽着,她想讲些什麽,却什麽都讲不了。
“阿程!!!”
爱人痛苦的泣声让司雪彻底崩溃,她挣扎着想扶起程游历,可捆紧手臂的绳索就像姐姐的爱一样强势紧密,让人窒息。
被两个保镖钳制住的司雪连起身都无法做到,她只能被迫跪在原地。
看着脸色越来越惨白的爱人,司雪悲哀的意识到,她的姐姐早已经不是那个一起长大的温柔姐姐了。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疯子。
“贪心的人从来只有你。”司雪抬起眼,咬牙道:“你敢对天起誓吗?我做的那些脏生意到底是为了司家,还是为了满足你司雨的欲望?”
司家百年基业,财富地位在圈中早已经是无可撼动的存在。
过去为发家而不得不做的灰色地带早就该被切断的,可是人的欲望总是无限大。
司雨打着为司家发展的旗号,用母亲临终前的嘱托逼着司雪去敛财。
混迹赌场,倒卖三水,收放贷款,游走在灰色地带,可是现在司雪出了事,司雨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好姐姐。
要打着要为司雪好的名义,用那个被司雪亲手养大的小孩去换她的命。
司念念才九岁啊。
九岁的小孩,被不负责任的母亲带到这个世界,吝啬施舍一丁点爱,现在还要像个工具一样牺牲献祭。
那是人命,竟比野草都轻贱。
“阿雪…”司雨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她慢慢蹲下去,抬手掐住妹妹的脸,“你以为姐姐比你做那些是为了钱吗?我都是为了你啊。”
她的语气轻柔极了,像是浸透在蜜里般挤出来,指腹不断摩挲着眼前人涨红的脸颊:“如果不继续逼你做那些,你恐怕早就带着这个女人远走高飞了吧,如果我真的把你洗白,你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我还能这样触碰到你吗?”
爱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拥有的天赋。
身体里流淌的血脉是红线,自妹妹的身体贯穿姐姐的心脏。
“变态。”司雪厌恶地呸了一声,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司雨,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姐妹情缘就断了。”
没等司雨回答。
司雪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是从你在我成年礼那晚,对我做出的越距行为时,你就不配当我姐了。”
成年礼。
这三个字讲出来,司雨的心一沉,回忆顷刻间在脑海中浮现:“什麽……”
“你还装什麽?”
司雪厌恶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只要多看司雨一眼,她就会吐出来:“你那样做的目的,不就是让我看见吗?”
不论过去多少年,司雪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带来的冲击。
跟好友们结束晚宴后又约了酒局,准备回衣帽间换掉礼服再出发的司雪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门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打开了。
那栋房子是司雨成年时,母亲送她们的礼物,这个房子的钥匙也只有姐妹二人拥有。
抱着试探心理的司雪轻声唤了句姐,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撞见了她此生都不愿意再回忆起的画面。
她的亲生姐姐躺在她的床上自渎,手中握着她的贴身衣物,口中还唤着她的乳名。
那一晚司雪缺席了后面的所有活动,也拒绝了所有好朋友的邀请,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宁愿是自己醉酒的幻觉。
人生仅此一次的成年礼,司雪独自躲在小阁楼里熬到天明。
“所以这就是你跟母亲说再也不要叫乳名的原因吗?”司雨没想到司雪会提到这件事。
那晚她等在司雪的房间,本来是想亲口讲一句生日快乐,可是整个房间里都是司雪的味道。
即使是洗涤过的衣物也残留着司雪的体香,漫长的等待耗尽了司雨的耐心,被司雪味道勾着的司雨没有忍住对心爱妹妹的欲念。
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司雪拒绝所有人再叫她的乳名,也开始尝试着跟自己拉远距离。
难怪那个吻会彻底让司雪搬离老宅。
“可你还是愿意为我做事。”司雨像是抓到了希望,她不死心道:“你甚至还愿意养司念念,所以你是不是也……”
“别再说这样恶心的话了。”
司雪冷冷睁开眼,漂亮的眼眸中满是红血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投胎到司家,成为你的妹妹,如果可以选,我宁愿胎死腹中也不要见到你。”
“你再说一遍?”在这句毫不留情的话里情绪决堤,司雨的怒吼声回荡在夜色中:“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宁愿死。”
司雪紧紧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也不愿意当你的妹……”
未落音的话被一个耳光扇了回去。
几乎是没收力的一巴掌,司雪被打偏了头,司雨中指上的家主戒指顶到了司雪的牙,薄嫩的口腔内部被刺破,司雪和着血吐出一口唾沫。
自从出生起就没舍得对司雪讲过一句重话的人此刻被气得再无理智可言。
宁愿死也不愿意当自己的妹妹吗?
可明明小时候的快乐和亲近不是假的,刻在骨血里的基因是抹不去的。
“没关系阿雪,”司雨闭着眼摇了摇头,忽而一笑:“姐姐知道你在说气话,一定是那个女人迷惑了你。”
她说着,慢慢站起身来。
对姐妹二人间真实的感情并不清楚的程游历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
司雪不喜欢司雨,所以从来不跟程游历讲关于司雨和家族的事情,司雪也不喜欢做那些事情,每次任务结束都会带着程游历去庙里祈福和做慈善捐款。
可到底是姐妹,为了司家的昌盛,司雪一直都隐忍着,甚至还把司雨的女儿视如己出。
但不知道为什麽,在这一刻,程游历莫名觉得这对姐妹间,跟自己和程舒逸间截然相反。
她们的姐妹情缘,还缠绕着些许别的东西。
程游历没有了再思考的机会,她被再次粗暴地拽起来,被迫抬头看向眼前那个鬼魅般的人。
“说,是不是你在中间挑拨我和阿雪?”司雨对司雪有多爱,就有多恨眼前这个女人。
一个小门小户的外地佬,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和还算拿得出手的学历,竟然配得到司雪的爱。
自己素来听话的妹妹居然会为了这个人不惜忤逆自己,甚至连命也不要。
舍不得对司雪发泄的司雨将怒气一股脑灌在了眼前人身上。
无法讲话的程游历摇着头,想要讲话。
“我记得你也有个妹妹对吧?”司雨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人:“数据做的真干净啊,可再干净又怎麽样呢?你说对吧,京大新闻系大四A1班,程舒逸。”
当妹妹的名字被念出来的那一刻,程游历只觉得心脏在瞬间骤停了下。
明明程舒逸的数据已经被自己彻底隐藏了,明明自己已经将联系家人的账号作了区分,明明自己在外人面前都是以独生女自称。
可为什麽,为什麽司雨还是会知道。
看着程游历瞬间涨红的脸,和不停摇头的抗拒,司雨终于露出点笑意,抬手扯下程游历口中的束缚。
“求你不要对我妹妹动手,”程游历艰难地发着声音,刚刚被踹的那一脚现在五脏六腑都还泛着疼:“我答应你我会永远从司氏离开,我也会叫我妹妹停止报道,都是我的错,不要,不要……”
“没用了。”
司雨忽而一笑,那双狐狸眼泛着狡黠的光:“我派去点山火的人已经出发了,你的倒霉妹妹如果运气不好,就当是为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姐姐抵命了吧。”
“不要,不要…”程游历没有想过火会烧到程舒逸的头上。
她的妹妹,年轻鲜活又意气风发,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就这样被断送。
“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程游历不住地哀求着:“你恨我怎麽对待我都可以,但是祸不及家人,不要…”
冷眼看着程游历的情绪被逼到崩溃。
司雨畅快地笑起来,转过头冲着司雪得意道:“傻妹妹,你瞧,你能讲的第一句话就是为她求情,可是她呢,她只在乎她的妹妹,你要清楚,只有姐姐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程游历的哭泣声扰得司雪心都碎了。
耳边回荡着的司雨的笑声和话语在此刻像隔夜的馊饭,恶心到司雪生理性地干呕起来。
程游历的哀求声还在继续,可司雨却听得厌烦,抬手又扯起绳索剥夺了程游历讲话的权利。
“安静点,吵闹的东西。”司雨抬手轻拍着程游历的脸颊,冷笑道:“你让她们上山前就应该想到的,没人能活着从那座山上下来。”
“没有人。”
残忍的三个字成了压垮程游历心弦的最后一击,素来温柔的人也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听着爱人的呜咽,司雪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是不是程游历的第一选择,此刻她唯一关注的是程游历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这场祸乱由自己而起,本就不该殃及到程游历,如果不是自己爱上了程游历,也不会把她拽进来,现在连同她妹妹一起……
把亲生女儿拿去血祭,用别人的血脉至亲做软肋,只为了逼出这样一句话。
司雪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司雨的姐妹恩情是多麽愚蠢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利用这让自己恶心的东西去换取利益。
“姐姐……”
痛苦地闭上眼,滚落了泪一滴,司雪颤着唇唤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对无辜的人下手,好吗?”
原以为会继续硬气到底的人突然示弱。
司雨表情微愣,旋即笑起来:“你刚刚叫我什麽?”
好久违了的称呼啊,司雨已经不记得上次司雪这样叫自己是什麽时候了。
“姐姐。”
司雪闭上眼,假意讨好道:“我说我知道错了,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好吗?我好痛……”
看着司雨的笑意越来越盛,司雪强忍着恶心撒娇。
刚刚还暴怒的人在一声声姐姐中平复下来,察觉到语气里的示弱和软,司雨有几分受宠若惊。
即使知道司雪现在多半不是真心,但是司雨还是命人解开了帮助司雪的绳子。
话音落在这里。
司润诺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听了一半的程舒逸看着她的反常,没由来地对接下去发生的事情也提起了警惕:“解开绳子后你看见了什麽?”
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亲耳听见这段往事。
当姐姐的名字出现的那一刻,程舒逸心中的猜想更加坚定。
她总觉得自己在无限接近一个真相。
一个能揭开许多谜题的真相。
“我看见了…”司润诺整个人都陷入防备状态,喃喃道:“血……好多血……”
第156章 也该让一些声音被听见了
困住司润诺的恐惧和折磨,在旧事重提的这一刻再次将她吞噬。
多年来司润诺游走在各个国家,为了谋生她重拾起画笔,万幸是天赋没有将她抛弃,虽不敌司家富足,但过回以前的奢侈生活也并不是难事。
但是那一夜留下的心理创伤确实无法磨灭的。
不论是身处何方,只要回忆被勾起,无边际的红就会在眼前迸溅弥散开来。
亲口讲出这些时,司润诺甚至还能从空气中嗅到隐隐约约的跨越时空而来的铁锈腥味。
“没事的,都结束了。”
程舒逸看着如惊弓之鸟般缩瑟的人,轻叹了声气,尝试引导着继续:“你将一切都当成幻觉,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在那个不真实的世界里,血是从什麽地方来的?”
