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一)
Chapter 211
后来再去回想的时候, 姜颜林发现,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只是她究竟是嗅觉失了灵,还是刻意的忽略,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了分辨出个结果的意义。
说到底,她和裴挽意之间的距离, 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以为回避对方的一切, 生活事业和家庭,甚至是每一段过去, 就可以在这段没有名义的关系里保持清醒,独善其身, 再后来, 又以为可以细水长流,遏止透支。
于是她收起了常人该有的探究欲,自欺欺人地保持着“互不干涉”的假象,实则一步步失守的同时,又蒙蔽了耳目。
假装从来没有察觉过, 那个被隐藏的对话框里, 对方的名字和头像。
假装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份一扫而过的英文资料上,写着什么单词字样。
“……我有个朋友又在拉斯维加斯闪婚了。”
接完电话回来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拖鞋踩得哒哒响,没一会儿就走到床边爬上来,钻进了被窝,带进来一堆冷空气。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回消息,对她的碎碎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甚至没给什么反应。
但她也能自言自语地说下去,“为什么是又呢, 因为她每次去拉斯维加斯赌钱就会艳遇一次,一上头就拉着别人去登记结婚,第二天醒来就后悔了。真是不懂她到底有什么执念,就一定要在艳遇的时候立刻结婚吗。”
说到这里,裴挽意看她没有半点反应,忍不住伸头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在跟谁聊天呢,跟你说话都不理我。”
姜颜林下意识翻了个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看过来的视线,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反应明显有鬼,裴挽意瞥了她一眼,却按捺住没有当场发作,继续循循善诱地说:“你觉得拉斯维加斯怎么样,那边可多好玩的东西了。”
姜颜林将手机屏幕锁了,塞回枕头下面,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挺好的,虽然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裴挽意就挑了挑眉,“你要是喜欢,随时可以有关系。”
姜颜林索性打消了她的蠢蠢欲动,“你省省吧,到明年春天我都不会出远门了。一年到底要往外跑多少次,也不嫌累。”
她说着翻了个身,在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就闭上眼打算酝酿睡意。
有些人在家务事上开始摸鱼偷懒之后,精力自然是多得没地方发挥,全用在折腾她了,搞得姜颜林最近每天都很困,白天好不容易能借着工作躲开一会儿,晚上又被屡次三番弄醒,迷迷糊糊就被沾着味道的唇舔上来,直到半梦半醒地到了好几次,也没等到个消停。
以至于她的精神状态越发萎靡,旁边这人倒是越来越容光焕发,一天天使不完的劲儿。
“可是这都年底了,谁不休年假啊,圣诞节也就剩一个多星期了,我还有好几天的年假没用呢。”
裴挽意不死心地撺掇着她,试图把话题再拐回来。
姜颜林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大小姐,这里是中国,圣诞节不放假的。”
“少来,你想放假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吗,不然做自由职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裴挽意才不吃她这套,见她就是不松口,直接上手捏住了她的一对饱满,一边揉一边试图说服她:“也就几天时间,那边的圣诞树可大了,很好看的,你不想看看吗?”
姜颜林还真的不怎么感兴趣。
但话又不能说得这么直接。
毕竟裴挽意在乎的并不是那个圣诞节,或许是在意的,但真正的意图还是在圣诞节前面的日子。
想到这里,姜颜林只能叹口气,翻过身来靠在她的怀里,闭着眼轻声说了句:“我喜欢在家里呆着,这样会比较自在。”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手上泄愤一般狠狠揉掐了好几下,才肯暂时放过她,冷哼一声:“你就是不想和我出去过生日。”
搞区别待遇呢在这儿。
姜颜林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了句:“出去过生日的区别很大吗,不还是换个地方做,哦,你就喜欢野战是吗。”
裴挽意顿了顿,瞄了她两眼,觉得她这秋后算账的跨度真是越来越大了,防不胜防的。
“我不是喜欢野战,我是喜欢你。”
她只得战略性投降,一边将人揽住摸着背安抚,一边脑子灵活地切换策略,准备再换条路走。
姜颜林不用猜都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死心,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开口说了句:“冬天不想出门,太冷了。”
裴挽意觉得这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大不了就一直给她输送体温呗,再运动运动,出一身汗,一下子就不冷了。
刚这么寻思着,怀里的人就轻声道:
“在我家,过生日都是在家做一顿好吃的,以前我妈就这么给我过的。”
这下裴挽意实在找不到可趁之机了。
她挣扎了一下,最后也只能认命地揉了两把那软嫩,问:“那你想吃什么,满汉全席我可做不来。”
裴挽意的厨艺也就停留在能养活自己的水平,她没空钻研怎么做最好吃,只知道在效率的基础上,稍微提升一下味道,就已经足够用了。
但现在明显是给她出了个难题——这种水平还能跟亲妈的味道相提并论不成?
姜颜林才不管她脑子里在纠结什么,说完就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一次闭上了眼。
留下裴大小姐头脑风暴了一晚上,先前的计划全都泡汤不说,还得从头制定全新的方案,可算是给她无处消耗的精力找到了出口,没再有心思折腾姜颜林。
这一晚上,可算是让人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裴挽意就开车出了趟门,去附近的生鲜超市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等她把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收拾好,一样一样地放进冰箱里了,姜颜林才刚起床,打着哈欠下了楼。
“你买这么多吃的做什么,谁要来吃饭吗。”
这种事最好是早点说,她可以提前安排一下,看是出门躲清闲,还是在楼上戴耳塞睡觉,假装查无此人。
“谁要来吃饭了,我哪里把人往家里带过。”
这是家,又不是酒楼饭馆,谁吃饱了撑的把闲杂人等往家里带。
裴挽意说着,把一袋新鲜切好的牛排放进保鲜袋,塞到了冷藏里,准备晚上就拿它先练手。
看到走过来倒水喝的姜颜林,裴挽意瞄了两眼,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许久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给姜颜林看烦了,直接问她:“到底要干嘛。”
裴挽意现在是多装一秒时间都懒得,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想有了。
索性就凑到她身后,伸手捏住她的腰,以防她待会儿跑路。
接着才蹭着她的颈侧,低声问了句:
“你昨晚上在回谁的消息,为什么不给我看。”
姜颜林喝完半杯温水,将杯子放回桌上,才翻了个白眼。
“我不给你看你就不看了?”
说得好像昨晚上她睡着之后,这人没有偷偷拿她的手机翻个底儿朝天一样。
姜颜林只是懒得戳破,又不是真的瞎了。
裴大小姐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被戳破了也没松开手,一边蹭着她,一边伸手进去捏来捏去,活像是一分钟没捏在手里就吃亏了似的。
“可是我就想听你说。”
偷翻手机给人的感觉就很见不得人,好像她真的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关系一样,只能这么偷偷摸摸的。
说不清为什么,但裴挽意以前做惯了的这些事情,现在是越来越让她难以忍受了,一边忍不住要做,一边又不爽。
裴挽意想着,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扯着那软嫩的地方肆意捏着,带了点逼问的语气,“告诉我,谁给你发的消息,你为什么给这个人寄快递。”
姜颜林一时间险些没想起来她在说什么,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寄快递都是四五月份的事了,你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呢?”
“别转移话题。”
裴挽意的敏锐从来不亚于姜颜林,只是在别的事情上她根本不在乎罢了,不代表她察觉不到。
虽然聊天记录短得几分钟就翻完了,时间跨度也很大,看得出对话的频率非常低,但裴挽意就是看出来了那点微妙的不对劲。
姜颜林对这个人说话的语气,简直乖得不像是她的性格了。
——要不是反复确认了这个人不是祁宁,裴挽意都要怀疑她说分手后就全删好友的话是纯粹的信口开河。
姜颜林也不意外她会抓着这件事不放。
毕竟大小姐的直觉比任何一项能力都卓越,看出来问题是迟早的事,她甚至都没觉得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只是这么快就憋不住来问了,反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看来安全感的显著提升,就是体现在这种得寸进尺的厚脸皮上。
姜颜林想着,在那不安分的手指都快示威着钻进去的时候,才无奈地按住她的手,给了一句正面回答:
“是我初恋。”
话音刚落,那刚消停下来的手就一个用力,挤开了她紧闭的温度。
裴挽意的声音听起来却还很正经。
“是吗,展开说说。”
但是在说的过程里,她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
不说?
不说就翻倍。
第212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二)
Chapter 212
对于“初恋”这个话题, 姜颜林一向没有什么表达欲。
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多么令人不齿的角色,而之后的每一次重提, 都不过是不断加深这样的回忆。
但这并不意味着,姜颜林会讨厌这一段经历。
恰恰相反的是,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 这是令她的自我解构重组的最重要的一块拼图,让她看清楚了自己是什么货色, 在伤人伤己的技能上,又是多么的天资卓越。
往后的每一次回想, 都是一次无声的提醒——
人的愚蠢, 在于重蹈覆辙,死性不改。
你可别再做个蠢货了。
在和黎匀橙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两人因为一见如故,在短短的几天相处里就几乎分享完了各自的重大人生经历。
姜颜林因此知道了黎匀橙的那段堪称“未成年犯罪案件”的初恋,和她后来的每一段病态却又无法避免重蹈覆辙的恋爱。
黎匀橙倒是已经和这些事情和解, 除了对那时候翻脸不认人的前任还很难消解以外, 大部分的经历都已经被她当作故事来谈论。
说完这些,她自然会好奇一句:“那你呢,你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也在很小的时候吗。”
姜颜林觉得,大概是黎匀橙给她太多共鸣,又或者,在不知根知底的人面前反而更愿意分享过去,所以几乎没有多迟疑,就给出了答案。
“她是个对我很好的人, 尽管我对她很坏。”
细数姜颜林后来的每一段感情经历,哪怕将朋友之间的那些包含在内, 她也找不出一段能比这更坏的。
人的愚蠢之处好像就在这上面尽数展现,对你最好的人,承受了你最糟糕的一面。
姜颜林不觉得在这样的事情上,道歉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就像十八岁那年的圣诞节,彻底改变了她对圣诞节这三个字的感知,往后再如何粉饰太平,也早就失去了意义。
在寥寥几次的午夜梦回,辗转难安的清醒梦里,翻来覆去地反刍的,始终还是她在电话那头沉默半个世纪那么长之后,失去所有情绪的一句——
“姜颜林,你真行。”
但许多许多年之后,姜颜林试图从她那里寻找一个曾经憎恨过自己的痕迹,不知是为了公平,还是为了偿还。
却一次次的,得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变过的答案。
“我讨厌过你吗?我怎么不知道。”
短信里短短的一句话,让姜颜林在很长的时间里失去了回答的能力。
她说从来没有讨厌过。
哪怕她们曾经无数次争吵,冷战,又和好。
哪怕一次次的因她而难过,受伤,失望,甚至逐渐心灰意冷。
哪怕这整整十年来,姜颜林始终仗着那一份底气,在任何时候想起她,便拨出那个号码,像个没事人一样再汲取她给的温柔。
她也说,从来没有讨厌过。
“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黎匀橙不明白,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连不喜欢的人都可以在一起,喜欢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错过。
尽管她这么问,也只是一种明知答案却不肯服输的固执。
姜颜林那时候笑了笑,谈论这件事的心情已经再平和不过,就连那些犯过的错,她也都可以坦然地面对。
“——因为在那个年代,弄清楚这种喜欢的性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至少在十年前的中国,大部分人都不明白,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在一个相同性别的人身上感受到的,想索取的,想回应的,到底是什么。”
起初她们都不明白。
当周围的人都是女性,也时常有两个女孩的关系亲密到远超所有人的关系时,她们之间的那些朝夕相处和过界的距离,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以至于时间久了,谁也没有意识到,她们的日常点点滴滴,开心的支点,冷战的结点,矛盾的根源,和一次次的想要靠近所以靠近,一切的一切,早已和恋爱中的伴侣没有差别。
会因为你和另一个人关系亲密而难过。
会因为你给我的特别分享给了别人而嫉妒。
会因为得不到你的陪伴,甚至没被你察觉到这种需求,而暗自神伤。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是恋爱。
却也没有一个人,逃脱掉这一场无名的恋爱。
“那后来呢?”
