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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是兔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不能死,周昭还没有找到(二合一)


    空气里都是弥散的热,烟雾裹挟着灰尘被吸入肺腔,人明明在陆地却有溺水的濒死感。


    直到冰冷的水就这样迎头浇了下来。


    被厚胶带堵住的唇无法呼吸,窒息感瞬间入侵大脑,逼得昏迷中的人悠悠转醒。


    程舒逸试探挣扎着,却发现手脚都被反剪束缚住了。


    后脑勺上不断持续的钝痛,黏腻湿润的触感在脖颈处弥散,鲜血的味道在鼻腔中蔓延。


    头好痛,手脚像是被什麽东西拴住,早已经充血麻木了。


    这里是什麽地方?


    着火了?为什麽会有警报响?


    程舒逸的意识开始回笼,记忆也变得清晰。


    昏迷前,似乎在开会。


    今晚是《少女宇宙》的直播夜,是司听白出道的总决赛。


    为了节目的完美收官,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在开会,在失去意识前也是在会议室……不,不是会议室,有一个助理进来汇报,说是0279训练生的节目素材出了问题,丢失了训练室的全部镜头,需要启用备用素材,剪辑前必须再次审核。


    0279号练习生,司听白。


    会议被紧急叫停,程舒逸离开会议室下到七楼剪辑办公区,可刚推开剪辑室的门,后脑勺猛地一痛。


    记忆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再睁开眼就是无尽的黑暗与呛人的硝烟味。


    剧痛和被束缚的感觉很不好受,程舒逸皱着眉抬起头,就这样迎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你醒了啊?”


    看着角落里的人有了动静,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发出短促地笑声,慢慢站了起来:“程大经纪人居然还会有这麽狼狈的时候吗?”


    ……


    ……


    浓烟呛入肺腔,刚准备开口的人狼狈地咳嗽起来。


    闷头闯入楼中的司听白尝试着呼喊程舒逸的名字。


    可是能呼吸到的新鲜氧气实在稀薄,稀薄到无法实现她这个尝试。


    低楼层全被司听白给排除了,她控制着呼吸的频率,闷头往上爬。


    越是往楼上走,越是能感受到火势的汹涌。


    滚滚浓烟逼得人睁不开眼睛,设备的塑料外壳在燃烧后散发出的难闻味道熏得头晕,被浓烟剥夺的正常视线,四周时不时传出某种物品无法承受高热后发出的爆裂声。


    高楼层可供呼吸的清新氧气越来越少,呛人的烟似鬼魅幽魂般缠绕,被加热到烫人的空气流动着,黏在肌肤上试图查找到引燃点。


    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司听白不断增加着向上爬的速度,她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出几双腿,最好能长出翅膀,就这样飞到程舒逸身边。


    可是不论司听白再怎麽着急,七楼的距离即使放在平时,按照普通人的速度爬上去也是要费些力气的。


    更别提此刻正不断加剧的火势。


    旁人拼了命往外躲避的危楼,身体在感知到危险后发出警报,求生的渴望和本能让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司听白却忤逆求生的本能,义无反顾地不断向上爬。


    到三楼拐角处时,从天而降的巨型探照灯就碎裂在距离司听白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


    火势仍在蔓延,越来越多的设备受到波及开始坠落。


    视线受干扰的情况下,司听白只能时刻保持着耳朵的警惕,以防被坠落的东西砸伤。


    这是一栋导演楼,为了确保节目的精良制作,所有的设备都采用的是最好最昂贵的。装饰用的雕塑以及晋级成功的25位练习生们的海报在此刻成了火舌肆虐的载体,被烧断了电线的摄像机和灯盏开始坠落。


    ……


    ……


    滴答——


    小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水渍顺着发梢滴落到眼睫上,伴随着眨动的瞬间,水珠浸入瞳孔。


    程舒逸本就敏感的眼睛被这样一刺激,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外涌。


    被水浸透的丝绸衬衣黏在身上,鼻腔里不断有烧灼味入侵,烟雾报警器正不断交替闪烁着红光。


    透过泪眼婆娑间,程舒逸看着眼前的人不断逼近。


    齐耳的短发,统一的黑色马甲,挂在胸前的场务工作证。


    这是那天在会议室外试图用水泼自己,却伤了邵苏的那个实习场务?


    可是打断会议叫自己来重新审核的人并不是这个人啊。


    程舒逸眨眨眼睛,将泪水逼出去,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总觉得眼前人特别熟悉,似乎除了这个节目组,两个人在更早些的时候就见过面。


    “你是在害怕吗?”步步逼近的女人发现了程舒逸眼尾的残泪,就像是发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面容因兴奋而扭曲,“程大经纪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一口一个程大经纪人,每逼近一步女人的笑意就更可怖一分。


    程舒逸皱着眉看着眼前人疯癫的样子,表情里满是厌恶。


    “不要怕程大经纪人,现在外面的小火都是毁掉设备制造恐慌的烟雾弹而已,”女人笑起来,声音宛如鬼魅:“真正的大火我都为你留着呢,我保证今晚会是你程舒逸最火的一次。”


    眼前人越是靠近,这种熟悉感就越是强烈。


    即使嘴唇被封住,连四肢也受了限制,可程舒逸眼神里的审视和压迫感分毫未减。


    不论多狼狈,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始终难磨灭。


    女人被这股子傲气刺痛,抬手掐住程舒逸的脸颊,迫使她抬头:“你为什麽永远都这麽高高在上?明明那些荣光都不是你的,粉丝抬爱你叫你程女王,你就真的是女王了吗?不,不是的,程舒逸,不是的。”


    “你能够拥有今天的地位和金钱,全都是那些艺人带给你的,她们才是女王,她们明明是你该点高香供奉起来的神啊!”


    狰狞地嘶吼完,女人猛地将程舒逸甩开,旋即狂笑了起来,肩膀都发起颤。


    被推倒的程舒逸并没有挣扎。


    她顺势躺下去,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虚弱展现。


    后脑勺正在持续出血,想要求生就必须露出弱势,更何况现在要面对的人是个意识不清醒的疯子。


    程舒逸的眼睛始终盯在女人的身上,试图查找到她身上的那股熟悉感从何来。


    艺人…


    眼前人是被自己淘汰的练习生?


    没能出道的废棋子?


    被舍弃雪藏的小演员?


    许多人的脸在脑海里浮现,程舒逸闭了闭眼睛,过度失血导致她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了,从脑海里翻找了一遍,根本没有能对上号的人。


    耳边的笑声越来越刺耳,程舒逸的眼皮越来越重,无边的困意席卷她。


    尽管程舒逸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即将昏迷的前兆,一旦就此睡去,可能就要彻底与这个世界永别。


    可是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下沉,意识渐渐模糊。


    彻底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人终于结束了狂笑,转过身看着要闭上眼睛的人,心底的愤怒再一次被引燃。


    像是存心想让程舒逸痛一样,疯癫的女人抬手扯下程舒逸脸上的胶带。


    被生生扯掉的胶带,剧痛之下,程舒逸硬生生被逼迫着清醒了。


    “咳咳——”


    程舒逸轻轻抽气,眼眶里再次涌现出生理泪水,她沉声道:“你说的‘神’里,有你喜欢的人,对吗?”


    终于可以讲话,程舒逸咬住自己的舌尖,强迫着自己清醒。


    直到口腔中蔓延出血腥味。


    “喜欢的人?”女人笑意微怔,表情变得认真,语气也虔诚起来,“不,不是喜欢,是爱,她是我的爱人。”


    果然,得到回答后,程舒逸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能将人与神明比肩的,只有粉丝了。


    经纪人的另一个形容就是造神师,为原本普通的人叠加层层光环后,再精心打磨成一份精美的礼物推到台前,隔着屏幕供人挑选赏玩。


    其实真正优秀的并不是偶像,而是粉丝眼睛里的爱。


    爱为普通人塑金身,爱让普通人成真神。


    所有的情感不过是瞬间里的变化,没有什麽是永恒的。


    就像这个圈子一样,有人削尖脑袋想挤进来。


    也有人拼了命地想往外逃出去。


    ……


    ……


    一夕之间,这栋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踏足的大楼成了危险的魔窟。


    没人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即使在巨大的利益和金钱地位面前,人还是会出于本能选择求生。


    空荡偌大的楼道里没有半个人影,所有人都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却还嫌不够安全拼命想撤退到更远。


    司听白不敢停。


    她的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四楼以上的空气里已经没有干净的氧气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气管裹在灰烬里狠狠揉搓。


    被迫呛进去的灰烬黏在气管里,堆在肺腔中,司听白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可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在没有看见程舒逸前,她无法停下。


    喉头那股腥甜感越来越强烈,身体的不适感也不断加剧,越是往上走离起火点越是近,空气里的灼烧感不断加剧,人就像是被油煎着的活鱼。


    可不同的是司听白清醒着靠近危险,这一刻她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即使现在随意掉落下一个器材就能将她砸死,越来越稀薄的氧连换气都成了奢侈,可急于找到程舒逸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的恐惧和不适感。


    在心里默数着数字,司听白踏过最后一道台阶,抬头看见了幽暗绿光下被烧毁成残骸的楼层数字。


    七楼。


    一百二十级台阶。


    在迈出安全信道的那一刻,司听白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昨夜练舞一夜未眠可是司听白不敢累,高度紧绷的精神一刻不敢松懈。


    “程舒逸——”


    艰难地用肩膀撞开消防门,开口的瞬间,只觉得无数尘灰裹进了口腔。


    轻微的洁癖在此刻无暇发作,顾不得难受也来不及换气,司听白再次开口唤出第二声。


    楼梯是爬完了,可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导演大楼司听白最多只去过十楼程舒逸的休息室和八楼的会议室,对于其余楼层的布局司听白一无所知。无尽的走廊里看不见光,浓烟逼得眼睛无法睁开,这样一扇扇门推过去不知道要查找多久。


    司听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看着不断汹涌蔓延的火势,感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刚刚爬上来的那危机四伏的一百二十级台阶才只是危险的开端。


    没有半分犹豫,司听白牢牢护住怀里的供氧设备和水,用肩膀撞开了身侧的第一扇门。


    这是一间后期制作的办公室,失去了光源和电,所有设备在此刻变成了一堆废铁。


    巨大的热浪扑过来,没有火可这滚烫的空气也足够将人逼到窒息。


    庆幸的是,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即使有足够坚定的信念与勇气,司听白也不过是凡人肉身。


    热浪逼得她不断退后,踉跄几步后不受控制的身体狠狠摔下去。


    顷刻间,痛意席卷至四肢百骸,脑袋砸向地面的时候甚至还能听见身体里骨头碰撞的声音。


    司听白忍不住皱眉闷哼出声,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本就模糊的视线被泪水洗过,变得更加朦胧。


    顾不得管伤势,司听白赶紧低头确认着,救援设备还被牢牢护在怀里,仍旧完好无损。


    她赶紧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是早已经发软的双腿彻底使不上力气了,身体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让她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可是再拖延一分,程舒逸的危险就多一分。


    不再和身体较劲,司听白咬着牙艰难地挪动着膝盖往前爬行,训练长裤在来回摩擦下挤压着肌肤,磨得膝盖骨发痛。


    司听白就这样爬着跪着摸索到第二扇门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门。


    打出生起就是被众星捧月着的司家三小姐,就连学走路都是由六个保姆左右护着怕摔怕磕,外人眼里八辈子福气都修不来的好命大小姐,就这样滚在灰屑污浊里,一点一点往前爬。


    肩膀早在一次次撞击里渐渐麻木,忍过剧痛后的膝盖也失去了知觉,每一扇被撞开的门,期待的心从紧张忐忑又到落空。


    司听白无暇顾忌此刻的狼狈与失落,眼前的办公室里没有找到程舒逸,她便踉跄着继续撞开下一扇。


    呼唤声长久回荡在空旷里。


    肺腔的氧气被积压到越来越稀薄,司听白开始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往前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推开门的动作也越来越轻。


    大半的办公室都被检查完了,全都一无所获。


    司听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同时越靠近走廊深处,越是能感受到火舌的炙热。


    ……


    ……


    程舒逸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疯狂到这种程度。


    “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吗?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看着沉默下去的程舒逸,女人慢慢地靠过来,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黑马甲的纽扣:“我们明明见过不只一面,我都已经记住你了,你居然完全不记得我。”


    “真是让人失望呢,程大经纪人。”


    听着刺耳的讽刺笑声,混杂着的还有尖锐的警报声。


    程舒逸皱着眉看着她的动作,直到那件员工马甲被扯下,藏在口袋里的东西被掏出来。


    漫天的照片似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下。


    程舒逸眼睫微垂,视线落在距离眼前最近的一张照片上。


    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让程舒逸呼吸一滞,她没有想到会有人为了她疯狂到这种程度。


    “这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女人就手捡起一张,刚刚还狰狞的视线在落在相片上时变得柔和,连语气也痴迷起来:“六年前,我躺在病床上等死,第一次在手机里看见阿罗。”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真难闻啊,可就是这张宣发照片,我意外地闻到了不属于医院里的鲜活气。”


    “那个时候的阿罗才22岁,尽管此刻的她还没有名气,可命运在此刻就已经悄悄开始改变,我爱上她的第二年,她就已经是亚洲第一女团的全能ACE了,她是最闪耀的星星,而我是永远追随她的月影。”


    月影和星星,是罗拉的粉丝名和粉丝对罗拉的爱称。


    程舒逸终于想起来为什麽总是觉得眼前人面熟了,早期的罗拉是个没有水花和人气的18线,最初的小出圈就是宠粉。


    当初为了作秀,罗拉的粉丝几乎都是程舒逸买过来的,在机场来接机的假粉丝里,站在最前面的粉丝里少有的那麽几个零星真爱粉,好像就有这张脸。


    之所以印象* 深刻,程舒逸记得是因为这个人手上有一个红色手环。


    “看,这张照片是阿罗第一次获奖。”


    眼前的女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遭的烈火与危机与她无关。


    女人就这样虔诚地跪坐在那些照片旁,仿佛陷入到了无尽的温柔乡。


    “阿罗声泪俱下地发表获奖感言,提到了我们,也提到了你!”眼前浮现出画面,沉浸在回忆里的女人将照片抱进怀里,轻声说:“她明明那麽温柔,明明那麽好……”


    看着眼前人不再躁动也不再疯狂,怀里抱着的仿佛不是照片,而是她此生的最爱。


    程舒逸尝试着活动手脚,可绑住四肢的胶带缠得那样紧,挣扎也只是徒劳。


    放弃了靠自己的能力站起来,程舒逸开始分析眼前的局面。


    这个女人是罗拉的粉丝,追随至今最少是六年老粉了。程舒逸见惯了粉圈里的疯狂,相比起跟车和潜伏在身边偷窥的私生饭,眼前人似乎要更疯狂一些。


    罗拉的退圈对粉丝来说是一场噩耗,事出至今,罗拉音频全无可仍有人关注着她。


    所以眼前人今天做这一切是为了得到罗拉的线索吗?