根据司润诺断断续续的讲述,程舒逸已经能拼接上许多东西了。
为了把司雪从三水计划里捞出来,司雨花了很大功夫找了人运作。
作为交换代价,司雨亲手策划了那场绑架案,不仅是为了帮背后的那个人做事情,混淆大众关注度,更是为了让司听白能代替司雪顺利死在山上,被一把火焚化成灰后即使上头的人再追查下来,司雪已死,骨灰是化验不出DNA的。
好一招两手准备,即使被运作人算计也仍旧能保证司雪平安。
但程舒逸没想到的是,那个山况图居然是司雪让程游历泄露的,根据司润诺的描述,司雪跟程游历被控制的那一晚,程舒逸正带着周昭上山。
怪不得周昭执意要走小路,怪不得周昭会摔下山涯,怪不得周昭的相机会被抽走存储卡。
原来一切这就是真相。
刚刚还发抖的人再次开口,伴随着她的颤音,程舒逸的思绪再次被拽回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阿雪,你刚刚叫我什麽?”
还沉浸在盛怒之中的司雨被眼前人主动扑进怀里的行为弄得一愣,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若狂:“再叫一次,好吗?”
原本以为这场对峙会持续很久,毕竟以司雪的脾性她被逼成这样是绝不可能再服输的。
但司雨万万没想到,解开绳索的那一刻,司雪居然会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
对,投怀送抱。
手脚被长时间的束缚已经充血酸麻,强压着心里翻涌的恶心和恨意,司雪干脆整个倚靠进了司雨的怀中。
被司雨抓住时,司雪正准备跟着程游历出发去荒山救司听白。
光是联系报社的人还不够保险,司雪有猜到司雨在京城中的眼线,信息泄露出去的那一刻司雪就已经做好了被司雨拦截的准备。
但是司雪没想到,司雨这个疯子居然会亲自带人闯进她跟程游历的家,把她们绑走。
距离被控制到现在,程游历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她的服药时间早已经过了。
被暴力捆绑再加上恐吓,如果再不用药物干预,程游历随时会发病。
为了爱人的健康,司雪不得不虚与委蛇。
“姐姐…”司雪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抿了抿唇:“我知道错了,会叫人上山去把那两个记者解决掉,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我不喜欢这样。”
若是此刻司雨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仔细听,其实能听出司雪的假装和强压着恶心的颤音。
但,司雨的理智已经彻底被姐姐两个字给控制住。
她生气的是因为司雪不服从她的安排,甚至为了程游历和司念念不惜背叛自己,把线索泄露给了报社的人,妄想先一步把真相揭露。
从出生起就该被自己支配的妹妹竟然生出了歪心,司雨决不允许。
但一切在姐姐这个称呼被司雪唤出来后,都可以原谅。
于是司雨垂下眸心疼地揉着司雪被捆红的手腕骨:“乖,是姐姐不好,姐姐保证再也不这样对你了。”
光是听着司雨的虚假保证还不够。
司雪抬起眼看向那个控制自己的保镖,轻声道:“那姐姐,你以后也不要再让她们打我了好吗?”
“谁?”听到这声状告,司雨的表情骤然冷下去:“谁打你了?”
刚刚还笑着的人猛地抬起眼,视线扫过刚刚绑来司雪的那群人。
司雪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没……”
将脸埋进司雨的怀中,光是味道和体温都足够让司雪厌恶,她几乎要抑制不住生理的恶心。
尤其是一想到司雨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和抱有的心事,司雪就想吐。
她不受控制地颤抖被司雨理解成了恐惧。
难得司雪肯给好脸色,司雨抓了机会对着那群负责绑司雪的人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还被控制着的程游历再没有出过声,相爱之人的默契无需多言,她听出了司雪话里的恶心,也明白了司雪此刻这些行为的动机。
看着为了自己不得不求饶的爱人,程游历只恨自己的弱小。
发完脾气还不够。
见司雪仍在怀中颤抖,以为人还是在害怕,司雨干脆把那大半的保镖全部赶走了。
黑压压的人群遣散,现场只剩下还控制着程游历的两个人。
“阿雪乖,姐姐把欺负你的人都解决了。”感受着怀里人的颤抖停下,司雨再也抑制不住喜欢,低头轻轻吻在怀中人发顶:“留在姐姐身边吧,姐姐会好好保护你的。”
浅尝辄止的吻发顶根本无法缓解心中疯狂叫嚣的喜欢,司雨的手轻抚上了怀中人的脸颊。
不够,只想要更多。
“那你可以放了…”司雪话音未落,整个人如遭雷击。
吻顺着头顶落在了额头。
司雨,亲生姐姐,正在吻自己。
闭眼虔诚轻吻着的人根本没察觉,怀中人惨白的脸色冷得可怕。
司雪浑身发着抖抬起眼,与被迫跪在地上的程游历对上视线。
她的爱人甚至就在眼前啊,现场还有保镖,可是司雨的动作却越来越猖獗。
明明是姐妹,却要做这样的事情…
在吻即将顺着鼻梁落下的瞬间,生理性的恶心再也抑制不住,司雪猛地推开怀中人,站起身来不住地呕吐着。
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的司雪根本吐不出东西来,她的胃痉挛着,整个人都痛苦地抽搐着。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还沉浸在主动示好喜悦中的人被这呕吐的声音拽回现实,看着司雪涨得通红的脸颊,司雨只觉得像是被人扇了耳光。
一切都是假的,那声姐姐,那个主动示好全是假的。
看着爱人吐到力竭,程游历开始疯狂挣扎。
就算是今天死在这里程游历也认了,她不想再看司雪这样难受。
为了自己,司雪已经付出的足够多了。
“好一对痴情鸳鸯。”司雨冷笑着,“到这一刻了还在算计我,阿雪,不给你点教训,你是学不乖的。”
司雨抬起手拍了拍,刚刚才被她怒骂着遣散的人折返回来,只是这一次,每个人手中都多了东西。
小臂粗细的棍子比人还高,看着黑压压涌进来的人,司雪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她踉跄着扑过去狠狠推开那两个保镖,抱住颤抖的程游历。
没有得到* 指令的保镖们站在一边,司雨冷眼看着司雪的动作。
亲手扯掉了束缚住爱人嘴巴的绳索,司雪虔诚地在爱人泛白的唇上落下一吻。
包含着无限爱意和亏歉的吻只是蜻蜓点水,却无比沉重。
司雪轻轻抵住程游历的额头,柔声道:“抱歉,是我的爱毁掉了你本该美好的人生。”
明明早就知道了司雨对自己的心思,可司雪却仍旧抱有希望。
她以为自己的忍让,自己的不戳破就可以保留最后一丝体面,能唤醒司雨心中的姐妹情谊。
从不做梦的司雪无比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噩梦。
但黑云一般压过来的影,脱力酸麻的手脚,呼吸急促无法讲出话的爱人无一不告诉着司雪,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木已成舟,司雪只后悔自己没忍住对程游历的爱。
如果当初就知道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司雪一定会忍住爱意,让程游历只是程游历。
而不是以司雪的爱人身份被搅进这场可怕的漩涡。
“不要道歉。”程游历能感受到身体的失重感越来越深,她知道这是病发前的征兆。
今天即使是被司雨放过,自己也未必能活下去。
抬手轻抚上司雪的脸颊,程游历温柔地擦拭掉了爱人的眼泪:“我人生的美好是由你带来的,所以我跟你走。”
爱人的默契无需多言,刚刚那个吻程游历已经明白了司雪的意思。
从出生起就是病体,死亡这两个字伴随着程游历一路生长,老天赋予她温馨的家庭可爱的妹妹,所以剥夺了健康的身体。
在十八岁那年的公开课上遇到司雪讲师时,程游历突然觉得老天奶对自己其实也挺好的。
家庭,爱人,事业,都没有薄待了自己。
一生虽然短,但也足够刻骨铭心。
轻抵在一起的额头分开,司雪牵住程游历的手,一脸赴死的冷漠表情,对眼前人道:“打死我吧。”
“从十八岁那年我就恨上你了,你躺在我的床上对我衣服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就该知道的,我们的姐妹缘已断,就算是你今天放过我,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离开你。”
“司雨,我从来没告诉过你。”
“我早就不把你当姐姐了,靠近你的每一刻我都只觉得恶心,参加的每一场家宴我都想吐,去你公司汇报业绩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只有你怎麽还不死。”
“你今天放过我我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离开你。”
深埋在心里的话在此刻如山洪倾颓,最后一丝体面也被打碎。
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跟耳光一样抽打着,司雨怒极反笑,冷哼道:“好啊,反正你恨我,那我就先打死她,让她去给你开路。”
司雨话音落,原本负责看管程游历的人猛地抓起她的胳膊,硬生生将牵着的双手给分开。
“呵。”
司雪竭力抑制着情绪,装作不在乎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是她的出现才导致我讨厌你吗?”
原本想看司雪崩溃的期待落空,司雨没想到司雪会是这个态度。
她抬手命令那群人停止,双手环胸看向自己的妹妹,期待着司雪接下来的话。
“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对我的感情,”
司雪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人:“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就算没有程游历,就算我司雪孤独终老一辈子,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为什麽?”司雨忍不住反问:“为什麽不行?”
现场的气氛压抑得可怕,被架起来的程游历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对姐妹间的隐瞒。
这恶心的真相弥散在夜色里,就像司雨的感情一样,注定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因为我们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啊。”
“我这辈子最恨,最恶心的,就是我骨子里跟你流淌着一样的血。”司雪恶狠狠道:“所以不管你会不会杀死我,我都会把我身体里跟你一样的血放干。”
说完,司雪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决心,慢慢抬起手,狠狠地咬在了自己左手的脉搏处。
这一动作彻底惹怒了司雨。
那被司雨视为红线相连的血脉,居然是司雪最厌恶的。
比起本身被厌恶,这句对血脉的否认彻底击垮司雨。
理智再也不受控制,疯了一般的司雨抢过离她最近的保镖手中的棍子狠狠朝着司雪的手腕砸去。
当疯狂占据上风,得不到的欲念被扭曲。
毁灭是司雨唯一能做的。
所有人都没想过司雨会主动提棍子,更没想过司雨的手法棍棍都不留情。
手臂受到重击滑落,司雨仍旧不满足,她近乎疯了一般喃喃道:“别想离开我,别想离开我。”
挥舞的棍棒在夜色中划出猎猎风声。
沉重的敲击砸在了司雪的腿骨处。
凄厉地嘶吼声迸发,程游历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不住地开始哀求。
这哭声让司雨忍不住兴奋,她下手越来越狠,眼前的血色越来越浓烈。
已经被打到站不住的司雪从始至终都一声未吭。
她平静地接受着司雨带着恨意的虐打,一如这麽多年被迫接纳司雨这恶心的情感一样。
直到晕死过去,司雪也始终紧闭着眼睛。
鲜血在夜色中迸溅,分不清是骨液还是血水蔓延,双腿已无一处好肉。
饶是见过血腥场面的保镖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住。
泣血般凄厉的嘶吼回荡在夜色中,被迫以跪姿目睹一切的人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犹如凋零的落叶飘下去。
这声惊叫让沉浸在疯狂里的人停了手。
看着已经彻底不再有反应的人,司雨终于从疯狂中醒过来,她丢开了手中的棍子扑跪过去,将分不清是死了还是昏了的人抱入怀中。
低声呢喃道:“这次,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躲在玻璃窗后的人目睹了一切,也彻底坠入深渊。
安静了,也结束了。
大厅里弥散着死一般的寂静。
讲述完一切的司润诺猛地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发着抖:“再然后,司雨带走了司雪,那个人被丢在原地,我为她叫了救护车,就连夜离开了家。”
自此一别,司家再无司润诺。
痛苦的回忆如蟒蛇般缠绕,逼得人近乎窒息。
饶是冷静的程舒逸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尽的冷意蔓延开,“你是说,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个人是以清醒的状态目睹了一切吗?”
