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想让我从良》 1、第 1 章 chapter1 ——自由是鹰,你如绳索。 “那天晚上,我在河边吹风。 夏天的夜里,街灯很亮,眼镜一摘掉,世界就晕成了绚丽的光圈。 所以他们看不见我。 所以,我看见了她。” 起初的反常,是感冒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个月,发展成了细菌性肺炎。 一家子都精通神秘学的朋友给她推荐了一位大师,自称茅山派道士,上来就断言她家里风水不好,祖上造业,有四五种脏东西跟着她。 正常人很难在生活里直面这种话术,毕竟都这个年代了。 所以她抱着玩乐的心态和对面聊得有来有回,最后“6888”四个数字和“远程开坛”的话一出来,她遗憾地关掉了对话框。 顺便也把推荐这人的朋友给拉入了黑名单。 ——最讨厌你们这些杀熟的。 “姜颜林,你最近怎么老遇到一些奇葩?” 远在大洋海岸对面的朋友听完这些笑话,忍不住发出真诚的疑问。 姜颜林垂着头赶工作进度,懒得给她眼神。 电脑屏幕上,视频通话里的另一个人还在做饭,锅都烧上热油了,却耐不住嘴巴想犯贱,凑过来说了一句: “你确定只是最近?” 一言引起哄堂大笑。 姜颜林想说点什么,但刚一张口,就开始咳嗽。 林小七正拿着锅铲翻炒,合租的室友在她背后不断扇风,从打开的窗户排走烟雾,生怕再触发烟雾警报器。 听到她咳嗽,两人立马道:“你赶紧闭麦吧,别上你那破班儿了,去医院输液。” 姜颜林无奈地抬起头,看着屏幕上的视频通话。 “都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最近回来这边不适应气候。” 从滨海城市一回到家,也说不上到底是哪一边更湿热。 但比起临到头的deadline,环境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 姜颜林说完又埋头赶工,三个人都在不同的时区,通话又持续了十来分钟,约好下次有空一起上线喝酒,就各自挂断,回到了忙碌的生活里去。 公寓里终于安静下来,姜颜林随手按开蓝牙音箱,放了个蓝调歌单。 夕阳的余晖散去,夏夜的灯亮起,洒进了昏暗的屋内,给木地板擦了一抹亮。 大部分时间,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听歌看电影。 闲暇时能和身处世界各地的朋友们聊聊天,开着视频喝点小酒,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娱乐。 但姜颜林已经戒酒了大半年,上一次喝,还是去年的圣诞节。 所以哪怕约了一起喝酒,也是她在旁边喝柠檬水,看着屏幕上的朋友们耍酒疯。 ——可比喝酒有意思多了。 在全球都经历了一场封闭式浩劫后,居家办公和娱乐已经成了不少人的生活常态。 但对姜颜林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无论是在那之前,还是在那之后,她都是独来独往,自给自足。 说好听点叫数字游民,说难听点就是社会闲散人员,与社会结构没有强绑定,在收入的稳定性上也向来被质疑。 但谁在乎呢?过得舒不舒服只有她自己知道。 没有打卡上班,没有闹钟和迟到,没有非必要的社交,甚至没有任何人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会这么做的人,早已被她踢出了可见范围。 工作到半夜总算收尾,姜颜林关上电脑,起身换衣服准备出门。 催促的电话又一次响起,她匆匆化了个淡妆,单手接了电话。 陈语然的声音很着急,“姜老师,你下楼了吗?” “在下楼了。” 姜颜林对着镜子擦了擦唇角,面不改色地回答。 电话那头的人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发现上当了的人又打了过来,姜颜林假装没听到,走进电梯里。 姜颜林并不讨厌生活的节奏被突发事件打乱,因为她喜欢未知的体验。 但半夜两三点被迫出门去酒局,实在是需要很高的耐心。 算了,谁让陈语然长得可爱呢。 公寓大门外,打了专车来接她的人冲她招招手,“在这里在这里!” 陈语然穿了一件吊带小黑裙,黑色长发散落下来,很干净清新的气质。 姜颜林很少见她这么打扮,不难猜到她这趟非要拉着自己去酒局是为什么。 认识陈语然也是在熟人的聚会上,她看起来就像刚上大学的小姑娘,在整个场子里显得格格不入,和其他人也都不认识。 姜颜林很清楚邀请陈语然的那位是什么德性,于是先下手为强,把小姑娘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后来对方暗暗骂她不厚道,明知道是他的菜,居然半路截胡。 姜颜林直接让他滚。 等知道陈语然真的刚上大学之后,她转头就掏出手机拉黑了他,眼不见为净。 陈语然的确很可爱,长得乖巧,但比大部分浑浑噩噩的人都目标明确,喜欢什么就会付出努力去学习钻研。 姜颜林很欣赏她,所以没有和她上床。 那一次带她回公寓,也只是一起看了部电影,然后就在早上送她回了学校。 起初陈语然还会对她主动,后来发现她纹丝不动,也就果断地打消了想法。 到现在,两人已经是偶尔会一起出门吃个饭的朋友关系。 “我最近不是经常去popdance的俱乐部吗,前天在那边认识一个来这儿演出的老外,美日混血,跳得可好。他今天又有演出,你陪我去看看。” 姜颜林听惯了她隔三岔五的新鲜事,没有太当一回事。 到了地方,人还挺多,从外面就能感受到热闹。 时值八月中旬,挥霍时间的人有发泄不完的燥热,俱乐部里光线昏暗,白光红光交错,打在舞台上的年轻身体上,包裹着饱满有温度的肤色。 姜颜林挑了挑眉——进门就是lapdance,这是能免费看的吗? 陈语然已经跑后台找她心心念念的美日混血聊天去了,浑然一个追星小女孩的心态。 姜颜林索性去了吧台,点了一杯柠檬气泡水,就坐着开始玩手机。 期间来搭讪的男男女女都被她几句话打发走,刚下班呢,没心情。 所以又一道身影在身边坐下的时候,姜颜林头也没抬地开口: “这里有人了,不好意思。” “姜颜林?真的是你?” 女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有一点耳熟。 姜颜林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很明显的混血轮廓,半生不熟的中文口音,还有那标志性的婴儿肥脸蛋。 谁来着? 姜颜林面不改色,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留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女人笑得很开心,“是真的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好像还是祁宁的生日舞会上吧?” 听到这名字,姜颜林总算想起了她是谁。 ——前前任的前任的朋友的前任。 算半个华裔,父辈祖籍在香港,难怪一口老广的半生不熟普通话。 姜颜林还是没想起她的名字,只能全程微笑着和她叙旧,不时点头应和。 对她来说,人际交往不过是套公式答题,没什么新意。 当话题发散到有些无聊的程度时,有人远远喊了一声: “费欧娜,到你了!” 正在滔滔不绝的费欧娜抬手示意知道了,又对着姜颜林继续刚刚的话题。 好在姜颜林现在终于知道她叫什么了。 费欧娜忽然一脸的八卦神色,问:“说到祁宁,你现在还有和祁宁联系吗?” 姜颜林动作一顿,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将一切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后,才平静地反问: “很久没联系过了,怎么?” 费欧娜故作神秘,凑近了小声道: “听说祁宁和我朋友分手后,跑去搞同性恋了。” 那桌正在玩游戏的人还是把费欧娜叫了回去。 陈语然的消息弹出来,姜颜林回过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姜老师我去隔壁看演出啦,你要过来吗?不过来的话我看完回来找你,你一个人别喝酒哦!” 姜颜林单手打字回复,还没回完,就又有人在身边坐下。 她叹了口气,这次没开口赶人。 就当打发一下时间。 “嘿,你是费欧娜的朋友?” 又是一口半生不熟的口音,姜颜林抬起头,看见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就着昏暗的光线看,有点像南美人。 这附近的确是外国人很多的区域,但这家俱乐部尤其多。 姜颜林和他打了个招呼,态度不怎么热络,但也算给面子。 他倒是很自来熟,热情地自我介绍: “我是埃尔,和费欧娜很多年的好朋友了,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姜颜林放下手机,单手撑着头,视线微扬,看向他。 “我不常来。” 吧台在嘈杂的俱乐部里像是安静的角落,姜颜林没喝酒,却也闻着这样的气味被熏红了脸,只一点点。 叫埃尔的南美人很健谈,情绪和心思都写在脸上,用尽力气和手段想要逗乐她。 姜颜林看在眼里,并不以为意。 长夜漫漫,有人费尽心思讨好你,总好过无趣。 于是短短半小时,姜颜林就听他讲完了一大堆人生经历,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中文,到什么时候第一次来国内,再到第一段“lovestory”,如数家珍,全自动地抖落出来。 “她说她喜欢我的屁股,我、我喝很多,被拉去了酒店,我第一次尝试做一个抖m,我觉得很喜欢。” 姜颜林的确有被他逗乐到,从单口相声的观众角度来说的话。 聊到兴起,他还掏出手机给她看曾经去过的地方,和他那些奇怪的经历。 最后他试探性地提出加联系方式,姜颜林没有拒绝。 “对了,刚刚听见你们在聊祁宁,她是我很多年的好朋友了,你也认识?” 姜颜林看向杯子里的气泡水,时间长了,气泡大多已经消散。 她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现在不是了。” 埃尔表情一顿,仿佛福至心灵般,突然开口道: “等等,我记得祁宁曾经交往过一个中国的女孩,就在和费欧娜的朋友分手后。” 姜颜林撑起下巴,轻笑着看他。 他便了然地点点头,还做了个锁上嘴巴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其实他说不说也没差。 对姜颜林来说,都已经是不值一提的过去。 那些人和事,早就和她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 就连感情这点事,也成了可有可无的调味品。 她有多么容易吸引他人,就有多么难以被他人吸引。 ——原本她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两天后,埃尔发消息约她去一个私人聚会。 刚完成最紧迫的deadline,姜颜林正想找点消遣放松一下,再加上埃尔这人还算真诚不无聊,她便应下了邀约。 妆容和穿着都很简单,毕竟她是去玩的,不是去钓鱼。 说到鱼,病了两个月都没怎么管理鱼塘,估计鱼都跑得差不多了。 姜颜林想着,却也没怎么放心上。 说到底养鱼也不过是消遣,当她需要的时候能随叫随到,但在她忙的时候懂事一点别发消息骚扰。 迄今为止能满足这些条件的鱼并不少,但能在她手里过几招的实在没几个。 所以很快就会失去兴趣,抛到脑后。 埃尔的聚会选在很安静的街区,是小资情调的老洋房街区,没有livehouse吵闹,更没有酒吧鱼龙混杂。 路上有点堵车,姜颜林到的时候已经有些踩点了。 她刚下车,就看见埃尔早已等在门口,很有精神,很有活力,像个阳光开朗大直男。 ——但他好像并不完全直。 姜颜林想着,朝他走过去。 刚走到他面前,就听见一阵摩托车的引擎轰鸣而来。 她皱了皱眉,侧头看过去。 一辆红色的改装摩托车刚停下,穿着机车服的人下了车,将黑色头盔随手摘了下来。 黑色长发落下,露出她白得刺眼的脸。 埃尔连忙低声道:“是我朋友,我也约了她来吃饭,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女人将头盔放摩托车上,踩着黑色短靴往这边走。 盛夏的街灯明亮,她的脸在灯光余晖里影影绰绰,却又焦点分明。 第一眼,是个利落干净的人。 素面朝天,却张扬得夺目,五官挑不出半点毛病,叫人很想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医美。 