黎匀橙听得有些难过,不知是想起了过去,还是她本身就具备着天然的共情能力,让她能感受到藏在平静话语下的种种。
姜颜林到这时候想起那些过往,也还是会觉得很荒唐。
可她已经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荒唐。
“我意识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因为身边的某个朋友,比我先看明白。她甚至一直觉得我在谈恋爱,只是对象是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女孩,所以开玩笑地问了我一句,我是天生就喜欢女生,还是因为这个人恰好是个女生。”
那个年代很流行这么一句话,所以姜颜林很清楚,这个朋友没有任何恶意,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但姜颜林却好像一下子被人敲了一棍子,猛地从这个甜美的梦里醒来了。
“我那时候最可笑的地方在于,那一瞬间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被她知道这件事。”
姜颜林想起来都有些啼笑皆非,“我以为她只把我当妹妹,要是知道我对她的喜欢是这种喜欢,恐怕连现有的关系都不会再有了。”
不去戳破,就可以粉饰太平。
不轻易地拿起,就不会有放下的那一天。
姜颜林不明白自己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从何而来,毕竟在那个年纪,她还很少审视自己,反省自己,只凭直觉行事。
所以她选择了不去承认。
像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精明者,又像个数着倒计时度过最后生命的绝症患者,一天一天,就在这样的挣扎和难以解脱的痛苦中,慢慢把自己逼疯。
“——那个圣诞节,是我们最后一次冷战。”
姜颜林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一天的所有经过,可能大脑的保护机制会让人忘记最痛苦的记忆,所以抹平了她对那一天的大部分回想,只留下寥寥无几的片段。
“我很讨厌她跟任何人关系好,哪怕远远不到和我这样的亲密,我也会嫉妒,会因为嫉妒而冷落她,故意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把她给我的东西折现还回去,把她气到也不想来找我。每一次的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但是她最后总会来找我,给我台阶下,甚至哄一哄我,我就会跟她和好。”
姜颜林就是这么矫情又天生懂得伤害人的角色,在还一无所知的年纪,就精准操控着身边人的情绪,却也同样深受其害,最后变成了互相都得不到解脱。
所以在那个圣诞节之前,当她们好不容易熬过又一次的冷战,甚至比以前的每一次都更清晰地意识到,对自己来说这个人有多重要,却又急转直下,再一次患得患失到一步步情绪失控时,姜颜林终于无法再忍受。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但我更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要求她,不要再和别的女孩呆在一起,因为对她来说,可能我和别的女孩是一样的,我不是她的什么人,我没有这样的特权。我甚至没有勇气去向她要求这份特权。”
姜颜林很平静地告诉黎匀橙,这一个由自己主导的结局。
“所以在圣诞节的那一天,当她又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想要哄哄我,和我和好的时候,我撒了个谎,告诉她我谈恋爱了,我甚至已经和对方开过房,就在前不久。”
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支撑。
但姜颜林是个天生的小说家,她的故事编造得浑然天成,找不出任何破绽,甚至真的找了这么一个演员来在她的故事里充当背景板,就为了让每个人都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大家都信了。
只有姜颜林这个故事的创作者兼主演,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的沉浸。
她很困惑,为什么从中解脱之后的自己,还是不快乐。
直到岁月流转,又一个凛冬来临,她的谎言早已在疲于支撑的短短时间内被戳破,信任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失望离去,却还有一个人没有走。
姜颜林很想问为什么,但她也知道,答案早已没有意义了。
只是她没有想过,在十九岁的圣诞节来临之前,自己还是以一种超乎意料的方式,得到了这个迟来已久的答案。
剧烈的争吵,爆发得毫无预兆,甚至有些不顾在场所有人的死活。
姜颜林第一次和人这样吵,情绪化的,口不择言的,一句句伤人的质问从她嘴里扔出去,砸在了那个从未这么生气过的人身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冲我发火,就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
“——可是我真的错了吗?那你告诉我,如果那时候我真的问了你,我说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喜欢,你会和我在一起吗?你敢吗?”
姜颜林的愤怒遏制不住,却不知道到底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最后她问出这句话,甚至是得意的。
就像是知道眼前的人一定给不出答案那样,提前宣告了自己的“胜出”。
直到那同样在怒意中失控的人忽然平静下来,看着她,很轻地,用一如既往的口吻问了她一句:
“姜颜林,你怎么知道,如果你问了我,我不会给出你想要的答案呢。”
“——你都没有给过我回答的机会,就给我判了死刑,不是吗。”
第213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三)
Chapter 213
“……教师节快乐, 以后得叫你老师了呢。”
“——我可没教过你这么大的学生。”
“……这些你要吗,我堂姐让我帮忙带的化妆品,多买了一些。”
“——那肯定得要了, 统统寄来。”
“……这个好吃,低糖低卡的, 减脂期也能吃。”
“——这是什么?你要吃吗, 给你买。”
“……这是我接的商单,你是不是傻。”
短短的聊天记录, 横跨了很长的时间,几乎是一年一两次的联系频率, 对话的内容也再平常不过。
裴挽意翻完之后, 却一宿都没睡着。
甚至不用再去证实什么,她也猜得出来姜颜林和对方的关系匪浅,只是联系的频率实在太低,在这之前她竟然一次也没看见过。
等到“初恋”两个字真的从姜颜林嘴里说出来了,裴挽意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明明早就猜到了答案, 这一秒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地一笑而过。
甚至一瞬间就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 嘴里追问着,手上的动作深入着,思绪却早就涣散了,只有视线还牢牢锁在怀里的人身上,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丁点的迟疑,或是别的。
但她还是那么坦然,给了答案之后就连多一句的解释都不打算说,就好像没有义务, 也不想对自己全盘托出。
裴挽意感受到了她的温暖和湿润,像是本能般地因自己而有的反应。
却一时间索然乏味, 没了吃一顿“早餐”的兴致。
之后的整整一天,两人都没再继续过这个话题。
姜颜林还是一如既往,该吃饭就吃饭,该工作就工作,丝毫不受影响,就像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微妙的变化一样。
哪怕裴挽意一天下来连杯热水都没给她倒过,也没再趁着休息的时候来骚扰她,这女人也一副乐得自在的样子。
看得人无端窝火。
裴挽意索性把工作一收尾,就去了厨房折腾早上买回来的东西,拿了新鲜的牛排出来处理,准备练一练手。
但她越是站在厨房里做着这些事情,看到始终没有主动来开口过的人,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甚至突然觉得一大早忙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是个笑话一样,既没人在乎,也没人领情。
只有一厢情愿。
厨房里安安静静,只有不远处的餐桌前传来的键盘敲打的声音。
无声的停顿之后,裴挽意将手里的刀往砧板上一扔,洗干净手,一把脱掉围裙就往外走。
她路过坐在桌前的人,随口扔下一句“出个门”,就径直换了鞋走出大门,去了车库。
等到她上了车,慢慢开出车库,都要往外走了,那道紧闭的大门还是纹丝不动,一点动静也没有。
裴挽意捏着方向盘,瞥了大门好几眼,还是压不住那股让她异常不舒服的感觉,干脆踩了一脚油门,直接往外开了出去,走得头也不回。
但她将车开出了小区大门之后,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放缓了速度,拿手机点开实时监控的软件,看了眼家里的人在做什么。
这一看,就看到她还坐在餐桌前,一副全神贯注工作的样子,一点都不受影响。
裴挽意气得笑了出来,把手机屏幕一锁,按了关机键,就加快车速扬长而去。
姜颜林一直写到天快黑了才暂时告一段落。
她摘下耳朵里的降噪耳机,放回了耳机盒里,站起身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抬头扫了眼客厅内,却没在一楼找到人。
这个点,某人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健身,姜颜林也没太在意,去了卫生间上厕所,顺便洗洗脸,把一身的疲倦给洗掉,提提神。
直到她从浴室里出来,路过厨房时看到了砧板上处理到一半的新鲜牛排,才意识到了什么。
姜颜林走出院子,站在泳池边上看了看对面的健身房,里面也空空荡荡的,像是整栋房子里一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叹了口气,拿手机出来给突然闹离家出走的大小姐打电话。
等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那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姜颜林才挑了挑眉,平静地把电话给挂了。
——这狗脾气,真是越来越会借题发挥了。
姜颜林原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没想过裴挽意会因为这件事生闷气。
在她看来,十年前就无疾而终的感情,如今早已变成了和爱情无关的东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个初恋呢。
所以她以为就算自己不去解释,裴挽意也是能明白的。
过去的早就过去了,哪里会影响到现在。
但显然,姜颜林低估了裴大小姐现在的小心眼程度。
十年前的事情也要介意成这样,甚至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还把手机关机了,给她能耐的。
姜颜林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最近开始对中国互联网有了兴趣,上网看了一些国内女同的生态,开始有样学样了。
还是去其精华,取其糟粕的学习方式。
再这么下去还得了。
姜颜林可不想惯着她,给她下一次变本加厉的底气。
既然手机关机了,那就也不用打电话找人了,反正明天周末,想出去就出去呗,有本事最好周一再回来。
这样她就可以一个人在家过个生日了,倒是清闲。
姜颜林转身回了客厅,打算径直上二楼去书房里打打游戏。
至于晚餐——都没人做晚饭了,她还不如干脆就省掉一顿晚餐,就当是这段时间被喂胖了两斤的补救,坚持一个周末不吃晚饭说不定就瘦回去了。
只是脑子里这么想着,但在路过厨房看到砧板上的那块新鲜牛排时,姜颜林还是脚步一顿。
这块牛排一看就是肉质很好的上等牛肉,早上买回来已经放冰箱里一天了,再不吃就真的浪费了这么新鲜的肉质。
姜颜林看了半晌,最后还是走进了厨房,把一旁的围裙拿起来穿上,撩起袖子,洗了洗手。
她捏了捏牛排的肉质,就拿起砧板上的那把刀,手起刀落地将牛排切成了均匀的长条,再挨个装进耐热保鲜袋里,起锅烧水,开始低温慢煮。
许久没这么做过了,姜颜林中途还停下来擦干净手,拿手机看了看备忘录里记的菜谱和教程,一边看手机,一边找到所有需要用的食材和调料,又拿了点干香料出来,放到台面上备用。
低温慢煮讲究温度不能过高,她一直站在灶台旁边,不时给锅里加点冷水来控制温度,一直到保鲜袋里的牛排煮得变了色,才关了火,取出保鲜袋来,用厨房纸仔细地擦干牛排上的水分。
再将调好的调料在上面抹匀了,做了一套“按摩”,最后放到烤盘上撒上香料,等着烤箱预热完送进去。
手机震了震,姜颜林洗完手擦干,就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一封邮件的弹窗提醒停在屏幕上,看到那一行并不算陌生的标题文字后,姜颜林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倒也不是不开心,就算不是第一次收到这封邮件了,她也还是会为此而感到开心,毕竟这是一次念念不忘的回响。
但要说有多巨大的情绪起伏,好像也没有。
当一件事已经变成既定事实,姜颜林只会用最平静的心态去接受,去面对。
烤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她回过神,把手机放回台面上,端起旁边的烤盘就打开烤箱塞了进去,再关上烤箱门,设定好了时间。
刚做完这一步,大门的门铃声就响了。
姜颜林有些无言地抬头看了一眼。
——回来得还真是时候,不早不晚的,就跟盯着监控掐着时间一样。
还非得按门铃。
姜颜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在门铃声又响了一次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才踩着拖鞋到玄关,伸手打开了门。
正要抬手直接敲门的女人动作一停,看到姜颜林之后显然愣了一下,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问:“裴挽意不在家?”