隐瞒多年的真相终于得知。
程舒逸却没有半分得知真相的喜悦感。
亲眼看着爱人的姐姐当着她的面,打断她爱人的腿。
本就有先天性心功能缺失的程游历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直接吓到晕厥昏死。
怪不得程游历会一病十年,怪不得司雪从此了无音频。
程舒逸不敢想象当初的姐姐有多无助,也理解了司润诺那句,司雪不再是健全人。
“我知道了。”虽然没有听到回答,但程舒逸全部都明白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密密麻麻的细汗,光是听都出了一身冷汗的可怕真相。
亲身经历的时候该有多害怕呢。
“十年了,”程舒逸默默攥紧掌心,她将口袋里的录音笔拿出来按下暂停键,再抬起眼时,表情冷得可怕:“也该让一些声音被听见了。”
第157章 好久不见
挂在审讯室墙面上的时钟在眨眼间跳转。
十一点。
距离司雨被宜程颂从司家老宅里提审过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审了一晚上半个字都没有撬出来的审讯员已经被耗尽了耐心,这期间没有新的人证和更多的证据链支撑,而司雪下落也仍不可知。
现在按照规定,时间到,宜程颂必须要放人了。
听到推门声,已经被折磨到崩溃的审讯员求助地望向推门进来的人。
“宜上将,”记录员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面漏疲态:“已经到点了。”
听到这声汇报,宜程颂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得到指令的俩个审讯员如释重负,没有半分犹豫地爬起来就走。
审讯室里安静了下去,宜程颂的视线落在了正打量着自己的人身上。
即使坐在刺眼的审讯强光下,司雨的面容仍旧精致到无可挑剔,完全看不出是被审讯了整晚的状态。
“过来。”察觉到宜程颂的视线落过来,司雨勾唇一笑,挑了挑眉:“我要上将大人亲自给我解开。”
她这笑容里挑衅味十足,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样的猖狂。
“很得意吗?”宜程颂垂下眸,看着司雨晃动着的手。
手铐撞击在审讯椅上,发出铮铮响声。
宜程颂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司雨此刻确实很得意,整整二十四小时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套出来。
不论怎麽审怎麽问,司雨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无可奉告,要麽就是沉默。
要麽就是无尽的沉默。
不愧是在京城财阀圈里拼杀出来的商人,过人的心理素质和超高的智商。
即使当年遭受重创,司氏如今仍旧是京城财阀之首,当年司雨上位后的决策司明裕沿用至今也毫不过时。
只是可惜,这麽聪明的人有一天也会输给自己的聪明。
“当年用九岁的小孩瞒天过海放走司雪,又害死一个记者拉我下马,给我扣了一个任务疏漏的帽子。”宜程颂没有理会司雨的话,而是坐在了她的对面:“是江钟国的主意吧,当年那个在背后帮你运作的人,也是江钟国吧?”
十年前的宜程颂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她手握战绩又深得人心,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越级三连跳升的一等功。
可一切都埋葬在了那场绑架案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司雨掀起眼皮与宜程颂对视上,神色淡淡。
纵然强光正对着她,手腕脚踝上都是镣铐,她也仍旧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分毫没有被审讯的狼狈感。
“没事,接下来的你就懂了。”
宜程颂曲腿翘起,指节轻叩着桌面笑道:“当年你带着司雪出国,用的是你助理的身份,但两年后你开始很聪明的用了那个死去记者身份打点一切,‘周昭’这个人先是在纽约住了两年,然后又去巴黎,现在定居在新西兰,我猜你这次急着来解决掉司听白,所以留在司雪身边的人……”
“宜程颂!!!”
这个从进来后就一直泰然自若的女人终于失了态。
司雨重重的撞击着手铐,声音骤然大起来:“距离你非法闯入我家将我拘禁和违规审问已经二十四个小时了,我命令你把我放开!”
暴起的人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此刻若不是被手铐束缚,她恐怕会毫不犹豫扑过来撕咬。
“别急啊,你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吗?那就听我说好了,”宜程颂表情不变,仍旧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你以为只需要混过二十四小时就能顺利出去吗?司听白两天里下了七次病危通知,录音中你对司听白做的一切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
“你确实要出去了,但不是自由。”
“从这个审讯室里转出去,你将会被提到更严格的审讯室里,”敲击着桌面的指节微停,宜程颂忽而一笑:“对了,忘记跟你讲了,江钟国前年已经进去了,现在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是我,送他进去的人,也是我。”
“所以,等下你被转出去,将由我亲自审讯。”
宜程颂每讲一句话,指节就不轻不重地敲击一下桌面。
声声骤响,警钟般萦绕在司雨心头。
“你到底想做什麽?”司雨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漫不经心的人:“世界上那麽多人叫周昭,你凭什麽就断定我是那个周昭!?”
自从司雪的名字出来后,司雨的理智就彻底崩溃。
二十四小时的神经紧绷,不论怎麽审讯都无动于衷的人,终于露出了马脚。
宜程颂原本只是想诈一下司雨,结果没想到真的诈出了东西。
申请下司雨的批捕令后,宜程颂特意调出了当年那起绑架案的卷宗。
司家三小姐的死讯几乎占据了当年的全部报道,司听白这个人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死亡了,因为没有找到尸体家属也没有一直报案追踪,以至于真正的死者周昭至今仍旧是未销户的状态。
保险起见,宜程颂将周昭的行踪在国内筛查了一遍,发现早在十年前周昭的账户就已经暂停了使用,但奇异的是对比到全球动向中,这个早在十年前就死去的人,却在死后的第三年在纽约有了第一笔消费,并在两年后带着自己的外籍‘妻子’Air移民法国。
“你不该对司听白下那麽重的手,”宜程颂敏锐察觉到门外的声音,低头轻笑:“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你使用的弃子了。”
宜程颂的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就被暴力踹开。
女人的高跟鞋声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地撞击声。
突然闯进来的程舒逸将手中的录音设备甩给坐着的宜程颂,提起手包重重地砸在了司雨的头上。
沉浸在怒气中的人丝毫没有收敛,浑然不顾周围是否有监控。
带着恨意的攻击来得突然,被手铐禁锢住的人完全没有还手的力气,镶嵌着昂贵钻石的包面砸在身上,痛感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
“小何啊,”宜程颂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录音笔,懒洋洋道:“我觉得审讯室的监控好像有点问题啊,你说呢?”
她话音落,下一瞬,四面监控的骤然黑下去。
十一点半。
司雨的二十四小时关押期已经结束,流程上她已经是被放出去的状态。
但是审讯室的门却仍旧紧紧关着。
40克拉E级白钻在夜色中奏响泄愤的战歌。
那支可怜的价值七位数的Lana Marks手包直到最后一颗钻石的脱落,才终于彻底报废。
……
……
有了司润诺的录音和人证,当年那场绑架案被再次翻出来。
官方亲自下场,那位没名没姓埋在她人坟茔中的小记者的死讯终于被公开。
司雪失踪案重启,只是这一次查的罪名是猎清三水计划,由宜程颂亲自负责。
司雨以故意杀人的罪名正式于三天后被刑事拘留,她移交至京城最高检察院当天,宜程颂派出去的人已经开始查找‘周昭’那位外籍‘妻子’Air的下落。
一道道流程呈批下来,后续的进度走得很顺利。
自那晚以后,再没有人见过司雨。
整个八月和九月里司听白进行了多次抢救,平均下来几乎每周都要进一次手术室。
两个月的治疗司听白已经从ICU转出,她的情况基本稳定,只是现在仍旧是植物人的状态。
医生说随时会有苏醒的可能,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
司雨的落网并没有让程舒逸开心,她来回辗转在京城和江城里,程游历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司听白丢下的江城娱乐也不能全都给黎姿一个人管。
这两个月里程舒逸恨不能分身,吃饭睡觉几乎都是在飞机上进行的。
一如过去的十年间一样,程舒逸一人撑着江城娱乐。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频繁出入寺庙时祈求平安的人不再是姐姐。
而是她的爱人,司听白。
当程舒逸登在从江城赶回京城的飞机上时,司听白的病房里多出来个不速之客。
隔着病房门的玻璃窗。
司润诺见到了自己十来年未见的妹妹。
“姐……?”刚从公司开完会过来的司明裕睡眼惺忪,在看清探视窗外的人时,惊得睡意全无。
这俩月里程舒逸需要会江城时,就是司明裕过来看护司听白。
自从司雨落网,上头对司氏进行了大规模的摸底行动。
跟程舒逸一样忙碌的司明裕要边管理司氏,配合上头随时会下达的红头文档,边奔波在京城医院里陪护司听白。
两个铁打的女人谁也不叫苦,暗中较劲着玩命工作,只为了挤出更多时间留在医院。
司明裕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司润诺。
这声姐的响起,让原本还沉浸在亏歉中的司润诺也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见了自己的另一个妹妹。
记忆里这个从小就被送出国的二妹,是本该拥有幸福人生的自由者。
可是现在司明裕却满脸疲惫,原本明艳的眉眼间有一种始终萦绕着的愁。
“好久不见。”
司润诺抬手擦掉眼尾的泪,轻笑道:“阿裕。”
第158章 姐姐
这声阿裕彻底让司明裕愣住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三天没睡够六小时所以出现了幻觉。
不然为什麽会在这里看见失踪了十多年的大姐?