    程舒逸抿了抿唇,在心下决定出对策。


    如果发现自己深爱明星的光环不过是虚假的幻像,或许会让她清醒一些吧。


    至少也能击溃一些她的心理防线吧。


    “还记得阿罗不火的时候,我们只有五个人去接机,她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还给我们送热奶茶……”女人仍旧陷在回忆里,这些过去她视若珍宝,“我的阿罗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你为什麽不帮她澄清,你为什麽要毁掉她,为什麽?为什麽!”


    程舒逸此刻的沉默,对女人来说是一种挑衅。


    刚刚还温柔的女人瞬间暴起,她咬着牙双目猩红道:“你不帮我的阿罗就算了,你还要带新人,我的阿罗被迫销声匿迹,你却可以带着你的新人风生水起,以为搞出一个很像阿罗的替代品就可以取代阿罗吗?”


    罗拉出道多年,圈内的热度和人气几乎是断层。


    明明该是天边最闪耀的星星,永远享受爱与光芒,可是现在星星落下来了,没有人为她难过,原本属于她的夜空现在还要挂上新的星星。


    司听白的每一次热搜,每一次出圈,都让女人感到无比愤怒。


    尤其是还有人为了这个替代品豪掷千金。


    隐忍蛰伏的女人终于受不了了,今晚司听白就要出道了,一旦她成功出道,司听白就要彻底取代掉罗拉的位置。


    “不可能!”女人怒吼着:“我的阿罗无可替代!”


    疯癫的人终于亮出底牌,无形中展现出软肋。


    找准机会的程舒逸咬紧自己的唇,强撑着坐起来,她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满是嘲弄的笑。


    “一杯奶茶就能让你爱她六年,你的爱和罗拉一样廉价。”


    程舒逸冷冷开口打断她的癫狂,淡道:“你忘记了吗?就是因为这五杯热奶茶,罗拉第一次上热搜,一晚上暴涨了近十万活粉,然后她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高奢。”


    “二十块的奶茶换两百万的代言,不亏。”


    宠粉人设就是罗拉爆红策划里的第一步,程舒逸是个好编剧,罗拉是个好演员。


    唯一真情实感的粉丝在这场大戏里沦陷,自以为收获到的每一份特殊与感动,其实都是编写好的剧本。


    “程舒逸!”


    听见诋毁罗拉的声音,女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短促地尖叫了声,捂住耳朵道:“你住口!”


    “我的阿罗是最好的人,这些都是你逼她做的,你操控她的人生,现在你赚够钱了就要毁掉她!”


    那天去接机,本来是女人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当挤在热闹的粉丝人群里,女人知道自己注定是不会被看见的,一如她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般,永远都是被忽视的。


    可是那天罗拉却过来了。


    那颗挂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星身上的光芒,真真切切照耀到了女人身上。


    当热奶茶被递到手心里时,连同掌心一起被温暖的,还有女人的心。


    也是从那天起,女人有了想守候一生的人,她愿意为了自己的星星再活下去。


    看着女人渐渐变得痴迷的笑,程舒逸只觉得眼前的人荒唐极了:“你以为罗拉是被我毁掉的吗?”


    “她偷税漏税的金额已经足够她进去好几年了,而且她瞒着你们所有人,已经在国外隐婚了,”再次提起这些事情,程舒逸已经没有了刚知道时的愤怒,只觉得讽刺。


    七年的悉心栽培和处心积虑,到头来就换到了一条胆大包天的好狗。


    程舒逸冷笑道:“你猜罗拉为什麽从去年开始拒绝再跳舞台呢,因为她已经在备孕了,怕大幅度的舞蹈动作会伤到她的胎,没有人要害她,是她自己作死。”


    当初查到罗拉账户不对的时候,程舒逸就已经猜测到了罗拉不好控,只是她没有想到罗拉会疯狂到这种程度。


    利用偶像的身份,注册多个假公司做假账目,瞒着公司不走公账,背地里与项目人签订阴阳合同。


    为了拿到外国永居证,不惜在事业上升期用试管怀孕的方式与外籍女友结婚,只为了更改国籍,隐瞒偷税漏税的罪状。


    只可惜,罗拉漏算了一步。


    娱乐圈里的人没有最狠只有更狠,程舒逸的手段远比她要高明。


    意识到罗拉不可控后,程舒逸选择与她割席。


    所有人都说程舒逸最宠罗拉,可决定毁掉罗拉到真的放出黑料,程舒逸一次都没有犹豫和手软过。


    不听话的狗,就该死。


    所有罪状里最不轻不重的艳照,其实是逼罗拉与江城娱乐划清界限的警告。


    而罗拉也算识趣,宣布无期限退圈后润出了国,恐怕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国家逍遥。


    看着眼前女人的表情从癫狂到震惊,再到满脸不可置信。


    程舒逸只觉得她可笑又可笑,“趁现在你还没有犯下大错,可以收手的。”


    为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明星,毁掉自己的一生,实在是不值得。


    女人还沉浸在程舒逸的话里。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冷极了,落在女人耳朵里跟钢针一样扎得慌。


    那个最爱舞台的人怎麽可能会怀孕,那个答应粉丝永远不会恋爱的人怎麽可能会结婚,那个每个节日每次灾情都会捐款和发声的人,怎麽可能会偷税漏税……


    太荒唐了,这些一定是程舒逸的谎言。


    “住口!”


    女人沉下脸,恶狠狠道:“我家阿罗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程舒逸冷眼看着她发疯,知道距离击碎她的心理防线只差一步。


    只是程舒逸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人远比想象中还要疯狂。


    刚刚还震惊崩溃的人这会子沉默了下去。


    确实如程舒逸所料,她的心理反应已经被击溃了。


    亲耳听见自己深爱的人其实是个劣迹斑斑的普通人,这种冲击力不亚于直接摧毁信仰。


    可程舒逸预判错了。


    她做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帮罗拉讨公道,也不是为了了解罗拉更多的情况。


    而是单纯为了报复。


    早在程舒逸压榨罗拉,逼迫罗拉连轴转的工作,上不喜欢的综艺,纵容黑粉伤害罗拉时,女人就想报复了,罗拉的退圈,彻底成了引爆这一切的最后稻草。


    从一开始做下这一切时,眼前这个女人就没有想过回有再回头的一天。


    “不该跟你废话的。”


    女人抬手抹掉泪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外走。


    拉开房间门,难闻的浓烟滚了进来。


    程舒逸忍不住皱眉,想起这个女人说的烟雾弹。


    这个人到底要干什麽?


    问题在下一秒就得到了回答。


    那个疯癫的女人猛地撞开了对面的门,转过头来盯着程舒逸,冷笑道:“既然你已经毁了罗拉,那我们现在就一起死好了——”


    热浪被风灌了进来,打火机的光照亮对面的房间。


    明明两个房间隔着些距离,可当火燃起来的瞬间程舒逸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


    烈火瞬间燃烧在不远的眼前。


    还没从刺激中缓过来,耳边传来猛地一阵玻璃破裂声。


    程舒逸猛地抬起头。


    碎掉的玻璃渣簌簌落下,刚刚还在眼前的女人顷刻间就凭空消失在房间里了,


    导演大楼是栋阴楼,背对着小镇的那面是一条干涸的河道,由于常年无人行走,那里已经成了荒废的垃圾投放点。


    为了和后面的河道彻底隔绝,整栋楼只有一个出入口。


    她这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大火是什麽意思。


    火势从四面八方腾起来,对面房间里的窗帘在烈火中飞舞,尽管钢筋混凝土能暂时隔绝,可这样烈的火总会烧遍整栋大楼的。


    求生的欲望驱使着程舒逸挣扎着想要爬起。


    可后脑勺的失血越来越多,火势汹涌后的房间里可供呼吸的氧气就更少了。


    尝试几次后都无力站起来的程舒逸又摔回去。


    意识消散前,程舒逸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她死命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不能死,周昭还没有找到。


    活下去,还没有帮姐姐找司雪报仇。


    故技重施并没有效果,即使口腔里满是血腥味,眼皮还是渐渐重了下去。


    明明四周都是汹汹烈火,程舒逸却觉得自己坠入冰窖中。


    无限的冷意裹挟住她。


    眼前出现重影。


    最后的一点知觉也消散了。


    第42章 我来带你出去了


    司听白的推断是正确的,七楼的确是起火点。


    在排除到最后几间办公室时,浓烈的灼烧感蔓延着,眼前的火势越来越猛,燃烧的碎屑裹挟着热浪飞舞在空气中,每一次推开门,巨大的期待又到落空。


    来不及失望,司听白踉跄着继续推开下一扇门。


    她不愿停下也不敢停下,靠着查找到程舒逸这个唯一的念头,她艰难地在地上爬行着向前。


    所有的体面与尊严在此刻已经全部抛弃,金色的1号训练服早已经沾满血污,本该是今晚在舞台上大放光芒的人,早在一次次爬行中狼狈不堪。


    更要命的是,司听白的力气也已经耗尽了。


    撞开门的速度越来越慢。


    膝盖在反复摩擦后已经渗血,剧痛之后只剩麻木,前十八年除了那次绑架案,司听白的人生几乎没有经历过什麽磨难。


    不只是身体上,高度紧绷的神经和渐渐稀薄的氧气让司听白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她忍不住开始想,当年程舒逸只身闯上山,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将尊严压在膝盖下,一步一步艰难又坚定地爬向自己呢。


    那个时候的程舒逸,该有多无助?


    后来司听白脱敏后再回看关于绑架案当晚的报道,那座荒山上骤降了夜雨,原本就危险的山道在强降雨的摧残下变得泥泞不堪,光是行走就已是艰难,稍不注意将会跌落山下悬崖粉身碎骨。


    那个时候的程舒逸,会不会害怕?


    不停推开门查找的司听白也在心里祈祷着一场雨的降临。


    可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这麽巧的事情,老天也没有理会她的乞求,高悬在长空中的烈日仍旧炙烤着大地,火光急速蔓延,为这场夏的余热助威。


    就在司听白即将脱力的瞬间,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眼前的隔间门。


    借着火光,司听白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一团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程舒逸!”在爱人出现在视线中的瞬间,司听白只觉得疲惫不堪的肉身被注入强有力的支撑。


    她拼尽全力挣扎踉跄着爬起来,不顾周围急速蔓延的火焰,扑到了已经昏迷的人身侧,抬手将人抱住。


    这一路的狼狈与艰险在此刻全部消失,巨大的喜悦感充斥着司听白的心房。


    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器官是眼睛,豆大的泪滴落下,砸在了程舒逸苍白的脸颊上,司听白垂下头,用唇轻轻碰着程舒逸的额头。


    只瞬间,司听白便从狂喜中清醒,她感受到唇下的一片冰冷。


    被拥入怀中的躯体始终没有反应,某个地方涌现出的暖流黏在指缝中,司听白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挪开。


    借着火光,司听白看着自己满是脏污的掌心上蔓延着无边血色。


    这是,程舒逸的血……


    有那麽一瞬间,司听白甚至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她的大脑嗡地一声彻底空白,痛感顺着血污流淌向四肢百骸。


    颤抖的手慢慢挪向程舒逸的鼻下。


    微弱的热喷洒在指尖,一点一点让司听白的身体回暖。


    幸好,还有呼吸。


    短暂的三秒,司听白像是死过一次,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不敢耽误,从怀里掏出小心呵护了一路的救援设备。


    舍不得开封的水和呼吸器,药包里孟宁九还贴心地放了碘伏和绷带,在此刻全部都派上了用场。


    原本已经累到极致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司听白半扯半咬地弄开了包装袋。


    已经失去意识的程舒逸此刻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手和脚上的束缚胶带在她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被全部挣脱开,可手腕上还残留着被迫害过的印记。


    司听白小心翼翼地将人半抱起,拨开散乱的长发,硬币大的血口子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这是暴力撞击后的残伤,铁锈的腥味不断往鼻腔钻,不受控制的血液肆意流淌着。


    司听白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到大她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在看见程舒逸伤口的瞬间,大滴大滴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洁完伤口后,又将剩下的半瓶碘伏全都倒在了干净的棉布上,轻轻地压在程舒逸脑后的伤口处。


    雪白的纱布混合着鲜血与脏污,一圈一圈缠绕在程舒逸脑袋上,暂时控制住了血流。


    伤口处理完后,司听白不敢停,她抖着手为程舒逸套上呼吸器。


    新鲜的氧灌入肺腔,昏迷中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


    后脑传来的痛感渐渐变得清晰,感受到生的希望,身体开始尝试自救,冰冷的唇微微张开,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察觉到怀里人有了反应,司听白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程舒逸……”


    司听白顾不得擦眼泪,下意识地将怀中人拥抱得更紧。


    仿佛不抱得更紧些,程舒逸就会从怀中彻底消失。


    耳边回荡着的呼唤,身体的痛强迫着人醒来。


    “司听白?”意识开始回笼,程舒逸艰难地掀起眼皮。


    看着怀中人睁开眼,还叫了自己的名字,司听白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泪,她嗯了声,大滴大滴的泪落下,砸在呼吸面罩上:“我在,程舒逸,我在。”


    程舒逸艰难地眨动着眼睛,喃喃道:“你是司听白……”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仍在,程舒逸的眼前一片模糊,有些分不清眼前是死前的幻像,还是死后的梦境。


    为什麽会看见司听白?