姜颜林正想着,就见她走过来,目光随意在自己身上一扫,就挪了开。 下一秒,她看着埃尔问: “这人谁?不会是那个米娅吧?” 很好。 姜颜林浅浅露出一个微笑。 ——没礼貌的臭女人,鉴定完毕。 2、第 2 章 chapter2 埃尔的私人聚会就开在他的餐吧里。 这间店不大,上下两层,楼下是吧台和半个用餐区,深色木系的装潢,光线略暗,绿植挂在墙上,盆栽遮挡了各个卡座间的空隙,私密性和氛围都不错。 楼上一整层则是观影区,落地沙发围着一整面墙的幕布,酒柜和桌游在角落里,斜对面还有一道落地窗,窗外是小阳台,能一览外面的夜景。 姜颜林站在阳台上吹风,打量着楼下的街景。 私人聚会邀请的人不多,现在都还没到齐,埃尔将她带到楼上,还没来得及多做介绍,就匆匆下楼去接别的朋友。 于是整个二楼就只剩下了她和另一个人。 ——那位趾高气扬的大小姐。 十分钟前,姜颜林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被人认错的场面。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众脸,更没动过刀,打出生起就长这模样,从没跟人撞过脸。 所以这破天荒头一遭的体验,对她来说有够新鲜的。 一般情况下姜颜林是个很擅长应对社交的人,她的社交状态取决于她想不想给人好的印象,而不是能不能。 就像现在,她当然知道最佳的社交礼仪不是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风,把那位大小姐当空气一样晾在里面。 但她不在乎。 相信对方也一样。 埃尔回来的时候,其余的人也都陆续到齐了,正在楼下闲聊。 除了最先到的某位大小姐,楼下多了四个人。 一个法国人,高个子卷头发,很温和腼腆的气质。 其余三个人都是华人面孔,但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谁是华裔。 姜颜林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新面孔,埃尔带着她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她面上全然看不出先前的情绪,自若地应对着,并不多么热情,却也礼数周全。 餐点是自助,埃尔提前准备了一堆冷盘和点心,配酒和茶都算合口。 某位大小姐显然是派对的主心骨,她开了一支葡萄酒,又使唤人上楼去挑香槟和威士忌,被点名的都无奈地起身,悉听尊便。 这群人显然是关系很好的熟人,聚会的气氛舒服热闹,话题更是随意发散,有的在聊家长里短,有的在痛骂政策。 埃尔安排好之后总算是能休息一下,躲到姜颜林旁边喝酒。 他知道姜颜林在戒酒,早就准备了一杯热柠檬水给她。 两人像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坐着闲聊。 “sorry,刚刚mavis把你认错成了别人,她平时不这样,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埃尔倒是个细心的人,还记得这一茬。 姜颜林面上没有任何芥蒂,状似好奇地问: “所以我和那位米娅长得有多像?” 埃尔顿时笑了,“其实完全不像,你很美,很特别。” 姜颜林的侧重点放在了前半句话,等着他说完。 埃尔只好将故事简单地概况了一下。 “mavis把你认错,可能是因为她和米娅也只见过一次,没什么印象。而且米娅的穿着打扮和你今天的风格比较像,我猜这也是原因。” 埃尔的中文不足以支撑他说太详细,只能换成英文,时不时切换回来。 姜颜林听得认真,没注意不远处的一道视线瞥了她一眼。 埃尔回忆了一下,才继续道: “米娅那时候的男朋友经常对别的女生献殷勤,有一次大家一起出去吃饭,他也对mavis献殷勤了。那之后,米娅就不再和mavis说话。” 姜颜林没想到是这么个狗血剧情,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米娅后来还在背后造谣一些关于mavis的事情,是很严重的指控。” 埃尔小声补充了一句。 姜颜林顿了顿,忍住的笑意退了下去。 她对这个八卦的兴趣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打算换个话题。 埃尔却还沉浸在刚刚的话题里,叹了口气,说: “可惜了,米娅不知道,mavis她根本就不喜欢男的。” 用餐结束后,一群人转移阵地,去了二楼看电影。 埃尔的酒柜惨遭洗劫,酒鬼们专挑好酒开,一瓶又一瓶,急得他上去抱住酒瓶不撒手,连母语葡萄牙语都被逼出来了。 可惜除了性格腼腆的那位法国老哥,其他人都没跟他客气,全当自助畅饮派对。 姜颜林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吵吵闹闹的一群人,倒也不觉得无趣。 她从不会在群体中感到孤独,因为她不需要在群体中寻找归属感。 当一个旁观者,有时候更怡然自得。 酒一喝,电影放着什么内容已经没人在乎了。 最快开始撒酒疯的是在场仅有的第三个女生,性子很爽朗,一口北方口音。 她拉着一个叫阿秋的大高个发疯,对方无奈却拿她没办法,还得小心着不让她摔了。 那摇摇晃晃的身形看得姜颜林眉头一皱。 “小诺每次都这样,不用担心她。” 和法国老哥喝酒的华裔青年走过来,坐在了姜颜林旁边。 他一头长发扎在脑后,说话声音平缓,发音是难得的字正腔圆。 姜颜林还记得他的职业,是个钢琴师。 她看了看他的侧脸,问: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有些像郎朗?” 陆斯恩顿时笑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作证,真的有人这么说过。” 埃尔也加入了话题,坐在了姜颜林的另一边。 当真的有人善意地递出交流信号时,话题从来不是问题。 姜颜林不难看出陆斯恩是个面面俱到的性格,怕她一个人感到被冷落,才主动搭话。 所以哪怕她其实并没有感到不自在,也拿出了一点社交状态来回应。 很快地,这个角落就成了仅存的还有人聊天的地方。 整个二楼被分割成三个区域,有的人在安静看电影,有的人在闲聊,有的人在发酒疯。 姜颜林不经意地抬起眼,瞥了一眼斜对面的沙发上。 唯一一个落单的人正在玩手机。 姜颜林笑了笑,收回视线,轻松地回答了刚刚的话题。 有的时候,心照不宣是一种默契。 气场是一种无形的、却又可以被捕捉到的东西。 哪怕一整个晚上下来,没有第三个人察觉到微妙,但姜颜林和对方却是清楚明了的。 如果要翻译成简单直白的话,那大概就是—— “我不喜欢你。” “我也一样。” 于是达成共识的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话过哪怕一个字。 然而转机来得毫无预兆。 当姜颜林去了趟洗手间出来,路过阳台打算看看夜景时,楼下的两个身影先一步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阳台就在餐吧的大门正上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整条街的景色,以及楼下门口的路灯。 灯光将人的影子拉长,两人的说话声不大,只言片语飘到了二楼的阳台。 那辆红色改装摩托车还停在原地,它的主人就靠在上面,黑发垂在肩头,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一些。 另一道身影站在她面前,温文尔雅,含着笑意低声说着什么。 姜颜林看了两人许久,忽然笑了笑。 ——还说这聚会太过温馨没乐子,这不,乐子立马就来了。 突然到来的人并不在今晚的受邀名单上,但在场的半数人都认识他,倒也很欢迎他的加入。 姜颜林站在阳台上吹风,心情不错地哼起了歌。 身后是热闹起来的谈笑声,看来新加入的来客人缘不错,很快就融入了聚会。 姜颜林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个多么长袖善舞的人,但同样的乐子,到现在还是能取悦到她。 埃尔到阳台上来找她,见她很喜欢站在这里看景色,便也陪着她在这里聊天。 “我和mavis的另一个朋友来了,他刚回国,我都不知道他在国内,他还是看到我发的动态才来的。” 埃尔喜欢分享生活,所有的社交账号都事无巨细地上传自己的日常,公开给所有朋友看。 姜颜林捕捉到了关键词,轻笑着问: “没人邀请他?” 埃尔摸了摸头,回答:“可能是找mavis有点事吧,前段时间mavis分手的时候,他还安慰过她,这可能就是中国人说的暖男。” 姜颜林花了不小的力气将笑憋回去。 但这不怪埃尔,毕竟心思简单的人从来不会怀疑太多。 姜颜林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 埃尔不明所以,但还是凑近了一些。 姜颜林压低声音: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他问。 她带着点恶劣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 “你说的这个朋友,一个月前我还见过他。” 埃尔瞪大眼睛,下意识问: “在波士顿?” 姜颜林看向夜景,语气轻快: “不,是在另一个聚会上。就在城西那边。” 埃尔有些听不明白了,“他那么早就回国了吗?” 姜颜林没有回答,只笑了笑,继续道: “那一天他和聚会上的一个华裔男吵了起来,而他的女伴在劝架,最后变成了三个人都在吵架。” 埃尔完全被这个八卦吸引了,立马问:“为什么?” 姜颜林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语气却毫无变化: “因为他的女伴是华裔男的前女友,而华裔男是他关系最好的哥们儿。” 埃尔听完,嘴巴张开许久,都说不出话。 ——背着好兄弟和人家前女友在一起?这完全颠覆了埃尔对这位男性友人的认知,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所以mavis分手的时候,他来安慰她是因为想泡她?” 姜颜林眨了眨眼,反问道: “他知道mavis分手,可他知道mavis的性取向吗?” 埃尔还没回答,身后便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他不知道。” 埃尔被吓了一跳,姜颜林却丝毫没有被当事人抓包的窘迫,神色自若地转过身,看向站在面前的女人。 她不知什么时候脱了机车服的外套,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背心,长发随意搭在肩上,黑得发亮。 姜颜林的目光打量着她,久到过了界。 而她也看着姜颜林,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外露。 无声的目光对接只在片刻。 “是吗,那姐姐可要小心一点哦。” 姜颜林说完,轻轻一笑。 她挑了挑眉,随意地回了一句: “谢谢你的关心。” 屋里有人叫了她一声,她转身准备回去,却又脚步一顿。 “对了。” 趾高气扬的大小姐回过头来,第一次对姜颜林自报家门。 “其实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裴挽意。” 3、第 3 章 chapter3 回到闹哄哄的室内时,小诺已经喝得不省人事,抱着阿秋在高歌《红玫瑰》,明明没有一句词唱对了,但神奇地每一个调都在音准上。 法国佬不见人影,多半是喝多了去了洗手间。 剩下的两个人在角落里闲聊,话题刚聊到年底要不要约着一起去加拿大滑雪。 看到她回来,陆斯恩就顺口问了一句:“正要问你呢,年底有空吗?我们还没决定去哪,渥太华和温哥华都行。” 裴挽意往单人沙发上一坐,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随口回答:“到时候再说吧,年底还不知道人在哪呢。” 陆斯恩了然地笑了笑,没再劝说。 坐在他左边的韩叙却不明所以,温和地笑着问: “怎么说,你之后还有别的打算?不在国内了吗?” 裴挽意看向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忽然想起一般,问了句:“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就回国了?” 