记忆里的司润诺清冷矜贵,肤白若瓷,举手投足间皆贵气,是十分标准的富家小姐气质,就连讲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温柔。
而且眼前这个长着跟大姐一模一样的脸的人,不论是妆容打扮,还是肤色气质都跟十年前完全不一样。
牛仔热裤裹着一双长腿。
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着常年沐浴阳光的健康黝黑,满头长发被烫成爆炸式的卷,散在开肩头如海藻般。
尽管此刻那双眼中隐有泪意,但迎面扑来的却是自由野性的热烈鲜活。
这自由的鲜活烫得司明裕有些晃神,“姐姐你回来了……”
低低地唤了一声,司明裕的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当年把司听白送上那辆通往夏令营的车后,司明裕也结束假期回英国继续学业。
可刚离开不过一周半的时间,她就被司雨紧急召回。
莫名被绑架重伤到生死未卜的司念念躺在ICU,负责家族全部生意链运作的小姨下落不明,本该是继承人的大姐也负气离家出走。
短短一周内发生的突发事件几乎没有留给司明裕适应的时间,刚回国的她就被迫从司雨手中接过了分崩离析的司氏。
那些过往司雨从来没有跟司明裕解释过原委,司明裕也没有问过为什麽,只是沉默地扛下了所有压力。
这一扛,就扛到了现在。
当温暖的,带着姐姐味道的怀抱靠过来时,素来讨厌跟人发生亲密肢体接触的司明裕第一次没有挣扎。
这个在生意场上杀伐果决的女强人流露出难得的孩子气,乖乖地将额头抵在姐姐的肩膀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抱歉。”这句欠了十多年的话终于讲出来:“姐姐回来了。”
司润诺默默闭上眼,任由泪水浸透怀中人的西服外套。
当年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司雨似乎只是为了找个地方泄愤,直到带着生死不明的司雪离家,她都全程没有进过家门一步。
躲在暗处目睹全程的司润诺头一次恨自己的身体太健康,承受能力太好。
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场恐怖噩梦,可空气中弥散着的血腥味告诉她,都是真的。
本就厌倦这样生活又被吓傻了的人根本没有理智继续思考,司润诺脑子里仅有的想法就是逃。
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回这个魔窟来。
这样想司润诺也确实这样做了,没有收拾随身物品也没有留下半个字的道别,离开司家的最后一件事,她拨通了救援电话,将程游历送上了救护车。
此后,司家再无继承人。
原以为自己做了正确决定的司润诺在看见憔悴疲惫的司明裕时,被浓烈的内疚和负罪感吞噬。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现在所有拥有的幸福人生,都是从本该自由的司明裕身上偷来的。
“姐姐…”连续两个月的高压,司明裕的心理防线早已经崩溃,她在司润诺的怀抱中卸下大人身份,抑制不住的泣音:“这麽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没有责骂也没有质问。
见面的第一句话是关切。
血缘的奇妙之处大概就在于此,即使多年不见,一个拥抱也能恢复如初。
没有回病房的司润诺带着司明裕去了自己开在京城的秘密画室。
虽然当初离开时没想过再回来,这麽多年来,司润诺也确实一直游走在各个国家旅居,但她心里始终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惦念,所以在离开家第五年后,秘密在京城买了一方隐蔽小院落。
许久不见面的姐妹二人间仿佛没有任何隔阂。
两盏清茶一缕静心香,飞机在小院落的天空中飞过,姐妹二人彼此讲述缺席的人生十载。
……
……
当程舒逸打着哈欠推开病房门时,午后阳光正好,风过树梢万籁俱静。
病房此刻静悄悄的,从江城带回来的满身疲态在看见床上静睡着的人时全被卸了个干净。
距离司听白出事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从初夏的蝉鸣声中到现在空气里已经有了早秋的燥热。
京城不似江城多雨,热起来就发疯似的升温,这会临近尾夏了也舍不得撒几滴雨点水星子降一降。
而对季节更叠一无所知的少年仍在沉睡。
用梦幻一点的话来讲,那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星星在此刻变成了一株沉睡中的植物,等待着某场春的降临将她唤醒。
但现实一点的讲法却是要家属做好一辈子都无法醒来的准备。
进到病房后的程舒逸将门反锁,踢掉高跟鞋,拆掉脑后的发簪,如瀑长发散下来,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鸢尾浅香。
随手将带来的东西搁在窗边,程舒逸轻声骂了句:“蠢狗,再不醒就秋天了,我可不会养这些玩意。”
昨夜通宵开季度会的程舒逸只在飞机上小睡了会儿。
此刻仍旧困到极致,她絮絮叨叨着慢慢脱掉衣服准备去洗澡。
将耳垂上的翡翠环扣褪下来放在床头柜边上,碎碎念到有些累了的程舒逸俯身吻了吻少年的额头。
这样没有回应的单方面亲吻已经持续了两个月。
“快点好起来吧,我讨厌京城的秋天。”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后,程舒逸抬手拍了拍司听白的脸颊。
两个月靠营养液维系生命的人已经瘦到让人心疼的程度,拿着衣服的程舒逸轻叹了声气进了浴室洗漱。
被困倦裹住的女人并没有发现,在她落下吻时,垂在被角外的指节轻轻动了动。
病房浴室里响起哗哗水声,沉睡的植物渐有复苏迹象。
将洗漱时间控制在最短的时间内,困到几乎睁不开眼的程舒逸爬进了早早被另一个人暖好的被窝。
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的司听白能做到自主呼吸,可各式各样的机能检测仪还是遍布了她的身体。
冷冰冰的导线缠绕,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但程舒逸丝毫没有介意,她小心地将额头搁在了司听白的左边肩膀上。
这个位置她可以看见心率检测仪,同样可以看见摆在窗台上那一排排生命力顽强又鲜活的植物。
夏末午后,轻盈阳光溢进来,安静的病房里只听得见碎碎念声。
“我是说你从哪里找到黎姿这个蠢货的?”程舒逸嫌弃地碎碎念着:“这家夥一点美商都没有就算了,签回来的经纪人也一个比一个废物,倒是爱打听八卦和消息,我看她转行去当狗仔更适合。”
“江城的天气也好热,姐姐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吃掉一些粥了,也能简单地跟我交流,今天我来她还问了你怎麽样。”
“等你醒来,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上周带着孟宁九在小镇录总决赛,虽然小爆出圈了,但我觉得这届新秀人一个出圈的都没有,向叶妮还琢磨着做第三季,我看够呛。”
“对了,录完决赛我还顺道去了趟白马寺,我替你挂了签,大吉呢。”
“俞原野的秘密任务出完了,这家夥真是疯了,好悬折了半条命,但你猜怎麽着,我发现她的壁纸是你那个小未婚妻的自拍,我怀疑这俩人关系不对,等俞原野好了我再拷问她。”
“哦还有,虽然新出道的那几个没有能打的,但我还是挑了两个签进来了,江城娱乐需要新鲜血液。”
“……嗯,让我想想再跟你讲些什麽。”
程舒逸的声音小下去,她闭上眼睛将脸颊埋在司听白的肩膀处,很轻地叹了口气:“快点好起来吧,我很想你。”
曾经连多说一个字都算是给对方恩赐的程舒逸,在短短两个月里也练就了大事小事皆会分享的本事。
医生说植物人苏醒的概率看运气和命,可程舒逸最不信的就是命。
这本该就是由自己握着的东西,凭什麽要交给虚无缥缈的命论?
所以不论工作多忙,程舒逸都会每周挤出时间来陪司听白过周末,跟她分享生活里发生的细枝末节。
奔波在人前生活里的程舒逸像是铁打不坏的精钢之躯,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也是站在时间轴轮里捡碎片的采集者。
日子一天天过。
她将司听白缺席的时间一点点收集回来,拼凑完全再讲给司听白。
像是细心栽种一株小植物,倾尽心血和爱意。
可人到底的血肉铸造的,最后一丁点精力也榨干的程舒逸昏昏沉沉着睡去。
其实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讲给司听白。
比如这两个月来程舒逸只有躺在司听白身边时才能短暂睡个好觉。
比如最近江城娱乐新签进来的艺人其实有很多,程舒逸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的吃完过一顿饭了。
比如那个录着司听白声音的玩偶已经被程舒逸贴身带着有了体温,每次深夜情绪失控时,那是唯一能让程舒逸冷静下来的稳定剂。
还有许多比如。
但已经跌进梦中的人大方又小气,并不愿意拿出来分享。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心率检测仪的声音,但这却是能让程舒逸睡着的安稳。
不知疲倦的烈日炙烤着大地,温度烧得多高,霞光就蔓延的多红。
急促的铃声将沉浸在梦中的人拽出来,彼时已近黄昏。
“喂?”迷迷糊糊睁着眼睛的程舒逸应了声:“我是程舒逸。”
电话那端的人讲了句什麽,还未从困倦中清醒的人听得并不真切,只嗯了声。
“我说,”宜程颂的声线清冷,但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司雪找到了。”
这次终于听清的人啊了声,登时困意全无。
下意识抬手打开了身侧的灯,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只温柔掌心从身侧覆盖过来,替程舒逸格挡了骤然亮起的强光。
这熟悉的动作让程舒逸的心跳慢了半拍,手一滑,电话扎进了枕头里。
电话那端的声音再听不真切。
覆盖在眼睑上的掌心温暖,清冽嗓音回荡在病房间,跟梦一样。
少年人缱绻低声唤着:“姐姐。”
第159章 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通常情况下人是不太能感知到心脏跳动轨迹的。
但在此刻这算不上安静的响着仪器声的病房里,程舒逸却奇迹般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阵强过一阵,杂乱无章近乎疯狂的跳法,整颗心似乎迫切地想穿透胸腔跃出来。
压在眼睫上的指尖轻柔,泛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似乎是在耐心等待掌心下的双眼适应强光,所以那掌心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曾变过。
可程舒逸并不是什麽耐心的人,她抬手攥住遮在眼睑上的腕骨,用了几分力气拉开。
入眼是少年人苍白的脸颊,那双清淩淩如镜子般的眼眸纯粹,漫天霞光在此刻仿佛都跌了进去,分明已是早秋,程舒逸无端从中品出了几分春色。
“姐姐。”看着怀中人满眼的欣喜和震惊,司听白宠溺轻笑:“你醒啦?”
她的话语轻松,若不是此刻她的面色仍旧泛着病态的白,这声轻问听起来就像只是在某个平淡的午后,彼此相拥入眠,在日落时分醒来的爱人调情。
“狗东西。”
这声姐姐唤得程舒逸没由来软了心,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旋即又红了眼眶:“什麽时候醒的?”