姜颜林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已经隐约猜到了她是谁,却也只是礼貌地拉开门,先给了她进门的空间,才回答:“她刚刚出去了,要先进来坐会儿吗?”
裴莉琇仔细打量了她一圈,才笑了笑,踩着高跟鞋直接进了门,一边环顾室内的装修风格,一边道:“她跟你说过我要来了?”
姜颜林关上门,走到吧台前拿了杯子出来,问:
“热水可以吗?”
裴莉琇随意地摆摆手,“不用了,我晚上不喝水。她有没有说去哪了,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开机,一天天的还是这么让人不省心。”
她穿着身小香风的套裙,虽然保养得很好,但看得出来比裴挽意大了不少岁数,很有长姐的姿态。
姜颜林没接她的话,还是倒了一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开口道:“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要不先坐会儿?”
裴莉琇已经打量完屋子里的环境,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嘴上却说了句:“她到了国内,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说着她在沙发上一坐,又看向了旁边的姜颜林。
略显探究的目光将姜颜林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她才笑了笑,问:“你是那个作家吧,你叫什么来着?”
姜颜林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礼貌地回了句:“叫我小姜就好。”
裴莉琇点点头,倒是对她还挺顺眼的。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刚刚一瞬间还以为认错人了。平时都怎么保养的,能不能传授一下经验。”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像是恭维话,又像是真的挺好奇的。
姜颜林就笑了笑,回答:“就是正常护肤,健康饮食和保持运动。”
裴莉琇才不信这些官方说法,觉得她肯定是不想透露,但也没了追问的兴致,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香气后,又问了句:“你在做什么呢,这么香。”
姜颜林已经没了吃晚饭的胃口,索性起身走向厨房,一边回答:“我在烤牛排,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尝一尝?”
裴莉琇晚上不吃东西,更何况她来这一趟是有正事,没解决的情况下哪有心情吃饭。
“我就不用了,你吃吧。”
她刚说完,就看着姜颜林从烤箱里端出来烤盘,那股香气更浓了,直直地扑过来,一下子给人勾出了食欲。
但裴莉琇刚说完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改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烤好的牛排放到盘子里,分了两份出来,一份放到了桌上,一份塞进了保温盒里。
显然是没有自己的份了。
裴莉琇只得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又看了眼时间,忍不住问:
“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平时这个时候不该下班了吗,还有关机不接电话,也是正常的吗?”
该不会是给她电话拉黑了吧。
裴莉琇想着,就干脆说:“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姜颜林没说什么,直接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外放给她听。
听到还是关机的播报声后,裴莉琇也只得作罢,按捺住焦躁坐在沙发上,没话找话地跟她闲聊。
“对了,你俩什么时候回波士顿,不是要结婚了吗?”
姜颜林刚要拿起餐叉,闻言动作一顿。
几秒后,她神色平静地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人,问:
“我看起来不像二十多岁的人吗?”
裴莉琇不知道她怎么答非所问的,但本来也就是没话找话,随口回了句:
“像啊,所以我问你怎么保养的,完全不像三十六岁的样子。”
说着,她又像是意识到这话太直接了,连忙找补了句:
“我也是听说的,你不是比裴挽意大了十岁吗。”
裴莉琇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最后干脆生硬地拐了个弯。
“——不过你们也挺童话的,初恋还能谈到结婚。我和我老公也是初恋,现在感情都早就不如以前了。”
她说着,半是感慨,半是真情实意。
因为公司的事情心急如焚地飞来中国的裴莉琇完全没有意识到,从她进门开始,她就真的认错了人。
也丝毫没能预料到,她的这几句无心的话,让所有事情走向了一个怎样失控的发展。
第214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四)
Chapter 214
姜颜林不喜欢时时刻刻怀疑一个人的感觉。
疑心病会让人变得敏感且情绪化, 除了徒增负面情绪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她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已经设立了重重铁壁, 每一段关系她都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去进行筛选,这样一步步建立的交际或者更亲密的关系, 要是还用时时刻刻的疑神疑鬼去对待, 未免活得也太太累了。
所以当她选择了给予一个人突破重重高墙的权利时,就会同样给出对等的信任。所谓“疑人不用”, 从信任建立起的那一刻开始,姜颜林就很少再会去轻易推翻这难得打下的基石, 毕竟这种怀疑只会伤人伤己。
而有时候, 刨根问底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人就都会有秘密,是秘密就必然不可告人。
那她又何必去掘地三尺,粗暴地掀开别人努力想要隐藏的个人隐秘。
所以哪怕并非没有察觉那些蛛丝马迹,哪怕已经无意间窥探到了冰山一角,哪怕有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洋洋洒洒地揭开了谜底。
姜颜林也还是, 选择了保持缄默。
那天晚上, 裴挽意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裴莉琇早就等不下去,留下几句话就离开了。
姜颜林缩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回复几句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大门密码锁打开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反应,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将消息回复了出去, 才侧头看了眼玄关。
还穿着下午那身衣服的裴大小姐正在换鞋,看上去倒是还算平静, 她换上拖鞋就走进来,去了旁边的浴室洗手。
姜颜林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久久没有动作。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了又停,中间不知道隔了多久,一阵安静之后,响起的是花洒放出热水的声音,混在电视机传来的声音里,倒是让这空荡荡的屋子显得没那么静了。
姜颜林裹着毛毯,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就听着这声音闭上了眼,靠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里开着暖气,再加上暖和舒服的毛毯,这么一睡过去就很难再醒过来,直到一点冷空气从双脚下钻进来,带着点温度的指腹捏住了她的脚踝,姜颜林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刚洗完澡出来的人正跪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捏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放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贴在了脚踝上,姜颜林醒了醒神,抬眼看过去,就见她动作灵巧地,将一条银闪闪的链子系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链子上挂着一颗吊坠,是血红色的宝石,切割得很精巧,一半是心脏的形状,还有一半——
姜颜林看了半晌,才看出来那是个大脑的轮廓。
脑子和心脏拼接在一起的东西是什么。
不就是恋爱脑吗?
银扣“咔哒”一声细响,这条脚链就被系在了姜颜林的脚踝上。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道:
“谁是恋爱脑?”
裴挽意看着这雪白的脚踝和血红色的宝石,灯光下折射出的白嫩和红真是再配不过,就和她设计时预想的画面一模一样。
她笑了一下,很淡的笑,在脸上一闪而过。
“这是诅咒,我找人做过法,谁戴了谁就会变成恋爱脑。”
裴挽意说着,终于抬头看向她,和那双眼睛目光对接。
“姜颜林,你现在要变成对我死心塌地的恋爱脑了。”
她神情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认真。
姜颜林就扯了扯嘴角,问:“真的这么有用?”
要真是这样,那可得批发个十几条。
不然哪够用的。
裴挽意捏着她的脚踝,一路摩挲着,在一阵沉默中冷不丁抓住她的小腿往下一拽,将她整个人都拖过来,敞开着腿躺在了自己的身上。
姜颜林刚睡醒,还有些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黑色的绳子,将她的双手绑住按在了头顶,又将绳子的另一端从后面绕过来,系在了她的大腿上,让她被迫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裴挽意神色平静地捏着她的大腿,撇开那薄薄的布料,整只手贴着揉了揉,就用力分开,将她最喜欢的那个鹅黄色长形一点点推进去,再按了电源开关。
姜颜林这下彻底清醒了,身体本能地挣扎起来,想要躲开。
裴挽意毫不费力地单手按着她,不让她动弹,再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才开口道:“时间快到零点了,姜颜林,你许个愿吧。”
她说着,从旁边又端出来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金黄色的蜡烛。
裴挽意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开口让智能音箱关了吊灯,将蛋糕递到了她的面前。
火光映出了姜颜林这一刻的狼狈,两条腿大开,双手被绑住,没入了三分之二的鹅黄色一阵阵地震颤,让毫无准备的身体迅速失守,接连不断地打湿了毛毯。
裴挽意几乎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的模样,再用膝盖抵住鹅黄色的末端,不让她有机会将它挤出来。
“宝宝,生日快乐。”
裴挽意看着她,轻声道:“愿望我帮你想好了,跟着我念好不好。”
姜颜林没想到她出门一趟就变成这样了,但所有的反抗和发火都被那膝死死抵住,示威般缓缓地来回顶着,弄得她毫无集中注意力的办法。
身体又一次轻颤着抖了几下,打湿了裴挽意的膝盖,她却像是看不见一样,开口道:“你今年的愿望是——”
她端着点着蜡烛的蛋糕,目光牢牢锁着姜颜林那张难耐到极点的脸,微微一笑。
“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要被我操。”
话音刚落下,被绑住双手的人猛地紧绷着抖了抖腰肢,比先前更剧烈地痉挛着。
大片的温热弥漫在两人的身上,裴挽意很喜欢她的反应,一只手端着蛋糕,一只手抚上了那轻颤的边缘,又慢慢往上了半寸,捏住了她的脆弱。
“乖,再不许愿,蜡烛要燃没了。”
裴挽意轻轻一个用力掐住,给了她小小的惩戒。
姜颜林拧着眉头,呼吸声遏制不住地漏出来,随着更多涌出来的那些,一阵又一阵,将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拉扯得七零八碎。
那只手又用了点力气,缓慢地折磨着她,逼迫着她。
姜颜林承受不住短短时间里的这么多次,终于还是妥协般开了口。
“……我今年的愿望是。”
她难耐地喘着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挽意按住了她,“在心里说,你告诉我的,说出口就不灵了。”
不说出来,你又怎么知道我许的愿望是什么。
姜颜林很想翻一个白眼,但在那蠢蠢欲动的手指的撩拨下,还是飞快地闭上眼睛,几秒后才睁开。
“……我许完了。”
裴挽意看了眼正要燃到底的蜡烛,将蛋糕递到她面前,看着她乖顺地呼出一口气来吹灭蜡烛,才略感满意。
“好乖。”
她拿手指蘸了点奶油,在黑暗中伸手撬开姜颜林的唇,直至口腔深处,用手指搅动着,将奶油涂抹在了她的湿润里。
就这么象征性地“吃”了蛋糕,裴挽意才放下东西,俯身将她抱进怀里,一只手伸过去握住那一点鹅黄色,动作没有半点预兆。
姜颜林毫无防备地叫了出来,又在下一秒用力收住了声音,被迫在断断续续的闷哼中挣扎起来,想要从她怀里逃离。
裴挽意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钳制着,神色平淡地听着她的呼吸,让所有的疯狂都在安静中攀升着,直到怀里的人再也收不住声音,在耳边难受得哽咽起来,她才抚摸着那背脊,哄了一句:“放松一点,时间还早呢。”
这一句话,的确没有起到半点安慰人的作用。
姜颜林好几次都快被她搞得要疯了,却咬死了嘴唇不肯说半个字,无论是破口大骂,还是服软求饶。
裴挽意就像是要看她能强撑到什么时候一样,气定神闲地一点点将她打开,再深深索取。
直到不知道第几次在她手里颤着出来,姜颜林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骂了一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裴挽意在黑暗中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和满是汗水的脸,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懒得过问一句呢。”
逼到极致了,不也还是能被掰开嘴,露出柔软的、鲜艳的颜色。
可是——
“姜颜林,是不是只有看到我发疯了,你才愿意过问一句。”
裴挽意俯身压在她身上,捏住了她的下巴,要她看着自己。
掌心里的这张脸被折磨得梨花带雨,不知道是难受得掉眼泪,还是因为别的。
裴挽意看得整个心脏都针扎一样,却又有一股无处宣泄的愤怒,被压抑在极致的冷静中,慢慢地质变。
“你总是有把人气疯的本事。”
姜颜林忍住了用力踹开她的冲动。
“裴挽意,你不要小题大做,就这么点事情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疯吗?”