    她不是应该在训练吗?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对,我是司听白。”不断加深的拥抱,力气大到恨不得将另一个人的血肉就此揉进自己的骨骼中,司听白垂下头回应着:“我是司听白。”


    “我来带你出去了姐姐。”


    感受到怀里人恢复了基础意识,司听白不再多耽误,她尝试着站起,尽管膝盖和手臂都不断渗透着血,数不清的伤口,痛感叠加到极致后反而麻木了。


    早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此刻需要再背起另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司听白咬着牙,尝试着挪步往外走。


    豆大的汗滴坠地的瞬间碎裂,火势极速蔓延着,四周已经开始有东西掉落坍塌。


    没有支撑也没有搀扶,司听白就这样踉跄着走出房间。


    此刻,爱人的命。


    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感受到颠簸,程舒逸的意识彻底恢复了,模糊的眼前也隐约能看见些东西了。


    这不是死后的梦境,因为有一个人比索命阎罗先一步抢到了自己。


    四周皆是被焚烧着的残骸,仿佛随时都会倾倒坍塌的世界。


    垂下眼,便是少女的肩膀。


    自己被稳稳地托住。


    半个月不见,司听白好像又瘦了。


    最初将人带回家的时候,还能看见少女脸颊上的婴儿肥,不像现在,这样紧地贴在一起,能感受到的只有少女的骨骼撑着自己的骨骼。


    认识司听白这麽久,这还是程舒逸第一次在无关情欲的状态下感受着司听白的身体。


    也是第一次看见司听白这麽狼狈的样子。


    这个小孩总是精致漂亮的,意气风发,即使练舞练到脱力也一定要洗澡,衣服只要稍微有一点材质不对,就会过敏起红疹,即使是再平凡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总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她是天生的偶像,完美到无需打磨便足够惊艳四方。


    可眼前这个满身脏污,衣服已经残破不堪的人不再是偶像,只剩下了狼狈。


    后脑勺持续的阵痛,早已经充血麻木的手腕和脚腕,入眼处满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间,程舒逸没有奢望过会有人来救自己。


    她在那短短几分钟里,就已经接受了自己会在这场大火带着遗憾死去的结局。


    自从九年前的那场失踪案的报道,原本幸福的生活被打破。


    程舒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过去生活在多麽美好的象牙塔里。


    现实生活中,梦想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金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她需要支付程游历高昂的医治费用,需要不断打通人脉去查找失联的周昭,以及负担起周昭家人生活的全部支出。


    曾经规划好的人生一夜间被摧毁。


    在即将摘下到梦想的瞬间,程舒逸将自己原本该有的幸福人生全部推翻。


    她变得嗜钱如命,变得冷血无情。


    转行当经纪人,进入娱乐圈的理由,只是因为这里来钱快。


    骂名,指责,攻击,程舒逸照单全收。


    她睡最少的觉,最疯狂时一天能连轴辗转三个城市,只为了谈下最高的艺人佣金。


    她行事果决,作风狠厉,她从来不是粉丝口中的什麽公主女王,也不需要鲜花和喝彩。


    她的眼里只认钱。


    这麽多年程舒逸带出来的艺人无数,被粉丝诅咒被艺人背刺,她能抗下最凶狠的骂名最恶毒的诅咒,也能拿到行业内最高金额的雇佣金。


    所有人在程舒逸眼中都不是拥有真情实感的人类,而是可以利用和交换价值的商品。


    她用眼睛去衡量人的价值,用手段去争取最顶峰的地位。


    就算是天塌下来砸在程舒逸的肩膀上,她也会无所谓地扫下残骸,继续往前走。


    她不需要心疼和帮助,也不需要情感和羁绊,她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因为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个死。


    可当程舒逸真的已经接受必死的结局时,她被拽回来了。


    感受着司听白的眼泪砸在脸上,少女用瘦弱的脊骨撑起她残破的身躯时,程舒逸第一次体会到。


    被保护的感觉。


    可明明自己对待司听白和对待其她人没有区别。


    熊熊烈火包围住程舒逸时,她没奢望过会得救,更没想过会有人冒着生命威胁来找自己,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只认钱,除了金钱地位,所有的情感都是假的。


    可是,司听白来了。


    闯入这熊熊烈火中,穿过难以想象的危险,抱着必死的决心,司听白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一瞬间里,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在程舒逸心底冒头。


    眼泪是冷的,可程舒逸感受到的爱却比烈火还要炙热。


    程舒逸第一次想要依靠,她将脸埋在身下人的脖颈间,轻声唤:“司听白。”


    “姐姐,我在。”


    第43章 好好活下去,司听白(一更)


    司听白此刻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致,但在听到身后人的声音时她还是耐心回应着:“怎麽了姐姐?”


    虽在回答,但她的脚步不敢停。


    背着程舒逸,司听白已经踉跄着走过了大半的回廊。


    火势蔓延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七楼的大片房间都已经被烈火包围,司听白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来晚一点,会出现什麽样的后果。


    问询声没有得到回应,司听白很怕程舒逸再次陷入昏迷。


    “姐姐?”司听白轻声问:“你是不是有点困?”


    后脑勺的持续失血让程舒逸整个人都恹恹的,虽然强氧灌入肺腔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可是司听白每走一步的颠簸加上没有止住的血,还是让程舒逸的意识再次涣散。


    濒死感再次涌现上来,只是这一次,程舒逸没有了刚刚的那种无助。


    就这样死在司听白的背上,总好过死在角落里吧,程舒逸想。


    于是她垂下头,慢慢地,将自己的脸轻轻靠在司听白的肩膀上。


    这样将自己依靠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动作,程舒逸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


    她习惯了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习惯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撑起一片天,也习惯了不被理解和没人心疼,甚至在万事面前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累了。


    慢慢地闭上眼睛,程舒逸呼吸的频率也弱了下去。


    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司听白心下一惊,生怕自己的直觉应验。


    “陪我讲讲话好不好姐姐?”司听白很想能够跑起来,可是她的极限也只能撑着往前走。


    在迈出七楼消防道时,司听白轻声示弱:“我们就要出去了姐姐,不要睡好不好?”


    即使司听白表现得再坚强,再勇敢,可她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孩。


    在死亡面前,她的勇气显得格外无力和渺小。


    “程舒逸,你不许睡。”


    没有得到回应的司听白有些着急,她的声音有了哭腔,“程舒逸,不要睡好不好?”


    除了呼唤身后人的名字,强迫她一遍一遍不许睡外。


    司听白不知道还能做什麽,她现在不能停下。


    火势急速蔓延,在她踏出七楼消防门的瞬间,最后一间工作室也被火舌吞噬了。


    这栋大楼里有许多计算机和设备,诚如向叶妮所说,火势越来越不受控制,这栋大楼随时会有爆炸的风险。


    还剩下一百二十级台阶,楼道里一片漆黑,就连安全信道散发的绿光也在火势的攻击下熄灭了。


    司听白在心里回忆着走上来时的路径,小心地迈出第一步。


    下楼的颠簸感让身后的人暂时从混沌中清醒了几分。


    程舒逸艰难地嗯了声,嗓音已经全哑了:“好…不睡,我不睡。”


    分明司听白刚刚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已经蒸发了,可程舒逸还是莫名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黑暗里,司听白的无助和恐慌蔓延着。


    终于得到回应,司听白轻声哄着:“和我讲话好不好?程舒逸,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的。”


    所有被隐瞒的身世,关于司家的一切。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只要是你问我的,我全部都告诉你。


    我将对你毫无保留。


    忠诚与爱,我什麽都给你。


    别死,程舒逸。


    求你了,别再离开我。


    尽管再急切和害怕,司听白的脚步始终是稳的。


    她每迈下一步,都会在心里减去一个数字,距离生的希望便大一分。


    尽管已经很累了,程舒逸还是咬住了自己的唇。


    如果今天自己不能出去,也不能拖累了司听白。


    直到口腔里蔓延出血腥味,痛意拉扯着,她终于能迷迷糊糊嗯了声,查找着话题:“火烧的那样大…你闯进来时…不怕吗?”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害怕吧。


    圈子中见惯了虚情假意,程舒逸早已经不信任何感情了。


    “不怕。”司听白没有犹豫,语气坚定:“因为你在里面。”


    只要你在,纵然火海刀山,也毫无畏惧。


    “你才十八岁,人生刚开始,”程舒逸枕在她肩上,小声地说:“而且你网络上刚刚有热度,今晚出道夜,你会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更好的未来,如果出不去…”


    “可是你在里面啊。”司听白再次重复。


    是即使害怕也毫不犹豫的勇敢,是即使腿在发抖也没有半分松懈的手臂,是仅有一个的氧气面罩也要留过来给自己。


    少女的爱意滚烫,让程舒逸有些意外。


    “好好活下去,司听白。”意识越来越涣散,程舒逸再一次感受到无尽眩晕。


    她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撑不到出去了。


    于是哆嗦着手尝试着解开这个面罩留给司听白。


    这是个易穿戴的便携式氧气罩,按下卡扣的瞬间,新鲜的氧溢出去,程舒逸的晕厥感更强。


    她怕给司听白增加负担,不敢太大幅度地动作和挣扎,只是将司听白紧紧绑在自己脸上的面罩给摘掉了。


    仅有一个的呼吸面罩,这是唯一的生路。


    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司听白咬紧牙,坚定道:“会的程舒逸,程舒逸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没有话语回应她。


    当新鲜的氧气灌入鼻腔,司听白只觉得自己混沌的肺腔被一道利刃劈开。


    程舒逸用最后的力气托着氧气罩,扣在了司听白的脸上,没有理会司听白的挣扎,那只手始终牢牢压着。


    “程舒逸!”


    氧气涌入肺腔的瞬间,司听白反应过来程舒逸的意思,下最后两级台阶时一向沉稳的脚步乱了节奏,几乎是用跳下去的。


    已经到三楼了。


    剩下的台阶越来越少,火势紧紧追在身后,时不时就有带着火星的设备脱落,砸在脚边变成新的起火点。


    司听白小心躲避着,不敢停顿也不能停下。


    “程舒逸,你要干什麽?”


    她的喊声闷在氧气罩内,回荡在烈火中。


    “司听白。”


    程舒逸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散尽了,她趴在司听白的背上,听着身下人粗重的喘息声。


    已经在科技时代生活久了的人早已经习惯了电梯的便捷,很少会再爬这样的楼梯。


    安全信道里没有灯,每一步都是忐忑。


    可司听白却走得很稳。


    少女用单薄的背脊撑起一片栖息地,不用在火场中带着遗憾死去,程舒逸已经很知足了。


    “如果我今天没能出去…”程舒逸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早已经冰冷的唇贴在司听白耳边,轻声说:“帮我做一件事情,好吗?”


    上一次这样近距离感受到死亡,还是九年前。


    九年前在山上找到那个重伤的小孩时,程舒逸所有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还因为救周昭而摔伤了腿,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那时周昭将身上所有的食物和水都留了下来,只拿了一个强光手电,对程舒逸说:“你抱着她走大路,我先下小路去找救援。”


    小路是她们上来的路线,上山时间要比大路快一倍,可也比大路要窄小和凶险得多。


    负伤的程舒逸背着昏迷状态的小孩,在山顶和周昭分手。


    却不料那一别,竟再没见过。


    程舒逸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麽下山的,也不知道司家在背后做了什麽。


    再醒来时,京城的报社将程舒逸和周昭双双除名。


    周昭写出来的报道和拍摄的视频全被删除,连带着她人,一起消失。


    这麽多年程舒逸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


    但现在似乎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查了。


    程舒逸说:“帮我找到周昭。”


    这是程舒逸的执念,也是遗愿。


    听着身后人越来越弱的声音,托起氧气面罩的那只手却无半分松懈。


    活下去的机会,再一次被程舒逸让给了自己。


    司听白急得声音都在抖,“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已经到三楼了程舒逸,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越是往下走,生的希望便越大。


    尽管身后大火蔓延,空气里偶尔有被塑料或是什麽被燃烧到极致,承受不住后发出的爆裂声。


    可是司听白还是坚信她能走出去,她一定会带着程舒逸走出去的。


    她不怕烈火,也不怕爆炸,更不怕死。


    可是她怕程舒逸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


    这是第二次了。


    九年前在那个山洞里,程舒逸将所有的食物和药品留给自己,就连她身上的最后一件外套也披在了自己身上。


    在死亡面前,自己似乎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那个时候程舒逸也是这样说的,她叫自己好好活下去。


    可是司听白不想活,她只想要程舒逸。


    “真的,司听白,如果你爱我,就答应我好吗?”程舒逸的声音已经虚弱到近乎没有,她强撑着说:“我只在乎这一件事情,所以活下去,帮我找到她好吗?”