若不是此刻强光亮着,心率监测的仪器声滴滴,程舒逸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这株被医生委婉表达等不来春的植物,在初秋时节醒了过来。
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司听白醒来时自己的反应,但真的在听见那声熟悉又亲昵的姐姐时,程舒逸除了眼泪,再落不下其它。
狂喜,惊讶,愕然,化作潺潺小溪流,从那汪干涸湖泊中流淌而出。
感知到温热散在肩头,原本覆盖在眼睑上的掌心向下,薄凉指尖轻拭掉那抹残泪。
“别哭,姐姐。”司听白的心都要跟着程舒逸的眼泪碎掉了,她温柔哄道:“有我在呢。”
所有的记忆都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司听白念着程舒逸的名字跌进无尽黑暗中。
那独留程舒逸焦急等待的两个月里,司听白跌进了唯有她一人的空间。
四周黑黝黝的泛着土腥味,身上裹着脏兮兮的泥点子,她一遍遍徘徊在没有尽头的路上走啊走,可是不论司听白怎麽尝试都走不出去。
那个空间里没有光也没有程舒逸。
曾经有好多次司听白在黑暗中碰壁到力竭,她也曾有过不愿再继续走下去的念头。
但就在那无边黑暗即将把她全部吞噬时,潜意识里又念起了程舒逸的名字。
很神奇是,每当司听白感到脆弱崩溃的时候,程舒逸的名字就是司听白会在心底反复念起的三个字。
一如十年前独自接受心理治疗那样,程舒逸这三个字早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字符。
这次,程舒逸仍旧是撑着她走出黑暗的灯火。
“混蛋。”
程舒逸以前从未发觉过自己的眼泪能有这样多。
泪腺像是感知到了温柔,积压的情绪崩溃爆发,蹭过眼尾的指腹轻柔,却怎麽也阻不断泪流。
“坏东西,”程舒逸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些,可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撑满她整颗心,“你真的,很坏。”
这柄锋利的刃也被霞光浸得柔软,司听白为人擦拭着眼泪,低声道:“嗯,我很坏,是不听话的坏东西,所* 以等我好起来,就要拜托主人把我变乖。”
她的声音温柔,掺在霞色里蔓延着无边暖意。
原本冰冷的病房也变得有温度,不再是夏的狂热也没有秋的燥,而是独属于春的柔。
司听白不厌其烦地擦拭着眼前人的泪。
那被情绪冲垮的理智在这柔和中慢慢静下来。
“你最好祈祷自己快点康复,”程舒逸终于得以控制泪,她抬手按了床头铃,慢慢坐起身来:“所以你是什麽时候醒来的?”
哭过的嗓音有些哑,上扬尾音中透着几分魅,讲不出的性感。
司听白摇了摇头,很轻地笑:“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要摇头。
明明不是表达否认的意思,但肢体却不自觉想做出动作回应,就像主人一抬手,小狗就会自觉将脑袋蹭过去。
司听白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走出去的黑暗,在她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撞击挣扎下,终于漏出了破绽。
醒来前率先恢复的是嗅觉,然后感知到那熟悉的,让人能安心的鸢尾香。
靠在肩头熟睡的人很小心,即使是睡着状态也仍旧保持着警惕,在心底反刍过无数次的姓名终于变成活生生的人出现在眼前。
在那刻司听白是恍惚的,上一瞬还陷在黑暗中头破血流的人下一瞬就看见了光。
若不是能听清程舒逸清浅的呼吸声,司听白还以为自己死掉上天堂了,不然怎麽会看见心中所想。
“狗东西。”程舒逸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开始起身穿衣服:“既然醒了,那就想着怎麽还债吧。”
她现在有许多话想骂骂司听白,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司听白的身体。
医生来的很快,程舒逸正盘头发间,主治医师就推门进来了。
司听白的情况特殊,植物人的苏醒三分看呵护,七分看运气,更多全靠患者的求生意志。
那三分呵护照顾已经被程舒逸做到了极致,万幸是运气也终于眷顾。
而刚刚苏醒的司听白状态很好,能感知到外界的刺激也能讲话自主表达意识,像这样强烈的生志,饶是从业多年的医生也有些惊叹。
初步检查还不能完全判断,刚刚醒来的司听白需要做更详细的全面检查。
电话打给司明裕叫来签字,等在检查室外的程舒逸才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接到的那通电话。
司雪找到了。
没有形容生命状态,那是不是说明司雪还活着?
脑海里一闪而过姐姐的笑颜,片刻犹豫,程舒逸再次拨通了宜程颂的电话。
“舒逸?”
这个点接到电话的云九纾有些疑惑,过去两个多月里,程舒逸从未主动联系过。
突然打来电话,云九纾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她小心吞咽了下试探问:“是听白醒过来了吗?”
那场局由程舒逸带来的录音完美收网。
被提升到最高审判院的司雨苦撑了一个半月,整个人被折磨到精神恍惚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终于给出了司雪的下落。
云九纾鲜少有用动物形容人的时候,但在知道司雪下落的那一刻,她还是没忍住怀疑司雨是千年狐狸的化身。
原以为只用了周昭身份打点一切的宜程颂派人在新西兰查了快两个月,几乎将这个国家都翻遍也没找到下落。
直到司雨松口,她们才知道,司雪早已经在司雨出发前就被秘密转移到了南美洲西北部的国家厄瓜多尔尔。
派去接司雪的人已经传回信息。
司雪的生命体征依旧平稳,只是自腰以下的躯体全都没有知觉,空荡的两条裤管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女人眉宇间凝结着解不开的愁。
审批抓捕她回国的流程已经在走,因为十年前并没有直接证据能指认司雪参与过三水计划。
所以合法手续最快也得十月才能彻底将人接回。
而那个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司雨仍旧幻想着解决掉司听白后,在那个永远是春天的国度里,搭建一场新的幻梦。
可是秋过以后是寒冬,司雨再也等不到春。
在听到云九纾声音时,程舒逸微愣了片刻,但还是冷冷嗯了声:“醒了,刚进检查室,做初步的身体评估。”
“真的吗?!”
云九纾没按耐住喜悦,连声道:“还在京医吗?我马上过来!对了,司雨已经判……”
未说完的话被直接挂断,程舒逸的态度冷硬,敌意明显。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的云九纾不怒反笑,抱着手机不断顺着气。
虽然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该落网的都落网了。
宜程颂那道莫须有的处分也已经被申请重新核查,一切都是原本计划里最完美的样子,但这两个月里云九纾并不曾真正的开心过。
江宜和宋卿不止一次旁敲侧击着问过司听白的状态。
因为计划隐瞒的亏歉,江宜每每面对程舒逸时都无限自责。而程舒逸的态度也很冰冷,除了医生病人间的交流外,再没有多的信息透露。
这件事江宜小两口是被迫卷进来的,云九纾一直很发愁怎麽缓解关系。
直到这通电话的到来。
现在司听白醒了,那麽一切事情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也不枉费从不信鬼神的云九纾这俩月里天天拜佛求神。
“谢谢老天奶。”云九纾双手合十,虔诚地念道:“还请您继续庇佑,务必保佑这孩子平安啊。”
……
……
九月过半。
秋意刚冒头,就带来了一段绵长雨季。
不记得是什麽时候哪一棵树开始有叶脱落,满街梧桐叶染满秋色。
这时下时断的雨季,持续到九月尾,晚夏的最后点热才终于全部散去。
到底是年轻,司听白的身体恢复状态好得惊人。
除了每天积极配合治疗和检查,只要闲下来她就会开始做康复训练。
医生说在土里被深埋的那段时间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的损伤,若是不及时干预,随时会出现再次昏迷的状态。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司听白每天都会谨遵医嘱,乖得不像话。
自从跟司明裕聊完,原本定下的南半球环游画展被司润诺取消,这个被迫漂泊十年的人,突然有了想安定下的想法。
照顾司听白小分队里有了司润诺的加入,让原本默默较劲的两个人都能轻松一些。
程舒逸还是来回辗转与京城与江城,每一个周末,不论日晒风吹还是暴雨如瀑都不曾阻挡过她的脚步。
司明裕也仍旧公司医院两点一线,从不落下任何工作日里能单独陪着司听白的机会。
饶是再后知后觉,司润诺也能品出几分这俩人间的火药味来。
尤其是每个周五时,就是小病房里硝烟味最重的时刻。
直到九月尾巴,司听白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出院的健康状态,在又一个周五里原本暗中斗着的两个人彻底翻了脸。
提着洗好的新鲜水果从复健室内接回司听白的司润诺在距离病房只剩两步路时慢下了脚步。
因为裹着火药味的争执声正从小病房里溢出来。
“姐姐来了!”听见程舒逸声音的司听白抑制不住兴奋,刚预备往前跑,就被攥住了手腕。
司润诺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嘘,里头不太平。”
她的话音刚落,司明裕破防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这个人前体面的司氏继承人难得有如此失态的时刻。
“不是,程舒逸。”
司明裕被眼前人的嚣张气笑了,讥讽道:“我希望你搞搞清楚,司听白是我妹妹,为什麽要跟你回去?”
自从司听白可以出院的消息一传出办公室,就迅速落在了远在江城的程舒逸耳朵里。
这个只在周末有时间过来的女人第一次在周五的傍晚出现了,可一出现就是以嚣张的主人姿态要带走司听白。
好不容易等回了大姐,盼一场姐妹团聚的司明裕怎麽可能同意程舒逸的建议。
两个暗地里斗了快三个月的傲慢女人,终于将战火转移到了台面上。
“要搞搞清楚的人是你司明裕才对吧,”程舒逸单手托腮,漫不经心道:“我是司听白的爱人,爱人住在一起有问题吗?”
“你!”
司明裕被那句爱人身份噎得一愣,好悬一口气背过去:“她才十九岁,你都三十了,你觉得你们俩之间能用爱人这个身份来形容吗?”
“不然呢?”程舒逸轻叩着桌面,反问道:“那你说,能做尽一切亲密事情的关系,不是爱人,难道是亲姐妹吗?”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没由来地想起曾经的那场交易。
司听白没有再听大姐的话,径直推开了病房门。
寸步不让的两个人被这声动静吸引,同时转过了头。
而被两双眼睛盯上的视线重心,司听白的眼睛从推开门的那一刻就落在程舒逸身上。
距离上个周末才过去不到五天,但司听白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虽然对眼前人争执的原因还不清楚,但程舒逸眼中的坚定就是司听白勇敢的决心。
“我跟你走。”
这四个字充满孩子气,却又带着少年人坚定不移的真心。
像是觉得这四个字的分量不够,司听白抬起脚朝着程舒逸走过去。
少年意气如骄阳般炙热鲜活,字字句句皆诚意:“程舒逸,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选择的机会了。”
“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第160章 让过去,过去吧
“司念念!”
一直被忽略在后面的司明裕没忍住,低声怒斥道:“你在说什麽东西?”
“没听清吗?”听到答案的程舒逸得意一笑,冲司明裕挑了挑眉:“乖小狗,再告诉她一次。”
这声乖小狗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揉了揉司听白的发顶,她的心瞬间变得软软。
“好的主人。”司听白终于肯将视线分过去,转瞬即逝的笑意变成严肃冷漠:“我说,我要跟程舒逸走,她去哪我去哪,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再把我们分开。”
“没有人。”
少年嗓音清冽,回荡在病房中格外坚定。
但字字句句就跟刺一样扎在了司明裕的心上,她费力深吸了口气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哎呀好了好了。”司润诺即使出现,提着水果当和事姥:“我们念念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阿裕,就让念念她自己选吧。”
从程舒逸在听完那些糟糕过往后对司听白做出的维护行为,以及司润诺从宜程颂口中听到的那晚和当年程舒逸两次自身上山营救司听白的事情后。
司润诺对程舒逸这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妹媳,叠满了滤镜。
强势,果决,有头脑。
即使遇到再危机的事情时能迅速做出正确且高效的应对反应。
永远清醒永远理智,永远是能好好解决问题的那一方。
这样的女人别说司听白了,就算是同龄人的司润诺碰上了,她觉得自己都未必能不动心。
聪明又有手段,更别提那作为程舒逸人格魅力加分项而存在的美貌,惊为天人的一张脸,看谁都跟看垃圾似的眼神,永远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可这样的掌控者却会为了司听白而失态。
“姐!”司明裕有些挂不住面子,冷着脸道:“怎麽连你也护着她!”