裴挽意却认真地看着她,反问道:“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每次都这么气我,就是想看我为你发疯的样子,怎么,我表现得不够让你满意吗。”
姜颜林顿了顿,在这点喘气的余地里努力平复着身体的反应,没有接她的话。
裴挽意可不想放过她。
“要是还不满意,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你才满意。”
裴挽意捏着她的下巴,指腹在那白嫩肌肤上摩挲着留下了红痕。
“是不是要我无时无刻不围着你转,被你主导所有的情绪起伏,满脑子就想着你一个人,要我的欲望都是你,看不到你就会发疯,甚至看到你和任何人关系亲密都恨不得把你关起来,把你的网切断,让你永远别想再去勾引任何人。”
姜颜林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纠正了一句:
“和朋友联系不叫关系亲密,更不是我勾引别人,我的手机都给你随时查岗了,你还要这么颠倒黑白,不觉得很荒谬吗。”
裴挽意完全不上当,“你手机里隐藏了多少东西,你敢说吗?”
姜颜林觉得要追究这些就很没意思了。
“怎么,我不能有自己的隐私吗?”
她看着裴挽意,扭头就挣脱开了她的手,冷淡地问:
“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有隐私吗。”
裴挽意半点神色的变化也没有,目光盯着她许久,才毫无波动地回了句:“我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但你在乎过吗。连我出门你都不会过问我去哪了,这么晚回来,你又关心过一句吗。”
姜颜林真的厌烦了她的这些强词夺理。
“你把手机关机一晚上,你问我关心过没有?”
裴挽意的表情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姜颜林却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些无意义的对峙了。
“——你大姐今晚上来找你,等了你三个小时没等到,让我转告你一句,有空了给她回电话。”
她说着,抬腿挤开身上的重量,挣扎着要从这桎梏里脱离出去。
裴挽意沉默了片刻,抬手扯开了她手腕上绑着的黑绳,拿过旁边的毛毯将她裹住,才问了句:“她有没有为难你?这人说话一向不好听,你不用理她。”
在某方面,裴莉琇恐怕是最像裴中书的那一个,但这两人的关系却是最水火不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同类相斥。
姜颜林揉了揉手腕,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她对我挺客气的,可能是把我当你女朋友了吧,指望着我跟你说几句好话呢。”
这话已经说得有些难听,不像姜颜林平时的做事风格。
裴挽意却只听到一半就不想听了,连带着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猛地翻涌上来,让她冷冷地说了句:
“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你只是我的炮友,让她别来烦你。”
空气安静了几秒。
姜颜林抬头看向她,片刻后才笑了笑。
“好,下次知道了。”
第215章 圣诞节来了
Chapter 215
姜颜林很难提前想象到, 自己的二十七岁生日会是这么度过的。
谈话的不欢而散之后,裴挽意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将她一把从沙发上抱起来, 放到了那张木制餐桌上,换了另一种方式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起初姜颜林还有力气骂她几句, 到后面意识到她就是单纯地不想让自己好受之后, 索性也放弃了无意义的反抗和怒骂,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被压在餐桌上, 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没能得到解脱。
到后面她甚至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身体完全被夺走了控制权, 痉挛颤抖都不由自己做主,只剩下一次次的紧绷,再到没有任何能出来的东西为止。
但直到筋疲力尽地闭上眼,姜颜林也没有开口问过一句。
——你的这些愤怒,到底是因为什么。
人很难做到轻易推翻自己的认知。
因为会动摇到最根本的信念, 包括对自我的信心, 和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姜颜林不认为自己的感知能力会出现问题。
裴挽意身上的一切,都是无比鲜活的,那些情绪的爆发和日常点点滴滴的细枝末节,都无法被定义为虚假的。
要是真的能做到,那一定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比如她其实已经死了很久了,只是大脑还被保存着,被缸中之脑的实验者设定了一场栩栩如生的虚幻人生。
——只有这样,大脑才能被蒙蔽得这么彻底。
所以要么她的人生是假的, 世界是假的。
要么,她感知到的一切, 就都是真的。
正因如此,姜颜林才选择了保持缄默。
除非一切符合逻辑的证据链摆在她的眼前,否则她便不会开口质问。
又或者,等裴挽意亲口告诉她这样一个结论。
那么无论它是不是真相,姜颜林都会接受她的选择。
只是姜颜林也并没有预想到,在她保持缄默选择等待的第一天,就得到了这般前所未有的“进展”。
将她原定的所有计划,都搅合得摇摇欲坠,即将天翻地覆。
变化发生得转瞬之间,又悄无声息。
圣诞节前,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姜颜林的项目临近尾声,店铺的事情也异常繁琐,还有税务等种种令人头疼的事情等着处理,让她每天忙得没有空再去想任何无关的事。
裴挽意也一下子就忙得没了人影,不是起早贪黑地出门,就是在工作室里开一天的会,打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邮件,忙不完的工作。
两人似乎默契地选择了把时间都投入到工作里,忙得甚至没有人再有空做饭做家务,裴挽意索性把以前的家政阿姨聘请了回来,定期采买东西,打扫卫生,再按时做好午餐和晚餐留在保温箱里,等她们忙完了再吃。
冬季的晴天一点点变少了,姜颜林索性也换到了楼上办公,饿了自己下楼吃点东西,再接着回去忙工作。
有时候整整一天下来,她几乎和裴挽意碰不上面,无论裴挽意在不在家。
就连晚上也逐渐变成了谁忙完了谁先睡,筋疲力尽的人几乎是到了床上倒头就睡,连句话也没力气说。
但偶尔半夜里,姜颜林还是会被折腾醒,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就能看到一言不发地按着自己大腿的人,或是埋着头的毛燥燥的脑袋。
姜颜林并不排斥这样解决生理需求,甚至有时候,越是在白天忙得半死不活,她就越想要在裴挽意身上发泄出来,哪怕从头到尾两个人连句话都不肯说,只是纯粹地做着,用身体和欲望来交流。
裴挽意在她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重,就像是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一样,一天天地留下了更清晰可见的红痕。
某一个早上姜颜林醒来,冷不丁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时,都还有些恍惚,险些要分不清时间。
直到接电话的人回到卧室里,见她站在镜子前发呆,忽然伸手将她拉过去,按在洗手台前就拽下了她的内裤。
姜颜林听着她接电话的对话声,一言不发地忍住了所有声音,只在某一个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会晃神一瞬间。
而身后的人究竟是用怎样的目光看着她,一下下地将她逼到极致,再一次次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
姜颜林也无从得知。
在这样看似相安无事的平静中,圣诞节眨眼间就快到来了。
这一天的中午,两人难得在同一个时间忙完,下楼吃午饭。
饭桌上安安静静,只剩下筷子和碗的碰撞声,和轻微的咀嚼声响。
家政阿姨做的饭中规中矩,两人都不是很吃得惯,但有的吃已经不错了,谁也没有在这种时期还挑剔。
裴挽意一直都是先一步吃完饭,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端起水杯喝了两口热水,等姜颜林也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
“我待会儿要去赶飞机,家里有点事情,得回波士顿一趟。”
两人已经很久没将时间花在闲聊上,最近这些日子,基本只在有事的时候这么简单提一句,更多的时候则是什么也不说,忙完就躺上床,有精力就做一次,做完了再各自翻身入睡。
姜颜林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口温水,才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这种事不用通知我。”
对面的人好长时间也没再开口一句。
姜颜林面色平静地喝着水,又将最后一点东西给吃掉了,才端起碗筷走到厨房里,放到了洗碗机中。
家政阿姨会定期来打扫收拾,但能自己处理的部分她随手就做了。
仅限于自己用过的碗筷。
她站在厨房里收拾着,似乎全然不在意餐桌那边的动静。
直到脚步声径直上了楼,姜颜林才靠在一旁的料理台边沿,盯着工作中的洗碗机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快又或者其实过了很久,收拾完行李箱的人下了楼,一言不发地提着箱子走到了玄关,一身轻便的衣服,头发随意披散着,垂头在玄关换鞋。
等换完鞋,裴挽意才将大衣外套穿上,提起旁边的行李箱,拿出手机看消息。
李杉已经快到了,她瞥了眼厨房里那道连头都没回过的身影,就收回视线,拧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锁落上的声音响过之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姜颜林回过神,把洗碗机里的碗筷拿出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走到餐桌前把一桌的残羹剩饭都端起来,该倒掉的倒掉,该清理的清理,再把脏盘子和碗筷都放进洗碗机。
等餐桌和厨房都收拾了干净,她才擦了擦手,转身上了二楼。
从衣帽间里找出自己的衣服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拿行李箱出来装上东西也不费多少时间,姜颜林大概估算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花了半个多小时整理完行李,就换了身出门的厚衣服,再简单打理了下头发,就拿出手机来订了机票。
虽然临时订票买不到时间上特别合适的航班,但她今天运气还不错,买到了价格合适的直飞,只是要等到深夜起飞。
姜颜林索性打了车,拿上行李先回了趟自己的公寓。
走之前她检查了别墅里的所有电源开关,把能关掉的都给关了,又给家政阿姨发了消息,给对方放了假,才一路回了自己的公寓。
这么久没回来,屋子里一股灰尘沉淀的味道。
姜颜林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所有窗户,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来通风透气,又用防尘布把一些家具都给盖上,才拿上了杂物间的那个上锁的小盒子,装进行李箱带走。
关门之前,她看了一眼屋内的摆设和样子,片刻之后才转身离开,打了车去机场。
夜幕降临,平安夜的色彩已经席卷了整个城市,将圣诞节的气息装点了每个角落,这一路上睁眼闭眼都是红的绿的,张灯结彩,就连铺天盖地营销的圣诞集市也不再是稀罕的地方,只是上网随便看点什么资讯,都会刷到相关的信息。
姜颜林却把圣诞集市的商单邀约全给推掉了,理由是忙不过来。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她觉得圣诞集市真的很无趣,只是换个名目高价卖地摊货罢了,人还特别多,一不小心就会引起踩踏恐慌。
与其花时间去这种地方,还不如随便找个能喝酒聊天的小店,都好过这么人山人海的。
不过今年的圣诞节没有人来约她喝酒,朋友们不是成双结对,就是默认她“不方便”去聚会,连线上的酒局都识趣地没有邀请她,怕她不好拒绝。
姜颜林倒也乐得清闲,毕竟这段时间的她真的太累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社交。
有这个空闲,倒不如去做点真正该做的事情。
姜颜林一路到了机场,按部就班地过安检,在候机厅等着登机,顺便看了眼好友们的动态,关心一下大家今天都在忙什么。
林小七和黎匀橙自然不用说,已经出门去约会了,其他朋友有时差,不是还没起床,就是在度假的路上,一时间全世界都在圣诞节的氛围下忙碌着,只有她,还是这么的不喜欢这个节日。
登机之后,姜颜林随手回了几条重要的信息,就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戴上眼罩提前开始休息。
飞行时间不长,但落地之后早已经赶不上地铁末班车,姜颜林打了专车,一路上跟某个正好有空的朋友打电话聊着天,一小时后安然无恙地在凌晨两点过到了家门口。
她提着行李箱,伸手按开指纹锁的时候,已经尽可能放轻了动作。
但还是在进门几分钟后,吵醒了睡眠一向很浅的人。
她妈披着外套从卧室里出来,见她大半夜的回来了,有些惊讶,但也见怪不怪了,只问了句:“你咋回来得这么早?”