    尽管司听白的爱让程舒逸有片刻感动。


    可找到周昭的执念在此刻成了程舒逸唯一在乎的事情。


    程舒逸将脑袋埋在身下人的颈间,轻声说:“谢谢你的爱,谢谢…”


    谢谢,也抱歉。


    抱歉,没有办法回应你的爱。


    也抱歉,没有机会再帮你站到更高,更远的位置。


    司听白的哭声在耳边远去,程舒逸慢慢合上眼皮。


    强撑到极致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了,最后的力气全都留在托起的那只面罩上。


    最后两楼的阶梯司听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来的。


    但再听不到程舒逸的声音后,司听白的大脑已经全部空白了。


    身体里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从最初的一阶一阶,到连续几阶的跨越。


    直到终于得见天光。


    司听白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晰了。


    只知道在迈向大厅的瞬间,许多声音从四面八方涌现了过来。


    整个小镇的人早已经疏散干净了。


    助理和场务过来不论是劝还是拉,孟宁九就是不肯走,她固执地守在楼前,等待着期盼着那一抹身影的出现。


    让孟宁九意外的是,陪着她一起等待的还有秦歌轻。


    两个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大火从楼顶窜向四面八方,安全的楼层越来越少。


    就* 在火舌从二楼的窗户内蔓延出来时,楼梯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司听白就这样背着程舒逸,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身后是肆意蔓延的烈火,但司听白却走得很稳。


    孟宁九在看见那熟悉的彻底清晰在眼前的身影时,脑袋宕机了一瞬。


    扑通——


    司听白在迈出大楼的最后一瞬间,身体彻底脱力般踉跄着跪了下去。


    即使秦歌轻和孟宁九两个人搀着也没法支撑她站起来。


    等在外面的医生和护士迅速围上来。


    背上的人被抱下去。


    即使在被抱离司听白身体的那一瞬间,早已经失去意识的程舒逸始终紧紧托着那个氧气罩。


    第44章 二姐来了(一更)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镇。


    赶来的消防员开始迅速开始清理火场。


    因为训练小镇建在郊区,距离医院和消防足足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尽管已经将速度提到最快,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救援时间,可当医护人员赶过来时,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两个人还是失去了意识。


    尤其是被背出来的那个,长发下混杂着血污和碘伏的创口触目惊心,整个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休克。


    在看着失去意识的程舒逸被抬上担架时,孟宁九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个永远妆容精致,高高在上的女人现在像一个苍白脆弱的,仿佛一触就碎的瓷器。


    躺着担架床上,没有一丝生气。


    更让孟宁九震撼的还有司听白的狼狈。


    认识司听白这麽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司听白,那个有洁癖的,有强迫症的,从来不会允许自己的衣服上有半点脏污,即使不化妆随意洗把脸也能惊艳到众人的漂亮女孩,现在正狼狈地在地上爬行着。


    摔在地上的司听白经过已经脱力到极致,可她还是强撑着爬到程舒逸身边。


    死死攥着其中一个医护人员的衣摆,司听白累到甚至无法讲话,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有满眼的担忧和在意。


    “没事的,病人只是失血过多,交给我们吧。”看着伤痕累累的人,护士有些怜爱。


    赶到时听另外两个人形容过目前的情况,闯进去救人的那位是眼睁睁看着火起来的。


    到底需要多麽大的勇气,才能在明知道火势不受控制,消防还没赶到的前提下,还能义无反顾地冒着大概率会死亡的风险闯进去。


    眼前的人已经累到唇色都发白了,即使满脸血污也盖不住少女的美丽,膝盖处的衣料已经全部磨破,裸露在外的膝盖骨早已经渗血,无法想象这样一具伤痕累累的瘦弱身躯,是如何将另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从七楼背下来的。


    在得到医生的保证后,司听白看着程舒逸被插上氧气抬上救护车。


    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撑到了极致。


    她的眼前一黑,攥着衣摆的手落力,整个人就这样栽倒下去。


    秦歌轻吓得尖叫出声,急急忙就要去搀扶。


    反应更快一分的医护人员将司听白搂进怀里,指挥着调配新的担架床。


    陷入昏迷的两个人被塞入救护车,警报声响彻小镇,一路向东,赶往江城医院。


    不敢耽搁的孟宁九拉着秦歌轻打了车,紧紧跟在救护车身后。


    在上车时,秦歌轻掏出手机,给备注老板的人发布了一个定位。


    ……


    ……


    早已失去意识的程舒逸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灯旋即亮起。


    另一边陷入昏迷的司听白身上虽然没有大的致命伤,可□□却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


    被磨擦渗血的膝盖,数不尽的摔伤,以及断裂的肋骨,后脑勺摔出的淤血鼓包,每一个伤口都是看着就痛的存在。


    难以想象,眼前人是如何在忽略这些伤口的前提下,背着另一个人从七楼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皱着眉为司听白处理完伤口,医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彻底透支的体力在麻醉的加持下,司听白陷入了很深的睡眠。


    细心地为人掖好被子,医生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跟在一旁记录的小护士有些不解,问道:“罗姐,这个病人的情况很棘手吗?”


    “不棘手,”被唤罗姐的医生摇了摇头,沉声道:“但她是我喜欢的一个小偶像。”


    在偶像面前,她首先是个医生,所以急救过程中,罗姐并没有被影响到状态。


    可在处理完一切后,看着伤得这样重的司听白,作为粉丝的罗姐只觉得心疼。


    过去两个月的训练,作为粉丝的罗姐是看着司听白从9号教室一路努力到1号教室的人。


    明明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可以是大明星司听白。


    可是现在却成了落魄的病号,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折磨。


    “啊?”护士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去看昏迷中的人。


    确实是很惊艳的长相,就是这张脸对于并不太熟悉娱乐圈的外行人来说,还是有些陌生的。


    “我今晚的夜班就是为她换掉的。”罗姐将手插进口袋,叹息道:“今晚是她出道夜,我特意抢了前排的票,下班前接的最后一个病人,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偶像。”


    昨夜和今天最大的话题度和高人气热搜全都是有关于《少女宇宙》的。


    而那25位练习生中最受期待的一位,就是躺在床上的司听白。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结束了工作的罗姐掏出手机,不出意外的,热搜榜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今早小镇的火灾。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网络上出现大批粉丝进行维权和声讨。


    直播夜被迫取消,节目宣布暂停录制。


    期待了两个月的直播,却以这种方式被一把大火焚毁。


    而对于此一无所知的司听白一直昏睡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正是黄昏,蜜色调的霞光浸染整个房间,世界都被渲染成安宁美好的样子。


    紧绷了许久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放松过。


    司听白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太长时间的卧床让她骨头都酥了。


    当混沌的大脑恢复清醒后,司听白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程舒逸。


    尽管她自己的膝盖和腰间都缠绕着纱布,固定用的钢板硌得厉害,掀开被子下床时,司听白不轻不重地抽了口气。


    痛感蔓延向四肢百骸,脚落到地面上时,膝盖处尖锐的痛逼得人无法直立。


    腿一软,司听白差点又跪了下去。


    指尖牢牢扣住床畔扶手,司听白咬着牙撑着自己站起来。


    病房里安静极了,这是间高级的私人病房,并没有人陪护也没有病友。


    司听白踉跄扶着墙摸索着走向门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程舒逸。


    在意识涣散前,是得到了那个医生的保证后司听白才敢让自己昏迷。


    那样凶险的火灾现场,身强体壮的自己都会这麽难受。


    司听白不敢想象程舒逸现在会有多痛。


    当再一次被程舒逸让出活下去的机会时。


    司听白除了感动外更多的是愧疚。


    她愧疚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程舒逸,愧疚自己没有变得更强壮一些,更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程舒逸。


    咬着牙扶着墙壁,司听白走出了病房门,走廊上并没有人,只有那红霞的余光透过回廊尽头的那扇窗溢进来。


    “诶?”巡房的护士眼尖,刚从护士站走出来就看见了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连忙问道:“你哪个病房的?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终于听见声音,司听白扶着墙壁,艰难地回过头:“您好,请问…”


    “听白!”那个护士一愣,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你怎麽下床了!”


    司听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叫出名字,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的肋骨断了两根,只差一厘米就要扎进肺里了!”护士边说边加速几步搂住她:“还有你的腿,已经感染了,如果不好好躺着修养,你以后还想不想要上舞台?”


    这个小护士也是听白的雪,看着自己的偶像伤得这样重,每数落一句话里就多一分心疼。


    司听白不习惯这样的关心,礼貌地拉开距离后问:“您好,我想找程舒逸,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那样大的伤口,程舒逸的情况比自己危险多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醒了吗。


    “啊,程舒逸是你经纪人对吗?”小护士说:“她伤的比你重很多,昨天的手术一直做到淩晨,这会子已经稳定了,转到了ICU。”


    ICU…


    “您好,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司听白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了解到程舒逸的情况。


    护士一愣,连忙说:“可以可以,我扶你去吧。”


    “不用。”司听白摇了摇头,礼貌道谢:“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护士站里响起按铃声,2225号病床已经到了换药时间,确实是来不及送司听白了。


    细心地给人讲了位置,还特意叮嘱不要扯到伤口后,护士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护士站。


    司听白则是转过身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向程舒逸的病房。


    ICU病房是一层单独的楼层。


    司听白靠在电梯上,静静地等待着楼层的跳转。


    挤在电梯里的两个小护士压着声音讲悄悄话。


    “天哪,昨天出事送来的是什麽人?我看花坛那边全是蹲着的人。”


    “司听白你都不知道吗?她可是今年夏天最火的人了,据说是《少女宇宙》节目组出了问题,楼都烧了一栋!”


    “天哪,不会是惹上什麽麻烦了吧?”


    “不知道啊,不过过节目组真是豪横,我刚刚看见那麽一排迈巴赫停在那边,真的让人有点发憷。”


    “娱乐圈有钱正常,可是那迈巴赫不是节目组的吧?昨天都没有的。”


    靠在电梯内里的司听白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好奇心去听二人的对话,直到电梯叮一声传出声音,她扶着墙壁强撑着走了出去。


    确实如那个护士所说。


    程舒逸伤得特别严重,隔着透明的玻璃,司听白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只觉得心疼。


    从认识到现在,程舒逸永远是精致漂亮的,只要是正式场合,她的高跟鞋永远十厘米,唇色永远是妩媚中带有淩厉十足的红。


    可现在,眼前人的脑袋被纱布厚厚裹着,浑身上下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浅蓝色的病号服衬得本就白皙的脸看起来像一盏随时会碎裂的瓷。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呼吸机和心电图起伏的声音。


    司听白慢慢红了眼眶,她将脑袋轻轻抵在隔档玻璃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如果当时自己能早点发现,如果救起程舒逸时能跑快些。


    程舒逸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吃这些苦,也不会毫无生气的躺在这个地方。


    无边的自责将司听白给包裹住,


    沉浸在情绪中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电梯再次停靠。


    同时消防信道的安全门被人拉开,一群穿着黑衣的安保涌现了出来。


    “司听白。”


    高跟鞋声在身后响起,越来越多的脚步声靠过来。


    原本沉浸在内疚中的人一愣,背脊迅速绷直,随着脚步声渐进,后背也忍不住开始发寒。


    这个声音……


    太熟悉了。


    慢吞吞地转过身,在看见身后人脸的瞬间,司听白只觉得浑身气血逆涌。


    她张了张嘴,唤道:“二姐……”


    第45章 我不能跟你回去(二更)


    “把头抬起来。”女人的声音冷冷,压迫感极强。


    知道躲不过这一劫的司听白不敢忤逆,乖乖地抬起脸,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


    非遗手绣的花纹缀在蜀锦绸缎上,暗金墨色的中式褂衫衬得女人眉目清冷,并没有多余的妆容脸上略有几分疲惫感。


    仅仅只是一个对视,司听白没由来地有些发怵。


    从小她最怕的人就是司明裕,虽然二姐只年长自己六岁,可行事作风却带有不符她年纪的沉稳与压迫感。


    而每年的寒暑假,就是司听白最讨厌的时候。


    因为在这两个长假期里,她将失去跟大姐和小姨出去玩的权利,被迫留在司明裕身边,接受她全方位的辅导与管控。


    司听白从小是跟着司雪长大的,司明裕则是由母亲司雨培养。


    留在司雪身边的司听白从小在京城,司明裕则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司雨送出国了,只有寒暑假会回家。


    直到十八岁时结束学业归国,司明裕在成年礼当晚便接替母亲司雨,掌管了司家。


    一起被司明裕接手掌控的,还有司听白。


    从小司明裕对司听白就有极强的掌控欲,这份约束甚至已经超出了正常姐妹间的范围。


    导致现在即使已经成年了的司听白在看见司明裕时,还是会下意识害怕。


    “二姐……”司听白硬着头皮打招呼,无意识交织的指尖暴露她的无措。


    没有声音回答,女人上前一步,捏住了司听白的下巴。


    穿着高跟鞋的司明裕比司听白高出一个头,所以很轻易便可掌控她。


    被迫仰起头的司听白挣扎了下,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无视妹妹的排斥,司明裕的指尖用了几分力气,强迫着司听白与自己对视。


    视线顺着司听白的脸颊往下,司明裕的脸色越来越冷。


    眼前人除了这张脸,身上几乎全都是伤。


    绷带,钢板,药水味。


    仅仅五个月不见,那个被自己精心呵护的司听白已经不能用瘦了一圈来形容了。


    褪去脸颊两侧的婴儿肥,本就立体的五官变得更加深邃,眉宇间的淩厉感更甚。


    “这就是你用精心策划的离家出走想换到的生活?”司明裕皱着眉,语气里是压抑的火气:“谁允许你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姐…”司听白偏了偏头躲开司明裕的手,轻声抗议道:“我过得挺好的。”


    说完,司听白扶着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司明裕的距离。


    尽管身上到处都是伤,可她骨子里的倔却未被折弯分毫。


    察觉到妹妹对自己的抵触,司明裕眼神暗了暗。


    “愣着干什麽。”司明裕冷冷道:“把三小姐带走。”


    听到这句话,司听白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扶着墙往后走,挣扎着反抗:“我不走,我不要和你回家!”


    现在程舒逸还没有醒过来,一旦被司明裕带回去,下一次再想逃出家的难度不亚于徒步登天。


    好不容易换到的自由,好不容易拥有了一点不是由家族带来的荣誉。


    好不容易查找到了程舒逸,好不容易带着她从火场脱险。


    司听白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她根本无法再离开程舒逸。


    剧烈地挣扎扯开了伤口,膝盖处的绷带已经有血渗透了出来。


    看着司听白如此强烈的反抗,司明裕最后一点耐性也磨灭了。


    不这个字,是过去那个司听白不会对自己说出来的字眼。


    短短五个月,自己那乖巧可爱的妹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不再废话,司明裕只招了招手,她带来的人便靠过来一左一右架起了司听白。


    只一碰上,司听白便皱着眉抽了口气。


    司明裕带过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女散打运动员,常年的训练让她们有非常强壮的肌肉,同样还有比常人要重的手劲。


    看着司听白瞬间惨白的脸色,司明裕皱着眉骂了句:“蠢货,弄疼三小姐了,还不松手!”