没想到司润诺会帮自己讲话,程舒逸轻笑着拍了拍司听白的狗,嗔笑道:“好狗,真乖。”
被拍拍头的司听白丝毫没有往日被人触碰时的厌恶感,甚至还主动贴着程舒逸的掌心蹭了蹭。
“你看啊姐!”司明裕快要被气死,嫉妒疯狂啃食着她的心:“她根本就没有把念念当人对待,这招式,训狗呢?”
这个被迫一夜间长大的人,在拥有家人依靠后开始渐渐袒露出些许藏匿的童真。
就连司明裕自己都没有发现,即使十年未见,她也能自然又亲昵地唤一声姐。
原本剑拔弩张的病房里因为这几句斗嘴而变得活泼。
司润诺突然有些恍惚和感慨。
如果没有那夜变故,她们三姐妹的关系肯定会跟盛家姐妹一样好。
被同个模具刻出来,都是得不到母亲疼爱,注定要作为工具存在的彼此更能懂得爱的珍贵。
可是那一切都在那个晚上毁掉了。
但幸好,现在似乎还有补救的可能。
从那天在病房外重逢,把过去的黑暗揭露给司明裕时,司润诺曾偷偷观察过妹妹的表情。
一瞬间的惊讶厌恶与错愕,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别样情愫。
这几天的相处司润诺敏锐地感知到了司明裕对司听白的情感已经严重超出了姐妹间的情谊,也读懂了那天没读出来的别样情愫。
想来这个从小得过司雪关照和司雨青眼的小孩早已经被扭曲的家训侵蚀,亲自经历过母亲与小姨那场血腥的司润诺决不允许悲剧再一次发生。
万幸是司明裕比司雨要强,不论是生意场的手段还是面对自己情感的控制。
但毕竟是从小被灌溉的潜移默化,想要彻底劝动并非一朝一夕。
所以此刻的司明裕面对司听白时仍旧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但司润诺有信心能扼杀这欲念。
“阿裕,”司润诺很轻地唤了声,耐心道:“年岁未必是阻碍,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重要的该是真心和良心才对,我们作为家人,需要筛选掉的是不怀好意的人,而不是用以为念念好的名义,阻止她的幸福。”
“你觉得呢?”
被这番话给架起来的司明裕有些语塞,她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不自觉想起了母亲和小姨。
轻叹了声气,司明裕点点头:“我没有要阻碍她幸福,但我……”
“对呀,”司润诺没给司明裕但是的机会,轻声道:“家人应该是底气,而不是成为对立面的死敌。”
“你觉得呢?”
一连两个你觉得呢,程舒逸看向司润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外和惊讶。
在经历那麽糟糕的事情后果断斩开一切选择重生,拼命逃离后现在却又能为了妹妹留下来。
让她厌恶逃离的是家人,让她牵挂不舍的还是家人。
被彻底劝没声了的司明裕终于松口,但看向程舒逸的眼神仍旧充满敌意:“我告诉你,江城的分部很快开业,我以后去江城的次数也会很多。”
“欢迎啊。”程舒逸体面地勾唇,指节轻轻掐把玩着司听白的耳垂:“我跟念念,随时都欢迎二姐你的到来。”
“!!!”
被比自己还要大三岁的人叫了姐,司明裕刚刚平复下去的理智再次暴走,咬牙切齿恨恨道:“程舒逸,我跟你势不两立。”
眼看着刚安抚好的人又失控,司润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明明都是三十和奔三的年纪了,这俩明争暗斗互相较劲的人,看起来还没有被摸摸头的司听白沉稳。
司润诺轻叹了声气,眉眼间满是宠溺的笑意。
“随你的便。”
率先站起身的程舒逸轻拍了把司听白的脸颊,柔声道:“走啦小狗,我们回家。”
她的动作潇洒又干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司明裕。
转身跟两个姐姐挥挥手算作别,司听白欢快地小跑追上去:“回家咯!”
刚刚还欢快的氛围随着俩人的远去,登时变得冷清。
司明裕有些痛苦地叹了声气,一直垂在身侧的掌心才终于慢慢展开。
“姐。”司明裕很低地唤了声,语气里凝结着说不出的难过:“我刚刚是不是,差点又失态了……”
自从听着司润诺讲完母亲和小姨的事情,司明裕就再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她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会浮现出很多东西,以至于梦境总千奇百怪。
可那些奇怪的梦却总是重复上演着。
一瞬是孩提时期,夏日温暖的午后,司雨温柔地对小小的司明裕说,以后司念念的一切都属于司明裕,司明裕可以掌控司念念的一切,妹妹生来属于姐姐,这是家族里默认的规则。
一瞬却又变成黑夜,司明裕看着满手鲜血的自己和奄奄一息的司听白,想要做点什麽时,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司听白已经没有了意识。
数不清被这来回交织的梦境吓醒了多少次,独自清醒在深夜的司明裕再无睡意。
“没有。”司润诺看着妹妹泛白的面颊,轻叹了声气:“慢慢来,不要对自己太苛刻,这不是你的错。”
完全陷在情绪里的司明裕渗出满头细汗,再讲不出话来。
安静下去的病房让人窒息,司润诺轻叹了声气刚预仔细劝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问。”
盛南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没费多大力气,司润诺认出了眼前人,点头客气道:“当然,不知道盛二小姐来做什麽的?”
司听白住院和出院的信息都锁的很死,外界几乎听不到一点风声。
但这个时候盛家的人是来干什麽的?
司润诺没猜出个所以然,视线落在了已经走进来的人身上。
“我来找人。”
盛南辞目光灼灼,从进门后眼神就再没从司明裕身上挪开:“找一个躲我很久的胆小鬼。”
她一字一句讲的坚定,脚步也落得急切。
刚刚浮现在司润诺心里的那丁点子困惑也消散了,旋即轻笑起来。
幸好,一切都不晚。
……
……
日子一入秋,就过得格外快。
转眼翻篇到了十月,江城的风中有了第一波烤栗子的甜香气。
被程舒逸带回江城的司听白仍旧没法子复工,她的身体尚在恢复期,医生说万事都要多注意。
所以四舍五入,司听白只是换了个地方住院。
但是住在江城的司听白明显要比在京城时候快乐了。
比如程舒逸的工作尽量都安排在江城,她们每天都可以见面,每晚都可以睡在一起。
短短两个月,司听白觉得自己就像患上了严重的肌肤饥渴症,她迫切地需要那抹鸢尾香来缓解心中的焦躁和欲念。
可偏偏江城医院的医生看不懂司听白这个年纪的活力,再三叮嘱程舒逸,情况没有正式稳定前,尽量减少亲密行为。
那句尽量减少在程舒逸耳朵里就是一刀切。
所以不论司听白怎麽讨好耍赖,撒娇求饶都没用。
抱着睡,搂着睡,亲亲贴贴都可以。
但是总是在进行到更深入的时候,被程舒逸拒绝参与,眼睁睁看着程舒逸亲自解决。
作为病号的司听白只能忍受着老婆睡在身边自读,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无助感。
司听白切实体会到了报应这两个字。
过去在那间小黑屋里对程舒逸做的限制口口行为变成回旋镖,扎在了司听白身上。
除了这方面外,司听白在别的地方还是很开心的。
比如孟宁九经常会在工作结束后来看司听白,带来一些江城娱乐的八卦和圈子里发生的趣事儿。
不属同个公司的江雪宁行程满满。
但只要闲下来就会在小群里面打语音打视频,分享生活,调侃司听白只能呆在病房里。
不知道是从谁那边传出去的司听白生病,在乌镇拍戏的江雪宁得到了消息,还特意抽空来了次江城医院。
有了朋友们的调剂,司听白的生活终于不再只剩下枯燥和无聊。
今年是司听白来江城的第二年,上一个秋被无尽的工作给淹没,而这一个,她终于有了时间和闲心静下来好好体会。
江城其实是座极具有烟火气的城市。
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江城抬头四面皆是耸立的信息大楼,可垂眸,却能在小巷长街中找寻到几分家的归属感。
每每趁着程舒逸忙工作时。
闲下来的司听白就会独自一人戴着口罩帽子的遮挡溜去江边,有时是在老街里徘徊,或者独自漫步在布满霞光的环道。
她试图从脚下走过的每一步路里去感知过去程舒逸成长的路径。
偶尔路过学校门口,司听白会忍不住慢下脚步。
那些从校园里涌出来活鱼似的少年人们身上自带着光芒万丈,她们鲜活又生动,踏着放学铃声在话语欢笑间跑远。
原地停脚的司听白会忍不住在人群中脑补出程舒逸小时候的样子。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司听白还是有几分嫉妒。
当司听白才刚睁开眼感知这个世界的第一缕光芒时,小小的程舒逸已经见识过山河百川的辽阔了。
年长者永远要快一步,被时间拽开的差距是不论年下者怎麽追逐都无法填补的。
而司听白能做的,只有故地重游。
走过幼时程舒逸走过的路,见一见那自己未曾参与过的少女时代。
在到达江城的第一个周末。
程舒逸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医生说司听白的状态已经彻底平稳,留观过整个十月后,将不用再住院。
自从司听白醒来后,程舒逸没有跟司听白提过司雨,而司听白也默契地没有过问。
就连那天发生的事情,司听白也试图一起蒙混过关。
但就在昨天,程舒逸接到了宜程颂打来的电话。
司雪已经被接回了京城,她的身体情况远比预想中还要糟糕。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落了残疾,日复一日的被司雨禁锢,让原本鲜活的人已经变成了一滩死水。
面对审讯员的问询时,司雪无法出声,只能做到点头和摇头当回应。
关于司雪的后续量刑一时间没法很快出来。
司雨当年手段做的干净,几乎没给司雪留下任何脏痕迹,甚至还不惜把抹不掉的几条罪名安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司雨就不一样了。
她对司听白做下的事情不可逆,当年跟宜程颂结下的旧仇已深,余生恐怕都出不来了。
这些事情程舒逸一直没有跟司听白讲过,她怕刺激到尚在恢复期的人。
但更让程舒逸为难的是不知道怎麽面对程游历。
“姐姐?”