这才年底呢,离春节还早得很。
姜颜林从鞋柜里拿了自己的拖鞋出来,一边换鞋,一边回答:“我可能二月就得走,趁着最近有空回来一下,就当提前过年了。”
虽然往常她过年也不一定会回来就是了。
“学校通知书下来啦?这么快。”
薛女士也是个怕冷的体质,却没开外面的空调,缩着脖子在客厅里站着,姜颜林就打了个哈欠,回了句:“我洗澡睡觉了,明天再说。”
她就“哦”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卧室里继续睡去了。
姜颜林累得没什么力气,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回了主卧里往床上一躺。
这么久没回来了,卧室里还是干干净净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一点怪味都没有,全是洗衣液的味道。
她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翻身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在久违又熟悉的环境里慢慢放松了下来。
脑子里那些杂乱的东西似乎也暂时被按下了静止键,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姜颜林在被子里又翻了个身,一点点地,努力在这个平安夜里进入了梦乡。
又在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之后,被一通语音电话吵了起来。
姜颜林迷迷糊糊地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这么接了电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视频。”
姜颜林闭着眼睛,好几秒都没什么反应。
裴挽意就又说了一遍:“开视频,让我看看你。”
片刻的沉默后,姜颜林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才早上九点过。
短短不到20个小时的时间,这人就又有精力来折腾自己了。
姜颜林缩在被子里,在挂电话继续睡觉的选项上思考了许久,才不怎么情愿地睁开眼,手指点了屏幕,开了摄像头。
屋子里拉着遮光窗帘,就着手机这点荧光什么也看不见,只够看到她一张脸。
裴挽意那边也大差不差,晚上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亮着床头的台灯,映出了复古欧式的装潢,和她散着头发和衣领的模样。
她掐着一支烟,看到姜颜林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才稍稍放松地往后靠在床头,目光露骨地从她脸上一寸寸扫过,开口道:
“我想做,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姜颜林缩在被子里,几秒后才问了句:
“非得现在吗。”
裴挽意的语气理所当然,“就现在。”
就好像她打这通电话的唯一目的,就是要隔着十三小时的时差来一次Phone Sex一样。
姜颜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半晌后才无声地叹口气,将被子拉下去了一点,撩起了睡衣的衣摆,露出大半个身体。
她看着手机屏幕,忽然道:“把你衬衫也脱了。”
裴挽意就笑了笑,把烟灭在了烟灰缸里,一把扯开身上的衬衫,大大方方地给她看。
姜颜林看着屏幕上那一片暧昧光线下的若隐若现,伸手钻进睡裤里,任由呼吸声从麦克风里传过去。
裴挽意的声音很快也难以压抑下去,伴着一两句过于直白的挑弄,从扬声器里传过来,直达姜颜林的耳边。
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实际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只要有对方的声音在耳边,似乎视觉就只是助兴的燃料,而非真正的火苗。
姜颜林有些迫切地挤占进去,又将这些反应和本能都透过麦克风给她听,就像是她们之间只剩下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手机那头的人一句一句地落在她的感知上,仅仅只是平淡的言语,就足够姜颜林轻易地到达。
“到的时候为什么不出声。”
裴挽意看着她的脸,几乎是命令般。
“姜颜林,叫我的名字。”
但姜颜林已经爽过了,才懒得搭理她。
“我完事了,睡了。”
裴挽意就无奈地笑了一声,“用完就扔,坏女人。”
姜颜林也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她那边的卧室门被人敲了敲。
下一秒,裴挽意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却勉强忍住了,只匆匆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说完,她就关闭了麦克风,将手机放到了床上。
直到姜颜林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也没等到她回来。
再醒来时,语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
第216章 匆匆的电话
Chapter 216
回家之后的生活变得更缓慢了些。
吃饭有亲妈安排, 家务事不用操心,还能每天傍晚悠悠闲闲地下楼遛个弯儿,呼吸一下远离大城市的空气。在这种节奏下是个人都会开始犯懒。
姜颜林按部就班地白天在电脑前忙工作, 把该收尾的事情一件件解决,到点就出来吃饭, 和饭桌上的两个人闲聊几句。
薛女士几年前找了个伴儿, 男方离异有孩子,子女都各自成家了, 一个人做点小生意,为人还算正直仗义, 除了很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让人不太舒服之外, 这些年相处下来倒是相安无事。
姜颜林本以为他们会简单办个婚礼领个证,她妈却说:“搭伙过日子而已,费那个劲儿干什么,哪天过不下去了还得离,多折腾啊。”
所以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领证, 各自的房子车子分得很清楚, 在资产和法律上都没有任何的绑定。
就连对方的子女也很少和这边来往,一个是没什么假期的军人,一个在外地定居,工作家庭都很忙,一年恐怕也见不到一次。
姜颜林觉得这样挺好的,没有深度绑定的关系就是最轻松的关系,更何况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吵吵闹闹没少过, 却比那些领证结了婚的人过得还稳定。
两年前外婆动手术的时候,亲舅舅躲着麻烦, 这位没有血缘关系也没领证的叔叔却十分尽心尽力,到姜颜林赶回国之前都放着工作没管,每天在医院守着。
对姜颜林来说,自己亲妈有个伴儿,在生活上能有人搭把手,不让她一个人太孤独,平时闲着打打麻将,偶尔和朋友出去玩一趟,每个月收租加上退休金,和自己给的一点生活费,能比上班族的收入还高,过得舒服自在,就已经是最好的退休生活。
这样她也可以放心地走很远。
“怎么要提前去啊,之前不是说二月底再走吗?”
吃过晚饭,叔叔在洗碗,薛女士削了个苹果,分了一半给姜颜林,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闲聊。
姜颜林通常不会跟她解释太多,都简单概括几句:“海审的房子都不太好,租约还都是两年起步,签了就很难解约。我还是打算提前去那边实地看房,看好了再租。”
她妈就问:“那你不是要住酒店了?多费钱。”
“花这点钱确保后面的房子没有问题,还是值得的。”
要是真的租到了有问题的房子,那才是糟心又费钱。
姜颜林吃着苹果,她妈瞄了她两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厨房那边,确定那边的人听不见,才压低声音问了句:“那你这次谈的那个,对你出去留学的事儿咋看?她同意不?”