韩叙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回道: “其实是因为美签过期快两年了,一直没找到时间回来续,正好最近公司有个业务要到国内谈,就申请了外派,应该会在这边呆一段时间。” 裴挽意点点头,“那是挺麻烦的,现在排期长。” 韩叙无奈地耸了耸肩,而之前的话题就此揭过,没人再提。 陆斯恩和他很少见到,两人又聊了起来,话题逐渐发散。 裴挽意掏出手机看工作邮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她当然不会因为外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否定自己的朋友。 但裴挽意想起了两个月前,她刚分手,这次分得不太愉快,前任一边纠缠一边攻击她身边的所有朋友,在她的社交圈内不断挑起事端,堪称灾难级抓马。 也就是这时候,意外被波及在内的韩叙给她发了消息,表达了关心和慰问。 实际上,裴挽意当时已经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回忆了许久才确定,他是另一个朋友的朋友,加了好友之后这几年都没说过话。 那天晚上,他打了半个多小时的语音安慰她,裴挽意起初还觉得他人挺热心,但后面就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他,结束了话题。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日常话题值得花费那么多时间去讨论,这毫无意义。 自那之后,他便不时发来联络,倒不算热情,只是偶尔的几句问候和正事相关,其余的就是分享网络上的视频或趣事。 裴挽意看心情回复——她对所有人都这样。 直到今天,他忽然打来电话,说办完公事路过这里,看到了埃尔的店开着,却没在营业。 裴挽意就下了楼接他上来,反正是熟人聚会,他也和埃尔老陆认识,多一个不多。 没成想,这里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少。 裴挽意抬起眼,视线看向阳台那边。 白纱窗帘遮挡了两人的身形,只能窥见一点轮廓。 室内嘈杂,那边的话音一点也传不进来。 韩叙似乎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见她看向阳台,便有些好奇地问:“埃尔在阳台?他还有朋友来了?” 裴挽意收回视线,看向他,神情平静。 “你还记得米娅吗?”她随口一问。 韩叙的表情顿了一下,很快就笑着道: “记得啊,我和她到现在还是朋友。”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起身去阳台打招呼。 尽管他已经认为阳台上的另一个人是米娅。 陆斯恩在旁边一言不发,目光投向裴挽意,无声地询问。 裴挽意没有给他回应,她验证了心里的猜测,便换了个话题。 几人没聊多久,原本看起来还很清闲的韩叙忽然表示有点事情忘了去办,要先走一步。 裴挽意和陆斯恩送他下楼,见他头也没回地离开后,才将玻璃门关上。 “什么情况?” 陆斯恩忍到现在才开口问,“米娅没来啊,他不知道你和米娅关系不好吗?” “不对,他怎么一听到米娅在这儿就走了啊?” 陆斯恩可不是埃尔,平时他对很多事情只是不说破,并不是看不破。 刚刚那短短的对话,够他捕捉到大量的信息量了。 回答他的不是裴挽意,而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二楼扶手边上的埃尔:“陆,你不知道吗?” 陆斯恩顿时抬起头,问:“我错过了什么剧情?” 裴挽意已经径直上楼,只剩埃尔解答他的疑惑: “米娅几年前和韩的关系很好,但他们后来吵架了,米娅说很恨他,再也不想看见他。” 陆斯恩消化了许久这迎头而来的大八卦。 三人回到楼上,那几个醉鬼已经倒得横七竖八,裴挽意坐回沙发上,而陆斯恩还在捋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眉头紧锁了半天。 埃尔时不时帮他补充一点细节和信息,让他的头更痛了。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米娅因为不知道mavis的性取向,误把mavis当情敌,做了那些很过激的行为。” 陆斯恩总算捋清楚了,“而米娅和韩也有过纠葛,原先关系很亲密,后面闹翻了不再联系。这似乎和韩本人的说法相反,暂时存疑。” 埃尔看了一眼裴挽意,补充了一句: “韩之前很关心mavis,在她分手的时候来安慰过她。今天好像也是特意来找mavis的。” 陆斯恩看向裴挽意,见她没有反驳,便听明白了。 “好家伙,他是不是也不知道你的性取向来着?” 裴挽意耸了耸肩,视线瞥向阳台。 刚接完电话回来的人正巧走进门,对上了她的目光。 裴挽意便清楚地看见,她对着自己轻轻一笑。 ——像个看够了热闹的得益者。 姜颜林确实看乐子看得很开心。 尤其是看韩叙这个死装哥的乐子。 至于同样沦为了她乐子的一部分的某位大小姐—— 唉呀,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就像你也不是故意认错我的,对吧? 埃尔一看到她回来,迫不及待和她分享刚刚的事情。 姜颜林故作惊讶: “原来你们都认识他?” 陆斯恩完全被带进了八卦状态,忍不住问:“怎么说?” 聊这种话题总能轻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姜颜林坐下来,把告诉埃尔的那几句话又简单地概况了一遍,不多不少,中立客观。 陆斯恩彻底被震撼到了。 “和好兄弟的前女友?真的假的?他为什么要这样?” 在陆斯恩看来,这的确是很难理解的行为。 韩叙出身书香门第,又是藤校硕士,现在前途一片大好,这条件绝对不愁找对象,犯得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勾搭好兄弟的前女友吗? 最后还是被好兄弟发现了,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埃尔也觉得很奇怪,他对韩叙的印象不错,不如说,周围所有认识韩叙的人都对他印象不错,除了米娅。 但米娅做出的那些行为让人无法认可,所以她对韩叙的态度并没有影响他人对韩叙的评价。 ——社会的评价体系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的形象是什么样,总能在一些关键性的时刻影响他人的判断。 米娅总在做糟糕的事情,所以她的言行说服力十分低。 而韩叙总给人好的印象,所以他轻易不会损失自己的风评。 很现实,也很无可避免。 对于陆斯恩和埃尔想不明白的问题,姜颜林早已知道答案。 但她撑着下巴,看向了没有参与讨论的裴挽意。 一整晚下来,出席这个聚会的人都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业,国籍和出身地之类的信息,姜颜林很轻易就了解了个大概。 裴挽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难得开了口: “你想问什么?” 姜颜林也不意外,很直截了当地问: “我想问问,那位米娅是美籍身份吗?” 裴挽意挑了挑眉,已经明白了一切。 于是她点了点头。 陆斯恩和埃尔还没反应过来,姜颜林便看向他们,轻飘飘地说了句:“韩叙的好兄弟的前女友,也有美国绿卡。” 她又看向裴挽意,话外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陆斯恩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可藏得够深啊。” 埃尔听得心有余悸,“还好mavis现在知道得早。” 裴挽意没搭理他们,起身去了洗手间。 楼下的洗手间亮着暖黄的灯,洗手台干净明亮,香薰的味道并不刺鼻,每一处细节都被精心打理。 裴挽意靠在门沿,听见预期之中的脚步声后,便侧身看过去。 姜颜林停在门外,脸上并不意外。 裴挽意打量着她,片刻之后才问: “你和韩叙认识多久了?” 姜颜林想了想,给了个预估数字: “大概两年。” 裴挽意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此时此刻,两人都对彼此没什么好感。 一个觉得对方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也就一张脸能看。 一个觉得对方无事生非,远看是茶,近看一肚子坏水。 但碍于社交礼仪,聚会结束之前,她们还是象征性地加了好友。 ——都用的非私密性账号,权限全关。 所以初见的这一天,谁也没有想到。 仅仅七天后,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4、第 4 章 chapter4 这天的聚会结束后,姜颜林稍微花了点时间管理鱼塘。 之前的两个月要么病着,要么在死磕deadline,她都快忘了自己的鱼塘里还有几条活鱼了。 浴缸里放好热水,倒入消除疲劳的浴盐,姜颜林试了试水温,便躺进水里,百无聊赖地翻起了好友列表。 养鱼专用的账号很干净,什么隐私信息都没有,连头像都是网图表情包。 好友列表也算干净,因为她会不定期清理一次,把一些完全不记得是谁或者很无聊的人都给删干净。 这是谁来着?哦,那个澳籍华裔的母胎单身,很负能量的一人,删掉。 这又是哪位?05年的大学生?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删掉。 姜颜林手指在屏幕上一点一划,没一会儿就清理了十几个人。 大多都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被主动加的好友,转眼就能忘了对方长什么样。 通常情况下,姜颜林很少当场拒绝,但实在倒胃口的她会果断装手机没电,让对方直接给名片或者写纸条,再出门扔垃圾桶。 ——尤其是当对面是个男性的情况下,她很难确保伤了自尊后他会不会突然翻脸打人。 好在姜颜林对交友的门槛还算高,真正经常打交道的人并不多,且都是有充实的生活和事业的大忙人,平时天南地北地奔波忙碌,偶尔才能线下聚一聚。 所以素质太过低下的聚会场所,她还真没怎么遇到过,只是习惯了保持防人之心,杜绝后患。 清理干净好友列表之后,姜颜林看了眼剩下的名字,最近加的几个人都在这上面。 手指在“mavis”的id上停留了片刻,她想了想,还是没直接删除。 埃尔是个还不错的聊天搭子,她目前还没打算切割这一层关系。 谁让某位大小姐是他口中的“最好的朋友”呢? 姜颜林正想着,就同时收到了两条弹出的新消息。 一条是埃尔发的,约她明天吃饭。 另一条的发送者,是为数不多还在鱼塘里的活鱼。 “很久没看到姐姐了,最近还好吗?” 看到久违的日文,她才想起来这号人物是谁。 姜颜林慢条斯理地从浴缸里起身,冲了个澡,擦干身体后做完一整套护肤,才给对面回了一条语音。 “最近很忙,但还活着。” 不需要额外的安抚,一条语音已经足够表达她的“重视”。 起码在对面的人看来是这样。 于是很快,这条懂事的鱼就忘了被冷落近两个月的事情,又心无芥蒂地和她聊天。 不知道是国情所致,还是对方的性格特色,在姜颜林认识他的大半年时间里,他都表现得很省心。 只要她不发消息,他就不会主动来打扰——除非有正事。 但她一句话发出去,又能随叫随到,无论是上线陪练打游戏,还是帮她提供资料和素材。 更重要的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她对他有什么意思,心甘情愿地被利用得明明白白。 这一点对姜颜林来说很重要。 因为大部分时候,她是冷漠吝啬的,连一点点装出来的“爱”都不想给。 这种底色会帮她层层筛选掉心存幻想的人,无论男女。 所以严格来说,姜颜林其实称不上一个合格的“海王”。 因为海王会提供情绪价值,要么嘘寒问暖,要么温柔调情,用包装出的虚假爱意把鱼哄得晕头转向,快速地沦陷,献上一颗真心。 但姜颜林不需要“真心”。 太真的真心,就会是锁链。 所以像陈语然一样还算清醒的人,不会期待她。 而不够清醒的人,无法靠近她。 只有明白游戏规则并乐在其中的人,才能在她的时间里停留得久一点。 通俗来讲,不过是各取所需。 时间太晚,姜颜林和许久没见的鱼聊了几句,便放下手机去睡觉。 她没回复埃尔,因为他太过热情。 姜颜林太了解这种热情,通常直接晾着就能帮忙降一下温。 但埃尔显然是个不太寻常的类型,首先有文化隔阂,他一个南美人很难懂得中国人的含蓄,说不定会把她的委婉当成别的意思。 其次他们没认识两天,要说什么明确的话都为时过早,他显然也不是个真傻子,不会一上来就要对她告白,给她秒拒的机会。 