司听白连续唤了三声,才终于将程舒逸从思绪中拽出来。
“啊?”反应过来的程舒逸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病房,有一瞬间恍惚:“就快到了,前面第三间。”
难得的休息日。
程舒逸兑现着曾经许给司听白的承诺,她带着她来见自己的家人。
自从因为上次司听白的涉嫌闹翻,程舒逸跟江宜的关系跌倒冰点,不再是能彼此玩笑的好友,而是又变回了普通的医患。
程游历的病情在经历手术后有所好转,可她病的时间太久,日常生活仍旧无法脱离仪器。
江宜曾经很委婉的表示过,程游历的生命就像一张已经被打磨到很薄的膜。
千万不能再给任何一丁点外界的刺激,否则随时都会有碎掉的可能。
程舒逸不敢再奢求更多,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眼下的每一天她都努力珍惜着。
可是现在……
“姐姐你还好吗?”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脸色,她并不知道程舒逸刚刚的呆滞是因为司雪,还以为是对接下来要见家长而紧张,于是安慰道:“姐姐你别担心,我嘴甜人乖会来事,我觉得程游历姐姐一定会喜欢我的。”
同样是第一次见家长,司听白却表现得感觉不到任何恐惧。
尤其是在得知了程游历曾是自己小姨的爱人时,司听白才终于明白为什麽每次见到程游历总会觉得头痛了。
原来冥冥之中,自己与程舒逸的缘分在这麽早就已经定下。
“会的。”
程舒逸整理好思绪,轻轻勾了勾唇:“开门吧。”
不同于司听白那个病房里摆满绿植游戏机的生活气,当程游历病房出现的瞬间,司听白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
——静雅。
月白纱柔了秋日暖阳,摆放在阳台处的兰花开得正盛,桌几上还铺着几幅未写完的大字。
在听见开门声后,原本正坐在窗边看书的人抬眸望过来。
一双秋水杏眼,弯弯柳叶眉,身上雾蓝的长裙与瓷白肌肤相应,光是一个眼神就能带来无限安宁。
“姐。”刚刚还心事重重的程舒逸在进门的瞬间切换表情,笑眼明艳看不出任何异样:“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提着东西跟在身后的司听白礼貌地鞠了一躬,抬头时灿然一笑。
“你去陪姐讲话,”程舒逸轻拍了拍司听白的脑袋,交代道:“我去洗个苹果来削。”
接收到任务的司听白连连点头,乖巧应好。
程舒逸的短暂离开,司听白大着胆子朝着坐在阳台边上的女人靠过去。
虽然表现得毫不怯场,但其实司听白早就在网络上斥巨资九十九买了见家长秘籍指南,仔细学透了。
数据里教的放到实际上时,司听白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听见了程游历的声音。
“你是,念念。”
没有片刻犹豫,在看清眼前人长相的瞬间,程游历下意识唤出了声。
即使沉睡十年,昔日小孩已经成长为大女孩了,可程游历仍旧一眼就将人给认了出来。
没想到会被先一步叫出小名,司听白微怔片刻,旋即涨红了脸颊:“对,我是司念念,阿程姐姐好……”
“嗯?”
在听到这声久违了的称呼时,程游历的笑意微僵,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叫我什麽?”
病房里原本欢快的氛围突然冷下去。
尽管眼前人仍旧在笑,司听白却再不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喜悦。
甚至,还意外读到了些许难过。
司听白有些不能明白,明明一眼就将自己认出来的人,为什麽会听见这声称呼时而难过呢?
按道理说,记得过去的人不应该更快乐吗?
洗完苹果出来的程舒逸,看着瞬间变了态度的姐姐,有些不明所以:“怎麽了?”
同样不明所以的司听白摇了摇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第一次流露出没有经过伪装的乖顺。
你们刚刚聊了什麽……”程舒逸不解的嘟哝着,将视线转移到程游历身上时,刹那间变得慌乱:“姐?你怎麽了姐?”
笑意还僵在唇边的人明明什麽都没变。
可眉眼间的那抹温柔却瞬间消散,被称呼勾起来的往事纷至沓来,程游历无法抑制地掉下泪来。
阿程…
阿程……
司雪以后再无人唤阿程。
这个称呼程游历已经十年没有听过了。
久到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听见。
可此刻却被另一个小孩叫了出来,不知道为什麽,程游历总是能在司听白身上看见旧人的影子。
“没事。”程游历强撑起笑意,抬手拭去眼角的残泪:“就是眼睛有点累了,你们不要这麽紧张嘛。”
她的声音仍旧温柔,回荡在病房里,只是刚刚的温馨已不在。
“是这个称呼的原因吗?”司听白有些歉疚,小声道:“抱歉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脱口而出这个称呼,我不是故意……”
眼看着活泼开朗的小孩变得胆怯内疚,程游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更努力笑道:“念念我真的没事,你不要自责,跟你没关系的。”
这笑意落在程舒逸眼里,没由来地有些刺痛。
聪明如程舒逸,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原委。
司听白的那句阿程姐姐,无意间勾起了程游历对过往的记忆。
该怎麽跟她将,她的爱人已经被磋磨成了……
于心不忍的程舒逸皱着眉,轻叹了声气:“姐,念念她什麽都不记得了,当年她被我从山上抱下来后,就失了忆。”
刻意不提司雨的名字,也不提司听白失去记忆的真实原因。
尽管知道司雪回国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但程舒逸总觉得不该是现在。
光是一个称呼都能勾起泪来,真正得知的那一刻,程舒逸不敢相信程游历会怎麽样。
“我真的没事。”程游历抬手擦拭掉泪痕,冲司听白招招手道:“念念快过来,跟我聊聊你跟舒逸之间的事情吧,别聊以前了。”
这样的话题转移即使有些生硬,但当下三人谁都默契地没有拆穿。
一直陪着程游历到她该休息的时候了。
程舒逸才带着司听白离开。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程舒逸很深地叹了口气。
即使在生意场上已经足够做到游刃有余,但面对亲姐姐时,程舒逸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藏不住心思。
就连一丁点谎言也会变得忐忑不安。
正当程舒逸要被这乱情绪折磨到崩溃时,她转头想回去坦白些什麽时,却意料之外的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姐姐,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司听白抬手将人抱紧,轻声道:“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会比锋利的真相更好。”
虽然程舒逸现在仍旧不太会把烦心事主动分享。
但敏锐如司听白,她还是察觉到了不对。
从自己醒来后程舒逸只字不提的司雨,到担任慈母身份的大姐回到生活里,再到面对自己时竟然学会隐忍克制的司明裕。
司听白不问,但是她什麽都知道。
司雨的落网肯定会连带着翻出司雪,以司雨的疯狂与偏执,能留住司雪这麽多年,肯定是用了非人的手段。
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姨恐怕早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摸样了。
所以司听白一次都没主动问过程舒逸有关司雪。
没有记忆和只能死守着回忆。
这两者其实差不多可怜,但也有着不同的好处。
前者若能向前看,就不会现在过去,后者若是沉睡在过去,就可以避开失望的现实。
程舒逸没想过自己会被抱住,也没想过司听白能全部读懂。
素来苦撑习惯的人跌入温暖的怀抱中,再也忍不住的情绪崩溃,微小哭声决堤。
司听白耐心轻拍着怀中人的背脊,安抚道:“阿程姐姐一定不会怪你做这个决定的,她其实都知道,你为了让她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不要太欺负你自己了,好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正文完】
第161章 姐,缺狗吗?
自从有了第一次见过家长的短暂经验后,司听白每周末都会跟着程舒逸一起去看程游历。
司听白的性格活泼,人也讨喜,经常三两句话就把程游历逗得笑个不停。
坐在二人身边的程舒逸总是会削两个苹果,一个给司听白,一个给程游历。
日子就这样一天* 天过,江城是座季节界限并不清晰的城市。
所以十一月降临时,除了空气里多了几分烤蜜薯的香气外并没有更多变化。
终于彻底康复出院的司听白在听见医生说自己不用再被小心对待时,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去看程舒逸,满眼写着期待。
可程舒逸却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点头说知道了。
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司听白忍不住疑心,但出院的喜悦很快就取代了所有。
“姐姐!我今晚是不是就可以跟你回家住了?”提起家这个字时,司听白忍不住欢欣雀跃:“我真的好想你哦。”
这句想里包含着几分藏不住的少年心思。
程舒逸忽而一笑,反问道:“这麽期待吗?”
“当然!”
司听白抬手勾住程舒逸的尾指,轻轻晃了晃,撒娇道:“难道姐姐不想我吗?”
“当然。”程舒逸意味深长道:“我等这一天,也等很久了。”
会错意的司听白以为自己跟程舒逸同频,再次开心雀跃起来。
正当她们二人走出医院大门时,在楼下看见了个意料的不速之客。
“请问。”
不知道等了多久的云九纾抿抿干涩的唇,非常具有诚意的邀请道:“可以邀请二位一起吃个晚餐吗?”
上次见云九纾还是司听白两个月前刚醒来时。
回想起彼此间的交易,被问得一愣的司听白下意识去看程舒逸,试图得到她的同意。
可自从司听白出事后,程舒逸就在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这次也一样,没有理会云九纾的邀请,程舒逸牵着司听白的手就要走。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云九纾实在是忍不住了,抬手抓住了程舒逸的手腕:“舒逸,计划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今天是卿卿的生日,她很希望你能去。”
宋卿的名字一出现,刚刚还浑身敌意的人徒然收敛了刺。
视线在心虚的司听白和满脸亏钱的云九纾身上打了个转,程舒逸松了口:“时间地点发给我。”
“鹤舍,今晚八点!”云九纾几乎抑制不住笑意。
像是生怕程舒逸反悔一样,说完时间地点后的人一溜烟爬进车内,降下窗户道:“一定要来哦!”
……
……
“姑妈,这招真的有用吗?”
宋卿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式,轻叹了声气:“要是舒逸还生气该怎麽办?”
自从司听白出事后,宋卿就彻底失去了程舒逸这个一见如故的新朋友。
宋卿下意识多做的两份饼干再送不出去,精心慢炖的藕汤总会剩一碗,每每去江宜办公室吃饭时也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如果时间能重来,宋卿真希望能倒回出事前,她一定会拦下这任务。
“别担心,宋小卿。”云九纾垂眸看了眼腕表,道:“还有半个多小时,程舒逸的习惯是提前十五分钟,就快了。”
自从失去了这个程舒逸这个朋友以后,不仅宋卿变得闷闷。
就连江宜也总是叹气,每每回想起程舒逸在办公室里对她说的那番话时,就会被莫名的亏歉缠绕。
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小孩养得开开心心没病没灾,云九纾实在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个小孩的情绪受影响。
更重要的是,云九纾也确确实实亏歉着程舒逸。
若不是有她跟宜程颂在背后做推手,司听白也不至于变成差点醒不过来的植物人。
那两个月里,云九纾全国寺庙飞,哪里求平安灵验就去哪个庙,祈福缎带一挂就挂六根。
连带着她自己和宜程颂都算上了。
不知道是哪个菩萨显灵,万幸是让司听白醒了,不然云九纾真的要亏歉一辈子。
千盼万盼等到司听白终于出院,云九纾就胡编了个由头去邀请程舒逸。
今晚她非得把这千年寒冰给破了。
“不过姑妈。”江宜终于按耐不住困惑,发问道:“司家的恩怨,为什麽你要入局?”