姜颜林觉得这个问题挺好笑的,“她同不同意跟这件事没啥关系吧。”又不会影响到她的决定。
薛女士就白了她一眼,“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有事情好好商量不行,非得这么说话。”
姜颜林不想聊这些,正巧手机震了起来,有语音打进来,她连看都没看就起身说了句:“我去接电话。”
接着就拿着手机一路回了房间,反锁上门,躺到床上后才接了语音。
“在做什么呢,这么久才接。”
裴挽意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看起来在浴室里,手机放在面前,手里拿着牙刷和牙膏,像是刚起床洗漱。
圣诞节之后的这几天,她倒是每天都会打至少一次视频过来,有时候不方便就打语音,活像是在查岗。
但姜颜林知道她这段时间一定没看过家里的监控,否则早就该发现自己不在家了。
房间里没开灯,姜颜林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口说了句:“我回了我妈这边住几天,刚在和她说话。”
裴挽意给电动牙刷挤了牙膏,闻言顿了顿,抬头看着手机屏幕,才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姜颜林抱着被子,脸靠在枕头上,只在屏幕里露出半张脸。
她没什么情绪地回答:“三四天了吧。”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将牙刷塞进嘴里,默不作声地洗漱刷牙。
一旦没人说话,安静下来的氛围就异常滞缓,就像是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姜颜林靠在枕头上,听着那边传来的电动牙刷的震动声,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
她合上眼睛,在慢慢变得暖和的被窝里放缓了呼吸。
水声哗啦啦响起,又在不知道多久后停了,手机里传来一句:“我得出门了。”
姜颜林没睁开眼,只“嗯”了一声,等着她挂断。
几秒后,还没挂掉的通话里又响起裴挽意的声音。
“想不想看电影?我大概中午回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片刻后,姜颜林睁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张脸,轻声回了句:“好。”
裴挽意就笑了笑,“那我出门了。”
说完,她挂断了通话。
姜颜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那边的中午还有起码四个小时,她索性定了个四小时后的闹钟,就放下手机继续酝酿睡意。
这一次,脑子却没那么困了,让她在床上翻了几次身也睡不着,最后只能又爬起来到电脑面前,把还没处理完的店铺账本和报税单又找出来挨个看。
一旦进入工作的状态,时间就过得飞快。
当手机上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姜颜林抓紧时间解决完手里的工作,就拿起手机把闹钟关了。
她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点开平时看电影的网站,开始浏览最近的新电影。
这段时间太忙碌,姜颜林都快想不起来上一次好好静下来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
她翻了几页最新上流媒体的影片,大概找了几部还算感兴趣的出来,开着标签页放在一旁,等待会儿打了电话再决定看哪一部。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姜颜林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浴室里洗漱。
家里人都早就睡了,她放轻动作刷牙洗脸,又简单冲了个澡。
头发昨晚上才洗过,姜颜林冬天只想偷懒,索性省了这个步骤,做了护肤就回到卧室里。
一开始,她还坐在电脑前等。
一小时后,她就关了电脑和屏幕灯,直接爬到床上躺下,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小时,姜颜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把免打扰关了就放下手机,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但这一觉睡得异常平稳,没有被任何动静打断。
反倒是她中途自己醒了几次,又在几分钟后继续睡回去,一觉到了天亮。
在家里的早饭很简单,水煮蛋和无糖豆浆,再加一片全麦吐司。
姜颜林吃过早饭又回卧室躺了回去,准备把这一晚上缺的觉再给补回来,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候震了起来。
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久,等第三通语音打进来,才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接通。
“你醒了吗?我忙到下午才回来,怕你睡了就没吵你。”
裴挽意的脸隐藏在昏暗的卧室里,整个室内只有墙上的壁灯亮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醒了,但是准备再睡一觉。”
裴挽意就“哦”了一声,好半晌之后,才说:“那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姜颜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过了几秒,开口问:
“要做吗。”
裴挽意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分明,许久之后,她似乎是叹了口气,却又平淡地回了句:
“衣服脱了,打开给我看。”
视频通话的Phone Sex和真正的触碰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没有实感,没有体温和呼吸的交融,甚至有时候让人觉得是无意义的。
但某种程度上,它又是比真实的触碰更让人难言的感觉,像是羞耻的被放大,又像是自我的释放也没了约束。
每天至少一次的视频通话最后也变成了欲望的发泄。
姜颜林甚至不再问她要不要做,每次接通电话之后就撩起衣服,将身体暴露在摄像头下。
有时候是在卧室里,有时候是在浴室里,用花洒的水声遮掩更隐蔽的水声,和呼吸声,和电话那头的低声。
两个人像是又回到了起点,毫无保留地打开自己的一切,通过这样的方式展现内里,用湿漉漉的颜色替代了有温度的话语。
渐渐的,裴挽意也不再和她约定下一次打电话的时间,尤其是在第二次也没能守约之后。
于是就变成了姜颜林随时都可能接到她的电话,凌晨或者是傍晚,完全取决于隔着十三小时时差的人什么时候能忙完,又或者在忙碌中见缝插针地打来一通电话。
有一天姜颜林刚吃过午饭,就接到了她打来的视频,只能放下筷子回卧室里,反锁上门,接了通话。
裴挽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网络状况却不太好,有点掉帧和卡顿。
她那边很吵闹,姜颜林听到了广播的声音,问:“你在机场?”
裴挽意坐在椅子上,一边啃冷冰冰的机餐面包,一边回答:
“我在西雅图转机,待会儿要登机了。”
机场的灯光通明,姜颜林总算是时隔已久看清楚了她的脸,瘦了一点,在灯光下白得没什么血色。
听着机场里的嘈杂,姜颜林看了她半晌,才问:
“你要去哪。”
裴挽意吞下干巴巴的面包,拿矿泉水喝了口,才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去了一趟温哥华,处理一个事情,现在要回波士顿了。”
姜颜林在床边坐下来,继续问:
“忙什么呢。”
手机屏幕上的人拿着白色的长方形纸盒,里面还剩一个看起来就不太好吃的玛芬蛋糕,她大概也不想吃了,随手放到一边,又喝了一大口水,才回答:
“我大姐的事情解决了,但是她跟我爸又吵了一架,得签一个协议才肯给她打钱,这脏活儿又落在我头上了。我妈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的,听说了这个事情,闹着要把波士顿的房子卖了帮我姐,把我二姐又给气得不轻,因为我二姐最近辞职了,还住在家里呢。”
一家子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搞得人心力交瘁,甚至连说出口的欲望都没有。
说完这些,裴挽意就不打算再多提了,问了句:
“你回家是为什么?要住多久才回来。”
姜颜林看着她的脸,一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还是咽了回去。
时机不对,场合不对。
还是等对的时候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也只是回了句:“过年的时候不回来了,趁现在有空先回一趟,免得我妈觉得我冷血无情。”
裴挽意就没有再多问,一口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水,见已经有人在排队登机了,便开始收拾垃圾准备扔到垃圾桶里去。
姜颜林看着她,忽然问:
“你还有没有要跟我说的?”
裴挽意动作一顿,看向手机屏幕。
两人的目光对接,短短几秒后,她才轻笑了一声,说:
“有啊。”
“我想你了。”
第217章 我不需要(深水加更)
Chapter 217
有些事情如果一时之间得不到答案, 那便是需要沉淀。
但也有一些事情,会在沉淀之中逐渐产生质变,最后走向无可挽回的局面。
姜颜林又何尝不知道, 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对她和裴挽意都没有任何好处。
只是忙碌的生活还没让她们找出解决问题的时间, 就横生出一桩桩变故, 让每个人都有些自顾不暇。
于是该开口的没有开口过,想要开口的也都保持了缄默。
再随着时间的推移, 能否得到答案似乎也变得没有了意义。
这一年在寒冬里逐渐走到了尾声,跨年的气息紧跟着圣诞节的余熏到来, 又一次席卷了线上和线下, 处处都是新年将要来临的信号。
裴挽意回到波士顿之后好像更忙了,哪怕她见缝插针地给姜颜林每天打来视频通话,也讲不到几句话就会被别的电话给打断。
有时候一通电话下来,她要说四五次:“我先接个电话。”
到最后,姜颜林甚至觉得她们其实没有必要坚持打电话, 优先解决自己的正事更重要。
但她也知道, 裴挽意不会想听这样的话。
要是真的这么说了,那天之后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现状就又会被打破。
机场转机时的一通电话只打了短短几分钟,却比这段时间以来她们每一次的通话加起来,都要有“通话”的意义。
其他时候,她们好像就只是在维持一个每日的任务,顺便再在这个过程里解决欲望。
姜颜林知道,这样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多久。
但它会转向怎样的方向,却又显得那么的扑朔迷离, 让人无法预测。
这究竟是不是当局者迷,姜颜林也懒得再去深究了。
她依然有条不紊地走在自己既定的计划里, 为了这样一个即将实现的目标,她已经筹备了太久太久,绝不会让任何因素影响到自己选择的未来。
至于这个决定,到底该在什么时候告诉裴挽意。
姜颜林想,大概是在裴挽意肯给自己一个结果的那一天吧。
不轻易怀疑一个已经建立起信任的人,并不代表要把脑子彻底摘下来,装聋作哑地去当个傻子。
姜颜林如果真的想动手去抽丝剥茧,要不了几天就能自己找出答案。
她只是不想这么去做罢了。
就好比那个被设为免打扰的对话框,对面的头像和昵称都是一目了然的信息,只上网一搜索,就能找到完全符合信息的目标。
更别提,姜颜林作为半个同行,早就知道这么一位在业界小有名气的前辈。
当她还在公益性的杂志社里写原创短篇练手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有了代表作的畅销书作家,作品早早卖出了影视版权,制作班底甚至是国际知名的演员和口碑极好的出品剧组。
姜颜林只是完全没办法想象到,这样一个曾经在网络上和书店里才能看到的名字,会在生活中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狗血故事。
“——姜小姐的确很好看,长得特别像我初恋。”
在海边的那个夜里,一句略带挑衅的玩笑话被她当众说出口,引来周围朋友们的哄笑和打趣,却没有一个人当真过。
姜颜林想,自己也的确没有理由当真。
就像那份标题写着“INVITATION LETTER”字样的文件资料注定和她无关一样,最好是别太自作多情。
能让一位美国公民费时费力地出具这种邀请函,来帮助某一个人获得签证,又哪里只是“关系匪浅”四个字能概括的。
姜颜林当初申请美国签证的时候甚至都没想过动用这种人脉,因为人情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愿意为了一个签证而支付这么大的代价。
抱着能拿到就拿到,拿不到也随缘的心态,她反倒是运气不错地申请到了十年美签,哪怕允许停留的时间不是最长的180天,姜颜林也很满意。
——要知道,对那些想要去美国结婚拿绿卡的人来说,有半个月的停留时间都足够了。
但对裴挽意来说,这几天的时间是不是足够的,姜颜林也无从得知。
只是现在的互联网实在是太“方便”,哪怕再不情愿,一旦使用了公开的社交媒体发布动态,也必定会公示所在地的IP,任何人都能一眼看见。
而销声匿迹了好几年的人,无论当初的名气有多大,现在也只是不温不火的状态,几个月才发布一条动态,还都是商业宣传相关。
当两条间隔了一段时间的动态显示的IP变化很大时,细心点的人都能一眼发现,在评论里关切地问一句:“老师最近去美国了吗?”
回复评论的人也很亲和,还发了个带着爱心的表情。
“是呀,准备了好久终于实现了[表情]。”
姜颜林实在很不喜欢这种查证方式。
但因为操作起来太简单,逻辑链也太过清晰,让她随手花一点时间就能得到巨大的信息量,以至于想要假装看不见都很难。
只是再多的,她就真的不想继续去探究了。
所有的第三方渠道得到的信息,都并不代表着事情的全貌。
就像记录在历史课本上的所谓的“历史”,也未必就是宏观角度下的真相,而是具有局限性的片面轮廓。
姜颜林甚至觉得,只要裴挽意能给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说法,那么别人说什么就都没那么重要。
事实是基于立场而出发的,姜颜林的立场只能是在裴挽意的这一边,所以她只会想要从裴挽意这里得到答案。
但裴挽意并没有给。
从圣诞节前,到圣诞节后,又到了这一年的尾声,姜颜林都没能等到她开口提过只言片语。
甚至有时候姜颜林也会转念去想,真相真的很重要吗?
两人之间本就是一段互不干涉的关系,从各取所需开始,到现在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姜颜林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计划和未来,而裴挽意又有什么必要把一切隐私和秘密都展露出来。
只要她说的那一句“我想你了”,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她在忙碌和奔波之中仍然拼命挤压休息时间,哪怕转机的途中只能休息几分钟,也要打来一通电话,就为了看一看姜颜林的脸,说上几句话。
那么她隐瞒的“真相”,和她给出的“真实”,又到底哪一个才更重要?