姜颜林觉得他很矛盾,如此快速地表达好感,却又想要真诚换真心。 ——在闲聊时,他十分明确地表态自己不是playboy。 姜颜林那时候只能回以微笑。 ——哦亲爱的,但我是。 第二天,姜颜林睡到自然醒,给自己泡了个麦片,就加入了群组里的视频通话。 “早上好啊,我刚下班。”林小七又在做饭,今天倒是放过了中餐。 姜颜林端着碗坐下,“不早了,我在吃午饭。” 刚刚还在埋头刷题的赛可一见她进来,立马问: “听说你昨晚上遇到韩叙那个死装哥了?” 姜颜林不意外她消息这么灵通,尤其是在自己已经告诉过林小七的前提下。 三言两语将昨晚上的经过概括了一下之后,姜颜林调低了音量,下一秒就听见对面两人发出的爆笑声,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 赛可满脸的幸灾乐祸,“我可太喜欢看这死装哥的乐子了,每个月来一次,连载剧啊。” 她乐得题都不刷了,完全忘记第二天还有考试。 林小七把披萨送进烤箱,转头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所以他全程都没看见你,还把你当成别人了?” 姜颜林补充道:“把我当成了他以前得罪过的女人。” 对面的两人又是一阵爆笑。 这两人笑得这么开心,外人很难相信她们到现在都还留着韩叙的好友。 表面上是因为大家都认识几年了,交友圈重叠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但实际上她们就想看乐子,为了这点乐子,连韩叙偶尔发消息过来联络感情都忍了,转头就发到小群里抱怨一句“姐们儿工伤了”。 姜颜林对此不置可否,反正不会给她发就行。 吃着饭,聊会儿天,三人又一起看了部喜剧片,才各自下线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 聚少离多的友谊,能偶尔这样相处一两个小时,已经难得。 姜颜林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节奏,独居给了她充足的个人空间,能安心在家里工作、休息,没有任何的干扰。 她的朋友很少,偶尔出门社交,大部分时候是线上社交,但已经足够填满生活的细枝末节。 至于朋友无法替代的那部分需求,就合理分配给懂事听话的鱼。 ——韩叙曾经也是很听话的一条鱼。 在姜颜林多年来悉心饲养的鱼塘里,他称得上是最省心也最聪明的那个。 要学识有学识,要情商有情商,平时在社交圈里很低调,友善温和,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无害的邻家大男孩。 所以起初姜颜林对他毫无兴趣,让他的第一次主动就落了空。 直到兵荒马乱的那半年过去后,她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而他老实巴交的形象在偶然的一次重逢里露了馅,才引起了姜颜林的注意。 行走江湖多年,姜颜林专治两面派。 她就喜欢挖掘那些把心思藏得很深的人的内里,是黑是红,掏出来看一眼就知。 对祁宁是这样,对韩叙也是这样。 ——好巧不巧,这两人也是好朋友。 物以类聚还是有点道理的。 后来姜颜林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韩叙驯化成了比听话的鱼更有价值的东西。 ——对她摇尾乞怜的狗。 喜欢的东西随口提一句,第二天就会送到她手里。 需要查的材料和文献,不用她费工夫就能变成整理好的文档发到邮箱里。 工作上的需要,生活上的便利,物质上的讨好,甚至情绪上的价值,他都竭尽所能了。 在所有人面前温和无害的人,只在她面前袒露阴暗与刻薄。 隔着夏令时整整12小时的时差,两人没在线下见过一次面,周围的共同朋友更是对这层关系一无所知。 但姜颜林很满意,一个不要求名分、不干涉她的想法、不索要她任何承诺的人,甚至压根不在她的现实生活里挤占空间的人,横看竖看都是有益于她的。 所以到后来,姜颜林也没计较这条狗的背叛。 没有过承诺,怎么算得上背叛呢? 她有很多要去的地方和很多想做的事情,而他把后半生的筹码、父母的栽培、学生时代的刻苦努力,都压在了那张绿卡上。 两人分道扬镳,迟早的事。 姜颜林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变得面目全非的每一个人。 所以热心市民姜颜林女士,每见一次这位误入迷途的死装哥,就伸出援手一次。 不管是一个月前,还是一天前。 听懂请给掌声。 埃尔又一次发消息过来时,还没到下午。 姜颜林在家做了一套hiit,一边擦汗一边看他的消息。 小伙很热情,也很真诚,说今天餐吧上新了菜式,无论如何都想让她来测评一下。 这就涉及到工作范畴了,姜颜林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网红博主的副业,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快速洗澡换衣服,化了个淡妆,拿上东西就出门。 给朋友打广告,姜颜林一般不收钱。 但埃尔不算很熟,不收他的钱怕他又想太多,姜颜林还是在路上明确给了报价,打了八折,算友情价。 到了店里一看,果然只有他一个人,明摆着是想和她单独相处。 姜颜林全当看不出来,早早进入了工作状态,拿出拍照专用的工作手机给他的店铺拍照,期间不断指挥他调整布景和灯光,一点暧昧的苗头都不给他。 埃尔跑上跑下,短短半小时就累得够呛,也顾不上整那套没用的“浪漫氛围”了。 他看着这个眼里只有工作的女人,难得有话说不出口。 但拍摄工作完成后,埃尔还是找到了机会。 他端上一盘精心准备的特别料理,摆盘要多用心有多用心,几乎把心思写在了盘子上。 姜颜林再装看不懂,就有点崩人设了。 她一阵牙酸,正想着要给个什么反应才咸淡适中,就听见玻璃门被人推了开。 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什么意思,上新菜不叫我来吃?” 姜颜林顿了顿,转头看过去。 大小姐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依旧是素面朝天。 她手里掐着一支烟,随意地往吧台一靠,散漫而张扬。 但姜颜林却觉得,头一次看她这么顺眼。 ——才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5、第 5 章 chapter5 起初埃尔在凌晨打来电话,声情并茂地描绘他遇见了一个多么特别的中国女孩时,裴挽意只想挂了电话继续健身。 他的艳遇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最后成了的能有几个? 就上次那个韩国人,不还是把他当新鲜玩具一样,短短一个星期就甩了他。 裴挽意戴着运动耳机,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连敷衍的反应也没几个。 直到埃尔突然话锋一转:“mavis,下次聚会你一定要来见见她,相信我,她很酷,很特别,你也很酷,你们一定能成为朋友。” 裴挽意都懒得叹气了。 她放下哑铃,拿着毛巾擦额角的汗水,放缓呼吸,言简意赅地道:“日期地点发我。” 他打这通电话就为了这一个目的,不答应就得听他再唠叨半天。 裴挽意想到半年前他的状态,不得不开始期望这一次他遇到的是个正常人。 否则再来一次,谁也受不了。 但遗憾的是,到了聚会那天,从裴挽意和对方打第一个照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事与愿违。 姜颜林这女人,埃尔落到她手里只有被玩得团团转的份儿。 而在聚会结束后,裴挽意也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第一眼把姜颜林错认成米娅是她少有的失误。 ——米娅要是有这个脑子,就不会把自己的处境搞成那样。 但埃尔还是一头栽了进去,简直被钓成了翘嘴。 裴挽意每看一次手机能收到十几条他的消息,一会儿问她对姜颜林的第一印象怎么样,一会儿问她感觉姜颜林有没有喜欢他。 裴挽意有些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都给咽了回去。 她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拦不住他这股冲劲儿。 更何况,那女人都愿意一次次答应他的邀约了,多半也是有来有往的双向选择,外人没必要多嘴。 是陷阱还是大奖,不让他自己去亲眼看看,是不会有答案的。 但想归这么想,真看到埃尔发消息汇报进度后,裴挽意还是没忍住杀到他的店里看看情况。 围观一下好兄弟新恋情的发展进度,有什么问题吗? 裴挽意心安理得,刚下班连衣服都懒得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 此时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这么轻轻的一推,给她的人生推开了怎样的一扇门。 ——是陷阱还是大奖,她会亲眼看到。 餐吧内的吧台不算大,总共坐四个人还算有余,五个人就有些勉强。 埃尔作为店长,一直在后厨和吧台内来回穿梭,给两位女士端茶递水,上菜上饭。 裴挽意的到来让他完全没有准备,只能临时再去做一份,忙得脚不沾地。 而吧台这边,裴挽意好整以暇地坐在姜颜林旁边,和她闲聊。 两人都是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算客套也不算热情,但乍一看还挺融洽。 谈笑对视间,初见时的心态悄然发生了转变。 ——好兄弟正在追的女人,面子上总得打好关系吧。 ——免费送上门的挡箭牌,那就顺便利用一下吧。 等埃尔好不容易上完了菜,想问问她们吃得怎么样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插不上话了。 他的中文水平不算很差,但全世界最难学的语言的威力谁学谁知道,一些日常的对话他应对起来没有压力,可一旦涉及特有名词或者领域术语,他就一头雾水。 现在两人聊的内容已经无限接近天书级别,埃尔听了半天也听不明白。 ——啥叫“同人女”啊? 姜颜林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埃尔。 起先她还只是抱着别的目的在应付社交,聊的内容也很公式化,都不用过脑子就能对答十几个来回。 直到她无意间瞥到了裴大小姐的手机壁纸,嘴里的话一顿,变成了:“……这是麦克斯吗?” 裴挽意刚看完消息提示,垂着头随口回了句: “对。” 话一说完,她也诡异地沉默了一秒。 再后来,话题就朝着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奔去了。 “你最后选的救小镇还是选的救克洛伊?” “选克洛伊,再来一次也选她。” “我一周目选择了救她,二周目想看另一个结局。” “前传和续作你玩了吗?” “……” 两人聊得太过投入,连埃尔什么时候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都没注意。 ——准确来说,只有裴挽意没注意。 而姜颜林,则是希望她再晚一点注意到。 裴挽意也并非完全忘记了埃尔。 她只是没收住话题,毕竟在现实里鲜少能遇到这方面话题的同好。 裴挽意很诧异,因为姜颜林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接触这方面文化的人,更像是只关心时尚杂志和流行趋势的“都市丽人”。 这话要是让姜颜林听到,多半会翻个白眼。 开着改装摩托穿着机车服,手机壁纸却是游戏同人图的女人,又比她好到哪里去? 最后还是裴挽意刹住话题,看向了一旁被冷落许久插不上话的好兄弟。 “你也坐下吃啊,愣着干嘛?” 埃尔这才笑了笑,问她们:“味道怎么样,请给我改进建议。” 姜颜林瞬间切换到工作状态,回答他: “我回家后会给你写一篇全方位的测评文章,发布之前会先发给你审阅,有任何问题到时候沟通。” 裴挽意这才知道,她是来工作的。 “你要帮埃尔做推广?自媒体行业吗?” 姜颜林看向她,“算副业,但主职工作也是自由职业,偶尔往外面跑,大部分时间在家办公。” 裴挽意点点头,礼尚往来: “和我差不多,我也基本不去公司,远程办公。” 两人又聊上了,埃尔还是插不上话。 他暗自叹口气,索性放弃了原本的准备。 一顿饭吃得还算满意——起码对吃的人来说。 裴挽意吃过太多餐厅,很快就给了几条中肯的建议。