    听到这声呵斥,司听白以为事情有了转还的余地,于是示弱道:“姐姐……”


    从小到大,不管闯了多大的祸,只要司听白这样软软叫一声姐姐。


    就可以轻易稳住司明裕的情绪。


    这次司听白也以为可以效仿,可是她低估了这次司明裕的火气。


    离家出走又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在接到大楼起火的消息时,司明裕正在国外聊合同。


    即使有时差,她仍旧二十四小时监控着司听白的一举一动。


    当她的眼线说司听白就这样闯进了火海里时,合约正推进到了最后一步。


    这个十八岁掌权,生意场上杀伐果决的女人第一次慌了神,十位数的合约说推就推了,几乎是连夜包机回国。


    跨越大半个地球飞回来,结果司听白居然敢对自己说不。


    司明裕不管自己还穿着高跟鞋,摘到掉手腕上的表环和珠宝,上前一步,将挣扎着的司听白拽了过来。


    浑身是伤的司听白根本不是司明裕的对手,被姐姐拽入怀中时,胸前的伤口撞得一痛。


    痛感蔓延向四肢百骸,本就艰难站立的膝盖彻底软了下去。


    司听白被迫靠在司明裕怀里。


    闻着姐姐身上清浅贵气的香水味,司听白根本没有半分依靠和归属感。


    “乖一点。”司明裕垂下眼,看着怀中人:“姐姐不想闹得太难看。”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再次落入怀抱,司明裕下意识收拢了手臂,仿佛只要松懈半分,妹妹就会再次离开。


    不再挣扎的司听白闭上眼睛,毫无血色的小脸看上去可怜极了。


    电梯被按亮下行键。


    那件价值六位数的蜀绣褂被脱下来,牢牢将司听白的脸给盖住了。


    ……


    ……


    停在路边的车阵将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在进入医院前,所有的监控设备都进行了处理。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司听白就这样凭空从医院里消失了。


    感受着身体被放进柔软的依靠上,盖在脸上的外套挪开,司听白始终闭着眼,用沉默表达着抗拒。


    药剂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司听白感受到缠绕在膝盖上的绷带被慢慢揭开。


    在刚刚的剧烈挣扎下,她的伤口早就崩开了,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陷入到肉里,即使处理的动作再小心,司听白还是忍不住闷哼了声。


    直到两只腿的伤口都被处理完了,医生才轻声说:“司总,三小姐的伤口经不住再次崩裂了,如果恢复的不好大概率会留下疤痕。”


    丢在托盘上的废弃绑带上全是血,空气里都弥散着铁锈味。


    司明裕皱着眉嗯了声,招了招手示意她走。


    视线落在始终沉默着的人身上,司明裕无奈地叹了声:“念念,姐姐刚刚不是故意对你凶的。”


    接到消息到现在,司明裕几乎没有合过眼。


    她记挂着司听白的安全,担心九年前的那场意外会再次上演,更害怕那批人仍旧在暗地里盯着司家。


    司明裕已经经不起再次失去司听白的打击了。


    但幸好,除了皮肉伤外,司听白还是健健康康的。


    闭着眼睛的司听白始终躺着,安详的仿佛是一具尸体。


    “其实你离开家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的行踪了。”司明裕慢慢靠进椅背里,视线落在司听白脸上,轻声说:“但我没有告诉母亲你的线索,我放任你来江城,允许你做什麽乱七八糟的练习生,上一些乌烟瘴气的节目。”


    “甚至容忍你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纠缠不清。”


    “姐!”


    原本沉默的司听白表情瞬间冷下去,眉眼间满是不悦:“她有名字,她是很优秀的经纪人,也是我的爱人。”


    “爱人?”


    见到司听白这麽久,她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居然是帮那个人辩驳。


    那个难缠的小记者,即使被清出记者届转行当了经纪人。


    这九年里还是在不停查着当年那场失踪案。


    司明裕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讥讽道:“爱人会允许你闯火场?”


    已经睁开了眼睛的司听白慢慢坐起来,对上姐姐的视线道:“是我自己要闯的。”


    “她是很好很好的人,九岁那年是她把我背下山,这次火灾唯一一个氧气面罩她也让给我了。”


    提起程舒逸,司听白原本烦闷的心情好了一些。


    可是又忍不住开始担忧。


    也不知道程舒逸现在醒了没,上去的主要目前的问她的情况。


    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抓走了。


    而且自己被带走的事情,不能让程舒逸知道。


    在心里百转千回的司听白并没有注意到姐姐冷下去的脸色。


    司明裕冷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根本不会遇到这次的危险,什麽氧气面罩,你根本用不上这个东西。”


    当时火灾发生时,司听白明明不在火场里。


    她却为了另一个人干出连命都不要的事情。


    现在还在这里一口一个爱人形容着那个人。


    名为嫉妒的失控情绪大口大口吞噬掉司明裕的理智,某种不甘在心底蔓延,那个女人有什麽资格被司听白形容为爱人。


    “姐。”


    知道硬来没结果,司听白软了语气认真道:“我真的不能和你回去,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而且我想留在我爱人身边。”


    司听白并不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对程舒逸的在意就越是让司明裕不爽,尤其是那一口一个的爱人称呼。


    “爱人?”司明裕冷笑道:“你就这麽确定她对你的情感是爱?”


    第46章 要司听白心甘情愿跟我走(一更)


    “确定。”司听白语气坚定,没有半分迟疑:“我流落街头是她把我捡回去,我训练受挫是她帮我擦眼泪,我被人欺负她会帮我处理,爱不该是说出来的,她对我的好,我自己知道。”


    虽然只有短短五个月的相处。


    可司听白却是真真切切爱了程舒逸九年。


    拢共十八年的人生,程舒逸就占去了一半。


    听着妹妹举出来的例子,司明裕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她咬着牙,冷声质问:“这些和我给你的有什麽区别?”


    凭什麽这样的事情由另一个人做出来就配叫爱了。


    爱这个字眼,司听白根本就不明白有多重。


    压抑在眼底的情愫不受控制地蔓延,司明裕只觉得心底的嫉妒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话题聊进死胡同,车内的氛围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司听白摇了摇头,反驳道:“二姐,这不一样。”


    她不想再多给司明裕解释程舒逸对自己有多重要,也不愿意听司明裕在对程舒逸没有半分了解的前提下就随意评论她。


    爱人和亲人在司听白心里占据着同样重要的位置。


    看着司听白冷下去的表情,司明裕知道她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从小司听白的任何情绪都瞒不过司明裕,姐妹间的默契早已经深入骨髓。


    “盛娇娇前段时间找过你?”司明裕转移了话题,她实在是不喜欢司听白沉默的样子。


    小时候的司听白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她的俏皮和笑意。


    每一样司明裕都想私藏。


    接收到姐姐递过来的台阶,司听白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对,我不知道她怎麽来的训练小镇,然后她还…”


    盛知鸢有心脏病,在京城上位圈里并不是个秘密。


    也正是因为她有心脏病,所以盛家老早就起了让司盛联姻的念头,并要求司听白此生只能有盛知鸢一位妻子。


    一是双方不论在商界的地位还是财力都匹配,二是司盛两家是世交,彼此知根知底更方便生意往来。


    但最关键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盛知鸢格外喜欢粘着司听白,所以盛家长姐格外想促成这桩婚事。


    见司听白不再抵触沟通,司明裕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盛娇娇在你成年礼上就已经发过一次病了?”


    五个月前,司听白十八岁成年礼。


    京城寸土寸金的司家庭院在仪式开始前乱作一团,精心筹备的生日宴上独独缺了主角。


    司明裕眼睁睁看着绑在司听白身上的定位系统突然失灵,在国外四处逃窜,最后定格在缅甸变成一摊乱码崩坏后,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盛家主事人更是黑了脸,放出狠话要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揪出司听白。


    因为这并不只是一场成年礼那样简单,当晚司盛两家已经决定对外界宣布订婚的消息。


    但司听白的逃跑,让盛知鸢成了被抛弃的那个。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的盛知鸢一时间情绪激动,已经稳定多年没发过病的人再次进了抢救室,本该喜气洋洋的一场宴会闹得鸡犬不留,狼狈收场。


    司听白没想过自己的一次叛逆会引起这麽大的麻烦,有些紧张地问:“那娇娇她……”


    “盛知鸢本来就是个病秧子,上一次又病发,差点没挺过去。”司明裕的声音平淡,随口讲出来的生死大事却像随手丢个垃圾那样简单:“难搞的是盛二。”


    盛家三个姐姐各个出类拔萃,长姐继承家业,二姐单立门户,三姐深耕国外市场。


    三姐妹里最硬最难搞的那个就是盛二小姐。


    为了给盛知鸢出气,盛二那个疯子仗着自己是独立门户,也不管自己的利益是不是会亏损,反正就是追着司家的生意紧咬,闹得司明裕头痛。


    聊起工作上的事情,司明裕略显得有些疲倦。


    一夜未眠,没有倒过来的时差,再加上司听白的疏远。


    每一件都让司明裕心烦。


    这个沉稳强势的女人难得流露出些许柔软。


    司听白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用余光瞥司明裕。


    刚刚只顾着躲了,司听白都没有发现,司明裕的脸色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九年前那场意外,不仅让司听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更让司家的产业大受冲击。


    司雪的失踪,切断了司家的部分产业,几乎丧失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资金流。


    不仅要防止同行打压捡漏,还要应付上头的人隔三差五就要进行一次的大审查。


    在司家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所有压力都是司明裕一个人扛过来的。


    短短五年就把流失掉的资金吃回来,还吞掉了几个当时想落井下石的同行公司。


    这其中的艰辛和苦,司明裕没有表露过分毫。


    “二姐。”司听白抿了抿唇,小声服软:“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惹这麽大的麻烦。”


    听到司听白主动认错,司明裕表面上还在低头揉着眉心,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从小到大,司听白最讨厌自己,可偏偏自己又最懂她。


    看似乖巧对谁都疏离有礼的小孩,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犟骨头。


    要想让她乖,就必须学会示弱。


    果然,没有等司明裕回答,司听白已经主动伸过来了手。


    刚刚还抗拒被自己触碰的小孩,主动靠近了。


    手掌被温柔地握住,司听白轻轻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着司明裕的手背。


    “没事。”司明裕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心情瞬间好了:“姐姐可以处理的。”


    追着咬的盛二被司明裕狠狠阴了一把,司家反吞了盛二那个小公司的大半合作,导致盛二断了资金流,差点宣告破产。


    但这些,司明裕都不会告诉司听白。


    越是表现的可怜,越是有机会拽回司听白。


    她要将司听白永远拴在自己身边,不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一切都如司明裕预料的那样,她越是说的风轻云淡,司听白就越是愧疚。


    “我没有真的想让你担心的。”司听白小声解释着:“在我换了新手机后,我就给大姐发过报平安的短信。”


    不同于盛家长女的争气,大姐在司家是个不能提的禁忌。


    果然,提到大姐两个字,司明裕刚刚还缓和的表情又冷下去。


    “念念,你已经成年了。”轻声叹了口气,司明裕说:“小姨的位置空了许多年,你应该明白母亲的用意。”


    无声的压力在车厢内蔓延。


    司听白被困在选择里挣扎,她抛弃不下程舒逸,可看着二姐眉心的疲惫,她又不忍心直接讲出拒绝的话。


    沉默,在此刻成为两姐妹间唯一剩下的东西。


    司明裕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姐姐。”原本垂着头的司听白可怜兮兮地仰起脸,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红血丝。


    看着妹妹的挣扎,司明裕慢慢抬起手。


    指尖轻轻抚摸上妹妹的脸,眼神里是无限温柔。


    挣扎着的司听白艰难道:“我真的不……”


    “嘘。”指尖轻轻抵住司听白的唇,司明裕温柔道:“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司听白眨了眨眼睛,算是点头同意。


    “既然你想继续过现在的生活,姐姐不会再强迫你。”司明裕眼神温柔,指腹轻轻揉蹭着眼前人的唇:“只是不允许再出现像这样的情况。”


    “如果你再一次把自己弄伤或者进医院,姐姐不会再给你机会。”


    即使搬出家族和责任,甚至是盛娇娇的命,都没办法劝住司听白。


    司明裕知道如果今天强迫把司听白抓回去,司听白一定会再次策划逃跑。


    叛逆期的小孩,越是强迫,就越是反感。


    用强硬手段留得住一时,并不能留住一世。


    眼下司听白深陷在那个名为程舒逸的人身上,只有让司听白在她身上吃到苦头,彻底将那个爱字给摔碎,才能对比出自己的不同。


    司明裕要司听白乖乖地,心甘情愿地依赖自己。


    所以司明裕压下心底叫嚣的占有欲念。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所以,姐你是同意了吗?”幸福来的太突然,司听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来说一不二的人,为什麽会在突然间转变了想法。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司听白的脑袋,以至于她并没有看见隐藏在司明裕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因为我的念念已经是成年人了。”司明裕温柔笑着,“姐姐很爱你,所以姐姐会尊重你。”


    表面越是笑,司明裕心里的占有欲就越是强烈。


    成年人这三个字让司听白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成成年人来尊重。


    “姐姐今天纯粹是太担心了,所以才会对你发脾气。”司明裕轻声道:“姐姐以后会用对待成年人的方式对待你,所以姐姐希望你以后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可以和姐姐沟通,好不好?”


    司明裕本就是温婉明艳的长相,尤其是那一双杏眼,笑起来时如初春清泉,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原本竖起的高高防备心被软化。


    司听白点了点头,应下:“好。”


    刚刚还僵硬沉默的对峙被化解* ,车内的氛围变得和谐。


    司明裕问:“那念念可以给姐姐讲讲为什麽这麽喜欢这里吗?”


    只有在叫司念念这个名字时,司听白尖锐的刺才会收起来。


    丝毫没有起疑的司听白点了点头,便开始给司明裕讲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初舞台失去镜头的失落,第一次拥有许多好朋友的惊喜,独立完成舞台时的成就感,以及台下传来欢呼感带来的喜悦。


    除了她和程舒逸之间的亲密关系外,司听白把这段时间小镇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少女疏离和清冷被溶解,染上笑意后,眉眼间的明艳更甚。


    原本不在人生规划中的一条路,竟然意外的适合。


    讲完这些,司听白想起什麽似的问:“二姐,你知道周昭吗?”