姜颜林不想带着一个暂时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从这一年走到新的一年。
所以她索性不再去想了,也不再去看那些已经铺开在眼前的一切。
只在每天语音通话响起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接通,打开摄像头,和对面的人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见上一面。
但到最后,就连这样的时间也变得那么少,一点点地,少得可怜。
跨年夜的这一天,裴挽意提前跟姜颜林约了时间。
中国的跨年会提前十三个小时,两人无法在同一时间迎来新年,她却坚持要一起跨年。
“等我电话,这次一定陪你看电影。”
姜颜林就也不再坚持什么,定了晚上零点之前的闹钟,早早躺到了床上睡觉。
这一次,裴挽意真的没有爽约。
她甚至提前了半个多小时打来语音,把姜颜林从睡梦中吵醒。
语音接通的时候,裴挽意的声音甚至还喘着气,姜颜林听到她踩着木楼梯上楼的声音,又在十几秒后开门进门,径直进了卧室,才打开摄像头,让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姜颜林不止一次发现她进门后不锁门了,哪怕是在打着视频做的时候也不锁门,干脆就问了句:“你为什么不锁门。”
裴挽意在浴室里简单洗了下,随口回了句:
“小的时候因为锁门被打掉了一颗牙,好在还没过换牙期,后来就不锁门了。”
她说着,开了个玩笑:“不然你现在看到的我得是戴假牙的了。”
说完这些,裴挽意就匆匆洗漱完,换掉了一身在外面跑了半天的衣服,拿着手机走到电脑前。
“来看电影吧,你不是说想看《银翼杀手》,我找找片源。”
她说着坐在了电脑桌前,把笔记本打开,又将通话转到了电脑上,打开了笔记本的摄像头。
像素没有手机上的好,但也勉强能看。
姜颜林回过神来,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问她:
“你今天没有安排吗?”
国外也是新年,跨年夜应该会很忙。
裴挽意正在找片源,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说:“晚上出门,现在还是有空的。”
姜颜林看着她的脸,一时间没有开口接话。
直到她找到了电影的片源,打开了屏幕共享,将电影的窗口分享给她看,问了句:“准备好了我就开始放了?”
姜颜林看着她这副故作轻松的神态,不知怎么,突然就没有了看电影的欲望。
说到底,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过单纯想要做这件事的念头。
想做也好,想看电影也罢,不过都是一个理由。
半晌之后,姜颜林看着她的脸,问:
“一定要看电影吗?”
裴挽意顿了顿,几秒之后才靠在椅子上,抬手挠了挠眉心。
“不是说好了要看电影吗,我今天回来不就是为了陪你看电影?”
其实姜颜林是想看的,最起码在第一次被爽约之前。
可到了现在,这件事仿佛变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任务,就等着去解决它,只要解决了就能松一口气一样。
那么它还有意义吗。
她们现在,真的还需要这么一个“理由”吗?
姜颜林有点累了,垂下眼,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我没有需要你陪我。”
没有需要到,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每日完成任务。
手机屏幕上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了句:
“真的不需要吗。”
姜颜林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我需要过吗,你看我什么时候主动给你打过电话?”
不要说得好像一切都是她要求的。
谁会对一个炮友有那么多要求呢。
说出来不觉得很好笑吗。
话音一落,姜颜林就听见了“滴咚”的一声。
视频通话被挂断了。
几秒之后,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条文字消息弹了出来。
“——那我不来烦你了。”
第218章 我需要你
Chapter 218
二零二四年的尾声在深夜里一分一秒地流逝, 过于漫长的寂静充盈着黑漆漆的屋内,而刺破这一刻的,是骤然在窗外炸开的烟花。
姜颜林回过神来,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还没有到新的一年,就已经有人在急切地为了跨年而大费周章, 用最吵闹的方式欢呼雀跃。
姜颜林从床上支起身, 伸手拉上了床边的窗帘,不想再看。
枕头上的手机又震了震, 连着两次声响。
她坐靠在床上,几秒后才拿起手机, 解锁了屏幕查看新消息。
“——不需要就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你。”
姜颜林只瞥了一眼, 就懒得再多看。
这种幼稚的气话能有几分可信度,她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
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才能将它说得更钻心刺骨,更技高一筹,更无懈可击。
但姜颜林同样也很清楚, 在她这里, 从来就没有公平公正的“你来我往”。
而是“我可以,你却不行”的双重标准。
做不到的人,也就止于此了。
她垂下眼,听着身后窗外一声声爆开的烟花,只短短一瞬后,就收起了那些情绪,准备将手机关机,避开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消息。
下一秒, 手机又震了一声。
姜颜林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手机屏幕。
锁屏解锁之后, 一句话跳出来,闯进了她的视线。
“——真的不需要吗。”
姜颜林的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久到右上角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跳到了零点,都没察觉。
直到一条条新消息弹窗跳出来,带着一句句新年祝福的话送达她眼前,姜颜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二零二四年结束了。
姜颜林回过神来,将后台所有的消息通知都暂时关闭,才回到了刚才的对话窗口里。
在她无动于衷般的沉默里,对面发来的消息却一句比一句间隔得更短,像是压抑到极致的猛然爆发。
“我就是想要随时随地都看到你,听到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开心,我才觉得这狗屎一样的操蛋人生还有点盼头。
但你说你根本不需要我,就是会让我发疯,让我歇斯底里,尤其是你明知道我会被你搞崩溃。
就像你那天说你不是我女朋友一样,让我只能说那些幼稚的话来掩盖我的在乎。我他妈就是在乎得要死,你随口一句话都让我难受得喘不上气,我真的要被你搞疯了。”
一句句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来,在窗外烟花声的冲击下,显得每一个字眼都那么震耳。
她的愤怒如有实质般,透过屏幕,一根根扎穿过来。
“我无数次问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一直被你伤害,你在乎过吗,你只是想看我因为你歇斯底里的样子,你觉得很好玩是吗,姜颜林,你就只是要我像条狗一样对你跪地求饶,除此之外的一切你都不在乎,对吗。”
在这样的时刻,姜颜林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缺德是不可逆的。
看着这些话,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裴挽意的文字表达能力原来还可以这么优异,字字泣血般,调动了人的情绪。
但她依然保持了沉默,像是对这些话无动于衷那般,一个字的回应也不肯给。
这让快要疯掉的人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我不想再继续被你当狗耍了,我也不想再莫名其妙被你发脾气,被你伤害,我懒得再惯着你了。”
裴挽意一句句消息扔过来,似乎就这么自说自话地盖棺定论,已经不需要姜颜林的任何意见。
于是姜颜林也失去了所有对话的欲望,甚至在某一个瞬间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不是今天,也会是下个月,又或者下下个月。
又能有什么区别。
面对她近乎冷血般的沉默,对话框另一边的人似乎也燃尽了那些歇斯底里,尖锐散去之后,是带着深深的无力的平静。
“每天累得要死的时候,只要想到你就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再忙也想听你说说话,想你在我旁边,想你抱抱我,不做也可以的,我没有发情到只知道这一件事。”
她发来的消息似乎还是一种控诉,却全然不一样了。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每一个字,连眼睫也没有合上过。
冰冷的文字无法替代有温度的话音和触碰,却更为深邃,更为直观地,暴露着笔者的内心。
这一刻,她好像终于看见了那个藏起来的坏小孩,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脏兮兮营养不良的模样,消瘦的脸蛋上是固执不肯服输的表情,却止不住掉眼泪,用泪水无声地控诉。
手机又震了一下,新的文字跳出来。
“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你不喜欢我就告诉我啊,你什么都不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撇开头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裴挽意的消息又一次占据了整个屏幕。
“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跟你交往,我想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的文字无声无息,却比窗外爆开的烟火声响更为剧烈。
“——姜颜林,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吗。”
裴挽意这样的人,总能俘获无数女孩的心软和动容。
姜颜林不想做“无数”之中的那一个。
所以她平复了呼吸,拿着手机敲打下的第一句话,就只是一句:“——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你的炮友而已。”
对面的回复比预想中还要快。
“因为你说你不是我的女朋友,让我心都冷了。我知道炮友这句话很过分,但那一瞬间我根本控制不住,之后我也努力在挽回你,哪怕你一次次说那些故意气我的话,我也还是主动来找你,姜颜林,难道我对你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给回复。
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终于还是认命地低下头,主动开口一句:
“对不起,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只是我太难过了,才口不择言。”
“姜颜林,我真的,比你想象的还需要你。”
第219章 你会需要我的
Chapter 219
自小就擅长游泳的人, 从来都不知道溺水的感觉。
直到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对一切无能为力,直到一句句剖开内里的情绪投掷出去却像是石沉大海。
直到那些痛到歇斯底里让人恨不得把这团血肉模糊的创口割下来,再狠狠扔出去, 永远都不要再体会一次的冲动将她淹没。
却还是会被巨大的,将要失去一切的恐慌感压迫咽喉, 堵住每一个可以呼吸的口子, 一点点感受着稀薄的氧气在身体里流逝。
这一刻,裴挽意才终于体会到。
原来不在水里, 也可以溺亡。
——真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被践踏的真心到底值几分钱。
说出这句话的人, 在裴挽意的脑子里早就失去了鲜活的轮廓, 甚至就连那时候的神情和语气,都逐渐被时间隐去,变得模糊不清。
可她坐在电脑前,窗外的阳光正好,却一点也照不到她的身上, 只有漆黑的影子带来刺骨的寒冷, 让她从不畏惧寒冬的身体也打了个冷颤。
这句话如果是一种饱含强烈意念的诅咒,那么它无疑是再成功不过的。
裴挽意从没想过,那些被她漠然注视了所有歇斯底里和疯狂的人,最后也会映出她现在的模样。
就好像她在很久很久以前,轻描淡写地开出的一枪,最后却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她自己的心脏。
无比的可笑,和荒唐。
但她没有办法摆脱掉。
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那么清晰了然,就摆在眼前, 她却做不到手起刀落,痛快地结束。
甚至是光是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都会被巨大的空洞撕碎,久违的恐慌,无措,无法集中注意力的颤抖,无意识抖动的膝盖和不断塞进嘴里啃咬到血肉模糊的手指,让她愈发的,不能再忍受下去。
她不想要短痛。
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束。
她无法想象在那之后的自己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愈合。
又或者,永远无法再愈合。
原来这就是将人摧垮的感觉,让人变得惶恐,变得神经质,变得无法呼吸,无法冷静思考,最终只能做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不断叫嚣着,癫狂般任由情绪失控。
无法自控。
也不想自控。
痛到极点的时候,裴挽意甚至是恨姜颜林的。
恨她从头到尾都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明明是她带来了这一切痛苦,却像个旁观者一样安静地看自己发疯。
还要留下变得软弱不堪的自己,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去。
怎么可以呢。
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
明明你也该和我一样。
谁同意你真的可以觉得不需要我。
你就得比任何人都需要我。
就像我需要你一样。
——姜颜林,你别想把我扔了。
坐在电脑前的人握紧鼠标,终于点下那一个拨出语音的按钮,听着一声声的等待铃声,啃咬着拇指,直到满嘴都是铁锈味也无法停止。
第一通,没有人接。
第二通,没有人接。
第三通,第四通,第五通。
她的膝盖抖得厉害,几乎要忍不住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可她最后的理智也知道,就算站起身了,她也没办法在走出卧室门后就见到那张脸。
那张可恶的,可恨的,又让她舍不得再多骂一个字的脸。
裴挽意深吸一口气,死死捏着鼠标,再一次按下了拨出语音的按钮。
一些停不下来的疯狂念头盘踞在脑子里,让她无法再冷静地思考任何东西,她不想思考,她不想再争论谁对谁错,她甚至不想再计较自己是不是受伤得更多。
她就是想见姜颜林。
想听到她的声音。
想跟她说话。
想拼尽全力抓住她而已。
为什么就连这点盼头,也要从她手里硬生生拿走。
漫长的铃声又断开了。
裴挽意没有表情地盯着屏幕,准备再一次拨出去,画面上却跳出来了新的窗口。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
“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比刚才还冷漠的口吻,却让裴挽意猛地喘上了气,张开嘴无声地大口呼吸着,久久没有办法出声。
“不说话就别给我打电话。”
她说着,就像是要挂断。
裴挽意只得哑着嗓子开口:“不准挂。”
她的声音像是笑了一声,很轻,错觉一样。
“你还命令上了,你是我的谁啊?”