而姜颜林只是夸了几句优点,剩下的打算都写进测评里。 裴挽意看着她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又瞥了眼一头热的好兄弟,顿时有些牙疼。 ——总感觉来得很不是时候,趁早溜吧。 但姜颜林可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就在裴挽意企图找个理由走人的时候,姜颜林转头问她: “你开车来的吗?”先前没听到摩托车的引擎声,多半是开的车。 裴挽意的车就停在外面,她总不能睁眼说瞎话。 事已至此,裴大小姐只能拿出素养,很上道地问: “你要去哪个方向?” 姜颜林笑了笑,以退为进: “送我到地铁站就好,谢谢。” 裴挽意从吧台椅上下来,手上的银链闪过细碎的光。 “地址。”她懒得废话。 姜颜林转头看向吧台内的埃尔,神色自若地笑着挥了挥手。 “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回去工作啦,到时候发测评给你,记得看。” 埃尔也跟她挥了挥手,面上还是那么热情。 “不要客气,想吃随时来,我永远欢迎你。” 老外说话就是肉麻。 姜颜林回以微笑,没有接茬。 裴挽意冲他摆摆手,率先走出餐吧。 姜颜林拿起自己的东西,跟在她后面。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夏夜还长,微风吹起裴挽意的黑发,洗发水的味道擦过了姜颜林的鼻尖。 她从背后看向她,发现不管以什么样的角度和方式去注视,这女人都是无可挑剔的好看。 ——下次一定要问问她,到底做的哪家医美。 裴挽意按了下车钥匙解锁,见她还站在原地,侧过身问: “怎么了?” 姜颜林看了眼手机,轻笑着回答: “谢谢你,我打的车已经到了,先走一步。” 她连装也不装,道了别就走向另一边的街口。 裴挽意看了她背影许久,才没忍住笑了一声。 随后俯身上车,干净利落地开车驶离了这条街。 这一天,姜颜林和裴挽意都对彼此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没那么讨厌了,但也谈不上好感。 更多的感受,应当是不约而同地确定了一点。 ——对方绝不是一个能被掌控的人。 姜颜林承认自己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无论是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还是社交与感情。 她选择以自由职业为生,就是享受一个人决定所有环节和流程的感觉。 从有一个想法,到如何计划安排,最后再到完美地呈现,都由她自己完全掌控,不需要被质疑和反驳。 当掌控欲和执行力同样强,她就能极高效率地完成她想要做的很多事情。有时是可圈可点,有时是尽善尽美,但从不搞砸。 合作方都对她又爱又恨,因为她的高标准,也因为她的高质量。 但社交和感情,总归是和工作不太一样的。 姜颜林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操纵人心,她能做的只有筛选与排雷。 因为人的自主意识是这世上最精密复杂的仪器,堪比魔法那般难以捉摸。 这世上甚至有很多人,连自己的想法和渴求都一知半解,常常迷失在无数的选择面前。 他人又如何去精准定义每个人的黑与白呢? 姜颜林不定义他者,她只翻阅、解读、剖析、再理解。 在这个过程里,一道道谜题的答案在她翻山越岭之后跃然纸上,那是很多事情都难以相比较的愉悦感。 但一本书吃透之后,总会想要阅读下一本。 所以她不会停留,对那本书之后的新篇章更是兴趣不大。 久而久之,走在这条路上的她就变成了大众认知里的“海王”。 姜颜林不介意,“海王”也可以是“海量阅读的王”——标签和定义都是能被自己解构重组的,何必耿耿于怀。 唯独在“掌控欲”这一指控上,姜颜林很乐于接受。 她就是唯我独尊,不接受任何让她不爽的人和事长期存在于她的视野里,有什么问题吗? 不喜欢的人就不接触。 合得来的人就好好珍惜。 在成年人的游戏规则里,这已经是最高难度的玩法。 但只要做到了,就会很爽。 例如某些第一眼就知道合不来,不想去了解且难以掌控的人,姜颜林通常不会再接触下去。 可惜有句话叫“世事无常”。 这个夏天对姜颜林来说,有着一波接一波的反常。 本以为不痛不痒的感冒变成了肺炎,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的脏东西频频出现。 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第二天又见了面。 6、第 6 章 chapter6 这天晚上,将临时接的友情价工作完成后,姜颜林便打算与对方拉开距离。 埃尔显然不是能进鱼塘的类型,他主动又热情,眼里是真诚,行为上却并不成熟。 对一个仅仅认识三天的异性发起猛烈攻势,或许可以勉强称之为胆大的浪漫,但姜颜林更清楚知道这背后的本质,是缺爱。 他在无意识地去追逐浪漫爱情故事,他渴望这样的童话降临在自己身上,这种渴望已经到了急切的地步。 一个人如果接近病态般地追寻什么,那便是他缺失的东西。 姜颜林知道,自己身上绝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最冷漠的仁慈,就是帮助对方及时止损,别再投入过多的沉没成本。 她当然知道,像埃尔这样单纯一根筋的人,只要偶尔给一点点甜头,就能钓着他一直围着自己转。 可那不是她的游戏,她没有这么无聊的恶趣味。 每一颗真心都沉甸甸,拿太多了,便走不动了。 姜颜林做决定很少提前通知,于是第二天,她完全无视了埃尔发来的所有消息,用态度拉开距离。 测评博文发了之后也没再怎么看,她的账号最近流量不太好,因为别的工作太忙,已经没怎么活跃。上一次发动态还是接了个外地网红民宿的测评,因为她刚好在那个城市呆了几天,顺便就省了住宿费用。 ——最后收支一算,倒还有赚。 一直到接近傍晚,姜颜林都没怎么看两个手机的消息,不是和朋友聊天,就是做健身,还抽空打了两小时游戏。 某条日产的鱼还是随叫随到,陪着她打完了几个副本,还想跟她聊点什么的时候,姜颜林已经果断挂掉语音下线。 充实的一天过去,冰箱里的酸奶没了,她打开手机正想看看外卖,就看到了一大堆未读消息。 其中埃尔发来的消息占了八成。 姜颜林不是很意外,手指一划,就打算清除通知,却不小心点了进去。 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段话让她目光一顿。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遇到你真是我最大的好运,我会永远欢迎你,我的朋友。” 姜颜林不明所以,往上翻了一番。最前面还是用中文发的,但错字很多,看起来很激动,后面就干脆变成英文,充分地表达了他不平静的心情。 她想了想,打开了另一个软件,看了眼自己的账号和新发的那篇博文。 果不其然,这篇小爆了。 点赞数和收藏数惊人的高,评论互动也不少,还给她涨了一波粉。 “没想到这个区还有这么小而精的店,店主还是个外国小帅哥,氛围看起来真不错啊,菜也一看就好吃。” “这不是我经常去的那家宝藏小店吗,店主人特别好,中文说得可溜了。二楼还可以看电影喝酒,跟他说一声想看什么片子就行。平时不用预订,可能就周末需要等一下座。” “收藏一下,离公司好近啊,周末聚餐就去。” “姐姐好久没发动态了,想你!这篇写得好用心,一看就好吃。” “……” 姜颜林有点意外,但也不算太惊讶。 她刚开始接触互联网的时候就已经懂得营销的策略,多年下来哪怕重心不在这上面,也随时能捕捉到流量的关键词。 更何况埃尔的店也经营得很用心,只是位置不在热门的地方,再加上开了没多久,还算起步阶段。 精心包装的推广博文加上有足够亮点和实力的店铺,效果怎么也不会差,最需要担心的,不过是平台的推荐算法和她的账号曝光机制。 看来这一次,埃尔的运气真的很好。 姜颜林切回聊天软件对话框,慢慢看了一遍他发的消息。 大概从下午两点左右,他就发现了这件事,因为店铺的座机电话被打爆了,预订量突然暴增,还有几个问他要联系方式的——男的女的都有。 埃尔顾不上这些,第一时间来跟她汇报好消息,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 “你太神奇了!这是我开店以来最多电话的一天! 老实说,这个月的经营很不好,一直是朋友们来照顾我,还有几个常来的客人。虽然我知道想做好这件事很难很难,我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我的妈妈说过,失败了我就只能回葡萄牙。 我不想回去,我太喜欢中国了,我的朋友都在这里。回去我就没有朋友了。 谢谢你,姜,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你是我的幸运星。也许之后还是会失败,但至少现在我能坚持更久了。 今晚上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你一定要来!” 姜颜林看着这段话,沉默了许久。 最后她叹了口气,敲下几行字给予了他答复。 接着便起身去换衣服化妆,准备出门。 动作快一点的话,时间还来得及。 ——在绝对的真诚面前,所有的权衡利弊都是透明的。 姜颜林不会讨厌真诚的人,也不会讨厌每一个为了理想认真生活的人。 这世上如果没有了这些人,该是多么的无趣。 同样的天色,同样的地点。 姜颜林和裴大小姐狭路相逢在餐吧外的停车点。 大小姐今天开了辆保时捷taycan,看似低调,雾霾绿的车身却是悄无声息的张扬。 一看就是来帮忙撑场面的。 姜颜林等她停好车,还算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裴挽意见她一副对昨天的行径完全失忆的模样,有些好笑。 “大功臣来了。”她出言调侃。 她挑挑眉,“不如裴大小姐阔气。” 一句话反调侃回来。 裴挽意不置可否,和她先后走进了店内。 今天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乌泱泱的人把小小的餐吧给占满了,门口还有人翘首等座。 埃尔忙得手脚不停,都顾不上跟她们打招呼,他临时把休假的帮厨全叫回来了,还多找了一个朋友来帮忙,就这样也累得够呛。 裴大小姐不需要他招呼,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预留的座位,就在角落里,背靠一整面彩绘墙,侧边还摆了一台老式唱片机。 她走过去换了张乡村爵士唱片,偏凯尔特的风格,正适合热闹的晚上,在酒馆里吃酒闲谈。 姜颜林放下东西,在她面前坐下。 ——没有别的选择,埃尔只留了这一桌位置。 他大概想当然地觉得,裴挽意和她就该坐一起吃饭。 连续三个晚上面对同一张脸,吃着同一家餐厅的菜,对姜颜林来说恐怕是头一遭的体验。 听到唱片机传来的新的旋律,姜颜林一边拿湿巾擦手,一边对刚坐下来的人道:“你喜欢凯尔特吗?” 裴挽意坐在她对面,随口回答:“最近在玩巫师三。” 中世纪欧洲的世界里,永远绕不开凯尔特的悠扬。 姜颜林点点头,“很耐玩,尤其是昆特牌。” “你打通关了吗?”等菜的时间大概率会很长,裴挽意很愿意聊天打发时间。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昆特牌很耐玩。” 裴挽意就笑了,又想起什么,说:“再过两个月,就能看到长大后的麦克斯了。” 姜颜林不是很意外,“又炒冷饭,上一作就卖得不怎么样。” 某些发行商近些年愈发黔驴技穷,每一个经典的ip都被翻来覆去地榨干价值,但反响如何,玩家们心里最有数。 话题发散着,在凯尔特风的乡村爵士里浸泡。 周遭是热闹的人群,光线是昏黄的,气味是香甜的,时间眨眼间便从指缝里、唇齿间,悠然绕了很多圈。 期间裴大小姐自己去调了杯酒,顺便也给姜颜林做了杯气泡水,新鲜柠檬片在水中缓缓沉底,气泡一个个炸开,细小的律动。 埃尔忙里偷闲来过一次,给她们上了两盘下酒小菜,鲜香可口的海鲜。 他看向姜颜林的目光灼灼,有太多想说的,却找不到机会表达。 等他走了,姜颜林看向裴挽意,不意外她的作壁上观。 就像昨天晚上特意来的那一趟。 爱看热闹的人,总会有被当热闹看的时候。 姜颜林也同样不能幸免。 她撑着下巴,目光从裴挽意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扫过,一点一点,往下,再往下。 视线的焦点最后落定在那杯酒上。 “你用的什么基酒,好喝吗?” 她声音懒散。 