这个问题江宜早就想问,但一直抓不到机会。
有了这个话题开场,刚刚还忐忑的宋卿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眼巴巴地也望过去。
“因为。”云九纾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卡得刚刚好,她叹了声气慢悠悠道:“我跟你们姑姑差点天人两隔,就跟司家有关。”
“当年司雪绑架案跟三水沾着关系,你们姑姑作为扫清三水计划的总负责人,被特调成搜救队队长去抓捕司雪,可这场搜救是早已经下好的棋,司雪根本不在山上,真正找出来的死者是个无名记者,秘密抓捕的计划失败,你们姑姑被江钟国那个老王八蛋揪住了辫子,一再向上举报,才导致你们姑姑被调离京城,驻守边境。”
“十年,七十六封遗书,还有我同一天内签下的十份病危通知书。”
“我怎麽可能不恨呢。”
所以在那天司听白发来那张跟司雪的合照时,云九纾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这场由司听白一手策划的局。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乱子。
终于得到真相,江宜和宋卿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是一段她们从未探听过的故事。
云九纾和宜程颂之间的惊涛骇浪远不是她们这些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小孩能想象的。
正当江宜叹了声气时,包厢门被推开了。
提前十五分准时到达的程舒逸带着司听白,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提着礼物和蛋糕。
“舒逸。”
宋卿很轻地唤了声,更多的话却堵在喉咙里讲不出。
包厢里的氛围瞬时变了,原本坐在宋卿身边的江宜也跟着站起来。
“卿卿。”程舒逸勾了勾唇,冲她温柔一笑:“几个月不见,你更漂亮了。”
听到这声夸奖,宋卿更加难过,她忍不住抬手扑进了程舒逸的怀抱中。
明明年纪相仿,可程舒逸给宋卿的感觉就像是踏实靠谱的姐姐。
在得知司听白变成植物人,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时,宋卿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程舒逸可怎麽办啊。
那个大年三十只能独自坐在空病房里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依靠,却又要被残忍夺走。
宋卿不敢想程舒逸是如何熬过的那两个月。
“对不起舒逸,”宋卿深深地叹了口气,强压着难过道:“真的对不起。”
轻拍着怀中人,程舒逸抬眼看向正小心翼翼望向这边的江宜。
那素来桀骜不驯的江大医生难得有这样的时候,程舒逸忍不住轻笑出了声:“好啦,我已经消气了。”
听到这句消气,江宜有些错愕地抬起眼,表情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麽,在江大医生眼里我是什麽很小气的人?”程舒逸忽而一笑,眉眼明媚如春。
那天在江宜办公室,背叛是真的,程舒逸的火气也是真的。
可这麽多天来,江宜对程游历的尽心竭力,以及宋卿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心也是真的。
所以当司听白脱离危险期后,程舒逸早就已经不生气了。
只是一直寻不到个合适的机会。
“哪个敢说程大经纪人小气?”江宜读懂了程舒逸笑意中的感激,也跟着打趣:“但你那天要给我送锦旗真的伤到我了,你得陪我一顿酒,到我们家来喝。”
程舒逸听懂这话里的台阶,笑着应声:“知道了。”
这边三人忙着和解呢。
程舒逸一回头才发现,司听白正在跟云九纾背对着她们在沙发上鬼鬼祟祟对着账。
“你这孩子以后做事情不许这麽莽撞了,”云九纾真的又心疼又气:“你可是姥娘打投五百万送出来的大明星,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再也不追星了。”
被训斥着的司听白点点头,“知道了姑妈,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对了,我之前教你的招管用吧?”云九纾得意一笑:“虽然你上次没说,但我直觉你们俩和好肯定是得益于我的指点。”
想起那天在电梯里的传道受业,结合了云九纾训狗三十年的专业知识,她自信出手不会有错。
只可惜司听白没有给反馈。
“嗯,”司听白沉吟片刻,点点头:“有的,但我觉得姑妈您教的那招下药不太理智,虽然我照做了。”
无意间听到惊天大瓜的江宜和宋卿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去看程舒逸的脸色。
果然,刚刚还明媚笑着的人这会子双手环胸,表情已经很冷了。
“下药?”云九纾皱了皱眉,啧了声道:“不是,我叫你下猛药是勾引她,不是你理解的那个啊!所以你下了什麽?”
司听白被训得一愣,乖乖托底:“褪黑素。”
听到这个药名字的江宜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动静并没有让正忙着交换教学成果的师徒二人警惕。
但是程舒逸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
她突然想到自己在小黑屋那段时间确实总是睡不醒,原本以为是被关久了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现在看来,原来是司听白背后有妖人指点。
“咳。”
程舒逸双手环胸,冷着脸道:“你还敢给我下药?”
听见身后响起熟悉声音的瞬间,司听白心中警铃大作,根本不敢转身。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麽的云九纾摸摸往边上挪开,努力憋着笑满脸看好戏的样子:“哦吼,有人要完蛋了。”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硝烟弥漫的晚餐,却以这种奇异的方式和解。
包厢里刚刚还阴郁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
程舒逸眯着眼,皮笑肉不笑道:“没事,反正你身体已经好了。”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程舒逸只是重复了一遍白天医生的诊断。
司听白却突然慌了神。
她刚想要解释,包厢门被推开。
开餐,上菜了。
……
……
胆战心惊地吃完一顿饭,回到家时已入夜。
这栋承载着太多回忆的房子再次迎来了主人的入住。
一进门司听白就忍不住环抱住程舒逸的腰,将人抵在门板上交换了一个深吻。
直到将彼此的呼吸都揉乱,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
“姐姐,”司听白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唤:“刚刚的事情我还有解释的机会吗?我是真的很想你,所以才去拜师的。”
虽然所托非人,但云九纾的损招也确实帮到了司听白。
被吻花了唇的程舒逸抬手轻拍了把眼前人的脸颊,皮笑肉不笑道:“没事。”
“真的吗?”司听白嘻嘻一笑,刚预俯身讨吻,却被指尖抵住,隔开。
再次被拒绝了的人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犬,若是能长出尾巴和耳朵,恐怕都要耷拉到地上。
“好了,”程舒逸揉了把她的发,哄道:“先去洗澡,再下楼。”
原以为还是会拒绝人突然松了口。
讨到奖励的小狗只顾得开心,分毫没有注意到这句话音落后,程舒逸骤然冷下去的眼神。
满心欢喜的人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发丝也吹得香喷喷。
欢天喜地下楼了的司听白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
她上楼洗澡的短短一个小时里,客厅里的所有光源全部被切断,就连酒柜的光也罕见灭了。
客厅没了灯,只有那人把玩Zippo的声音,清脆的落盖声,火光亮了又灭。
“姐姐……?”
司听白微不可闻地吞咽了下,无边的黑暗裹住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害怕。
失去视线却无限放大了听觉。
咔哒——
火光定格几秒,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和一缕清香迅速蔓延开来:“站那,别动。”
仅仅四个字,司听白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乖乖在原地。
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程舒逸今晚在饭桌上说的那句你身体好了的含义。
身体恢复,就意味着该算账了。
烛火葳蕤,模糊了周遭的物体存在,司听白的全部注意力在此刻都凝聚在坐在沙发的女人身上。
“丢项圈。”
意识到眼前人的情绪紧绷起来。
红唇轻启,开始一一细数罪行。
那双如蛇一般的眼睛里即使映着烛火暖光,也盖不住怒气。
“锁骨上印着别人的咬痕来挑衅我。”
没由来地渴,司听白再次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吞咽了下。
她忍不住轻眨眼睫,想要借着薄光将眼前的女人看得更真切。
“囚///禁,并套走我的真心话后上恋综,还敢把我错认。”
散开的长发如瀑,一双长腿裹在短裙下,漆面红底的高跟鞋轻点着地面。
司听白无端地联想到了,古希腊神话故事里描写的海妖。
而自己,则是被盯上的猎物水手。
“跟云九纾背地里设局把我当狗耍,拿命去换真相。”
尾音微顿,原本轻点着地面的鞋跟愕然停住。
原本分开的长腿交叠,鞋跟重重撞击在大理石板上发出回响。
程舒逸忽而一笑,淡道:“司听白,你会的花招真不少啊。”
被念出名字的瞬间,司听白忍不住轻轻战栗了一下,没由来地软了腿。
“对不起,我…”下意识的道歉声,被抛过来的东西打断。
完美的一道抛物线,被准确控制着力度。
落在地面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司听白垂眸,看见了那曾经被自己渴求着得到又失望着摘下过的。
失而复得。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程舒逸的声音响起,司听白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坐在烛光旁的女人把玩着手中的短鞭,一双长腿交叠,眉眼明艳红唇似火。
不论身处在什麽样的环境下,司听白以任何角度望过去。
程舒逸仍旧是那个程舒逸。
不论风暴将她推向什麽样的岸边。
纵然过往种种试图榨干她血肉碾碎她筋骨,她也都将会以主人的身份上岸。
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傲慢,没由来地让人想臣服。
这样想着,司听白也的确照做,她想去到程舒逸的身边。
不论以何种身份与姿态,不论途中需要经历多少磨砺凶险,只要终点是程舒逸。
司听白就有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似乎是老天恩赐给她和程舒逸契合的天赋,从未自己佩戴过的人无师自通的完成了一切。
皮质的束缚勒住了脖颈,衬得瓷白肌肤胜雪。
这强烈的色彩碰撞勾得眼底烛火旺盛,这份乖顺极大程度取悦了沙发上的人。
很轻地一声笑意似奖励。
轻易就让那年轻的傲骨折竹在眼前。
掌心落在大理石板上挞下的印记很快被膝骨擦拭掉。
泛着冷光的银质链条被衔在口中,连接处紧紧束缚着喉管,每呼吸一瞬,身形就会不自觉颤抖一分。
清淩淩的那双眼中早已写满欲///念,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终于被消除,手脚并用着讨好而来的人在沙发边上停下。
长时间无法闭合的口腔不受控制地淌着津///液。
银质链条从口中拿出去的瞬间被双手捧过头顶递去,乖巧垂下头的人轻声问了一句什麽,却未被听清。
“什麽?”鞋尖探过去,程舒逸脚背微抬,原本还低着头的人被高跟鞋抬起下巴。
视线交汇的瞬间让彼此眼眸中的爱意纠缠。
跪地的人小幅度地吞咽了下,将手举得更高,把象征着主人身份的手柄递过去。
司听白无比虔诚地问:“姐,缺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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