    急转的话题让司明裕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昭?”司明裕一怔,这个名字迅速引起她的警惕,“你是怎麽知道这个名字的?”


    看着她的反应,司听白不解的问:“二姐知道这个人吗?”


    司明裕面不改色的摇头撒谎:“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的。”


    “啊,我是从程舒逸那边知道的。”司听白又想起程舒逸失去意识时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要自己帮她查周昭的下落。


    这是一个对程舒逸很重要的人。


    司听白将程舒逸一提到周昭就的失控的状态隐瞒了,只是说这是程舒逸失联的学姐。


    “她,”司明裕试探着问:“很在意这个人吗?”


    这个她指的是程舒逸,喜悦在司明裕心底冒头,刚刚的嫉妒已经成功被冲散。


    这麽多年程舒逸不仅自己在查周昭,现在甚至还拜托给了司听白。


    看样子程舒逸根本没有认出来司听白就是她和周昭救下的司念念。


    自己的傻妹妹,似乎把利用当成了爱。


    心情大好的司明裕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就连眉间的温柔都更甚了几分。


    “对。”没注意她表情变化的,司听白点头:“二姐,我们认识这个人吗?我看她照片时,莫名会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就是记不起来是什麽时候见过的。”


    听到这句熟悉,司明裕的表情微变。


    她猜测着司听白知道多少,可等了半天,司听白只说想不起来了。


    “不认识。”微微松了口气的司明裕淡道:“但,姐姐会帮你去查的,好吗?”


    “嗯嗯!”得到二姐的保证,司听白的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她点点头,笑道:“二姐,我饿了。”


    太长时间的昏迷再加上情绪波动,让司听白都忽略了身体的抗议。


    不再被当成小孩管控,而是成为被尊重的成年人,突然来的幸福和理解,成功让司听白卸下了防备。


    “饿了?”司明裕看着她的笑意也忍不住勾起唇,应道:“刚好,姐姐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好吗?”


    “好!”毫不犹豫答应,司听白又有些踌躇。


    “吃完饭让我带来的医生给你做个全面检查,然后我会派人送你回医院,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我不会干涉你去录制或者上节目。”看穿她的犹豫,司明裕说:“但是以后报平安的短信要发给我,有任何事情随时跟姐姐说,好麽?”


    这段时间,司听白似乎变得开朗了,也变得爱笑了。


    司明裕喜欢她的笑,也喜欢她的活泼。


    更让司明裕心情大好的是。


    自己的妹妹,或许会比自己预期还要早的时间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不是强迫也不是用手段,而是心甘情愿的,回来。


    第47章 你不会真的在意她了吧(二更)


    司明裕说话算话。


    晚饭吃完,司听白老老实实检查完身体后,又被送回了江城医院。


    身体上的伤口还痛着,司听白却被巨大的幸福和狂喜包裹。


    回去时,已经是深夜。


    长长街灯亮起,司听白一个人穿过回廊,彼时已是残夏,晚风里也已经有了秋的燥热。


    刚刚在鹤苑里的饭局,司听白很认真跟司明裕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留在程舒逸身边,哪怕不当司家三小姐,哪怕需要从一个新圈子的最底层往上爬。


    只要程舒逸在身边,司听白就什麽都不在意。


    少女意气只换到了一声笑,司明裕没有再劝阻也没有再用强硬手段。


    除了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司听白想不明白那声笑是什麽原因,追问几次后,司明裕也只是笑而不语。


    原本加快步子往回走的人放慢了速度,司听白仰起头看着天。


    今夜没有月亮,甚至连星星也瞧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只有路灯泛着幽暗的光。


    少女仰起头,虔诚地闭上眼,对着无尽的夜空许愿。


    黑夜中掀起的小角落,存放起少女稚嫩又勇敢的心事……


    司听白回到医院时,程舒逸仍旧在昏睡中。


    她先是去找了程舒逸的主治医师,在得到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只等病人醒来就可以的保证。


    悬了一整晚的心才终于放下。


    呼吸机和心率检测仪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看着不断跳动的心电图,司听白慢慢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看得认真。


    沉睡中的程舒逸宛若一具漂亮的瓷器娃娃,纤长平直的鸦睫像一双栖息的蝶,巴掌大的小脸被氧气面罩占去一半,看着回流在面罩中的氧像薄雾一般慢慢散去。


    走廊早已经安静下来,ICU外没有设立家属陪护,除了巡楼的医生外几乎不会有人走动。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睡颜,原本浮躁的心竟一点点静了下去。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紧绷,都让司听白没有力气去思考。


    现在静下来了,司听白静静贴着探视玻璃,在心里复盘这场火起的缘由。


    最初出现起火点的练习生大楼其实是场烟雾弹,包括导演大楼里的十楼和八楼都只是为了弄响警报器而放置的烟雾弹,不然按照那样猛的起火趋势,自己是不可能带着所以走出来的。


    而这场真正起火的七楼,也就是发现程舒逸昏迷的七楼。


    所以这场火唯一想烧死的人其实是程舒逸,结合程舒逸脑袋上的创口和手脚上的束缚。


    也就是说,楼里当时至少还有第二个人在。


    可是司听白爬楼时并没有看见过人影,也没有看见过下楼的痕迹,难道那个人趁乱下楼了?


    或者,那个人始终留在楼里,因为她没有想过要活下去。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让司听白感到阵阵后怕。


    她再次庆幸自己那天闯进去的及时,她不敢假设如果自己去晚或者没有去会是个什麽样的下场。


    隔着玻璃看着睡着的人,司听白眼神里满是心疼。


    程舒逸身上似乎还有很多自己不曾知晓的事情,比如这个放火寻仇的人到底是谁,比如程舒逸为什麽会对司家有那麽大的抵触情绪。


    还有,周昭到底和程舒逸是什麽关系。


    司听白将脑袋抵在玻璃上,冷冰冰的玻璃都被她暖热了一小片,可比起玻璃她更想这样亲近抵住程舒逸的额头。


    不管程舒逸身上有多少迷和未知。


    司听白决定留在程舒逸身边的心始终坚定不改。


    世界仿佛在此刻静下来,静到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也包括身后鬼鬼祟祟靠近的脚步声。


    原本还沉浸在爱意中的司听白皱着眉转身,“谁?”


    邵苏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呆在原地,满眼惊恐地看着眼前散着长发穿着病号服,脸和唇色都苍白的女人。


    黑长直,病号服,小白脸,还有一双微红的眼。


    即使转过来是张惊世容颜邵苏也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魄。


    “好恐怖啊听白。”邵苏拍了拍胸膛叹道:“你怎麽没有去休息?”


    司听白摇摇头,脸色缓和了些:“邵姐,这麽晚你怎麽还会过来?”


    邵苏说:“我来帮陈总看sue姐的情况。”


    训练大楼起火的消息是这几天微博话题的热议,早在消息还没放出去时俞原野和陈橙就已经赶过来了。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夜,两个好友也没敢合过眼。


    直到程舒逸的情况稳定好转了,俞原野洗了把脸去上班,陈橙打着哈欠回公司开会。


    白天她们两个人会轮流过来,但她们彼此还有工作,所以晚上的重任就交给了邵苏。


    听着解释,司听白忍不住问:“为什麽都是朋友,姐姐的家属呢?”


    如果司听白没有记错的话,程舒逸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才对。


    被困在山顶的那两个夜晚,程舒逸为了不让司听白陷入昏迷,所以拼命查找着话题。


    两个人从兴趣爱好到彼此家庭,再到喜欢的菜系。


    虽然多是一些无聊口水话,可司听白却记得非常清楚。


    “家属?”这个问题让邵苏一愣,抿了抿唇摇头道:“sue姐没有能来陪护的家属。”


    打毕业起邵苏就跟着程舒逸了,是除了俞原野和陈橙最了解她的人。


    想起疗养院里的那位,邵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她的常年昏迷还是该遗憾。


    “没有?”司听白分辨着这两个字,皱眉道:“什麽叫,没有?”


    是和家里人闹的不愉快,像自己那样叛逃出来,还是字面意义上最不好的那种,没有了家属。


    “sue姐有且仅有的唯一家人住在郊区的疗养院里。”邵苏根本藏不住一点事,叹了声气对司听白说:“所以,sue姐并没有能来陪护她的家属,陈总和俞警官有工作,所以我来值夜班。”


    邵苏的话让司听白愣在原地。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程舒逸本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才是,可为什麽是有且仅有的唯一家人。


    甚至连她出了这麽大的事情,都没人能看护她,是不是那个家人是无自主意识的…


    不敢再深想,司听白点头道:“那交给我吧。”


    邵苏啊了声,没控制住音量,甚至叫开了感应灯。


    “我说把照顾程舒逸起居的事情都交给我吧。”司听白认真说:“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没办法训练,可以更好陪她。”


    不用加班的喜悦来得突然,邵苏几乎是压制不住笑意,可还是故作为难的和司听白推脱了一番才走。


    安静下去的回廊,明明还是同样的位置,可转过身时心里多了几分复杂。


    看着睡着的人,司听白只觉得心疼。


    自己缺席的九年里,程舒逸身上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程舒逸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情了。


    后脑勺的伤口做了缝合处理,周围的长发被剪去了些许。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伤口并没有伤及大脑,也没有正中要害。


    若是再偏移一分,程舒逸可能将会永久变成植物人。


    穿着病号服的程舒逸褪去工作状态时的攻击性,精致漂亮的眉眼间添了几分病弱气,反倒有了别样的破碎美感。


    俞原野和陈橙寸步不离跟着医生,直到将程舒逸转出ICU时,才终于肯安静下来。


    而程舒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司听白呢?”


    “我和芋圆椰担心的几晚上没睡,你醒来第一件事是问别的女人!”陈橙有些吃醋,哼哼了两声后还是说:“她情况比你好,除了两根肋骨恢复的慢点别的都只是皮外伤,就是这孩子倔,非要寸步不离守着你,我叫医生给她来了针安定,这会估摸也要醒了。”


    俞原野没有讲话,眼神里隐有几分压抑的情愫。


    这个素来狠厉飒爽的警官,在此刻竟然红了眼眶。


    “你又胡闹。”程舒逸咳嗽了两声,挣扎着就要起床。


    可她刚起身,手腕处传来的束缚感让她无法动弹。


    垂眸看去,只见一副晃眼的银手铐,牢牢固定在自己和床的栏杆上。


    “芋圆椰?”程舒逸不可置信地抬了抬手,确定自己真被铐住了:“你要干什麽?”


    俞原野眼尾还泛着红,故作冷声道:“我要你别乱动。”


    醒来就喜提银手铐,程舒逸无奈极了:“事情经过你们肯定知道了,司听白做了什麽也不用我多说。”


    “我很担心司听白,”程舒逸说:“我很想见她。”


    意识消散前残留的印象是司听白带着哭腔的喊声。


    以及少女始终稳稳托起自己的背脊。


    就连素来被骂无情冷血的程舒逸,这份勇敢和爱意也让她有些动容。


    她挣扎着手铐,不顾手腕被撞出红痕,以此伤害自己为威胁,反抗俞原野的囚禁。


    “芋圆椰!你快给舒逸解开。”陈橙急坏了,转头轻声哄:“乖啦舒逸,不要再伤了手啊。”


    程舒逸不出声,俞原野也不动,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视僵持着。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时,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音。


    司听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请问,程舒逸醒了吗?我可以进来看看她吗?”


    这段时间司听白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程舒逸的病房外,她仗着年轻身体好又能忍痛,尽管医生再三建议她卧床最好,可是她就是记挂着程舒逸。


    程舒逸一天不出ICU她就一天无法放心,除了那两根不完全性骨折的肋骨恢复起来慢一些外,皮外伤在药物的加持下倒是好的很快,腿上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趋势。


    司听白没想到自己一觉能睡这麽久,等她去ICU外时才知道,程舒逸已经被转移到了高级病房。


    所以她又追下来,却不料眼前的门反锁着,就连探视窗也遮住了。


    对里面正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司听白礼节性地敲门,等待着回答。


    病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致。


    “让她进来。”程舒逸声音沉下去,冷着脸说:“我要见她。”


    “程舒逸。”


    俞原野皱着眉,质问道:“你不会真的在意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了吧?”


    第48章 用手铐,需要姐姐教你麽(三更)


    “俞原野。”


    程舒逸的表情彻底冷下去,沉声道:“她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俞原野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对待程舒逸,“那我请问她是如何在二十二个楼层里准确锁定你的位置,甚至能算好时间,赶在爆炸前把你救出来。”


    “世界上哪有这麽巧的事情?”


    俞原野见司听白的次数并不多,除去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好印象外。


    其余几次都是撞见司听白干坏事,这个在程舒逸面前永远乖顺听话的小孩,她能面不改色将水泼到其余练习生身上,害得对方当众出丑。


    能在面对自己的审讯时,不论是心理素质还是回答问题时的逻辑思维,都透露出完全不符合她年纪和数据的沉稳。


    还有那份突然出现在程舒逸房车外的,来自京城的周昭失踪案卷宗。


    最有机会接近程舒逸房车的人,除了工作人员,就是司听白了。


    这次火情是恶意纵火,已经被移交到了俞原野所在的刑警队,初步勘验现场只有司听白和程舒逸的痕迹,起火点是七楼,而司听白的痕迹也只停留在七楼。


    人在困境中会对施救者诞生出别样的情愫,所以会有许多凶手在作案后再次伪装成施救者出现,只为控制受害者,俞原野见惯了太多这样的案件。


    所以她得知是司听白将程舒逸背出来时,丝毫没有感激,只有怀疑。


    尤其是在看见程舒逸重伤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俞原野是独生女,她从小就把程舒逸当亲妹妹疼,怒火和内疚压垮了俞原野最后一丝理智。


    所以她不顾陈橙的阻拦将程舒逸铐起来,甚至还申请了逮捕令,薄薄一张A4纸,就折叠在她口袋里。


    “当初我不信任她的时候是你信誓旦旦说她没问题的,现在我信任她,在意她了,你又跟我说这场火是她放的,”程舒逸冷笑道:“证据呢?”