裴挽意早已习惯被注视,此时却定定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笑,反问: “你要尝尝吗?” 姜颜林戒酒很久了,但她不介意浅尝辄止。 于是下一秒,她抬手伸过去,雪白的手臂在小夜灯下映出影子,光影分割了裴挽意面前的餐盘,最后是酒杯。 第一眼看见的,是圆润饱满的指甲,修剪整齐,没有指甲油,干净白皙。 这只手轻轻握住了酒杯的细长握柄,囊中取物般轻巧地拿走了她的酒。 杯沿靠近了唇瓣,轻轻贴上,倾斜着流入橙黄的酒液。 柑橘和柠檬的香气,从对面的人身上扩散开,又飘回了她这里。 一张桌的距离很短,手臂一落下,对方的指尖便触手可及。 但一张桌的距离又很长,不适合做点别的。 ——什么别的,没有别的。 裴挽意回过神,神色自若地问: “好喝吗?” 姜颜林将酒杯还回来,手指在玻璃上点了点。 “酸甜的味道,我不讨厌。” 热菜终于端上来时,两个人其实已经吃了个半饱。 酒水和下酒菜的量还能再少一点,上主菜的时间也要改进,姜颜林一边吃,一边写进备忘录里,准备等埃尔忙完再发给他。 裴挽意稍微留意了一下周围食客们的反应和交谈,知道埃尔的餐品没什么问题,不过是经营欠佳,缺少曝光渠道,之前的营收也撑不起更多的人工成本,只能一个人兼顾所有琐事。 但愿这一波推广,能让他撑过适应期,早日进入正轨。 不然就得收拾东西滚回葡萄牙了。 一晚上的忙碌结束在深夜,挂上close的木牌子时,埃尔才疲惫地松了口气。 但他很开心,迫不及待想要和他的幸运星分享这份开心。 “姜,这都得感谢你。” 埃尔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姜颜林没有拒绝,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松开后回答: “是你的努力被看见了,这是一切的前提。” 裴挽意喝着柠檬水,看着他们,没有插话。 埃尔的心情难以平复,看着姜颜林的脸,一些压在内心的话猛然到了嘴边。 姜颜林却适时地扫了眼运动手环,侧头看向旁边正在“围观”的人,轻笑着说: “今天也麻烦姐姐送我回家吧。” 裴挽意险些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她还想说什么,姜颜林却已经笑盈盈地和埃尔道了别,不忘贴心地告诉他记得查看留言,那是她最后能给的改进建议。 于是埃尔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她干净利落地走出了玻璃门。 帅小伙叹了口气,裴挽意也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走了”,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店门外,那道身影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 裴挽意走向她,随口问: “你在等车?” 她侧过头,散着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路灯下光线温柔,她一眨眼,长睫就在眼下闪烁着扇影。 裴挽意不是第一次知道,她的眼睛很明亮。 颜色是纯粹的黑,很少有的无杂色,凝视短短片刻,便会有被窥探了深处的叵测。 所以裴挽意初见她,就不愿过多接触。 但现在,她的眼睛还是那么黑,那么亮。 也许街灯和夏风都过于柔和,令这双眼里的属于自己的倒影,也崭新了点与线。 勾勒出亮晶晶的轮廓。 很慢,又或者很快的一秒后。 裴挽意听见她说: “没在等车,在等你。” 7、第 7 章 chapter7 如果将人心当作一个密封的礼盒,那么每一次拆开未知的礼盒,都是一场隐秘的赌博。 被深埋在内里的,是什么味道和颜色,低温或是灼热,分量几何。 是冷藏在保鲜层的芝士千层,还是封存在冷冻层不见天日的生肉块。 新鲜酸甜的汁液,腐烂发霉的残羹,微醺神经的酒精,抚平燥热的汽水。 辛辣苦涩的香料。 高成瘾性的药物。 ——每一种,姜颜林都不介意尝尝看。 所以在后来的许多个夜晚结束后,当姜颜林终于愿意回过头来剖析自己,便不难找见真正的诱因与起点。 裴挽意是包装得最为精美的那一类礼盒。 昂贵柔软的丝绸缠绕在漂亮色彩的盒子上,系成完美无缺的蝴蝶结,最后被高高放在无法触及的地方,彰显着她的不可一世。 在绝不会承认的时间里,姜颜林大概,也许,从见到裴挽意的第一眼起。 ——就想将她彻底拆开,看个究竟。 那天晚上,裴大小姐还是没有充当上一回专车司机。 因为她喝了一整杯鸡尾酒——只分了一口给姜颜林。 两个都喝了酒的人,谁也当不了这个专车司机。 所以在出店门之前,裴大小姐就叫好了代驾,自己也乖乖地坐到了车后座上。 至于姜颜林,谁当司机她都不介意,反正也不是她花钱。 “你家在哪?” 裴挽意系上安全带,问坐在左手边的人。 姜颜林报了个地铁站的站名,“到这里就可以,谢谢。” 她很客气,甚至到了有些刻意。 裴挽意挑了挑眉,不再问什么,转头把地名报给了代驾司机。 车很快朝着目的地驶去,车内一路无话。 姜颜林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酒精,因为她其实有一点轻微的酒精过敏。 不会有太大反应,但上脸很快,消退得很慢。 直到现在,她的脸颊还有一些发烫,只好开着车窗,任由外面的风把她头发吹乱。 车窗外的灯红酒绿飞快掠过,光圈模糊,带来朦胧的晕眩。 她靠在窗前,思绪变得缓慢,无限地被伸长。 姜颜林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都只是飞快飘了过去。 她想,半夜打车很贵,一个人回家没那么安全,她也从不和不信任的人玩到深夜再独自回家。 在自身的安全面前,坐一坐讨厌的人的车,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算讨厌吗? 是很傲慢,是很目中无人。 同样也是少有的,不被她的表象所迷惑的人。 柑橘味的酒精还若有若无地残留在唇齿间。 姜颜林眯了眯眼,随手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 风吹得大脑更迟缓,她坐回中间,将车窗升起了一些。 另一个人的体温近在手边,不经意地,姜颜林看到了车内的后视镜。 在镜子里,她对上了她的视线。 车内的气味很淡,被风一吹,便几乎闻不到皮质特有的味道。 姜颜林不喜欢那种味道,所以她不开车。 但现在,她闻到了更多的、混杂一团的气味。 它是难言的,莫名的,催化了更柔软的神经。 姜颜林有点累了,甚至已经有了困意。 在无言的对视中,她放松了自己,任由身体靠在另一个人的体温上。 闭上眼之前,姜颜林轻声道: “到了叫我,谢谢。” 用最客气的口吻,敷衍着过界的距离。 从行为到言语,利用得很彻底。 ——而裴挽意,并没有拒绝。 闭目养神的路上,姜颜林险些真的睡着。 好在裴大小姐很讲信用——哪怕是被动接受的任务,也真的在到了她家附近的地铁站后,出声将她叫醒。 姜颜林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她顿了顿,直到从裴挽意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才回过神来。 这一套“礼尚往来”,将裴大小姐的礼仪完美展现。 姜颜林干净利落地从她身上起来,拿上东西,下了车。 临走之前,她俯身对车内的人道别,口吻一改先前的客气。 “到家了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哦,晚安。” 说着,还和代驾司机也道了别。 裴挽意有些意外她的细心,但依旧面不改色地配合着她,道: “知道了,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晚安。” 车开走之后,姜颜林转身走向公寓。 距离很近,十分钟后就进了家门。 精力早已被消耗完,她直接脱衣服洗澡,做完护肤,吹干头发,就躺下睡觉。 手机自动开了免打扰,姜颜林自始至终都没打算等什么来电。 ——她们都知道,不会有这通电话。 第二天,姜颜林起得有些晚。 她关掉了各种聊天软件的消息通知,打算宅在家里玩玩游戏,看看电影。 本就不多的社交精力已经被严重透支,在下一个忙碌的节点到来之前,她需要给自己充电。 而某些接触过多的人,也是时候按个暂停键。 她得花一点时间,慢慢地想一想。 可惜有的人完全不给姜颜林这个机会。 把自己关在家里休息了一整天后,姜颜林正打算健身完去楼下便利店买点酸奶,就接到了埃尔的电话。 她一整天没回消息,他找不到人,就只好打电话。 姜颜林有些无言,这就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主动到了没有边界,会打扰她的生活和计划安排。 但她接受人的多面性,更何况,埃尔永远不会被划分到鱼塘里,就不需要达成那些他不具备的条件。 这通电话的来意很简单,就是看她没回消息有些担心。顺便再谢谢她的帮助,目前店里接下来一个月的预订都满了,他聘请了更多的员工,打算抓住机会好好努力。 姜颜林表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付了钱,她完成本职工作,没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但显然这些都不是埃尔的重点,他更多的是试探姜颜林的态度,光是愿意接他电话这一点,就足够他松一口气了。 姜颜林有些厌倦了这样的拉扯。 认识他短短四五天,已经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变化,姜颜林不讨厌充满变数的人生,但得有个度。 做决定到行动只需要很短的一个瞬间,姜颜林没有继续他的话题,直接将主导权夺回来。 “……如果你真的很想感谢我,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她坐靠在沙发扶手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刚修剪过的手指甲,语气是温柔的,脸上是毫无情绪的。 埃尔很高兴,连忙在电话那头问: “我一定帮你,是什么事情?” 姜颜林故作迟疑,像是不太好意思。 埃尔让她放心,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他能做到的都会去试一试。 她便轻声道: “我想问一问,你知道mavis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 8、第 8 章 chapter8 话音落下后,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足足有三五秒的时间。 姜颜林很有耐心,打算给他充足的时间消化,哪怕他当场挂了电话也不会有任何诧异。 但很快的,埃尔的声音就再一次从手机里传来: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依然爽朗地笑着,对她说: “你知道吗,姜,她喜欢什么样的女孩都不重要。” 姜颜林挑了挑眉,她当然知道这不重要——无论是什么样,自己都不会去变成那样。 在任何时刻,任何前提下,面对任何人,都不会。 然而埃尔说出的话还是有些超出姜颜林的预期。 “重要的是,得先让她多了解你。” 埃尔说着说着又来了干劲,一拍脑袋就有了主意: “这样吧,正好今天闭店休整,我去把mavis约出来一起看电影,你等我消息。放心交给我吧,我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 姜颜林:“……” 不是,等一下? 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埃尔说完又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去安排他的“计划”了。 姜颜林看着这莫名其妙的走向,难得感受到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荒诞和无力感。 但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超乎预期地达成了,再干涉也没什么意义。 姜颜林索性放弃了去推演埃尔的脑回路,不再关心这件事,回到自己原本的日程安排里。 因为她知道,裴挽意未必会应约。 ——在很多事情上,她们都心照不宣。 