裴挽意的心又被扎了一下,生疼,让她鼻子也开始泛酸,忍了许久才说得出一句:“你就一定要说这种话。”
姜颜林的声音轻飘飘的,问:
“这么受不了我,怎么不干脆把我删了。”
反正你也做得出来不是吗。
“我不要。”
裴挽意埋头撑着额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感觉到手指的发麻,一点点地,连接到了心脏,让她的大脑一阵阵地因缺氧而发晕。
她的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
耳机里那好听的声音就又问了她一句,平淡的,琢磨不出任何情绪。
“你刚刚还说不需要我,大小姐,我该听你哪句话呢。”
裴挽意几乎是恼怒的,“是你先说不需要我的,你说你根本就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姜颜林,你不要不讲道理。”
姜颜林就又冷言冷语地扔给她一句:“那你也可以不用忍受我。”
“我说了我不要。”
裴挽意有些受不了这种拉锯了,抬高声音像是骂出来了一句,可很快又忍住了要爆发的情绪,努力深呼吸着,直到能够放缓语气,低低地说一句:
“我不逼你了可以吗。”
她说着,就像是怕听到回答一样,连忙又道:
“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想看电影,那就不看了,不想交往,就不交往,我不想定义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裴挽意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放任了那些落下来的水渍,问她:
“就当我是你的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行,随便吧,我不想去想了。”
她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只能不断将自己的狼狈捧给她看。
“姜颜林,不要再说你不需要我了。”
“你会需要我的,对吗。”
寂静再一次席卷而来。
在无法自控地将拇指又一次伸进嘴里啃咬的,叫人窒息的等待里,裴挽意甚至失去了任何信心,和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直到又一次快要无法呼吸,她才听见姜颜林的声音,很轻地在耳边响起。
“圣诞节那天,约好看电影那天,还有那之后的第二次。”
她说着,字音轻而平和。
“我都一直在等你。”
第220章 想见你
Chapter 220
后来裴挽意时常会回想起这一天。
凛冬的波士顿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让午后阳光也毫无温度地洒进窗内,冰冷冷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个念头像是着了魔一样,挥之不去地盘旋在脑子里。
当耳机里传来那道变得平缓的呼吸声, 寂静的空间里,半小时前发生的桩桩件件都飘渺得像是错觉, 这一刻, 她就只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实感,好让这种踩在云朵上的感觉再一次落地。
于是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 甚至是悄无声息。
订机票,收拾行李, 飞快下楼。
转到手机上的语音还持续着, 裴挽意坐在开往机场的计程车上,听着她睡熟的声音,在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里,一点点找回了握住什么的力气。
她垂下头,看着手机屏幕, 手指轻轻敲打着, 一件一件地将所有行程取消,给每一个被爽约的人发去消息,一直到车开到了机场,也险些没来得及处理完。
随后又脚步匆忙地提着小小的行李箱,一路奔向来往过无数次的登机大厅。
却从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样。
迫切得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
登机之前,察觉到异常的人还是打来了电话。
裴挽意不想中断语音,直接按了拒听, 打字给她:
“有事发消息,不方便接电话。”
对面的人就劈里啪啦甩过来一句句质问:
“都几点了, 不是说好陪我去商场买家具吗?”
“为什么不方便接电话?你在跟谁打电话?”
“裴挽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最讨厌你不接我电话,快点来接我。”
裴挽意站在登机口排队,看着这些消息,最后也只是回了句:
“临时回国一趟,让阿姨陪你去吧。”
一句话发出去,对面的人果不其然更是火冒三丈,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裴挽意顿了顿,还是按了拒听。
她只得怒气冲冲地飞快打字过来,质问道:
“你是不是要去见她?你到现在还没跟她说清楚?裴挽意,你到底什么意思,答应我的事情为什么一件都做不到!”
登机的队伍往前挪动着,很快就要轮到她。
裴挽意不想再看她的消息,直接把她的号码又给拉黑,再将免打扰的消息窗口给左滑删掉。
哪怕她比谁都清楚,再一次拉黑对方可能会引发怎样的剧烈反弹。
但那都不是现在的裴挽意想要考虑的事情。
她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提着行李箱就走上了廊桥,直奔机舱。
漫长到令人坐立不安的长途航班让她从这一个下午熬到了又一个下午,直到下飞机的时候,都还有些头重脚轻,轻飘飘的找不到实感。
语音早就因网络断掉,裴挽意却没有再打回去,只点开那个位置共享的软件,再一次确认地址后,径直上了一辆计程车。
“麻烦走最快的路。”
手机还剩最后百分之十的电量,裴挽意一路都不敢再解锁屏幕,就这么蜷缩在车后座上,感受着国内冬季的低温空气,困倦和疲惫的身体也阻挠不了愈发清明的大脑。
裴挽意看着窗外的陌生城市,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细细打量着每一处从未见过的景色。
她曾经来过与这里相邻的另一个城市,因为中国地理学得不太好,总是分不清这两个城市,每一次说错都会被姜颜林冷笑一声,骂她是“没文化的美国佬”。
裴挽意就理直气壮地回她一句:“我又没去过这个地方,我怎么分得清楚?”
那时候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人连头都没抬,讽刺了她一句:
“这种小地方,哪里值得裴大小姐纡尊降贵。”
裴挽意顿了好几秒,才忍不住问了句:“什么叫纡尊降贵。”
随后便收获姜小姐的白眼一枚。
那画面好似还像是在昨天,裴挽意看着窗外的景色,也忍不住笑了笑。
可这点难得的好心情又很快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分一秒变得更焦灼的迫切。
直到计程车停在了远离闹市的居民小区大门口,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就像是不确定此时此刻的自己,到底是在梦游,还是在现实。
司机帮她拿下了行李箱,裴挽意接过来,谢了一声,等到车开走后,才忍不住抬头看向小区大门,仔细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一路打车过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夕阳的余晖之下,居民小区门口来往的都是吃过饭下楼遛弯儿的人,或是那么几个刚下班回家的上班族。
裴挽意站在街边,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自己对姜颜林一无所知。
哪怕通过定位来到了这里,也无法确定这就是姜颜林的家。
更别提在这种住户密度的小区里,精准地找到几栋几单元的几楼几户。
于是只能提着行李箱,傻傻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想不出办法。
大概是她的穿着和气质实在和周围的人太不一样,从她旁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打量她好几眼,就连门卫大爷都看了她一眼,像是奇怪她怎么站在大门口不动弹。
裴挽意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平日里的状态,稍微整理了下心情,就提着行李箱走到门卫处,跟保安大爷开口道:“您好,进出需要登记吗?”
“要的要的,你找哪个业主,先登记。”
他拿出一本登记簿到她面前,又从身上找笔在哪。
一道身影从小区门内走过来,裴挽意垂着头看登记簿,迟疑了下,才回答:“我找一个叫姜颜林的人,她住这里。”
话音一落,门卫大爷就看向走过来的人,笑着说:
“薛萍,找你女儿的。”
裴挽意愣了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穿着件黑色棉袄的矮个子女人正巧走到门口,她手揣在兜里,脚上还踩着一双卡其色雪地靴,闻言顿时转过头来,和裴挽意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女人脸色大变,连忙走过来一把拉住了裴挽意,急匆匆地将她拽着往小区里走。
裴挽意很少遇到这么大力气的人,一时间竟然毫无防备,被她拽得重心不稳,只能狼狈地跟上去,又因为个子高了她一大截,只得小碎步跟在后面,生怕不小心踩到她。
“……阿、阿姨,等一下,您是认识我吗?”
裴挽意不知道这个小区里还有没有另一个叫姜颜林的人。
要是没有的话。
面前这位就是姜颜林她妈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裴挽意莫名紧张起来,连话都说不顺了。
薛萍急匆匆地把她拉着进了旁边的地下停车场,又一路进了电梯,等到电梯门关上,她才心神不宁地念叨了一句:“夭寿了,人都找上门来了。”
裴挽意总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忍不住又开口道:
“那个,我是来找姜颜林的。”
“哎呀我知道,你小声点!”
薛萍连忙拍了她一下,“别嚷嚷得周围邻居都听到了,我还要做人的呐!”
裴挽意顿了顿,鬼使神差地领悟了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电梯一路到了八楼,薛萍先是叫她站着别动,又探出头看了一圈走道里,确定没有人了,才一把拉住裴挽意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家门口。
“夭寿了,赶紧进门。”
薛萍按开指纹锁,一把拉开门就把裴挽意给推了进去,然后闪身钻进来,火速关上了门。
她听见厨房里的人还在洗碗收拾,只得连忙拿出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来,叫旁边的高个子快点换上。
“那边那个门,悄悄地,快进去。”
裴挽意不明所以,但还是认命地赶紧换上拖鞋,就提着行李箱悄悄穿过客厅,一路走到了那间卧室的门口。
她脚步停下来,有些紧张,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薛萍。
站在原地的人连忙挥手,要她赶紧进去,别在外面晃悠。
裴挽意只能心一横,拧开了卧室门,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卧室里关着灯,连窗帘都拉上了,只有角落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光。
穿着珊瑚绒睡衣的人缩在椅子上,正在专心致志地敲键盘。
听见门后的动静,她也只是说了句:
“我不锁门不代表可以直接进来吧,再这样以后不会给你开门了。”
裴挽意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的声音,这一路的所有焦躁迫切,和短短时间内的踌躇,都在这一秒烟消云散了。
她放下行李箱,一步一步,轻轻走到椅子后面,站停了脚步。
姜颜林敲着键盘,半天没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说话,就有些烦躁地转过身来。
“你又要干嘛……”
最后一个字音在看清面前的那张脸的瞬间,猛地顿住了。
姜颜林身子一抖,甚至被吓得打了个嗝儿。
——活见鬼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