    证据……


    现场并没有出现直接指向司听白放火的证据。


    所有的只是俞原野的猜测,她被怼得一愣,讲不出话来。


    “有病。”见人讲不出话,程舒逸转过脸,不爽地骂了声。


    她鲜少会对亲近的人露出这种姿态,可俞原野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这场纵火和司听白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个无辜被拖累的人。


    “够了够了芋圆椰,舒逸才刚刚醒,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聊这些吗?”眼看着气氛闹僵成这样,陈橙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而且舒逸才刚刚醒,你就要把她当犯人审吗?”


    “我是不能把她当犯人,”俞原野冷笑道:“但我确实是来审犯人的。”


    说完她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程舒逸看穿她的意图,挣扎着骂道:“俞原野!”


    紧闭的病房门被突然拉开,司听白苍白的小脸露出来。


    她站在门外,保持着刚刚敲门的动作,没有偷偷贴在门口也没有垫脚四处张望,只是礼貌地站在原地。


    在看见开门人脸的瞬间,司听白有片刻困惑。


    病房里的氛围,似乎有点不对劲。


    尤其是在二人对视上时,俞原野意味深长地冷笑了声。


    “芋圆椰。”陈橙低声骂一句,连忙冲上前去按住了俞原野掏东西的手。


    警官证被按在口袋里,陈橙从她口袋里掏出钥匙,丢给面前一脸困惑的人。


    “来看舒逸对吧?”陈橙笑起来,强行抱着俞原野让过身子道:“快去把她手里的东西解开,小心她弄伤手。”


    对眼前矛盾一无所知的司听白接住抛过来的钥匙,视线越过眼前人,落在了病床上的程舒逸身上。


    这才是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已经醒过来的程舒逸仍旧有些虚弱,清冷疏离的眉眼间隐隐能窥见几分憔悴病弱。


    “姐姐。”司听白满心满眼都是程舒逸,侧身越过俞原野,连个视线都没有分给她。


    在看见司听白走过来,程舒逸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


    万幸,这场大火并没有伤到司听白的脸,不会影响她之后的上镜。


    视线向下,停顿在司听白不对劲的行走姿势,和总是无意识皱起的眉上。


    似乎在忍痛?


    她的身上还有别的地方有伤口吗?会不会留疤痕,会不会影响日后出境?


    程舒逸想问更多,但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时,再次冷了脸:“警官,我现在需要休息了。”


    陈橙迅速反应过来,将人半推半拽的弄了出去。


    嘭地一声关上门,屋内屋外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高级病房隔音效果非常好,被强行弄出来的俞原野忍不住骂了句脏。


    “你还有脸生气?”陈橙骂道:“我看你真是关心则乱,一点智商都没有了是吧?”


    被莫名其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俞原野不服气,堆积了满肚子委屈,“她居然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凶我?还骂我有病?”


    “该。”陈橙冷哼了声道:“人家刚救了舒逸,为了舒逸弄了一身的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而且你现在越是对她凶,舒逸就越是护着她。”


    俞原野抿了抿唇,不讲话。


    “退一万步讲,如果这个火真是她放的,你找到证据了直接把人带走,舒逸不会是不讲理的。”陈橙说:“你明明为了舒逸熬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可是呢,在人醒过来时你把人铐起来,第一句不是问她疼不疼,劈头盖脸就是训,真是的,你这个嘴怪不得暗恋师娘这麽多年还没个结果呢。”


    骂骂咧咧吐槽起劲了的陈橙没有注意俞原野黑下去的脸。


    俞原野抬起头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骂得正起劲,看着俞原野转身就走。


    陈橙赶忙追上去问:“你又干什麽去?”


    “调监控,”俞原野说:“我倒要看看司听白这几天见了什麽人,干了什麽事。”


    ……


    ……


    被轻轻关上的门,房间里只剩下彼此。


    司听白视线牢牢黏在程舒逸身上,看着她头上的绷带,语气里已经有了些哭腔:“姐姐,疼不疼?”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又恢复生气出现在眼前,司听白几乎要抑制不住想念。


    她迫不及待想靠近程舒逸,想就此将人拥入怀中,再也不分开。


    “脑袋还好。”程舒逸晃了晃手,闷闷道:“这里比较难受。”


    细白腕骨被银晃晃的手铐限制了行动,银质的冷光衬得本就白皙的肌肤更甚,骨节分明在指尖像是挣扎累了一般,颓然地垂落在一旁。


    被限制的那处肌肤在反复挣扎后被摩擦泛红,莫名色气。


    司听白慢慢地蹲下去,小心帮程舒逸解开了手铐。


    看着红肿起来的肌肤,司听白心疼极了,忍不住问:“她凭什麽这样对姐姐?”


    站在门口时,司听白就感受到了屋内气氛的不对劲,只是她没想到那个警官竟然敢随意限制人身自由。


    被解放了双手的程舒逸嗯了声,避开这个话题:“把这个铐子收起来。”


    “收起来?”司听白有些不解,扬起脸看程舒逸:“这个还有什麽用吗?”


    眼前人单纯又稚气的眼神纯粹,程舒逸忍不住笑起来:“当然,用处大着呢。”


    面对程舒逸从来学不会拒绝的司听白乖乖照做。


    刚将手铐放进抽屉,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轻轻捏住耳垂。


    “站起来。”程舒逸语气轻轻,带着哄诱:“然后脱掉衣服。”


    命令来得突然,司听白愣在了原地。


    程舒逸没有再次重复,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耳尖不自觉发烫,司听白有些害羞,可还是乖乖地开始解纽扣。


    她不知道为什麽程舒逸会突然给出这个指令,忍不住在心里想程舒逸的身体真的还能经得起自己的折腾吗,还是说姐姐也像自己想她一样,想着自己。


    一边百转千回,一边乖乖照做。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脱下,少女青涩的身体毫不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程舒逸的视线落在那些青紫交错的伤口上时,忍不住皱起眉。


    她无法想象,当时司听白只身闯上来时遇到了多少阻碍,才能将这具身体折磨成这个样子。


    指尖,轻轻触及到肋骨处的创口上,这里是司听白那两根断裂肋骨的位置。


    即使是很轻很轻的触碰,司听白还是没忍住吸了口气。


    原本不觉得痛的伤口,不知道为什麽在程舒逸触碰上的一刻,泛起了痛。


    听到这声轻轻的抽气声,程舒逸收回了手,语气里有几分心疼:“明明还没恢复好,为什麽不好好躺着休息?”


    “因为想见姐姐。”司听白垂眸,视线落在程舒逸的唇上,无意识地吞咽了下。


    二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了,在出事前还因为盛娇娇的事情而闹了不愉快。


    司听白无比想靠近眼前人,不只是精神上的渴望,更是身体的想要拥有。


    视线交汇,爱意在眼神中蔓延。


    程舒逸仰着脸,她少有这样仰望人的时候,舌尖无意识地舔抵过唇,原本粉嫩的唇沾上水渍,变得更加诱人。


    错把这个行为当成了暗示。


    司听白慢慢垂下头,不顾身体传出的不适感,蜻蜓点水地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并没有被拒绝,随即程舒逸的手缠绕了上来。


    得到鼓励的司听白忍不住去加深这个吻,膝盖慢慢弯折下去,跪在程舒逸的床畔边。


    她想加深这个吻,想要更多。


    可当她刚单手捧起程舒逸的脸,准备脱掉衣料的束缚时才发现,自己刚刚解开的纽扣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扣好了。


    “姐姐?”缠绵的吻分开,司听白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要检查你的身体。”程舒逸轻轻笑起来,“没有想要在这里的意思。”


    看着被工工整整穿好的衣服,完全会错意的司听白彻底红了脸,刚刚跪下的膝盖又直起来。


    她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无边的羞耻几乎要将她淹没。


    明明姐姐记挂着自己的身体,自己却……


    眼睁睁看着司听白脸红到了脖子根,程舒逸彻底忍不住笑起来。


    刚刚还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她只觉得眼前的小孩实在是单纯可爱。


    笑起来的程舒逸明媚又耀眼,但司听白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闷闷地说:“姐姐你笑话我…”


    明明是声抱怨,落在程舒逸耳朵里和撒娇没什麽区别。


    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司听白,程舒逸忍不住逗她:“我以为你是来关心我身体的,但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姐姐——”司听白彻底受不了了,她只觉得自己脸红要爆炸了。


    明明进来时候的话题都是正常的,明明是程舒逸先叫自己脱衣服的。


    司听白抬手挡住自己的脸,背对着坐下,不肯看坏人程舒逸。


    见把人逗的不理自己了,程舒逸的笑意彻底忍不住了,她主动从身后拥抱住司听白,暧昧又亲昵的吻在耳垂落下。


    宛若一只蛰伏许久的蛇吐着信子,慢慢缠绕住自己的猎物。


    感受着身下人在轻吻中放下戒备,程舒逸的手顺着病号服宽松的领口探进去。


    “其实,你这种关心方式好像也可以。”


    程舒逸的声音很轻,每一字都狠狠落进司听白的心上:“刚好还有一副手铐可以用。”


    “需要姐姐教你麽?”


    第49章 司听白到底图什麽


    “姐姐…”感受到身后人粘贴来的柔软,司听白下意识吞咽了下,抬手轻轻拉住程舒逸的手腕。


    吻停留在耳廓,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二人的距离无限近。


    程舒逸是天生的妖精,尤其是此刻她存了心要欺负司听白。


    早已蛰伏的手慢慢有了动作,轻吻似雨点般落下。


    未被束起的长发顺着肩膀垂落,落到了司听白的胸前,发梢中的鸢尾香像一缕无形绸缎,牢牢将司听白缠绕。


    毫无招架之力的司听白本就急促的呼吸在这个撩拨下变得更加粗重。


    她轻声求饶:“姐姐,不要再欺负我了。”


    “嗯?”程舒逸轻轻笑起来,偏头吻了吻司听白早已经红透的脸,“你觉得我在欺负你?”


    “不是…”司听白那聪明脑袋早已经宕机,变得笨笨的:“就是,姐姐这样,我会…”


    “会怎麽样?”程舒逸哄着她,诱惑她。


    司听白讲不出话,心早已经在一下一下的吻里软化了,化成潺潺春水流淌。


    “总之,在姐姐身体恢复好之前,还是不要这样子。”司听白抿了抿唇,艰难地作出决定。


    那双情动得一塌糊涂的狐狸眼早已经闭上。


    仿佛只要不看,就不会被程舒逸迷惑。


    “真的不可以?”程舒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她分明在司听白的眼睛里读到了渴望和欲望。


    “真的。”司听白牵着程舒逸的指尖,轻轻吻了吻:“我禁不起姐姐的一丁点诱惑,可是我更在意姐姐的身体,也怕姐姐会受不住……”


    她的声音小下去,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尽,便又烧了起来。


    宛若白纸一张的司听白全部经验都是来自于程舒逸,可毕竟是心心念念了九年的人,说没有欲///望是假的。


    虽然亲密每次都是由程舒逸主导,可到底司听白年轻,身体又好。


    每每到后半夜时,被伺候舒服了的程舒逸就会叫停,没有被喂饱的司听白只能克制自己。


    尚且是体力好的情况下程舒逸都受不了,更别提她现在身上还有伤。


    明明是关心的意思,司听白讲着讲着又没声了,脸颊已经红到发烫。


    知道自己已经把人撩拨到极致,程舒逸不再继续逗弄,再惹下去点起火还得自己来灭。


    年轻,确实够折腾人的。


    更何况程舒逸一开始也没有这个打算。


    毕竟她还没有开放到顶着一脑袋纱布□□,玩医院play的恶趣味。


    可是将司听白的担忧和害羞尽收眼底后,程舒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孩了。


    司听白,至少,应该图点自己什麽吧。


    出道位司听白说要自己争取,也确实用没日没夜的苦练撑到了总决赛。


    拒绝自己给的帮助,甚至连删减她镜头也没有怨言。


    名利地位司听白不在乎,那别的呢。


    现在伤都没好就巴巴地跑过来看自己,不就是想要做这个事情吗?


    可当在□□上早已经习惯占据主导位的程舒逸难得放下身段,主动引诱时,她却攥着自己的手腕,说担心自己的身体。


    一个人能将姿态放到如此低,任由着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甚至为了救自己不惜赌上生命和前程闯火海。


    司听白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麽呢?


    就算是装,这也已经过去五个月了,该漏出点马脚了。


    可司听白依旧是如初见时的乖顺和贴心。


    总不可能是真的爱上自己了吧。


    程舒逸只觉得奇怪,奇怪之余又觉得意外。


    见惯了太多虚情假意,唯利是图,程舒逸早已经养成了戒备心,对待任何主动靠近的人,都会先猜测意图。


    可司听白的意图,程舒逸却完全看不懂。


    手被慢慢松开,还红着脸的司听白将程舒逸给搀扶坐好,又忙着将空调降到恒温。


    并不知道程舒逸心中所想的司听白想要做点什麽,来分散自己此刻的欲///念。


    “好了。”程舒逸抬手牵住司听白忙活的手,轻声说:“不逗你就是了,坐到我身边来。”


    明明司听白自己的身上都还有伤口,却强撑成没事人一样来照顾自己。


    程舒逸不再纠结她的意图和想法。


    如果她真的是装的,这样留在自己身边永远装下去也挺好的。


    司听白听话地坐在程舒逸腿边,一双清淩淩的眼睛瞧着程舒逸,竟然又慢慢红了耳尖。


    “啧。”看着又害羞起来的人,程舒逸有些无奈,“我可没逗你。”


    “没有。”司听白轻轻摇头,认真道:“姐姐,我只是觉得此刻好幸福。”


    当时在角落里找到程舒逸时,她的脸色惨白,虚弱得仿佛随时要死掉。


    后面又在失去意识前把氧气罩脱给了自己,毫不犹豫将活下去的机会让给自己,就像做好了走不出去的准备。


    对于那场火灾。


    光是回忆起来,司听白都* 觉得心有余悸。


    她不敢想象失去程舒逸的生活,也不敢想象程舒逸真的出事,自己该怎麽办。


    在程舒逸没醒的那段时间,尽管已经有了医生的保证,可那种恐惧还是萦绕在司听白心头。


    ICU里的机器声,戴着氧气罩艰难呼吸的程舒逸,以及那长久无人经过的走廊上的安静。


    每一件都让司听白感到无措。


    而现在程舒逸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还可以逗自己。


    看着眼前面色红润在一点点恢复的人,司听白只觉得像做梦。


    程舒逸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笑:“我都在欺负你了,还觉得幸福?”