裴挽意的确已经打算从这团乱麻里抽身。 当一件连是否有意义都不明确的事情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分走了太多的注意力,她就会及时打住。 社交的时间本就是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是忙碌生活里的额外可支配资源。所以只要她想,就随时能消失在朋友们的视野里,反正所有人都早已习惯她的作风。 在昨晚回家的路上,她就已经理清了思绪,按照一贯的原则做出决定。 因此,她没有打出那通本就不算约定的通话。 也许裴挽意有察觉到自己的那点兴趣,无论是本能作祟,还是别的诱因。 但她向来不喜欢麻烦。 这段诡异的关系已经是麻烦。 而姜颜林那女人,更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就这样,打定了同样主意的两个人,再一次隔空达成了没有交互的默契。 像一曲探戈的舞步,前进或后退,纠缠与迂回,总是同调,没有错步。 但在还未曲终的时刻,紧贴的步伐只会一圈又一圈地旋转,再如何最大限度地推开,牵连的指尖也能在下一刻拉回重心。 两副温暖的躯壳,将会比上一个距离更为贴近。 裙摆勾鞋,触碰呼吸。 晚上十点,难得冷清下来的餐吧内,灯光暧昧。 暂停营业的木牌子挂在门上,楼下静悄悄,只有二楼的荧光跳动,在墙上留下影子。 姜颜林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狗抱枕,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来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看电影。 而旁边的那个人,又为什么坐在这里。 但这个问题,暂时没有人能给出回答。 埃尔一个人坐在最前排的沙发,他提前就选好了电影,还准备了一些薯片和汽水,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电影派对。 但只邀请了她们两个人。 “我一直很想看这部电影,今天终于有时间了。” 埃尔看得入迷,起初还不时和两人说几句话,后面就完全被剧情吸引了进去。 他挑了一部韩国爱情片,题材是bdsm相关,但内容和尺度是轻喜剧的级别,保守得有些无聊。 姜颜林实在提不起兴趣,只能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来看消息。 花了几分钟时间回复广告商,又已读不回了几条鱼的留言,最后看了看朋友们发来的东西,视频分享不方便看,但图文段子还是能瞄一眼。 正翻阅着,手机屏幕的最上方就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头像和名字都不算陌生,因为发送者现在就坐在她的左手边。 “我已经对这个电影失去兴趣了。” ——来自mavis。 姜颜林顿了顿,点进了对话框。 往上一翻,两人几乎没有几句对话,只有刚加好友时的打招呼。 所以这一句消息,严格意义上是真正的对话开头。 坐在同一个长沙发上的两人,分明只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却选择了最远的对话方式。 姜颜林想,裴挽意可能是她见过的最装模作样的女人。 言行举止滴水不漏,边界却又如此模糊暧昧,好似不在乎进退,随性而为。 像云,像水。 太高,太远,无法握住。 而姜颜林,偏偏就喜欢拽下最高高在上的那一朵。 看着手机屏幕,她扯了扯唇角,敲下一句话。 “whatcanwedo?” 在这个不被纳入计划的夜晚,在这个别开生面的场合。 在只剩下幕布荧光的昏暗室内。 除了看完这部无聊的电影,她们还能做什么? 姜颜林轻轻一笑,按下了发送键。 这不是一个问题。 这是一次挑衅。 ——你来了这里,你想做、能做、敢做什么? 距离过近,姜颜林甚至可以听到她的手机震动。 很短的几秒后,裴挽意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她。 一只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姜颜林的腰。 体温有些高,比昨晚上的更有存在感。 结实有力地,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将束缚感与压迫感一并赠送给了她。 姜颜林的身体轻易地被她带了过去,怀里的抱枕不慎落在地上。 裴挽意侧过头,放低声音在她耳边: “抱着你看。” 所以说,裴挽意是姜颜林见过的,最装模作样的女人。 一张好看得无可挑剔的脸,一身傲慢不可一世的排场,一个毫无破绽的受欢迎的形象。 重重叠叠之下,真正的她会藏在什么地方? 姜颜林知道,这不是脱掉她的衣服就能解开的简单谜题。 可在这一刻,姜颜林对两者都产生了真正的探知欲望。 电影里的故事已经步入正题,两个对bdsm都没什么经验的主角正在酒店里尝试和摸索。 渴望被当狗对待的男主正跪在地上,任由女主拴住他的脖子。 但比起男主的满脸期待,刚打开这扇大门的女主显得束手束脚,不知该怎么上手才好。 裴挽意搂着她的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淡地评价: “这两人一点cp感都没有。” 姜颜林分心玩着手机,闻言瞥了眼电影的画面,同样不客气地评价: “一个演不出dom,一个演不出sub,半斤八两。” 支配者与臣服者,从来都不是普遍常见的恋爱关系会有的。 这部电影只是打着bdsm的旗号在讲爱情轻喜剧,实在是很无趣。 裴挽意听完这句,侧过头来,问: “你是dom吗?” 姜颜林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很快地,她便对提出这个愚蠢问题的人扯出一个笑脸。 “那你喜欢当狗吗?” 9、第 9 章 chapter9 电影的后半段,两个打着dom和sub旗号的主角果然谈起了恋爱。 但好在这段恋爱谈得鸡飞狗跳,很有笑点。 姜颜林终于玩够了手机,勉强打起精神来看剧情。 埃尔就在她们的右前方,中间隔着小木几,但只要他回过头来,就能将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裴大小姐面上一派正经,专心地看着电影。 那只环在姜颜林腰上的手臂却始终没松开过。 但也仅仅只是,放在那里。 姜颜林时不时能听到她压低分贝,侧过头来贴在自己耳后的话音。 每一句,都不过是冷淡的评价和吐槽。 就好似她以这样的方式传达,只是为了不让埃尔听见她的扫兴发言。 但她真的完全在乎埃尔的感受吗? 姜颜林饶有兴致地想。 很多时候,对他人的感受的在乎,建立在与自我感受相对立的立场上。 像天秤上的两端,这边是自我,那边是他者。 一边多了,另一边自然而然会失去平衡。 在待人处事上太过面面俱到的人,往往都是牺牲了自我的感受。 无论是奉献性人格,还是以此笼络人心,长此以往,都会习惯于压抑自我的真实情绪。 而过于自我的人,稍不留神就会刺伤周遭的人。 有时是无心之举,但有时,只是纯粹的优先自己而已。 裴挽意显而易见的,不是乐于奉献的那类人。 她是自我的。 可她究竟能有多自我呢? 也许,衡量的标准是价值。 当“自我”会损害“利益”,便收敛几分。 所以这个世上,才有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人。 电影结束之前,埃尔忽然被远在南美的家里人电话叫走,看起来有点急事。 他连关店都顾不上,直接把钥匙交给了裴挽意,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店内。 被冠上“道貌岸然”标签的裴大小姐浑然不觉,她看着跑路的人,一时无语。 莫名其妙地把她叫过来,又突然把她俩扔在这儿,都快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姜颜林捡起掉在地上的抱枕,拍了拍灰尘,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投影仪还亮着,幕布上已经在滚动幕后人员的字幕,微弱的荧光跳动,让落地窗外的夜景显得更诱人。 姜颜林起身去了阳台,一部电影看得她有些困了,但外面的夜风一吹,又清醒了几分。 埃尔多半是真的临时有事,他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性格,装不出来这么火急火燎。 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尽全力“帮助”了她。 姜颜林难得感受到了一点心绪的复杂。 “这里的夜景有什么好看的。” 姜颜林回过头,便看见她靠在门沿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歪着头看自己。 二楼不高,能看到的风景有限,自然是没什么特别的。 但姜颜林挑起眉,偏要揶揄一句: “那一定是没有裴大小姐看过的夜景好。” 裴挽意闻言笑了笑,直起身来,单手插在牛仔裤里。 她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牛仔长裤下是简单的黑鞋,袖口挽起,露出一条细碎的银链。 银光在晃动中轻盈闪烁,姜颜林听见她说: “走吧,带你去看更好看的。” 说完,连等她回答都懒得,转身径直走向了楼下。 还真是有够大小姐做派。 姜颜林略微思考了几秒钟被她带走拐卖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拿上东西,一并下了楼。 时间已是深夜,街上的商店大多已经关门,只剩几家灯牌还亮着。 裴挽意正站在她的摩托车前,干净利落地给自己戴上头盔,又从座位下面拿出另一个备用头盔。 姜颜林瞥了眼这辆车,上次的红色贴膜被换了,现在是金属光泽的亮橙色,很难形容哪一个颜色更张扬。 但在通体漆黑的车身上,弧度最柔和靓丽的地方似乎就该是这么亮眼的颜色。 裴挽意将头盔递给她,问:“会戴吗?” 姜颜林接过来,单手将头发一挽,就戴上了头盔。 “好像有点大了。”裴挽意隔着车身,俯身探过来,伸手帮她调整带子。 姜颜林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终于问了那个问题: “你平时都做什么医美?” 裴挽意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目光只相接短短一秒,已是极限。 “要这样夸我吗?” 裴大小姐轻笑着问。 姜颜林回以最公式化的微笑。 裴挽意仔细地帮她调整好了带子,才随口道: “下次把我做过的列个清单发给你。” 姜颜林还算满意,正准备回句“谢谢”。 面前的女人却又补了句: “但我很久没做了,天生皮肤好,花钱的意义不大。” 姜颜林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她更自恋的女人。 裴挽意好似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招人恨的话,动作干脆地上了摩托车,又回头看向她,伸出手来。 “上车。” 姜颜林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从不逞能,直接把手交给她。 顺便抽空庆幸了一下今天穿的是宽松的休闲长裤。 裴挽意的手掌温度是预料中的偏高,她轻轻一握,就拉着姜颜林上了车。 然后握着这只手放在了腰间,示意性地捏了捏。 “抓好了,别松开。” 下一秒,摩托车的引擎发动,朝着前方呼啸而去。 姜颜林不得不双手抱着她,用她的身体挡住刮在脸上的风。 头盔下没压住的发丝被吹得乱舞,令她眯起了眼睛。 已经不算陌生的街道在周遭模糊成了一片片色块,混杂着绚丽的光,揉作一团。 风前所未有的畅快,载着她一路向前,像是不会再停下。 抱着的体温驱散了夜里的那点凉意,连大脑也情不自禁松懈几分,陷入了急速的风与光怪陆离的景。 直到开出去很远,姜颜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甚至没有过问,这条路通向哪个地方。 10、第 10 章 chapter10 当裴挽意一路开到了荒无人烟的盘山公路上时,姜颜林已经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昏了头才会跟着她。 