    “幸福。”司听白说:“只要可以留在姐姐身边,就算是被姐姐欺负一辈子,我也愿意。”


    听着她的承诺,程舒逸笑意更甚。


    真的是好孩子气的一句话。


    “一辈子很长的,”程舒逸已经不信这些了,只是说:“不要随便承诺。”


    司听白却摇头认真道:“我从不空口许诺,说到就会做到的,姐姐。”


    自从离家出走后,被抓回去的这个恐惧就一直压在司听白心底。


    这场大火倒是提前结束了司听白的担忧。


    更让她意外的是司明裕的理解和尊重。


    没有了家族的阻碍,不再是司家三小姐的司听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才敢许下这句永远的诺言。


    “行。”程舒逸不再试图与她谈这个话题,笑道:“那就留在我身边,给我赚一辈子钱。”


    “好!”刚刚还害羞的人一下子笑开,司听白又忙活起来:“姐姐,你除了脑袋,手腕和脚还痛不痛?我给你揉揉。”


    “哎呀哎呀不痛了,你坐会儿。”


    ……


    ……


    那个女人的尸体在出事后的第六天才终于在垃圾堆里被发现。


    大楼后边那被当成垃圾点的废弃河沟常里没人清扫,又多是些机械废壳,没有异味。


    所以初次勘验时并没有人注意到那边。


    还是俞原野二次勘察时,在玻璃上发现了血迹才命令人去搜查那个废弃垃圾堆。


    天气炎热又裹在垃圾堆里,被找到时,尸体毁得一塌糊涂。


    压在废壳下的异味彻底遮盖不住了,跟随出警的实习辅警吐得昏天暗地。


    司听白前前后后总共被带走调查过三次,她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做过笔录又被放回去了。


    上次她来看程舒逸时,就被程舒逸调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昂贵的VIP单人间里塞着两张床。


    司听白的伤都只是皮外伤,她年轻恢复能力强,又每天被程舒逸盯着换药和吃一日三餐,所以恢复速度远比预期中要快。


    就是程舒逸头上的伤口需要静养。


    她被陈橙暂停了手里的全部工作,事发后的小半个月里反复几轮检查做下来,彻底排除了后遗症和隐患伤口的可能性。


    自从入行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麽久的休假。


    程舒逸只觉得自己躺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能管别的工作,她便更上心直播夜。


    这起纵火案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宇宙少女》的总决赛宣布搁置,每天都有网友和粉丝去官博底下做法招魂。


    导演组的人也着急,光是向叶妮就带着东西来拜访了五六次。


    场地,人员,直播时间。


    原定好的一切都别这场大火毁掉了,在线会议开了一次一次,才终于将总决赛确定在下一个小长假的晚上。


    在程舒逸恢复的这短暂的一周假期里。


    司听白跟个小尾巴似的粘着程舒逸,像是要恶补回来训练时没能相处的空缺。


    每天陪着程舒逸做检查,哄着她换药吃饭,傍晚时分司听白会拉着程舒逸去楼下散步,在路过花店,司听白偶尔会为程舒逸挑一束花,有时候是一盆生命力旺盛的绿萝。


    闲暇时两个人靠在一起看老电影,不分白天或是黑夜,只要程舒逸困倦便会依靠在司听白怀里睡着。


    原以为早已适应独居的程舒逸,竟然一点一点适应了司听白在身边的感觉。


    也开始习惯累了的时候,身边随时有个肩膀可以靠。


    这样平淡又安宁的日子,在幸福中悄悄倒计时。


    门外响起敲门声时,程舒逸正盘腿坐在床上纠结晚上看什麽电影。


    司听白则是提着水壶在给窗边的植物浇水,彼时正是傍晚,少女临窗而站,火似的橙红霞光落在她肩头,浸染她每一缕发丝。


    这阵敲门让两个人都一愣。


    程舒逸以为是陈橙或者向叶妮,随口说:“进来吧,没锁门。”


    可推开门进来的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看见穿着病号服的人时,心疼地唤了声:“姐姐。”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程舒逸有些意外:“Aurora?”


    刚刚还在折腾那盆绿萝的司听白瞬间竖起耳朵,眯起眼睛,进入警觉状态。


    第50章 小狗没有安全感(一更)


    来的少女并不陌生,是司听白在训练营里见过面的。


    这就是程舒逸准备签约的新艺人吗?


    浇着绿萝的手忘了停,承受不住水流的叶片被打得左右摇曳,司听白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人。


    少女身高腿长,浅灰色运动短套装衬得她眉目更加清冷,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外部条件不错,确实是程舒逸会喜欢签约的类型。


    司听白有些嫉妒,她讨厌出现在程舒逸身边的所有年轻女孩,尤其是一上来就亲亲热热叫姐姐的那种。


    “姐姐你受这麽重的伤,为什麽不告诉我?”并没有关注角落的许意视线落在程舒逸脑袋的伤口上,语气里满是心疼:“我现在已经高考完了,你一个电话我就可以过来照顾你的。”


    她边说边走进来,素来冷静的小孩难得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许意从小就被许薇放养,从懂事起她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来自于家人的底气都是程舒逸给的。


    这个姐姐不论工作多忙,不论手里的工作多重,只要自己有任何需求,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上次林幼怡热搜被网暴的事情,就是程舒逸帮忙善后和处理的。


    在家人和朋友面前,程舒逸永远是那个负责兜底和被依靠的角色。


    而她自己出了事情后,却只能独自处理。


    “没什麽大事。”看着许意担忧的眼睛,程舒逸轻笑起来:“我已经好差不多了,明天出院。”


    明天?


    司听白手一抖,这个决定她为什麽从来没有听程舒逸提起过。


    同样意外的还有许意,她表情严肃起来,“姐姐,我问过陈橙姐的,她说你的伤口很严重。”


    “啧,”程舒逸无所谓道:“她就爱吓小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而且有人把我照顾的很好呢。”


    她的视线终于分过去,那可怜的绿萝已经被水淹满了,司听白站着的地方已经蓄起一方小小水洼。


    再这样折腾下去,那盆绿萝就要被浇死了。


    也不知道这小孩的醋劲儿怎麽这麽大。


    许意这才注意到站在窗边的人,表情有几分惊讶。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程舒逸带的练习生,即使不关注娱乐圈的许意也对这张脸很有有印象。


    原因无它,林幼怡最近经常摸鱼画的那张脸就是眼前人。


    没想过程舒逸会主动提自己,司听白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走近。


    “你就是陈橙姐说的那个把姐姐从火海里背出来的人吧。”许意在司听白面前站定,非常礼貌地鞠了一躬道:“谢谢你照顾我姐姐。”


    一直没讲话的司听白终于忍不了了,开口问:“你姐姐?”


    道谢中的许意没想过眼前人和自己讲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许意一愣,有些意外:“啊?”


    虽然意外,但许意还是解释着:“程舒逸是我的姐姐,这怎麽了?”


    这、怎、麽、了?


    司听白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程舒逸,却没有在她脸上看见半分否定的意思。


    程舒逸就这样承认了姐姐这个称呼?


    这两个字眼里包含着的情愫,根本就不是单单一个称呼那样简单。


    眼前这个人难道并不只是单纯的预备签约的练习生吗?


    “不用客气。”司听白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她也是我姐姐。”


    本就一脸懵的许意彻底懵了,也没听程舒逸说过她最近有认什麽干妹妹什麽的啊,哪来这麽多妹妹。


    见司听白不善的表情,许意只觉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便转过了身。


    “好了Aurora,你过来。”程舒逸没理会正吃飞醋的人,将话题扯开:“除了看我,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吧?”


    程舒逸已经恢复差不多了,除了工作她最惦记的人就是江城疗养院里住着的程游历。


    院长虽然每天都会发视频汇报,可是毕竟不是亲眼看见,程舒逸总是不放心。


    更重要的是,程游历的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坏,手术必须提上日程。


    她直觉许意今天来找自己,是给自己带好消息来的。


    果然,许意点了点头。


    “对的姐姐,是关于游历姐的。”讲回正事,许意认真起来:“上次我找你要的那份病例我已经发给我们老师的爱人了,只是前段时间她们出国结婚度蜜月,不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昨天她们回国了,江医生说可以接。”


    果然没猜错,程舒逸几乎是瞬间开心起来,她语气有些激动:“那位老师的爱人是Dawn吗?”


    刚回国,医术超群又姓江,那麽只剩下一个人了。


    “对,她中文名叫江宜。”


    提起江宜,许意是又嫌弃又喜欢,“她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医生,在国际上都很有名。”


    何止是有名,那可是国际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医学天才江宜啊。


    程舒逸从三年前就开始关注这个医生了,只是江宜不接跨国治疗也不在公众面前露面,回国后开的工作室也只接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相关的义诊,更有段时间还被挂上过热搜。


    程舒逸有想过用帮忙做公关为交换条件去拿江宜的号,可是这件事没等程舒逸出手,背后就扯出了更大的重量新闻。


    甚至还上升到了江城市长以及京城政圈的那位江姓大佬。


    而江宜似乎只是起到一个导火线的作用,短暂地登顶后就消失匿迹了。


    这套打法公关手段里经常做,刚有机会接触的程舒逸只能眼睁睁看着线索断掉。


    但是现在许意说江宜接了,那就意味着程游历有好起来的希望了。


    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麽,司雪到底对程游历做了什麽,以及司雪这麽多年都躲哪里去了。


    这一切都有了揭开的希望。


    程舒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兴奋,她拉着许意反复确认,最后成功拿到了江宜的联系方式才终于放下心。


    而站在一边的司听白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舌尖泛起苦味,司听白强压下心里的烦闷感,自虐一般不肯挪开眼睛。


    她看着程舒逸提着自己没说过的名字,看着程舒逸抱着那个女孩又笑又哭,看着程舒逸和旁人的亲昵。


    没由来地,有些失落。


    这段时间的相处明明已经让司听白觉得彼此很亲近了,可此刻她还是被推到了距离程舒逸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对程舒逸的生活和过去全都一无所知,而程舒逸身边好像随便出现一个人都能比自己重要。


    靠不过去,也没资格靠过去。


    无边的占有欲在心底催生,司听白真想将程舒逸关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程舒逸的所有,都只能被自己独占。


    指尖无意识搭上那水灵灵的叶片,下意识地收紧想要握住什麽。


    直到那个女孩道别,离开了病房,司听白仍旧觉得那刺耳的笑声还在耳畔。


    她讨厌程舒逸和别人亲近,也讨厌能让程舒逸这样开心的人不是自己。


    司听白沉默地处理掉了被自己浇坏的绿萝,这盆可怜的小植物,是带着爱意被买回来的,可最后却只能被丢进垃圾桶。


    刚刚还开朗的小孩此刻变得闷闷的,看着那绿萝上遍布的折痕,程舒逸轻啧了声。


    那盆可怜的小植物,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


    “司听白。”


    冷冷的一声唤,刚洗完手从浴室出来的人一愣,站在了原地。


    “程姐。”司听白淡淡问:“怎麽了?”


    听着改变的称呼,程舒逸冷笑了声,“为什麽要丢掉那盆绿萝?”


    司听白垂下眸,看着指缝中还残留的绿,随口敷衍道:“她长得不好,不能让人开心,所以就丢掉了。”


    “是麽?”程舒逸问:“那当初买回来的时候,为什麽没有觉得它不能带来开心?”


    对于眼前人那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程舒逸只觉得厌烦和反感。


    她感动司听白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默许司听白留在身边。


    可是这不代表自己允许司听白就此掌控甚至妄图占有自己。


    这段时间的相处好像又让司听白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明明自己已经介绍过她的存在,她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甚至在和许意讲话时,也会释放出攻击性。


    不听话的小狗,真是让人头疼。


    司听白被问得讲不出话,只低头沉默着。


    “过来,”程舒逸觉得有必要再跟她强调一次彼此的关系。


    可是当眼前人乖乖走近,程舒逸还没来得及开口时,那一贯沉默的人突然矮了下去。


    半跪半蹲的姿势让司听白仰视着程舒逸,满脸的委屈和不开心。


    训斥的话到嘴边,程舒逸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些不忍心。


    “你身边为什麽,总是有那麽多小女生?”司听白语气闷闷,有些不开心。


    程舒逸有些意外司听白表露出来的情绪,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司听白总是开心的,就连换药都没有皱过眉头。


    可眼下居然因为许意的出现而吃醋到红了眼睛。


    素来不爱解释的程舒逸叹了声气,耐心道:“她是我妹。”


    “所以她都已经有身份了是吗,姐姐。”完全会错意的司听白眨了眨眼睛,隐有泪意:“那她会取代我成为姐姐的小狗吗?”


    程舒逸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皱着眉问:“什麽?”


    “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小狗吗?”司听白红着眼睛,小声抱怨:“为什麽你还要给别的人身份?”


    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彻底被释放出来,司听白不能接受程舒逸身边再出现任何比自己重要的人。


    她已经拒绝了司家三小姐的身份,也拒绝了盛家的联姻。


    丢掉一切的司听白现在只有程舒逸了。


    她不能也无法接受程舒逸不要自己。


    “她是我姑姑的女儿,也就是堂妹,这个亲戚关系你能理解吗?”终于理清楚了的程舒逸叹了声气,抬手抚摸上司听白的脸颊,无奈道:“小狗,当然只有你一个。”


    程舒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会跟司听白解释这麽多。


    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开始认真对待起司听白的情绪了。


    “看来小狗很没有安全感。”程舒逸轻轻蹭掉司听白眼尾的泪,轻声哄:“是做主人的失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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