但此时报警又还为时尚早,姜颜林只好耐住性子,留意着周遭的环境和路线。 直到很忽然地,山路到了拐角点,摩托车飘逸而过,下一秒,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的夜幕下,夏星点点,前方一览无遗的是整座城市的睡姿,灯火阑珊,连成璀璨星河。 裴挽意握住刹车,一个扫尾,稳稳地停在了山腰上仅有的这片空地上。 “到了。” 她单手解开带子,一把摘下头盔。 凌乱的黑发顿时散落下来,擦过了姜颜林的眉眼和鼻尖。 姜颜林终于回神,握住她的手跳下了摩托车。 “这是谁的房车?” 姜颜林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停着的那辆房车,浅棕色和白色的面包车型号,看起来不大,但从前窗玻璃一眼能看见内里的装饰,是经典的实用型小房车。 裴挽意掏出车钥匙,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 她打开车门,俯身钻进车里,打开了整个车内的灯源,又从里面找了两件干净的冲锋衣外套出来。 “选一件?”裴挽意拿到她面前。 山上风凉,姜颜林大病初愈,也不敢逞强,直接选了浅灰色的那件,披在身上。 裴挽意便穿上了黑色的那件,又进了车里翻找,没一会儿就拿齐了东西出来。 她在空地上找了个好位置,便动作利落地摆折叠椅,烧水壶,便携式烧碳炉,一次性纸杯,和一盒手磨咖啡。 姜颜林连个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见她行云流水地收拾出了一个临时露营地。 打火机点燃无烟炭,扔进烧碳炉,最后放上了烧水壶。 “咖啡还是茶?”裴挽意实际上只拿了咖啡出来。 姜颜林看见了,索性回答:“喝水。” 裴挽意忍不住一笑,把折叠椅放到她面前。 “姜大小姐,请坐。” 裴大小姐亲自伺候,还能不坐吗? 姜颜林道了一声谢,披着冲锋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很常来露营?” 热水烧得很快,短短几分钟,姜颜林已经捧着纸杯看夜景,前面如此空旷,灯火渺小得如沙砾,令人不自觉也平和下来。 裴挽意还在煮她那讲究的手磨咖啡,随口回答: “偶尔来一次,平时没什么闲情逸致。” 姜颜林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很忙。” 忙得天天跑出来聚餐。 裴挽意不难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将咖啡倒在杯子里之后,才抬眼看着她,反问: “那你呢?” 姜颜林挑了挑眉,一个夜晚的瞬息万变,让滴水不漏的裴大小姐也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于是她撑起下巴,一双眼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自由职业随时都可以很忙。” 在裴挽意的目光下,姜颜林轻轻一笑: “也随时都可以不忙。” 这是遇见裴挽意的第四天。 姜颜林从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她擅于在他人面前明哲保身,不代表她不清楚自己的底细清白不到哪去。 婉拒埃尔的方式其实有很多,她用过的手段就有七八种适合他的。 但她偏偏选择了这一种。 拉上一个本该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一个对埃尔来说关系匪浅的友人。 姜颜林难以逃脱“殃及无辜”的罪责。 可是,裴挽意真的无辜吗? 是她,主动打扰了埃尔精心布置的二人晚餐。 也是她,在埃尔看不见的昏暗的角落,将他喜欢的女孩揽腰入怀。 夏季的肌肤,隔着怎样单薄的衣衫,指腹摩挲的触感,只有她清楚明了。 姜颜林对她释放的恶劣,她照单全收,连吃带拿。 所以才叫人不得不充满好奇,裴挽意手中的那一秆天秤,此刻是朝着哪一边倾斜。 又将会朝着哪一边摇晃。 夜风太凉,无烟炭烧尽之前,话题已经发散到天南地北。 她们玩起了手机版的真心话大冒险,但题库十分的健全,全年龄可用。 玩这样的游戏都带有什么样的性质,大家都心照不宣。 于是一个小时下来,互相能透露的情报已经吐露了五六分,便可以点到为止。 “困了吗?” 在姜颜林开始打哈欠之后,裴挽意放下纸杯,起身走向房车。 车内通风了这么久,已经没有任何味道,她俯身钻进车里,把折叠床拉下来,铺上干净柔软的床垫和鹅绒被,又将灯光调暗了一些。 最后她下了车,对姜颜林道: “上车睡会儿吧,睡醒送你去地铁站。” 现在离地铁站早班车运营还有不短的时间,下山过去虽然也要一段时间,但吹了这么久的风,再吹下去多半只能是自讨苦吃。 姜颜林点点头,吹太久的风会头痛,不如先睡会儿。 她起身收拾了自己的折叠椅,把垃圾装进袋子里拴好,把自己留下的摊子整理干净后,就拿着包上了车。 车内空间不大,但规划得很好,站两个人也不会拥挤。 床铺就一张,浴室倒是有。 条件非常有限,姜颜林放弃了折腾自己,只简单洗漱了下,就走出浴室,毫不客气地占用了唯一的床。 直到裴挽意收拾完外面的东西,上了车反锁上门,她也没抬头看一眼。 裴挽意扯了扯唇角,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所谓的“大小姐”。 浴室的水声响起,又在十分钟后停了。 有人推开门,带着一身的水汽出来。 车内灯光昏黄,车外的天色已经褪去了墨蓝,变得一层叠着一层,深浅不一。 姜颜林翻过身,空出一半的位置,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开口: “上床之前记得关灯。” 几秒后,车内的灯全暗了下去。 一片漆黑中,脚步声成了唯一的动静,悉窣作响。 鹅绒被子被轻轻掀开,水汽裹着的体温俯下身,躺在了她的身边。 姜颜林有些怕冷,山上太凉,此时送上门的暖炉再趁手不过。 于是她转过身来,将裴挽意当作人形抱枕,伸手抱进了怀里。 “睡了,晚安。” 姜颜林闭着眼,语气冷淡,唇角微扬。 11、第 11 章 chapter11 直到车窗外的天光一点点亮了,裴挽意也没真的睡着。 她抬手按了下按钮,关上遮光窗帘,只留了一道缝隙。 就着这点光亮,裴挽意侧过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她半张脸,睡颜平静,呼吸轻缓。 裴挽意伸出手指来,戳了戳她的脸,便见她微微皱眉。 ——心真大。 裴挽意枕着手臂,看了她许久,直到困意上来,才闭上眼。 这个点只能再闭目养神一小会儿,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当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可支配的时间却不会增加时,就只能牺牲价值最低的部分。 对裴挽意来说,这部分就是睡眠时间。 真忙起来的时候,三天睡不上一个完整的觉也是常事。 所以这一次突发奇想的野营过夜,对她来说真的时隔已久。 埃尔中途发来过消息,说解决了家里的事情,问她们电影看得怎么样。 裴挽意模棱两可,只说店门帮他关好了,钥匙放在老地方。 她并非看不出来埃尔和姜颜林之间那微妙的变化。 初见的时候,埃尔整个心思都粘在了她身上,吃饭帮她端茶倒水,喝酒聊天全围着她转,连她稍微去阳台吹个风,都要眼巴巴地跟过去。 和昨晚上的他形成了两个极端。 那一天,裴挽意其实在阳台门口听完了整个对话。 因此她很清楚,姜颜林绝不是随口一提关于韩叙的话题。 那几句话如此轻松地颠覆了韩叙在埃尔眼中的形象,后面也顺便打破了陆斯恩对韩叙的好印象——连年底要一起去滑雪的事情都再也没有后续。 从那天起,裴挽意就知道,姜颜林是一个很出色的操盘手。 几句看似不经意的话,明面上中立客观的立场,甚至在表述方式上也只是说出她“看到”的事情,而非她的主观想法。 这么简单的推动,却很有效地摧毁了韩叙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尽管只是在寥寥几个人的眼中,影响也并不小。 ——埃尔是个消息四通八达的人,嘴上还没个把门,他知道后,离传出去也不远了。 单论这件事的话,裴挽意理所当然想要避免再接触姜颜林这样的角色。 有手段,难对付,不可控。 ——重点是最后一点。 裴挽意并不介意韩叙是什么样的人,不如说,在她的生存环境里,最司空见惯的就是这类人。 甚至很多时候,裴挽意自身也有不少类似的特质。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将自我的利益最大化,诸如此类,本就是他们身处的世界的游戏规则。 裴挽意不会否认,她最初对姜颜林的排斥,有很大一部分源于风险规避思维。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女人都是个麻烦。 看热闹不嫌事大,背后煽风点火,把一群人玩得团团转。 裴挽意绝不愿意身陷她的娱乐场,成为她制造的“乐子”中的一部分。 但裴挽意忘了,人之所以会被动地自我投射,都是有着更深层的缘由。 ——假若她只当姜颜林是不会再看第二眼的路人,便不会花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去将她剖析。 大部分时候,裴挽意对一个人的基本判断,只在第一个照面就能完成。 她至今也没有改变对姜颜林的看法。 但总有那么很偶尔的时刻,大脑和身体会少见地打起架。 有很多套理论和经验告诉你正确做法,可当你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帮你做了选择。 好在裴挽意本就是个荒唐的人。 她活在世上这么些年,最不在意的,就是做“对”的事情。 姜颜林醒来的时候,人形抱枕已经不在床上。 她侧头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 怪惊人的,向来认床的身体这一次却沾床就睡。 多半是累的,不管是出门社交还是和女人打交道,都很耗电。 所以姜颜林的鱼塘里只有男性。 这类群体的脑内构造都十分简单,不会整天思考什么“自我价值”或更复杂的追求。敏感点大多都在脆弱的自尊与雄竞的虚荣上,而非情感。因此当成工具来使用也毫无负担——尤其是隔着便捷的社交网络,几乎等同于零成本。 女性则完全不同,姜颜林的每一任前女友都有着极高的情感需求,她们要的是她专注且唯一的爱,哪怕身体上的快感再多,也不够代替思想上的共鸣。 姜颜林不排斥这样的亲密关系,曾经也享受在其中。 只是时过境迁,她已经明白,没有任何一段关系会陪她走很远。 人与人之间的交汇只是两条线的偶遇,越往前,便越背道而驰。 每一分每一秒,人都在改变,被世俗,被时间,被自我意愿。 这一刻还深爱你的人,下一秒走向别人,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在体验过足够多的相遇与离别之后,姜颜林非常确信,她不会为任何人放弃往前。 所以到后来,她索性省略了冗杂的流程,缩短了起点与终点。 ——今夜睡在身边的人,明日也可以是诀别。 “睡醒了?” 听到浴室的动静,裴挽意拉开车门,隔着一道门问。 姜颜林刚洗漱完,打开浴室门,难得说了句好听的话: “抱枕很舒服,睡得还不错。”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所以我没叫醒你,你有要事吗,没有就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去。” 姜颜林确实饿了,问:“要我帮你打下手吗?” “已经做好了,在保温柜里。” 车内空间小,裴挽意抬手越过她的肩,打开了她身后的柜子。 这动作难免触碰到身体,但又很难不算故意。 姜颜林看着她靠近的脸,忽然侧过头,贴着她的脸颊,问: “我睡觉有吵到你吗?” 裴挽意动作一顿,又继续拿出餐盘,平静地反问: “你是想说打呼吗?没事,我不介意。” 姜颜林想,裴挽意小时候一定经常挨打。 否则无法锻炼出在社会上存活的抗揍能力。 两个餐盘被端出来,毫无歉意的裴大小姐拉开折叠桌,将餐盘放下,又倒了两杯刚泡的热豆浆。 “无糖的,要加糖在左边第二格抽屉,自己拿。” 姜颜林看了眼餐盘里的无油煎蛋和培根,还算满意。 “谢谢,没想到你还会做吃的。” 裴挽意听着这不忘损自己一句的感谢,有些好笑。 “你要不先吃一口再说,万一呢?” 姜颜林接过餐叉,闻言真的插起一块尝了尝——抱着随时找垃圾桶的心态。 但意外的还不错,看得出是经常做饭的人的水平。 ——多新鲜,在外趾高气扬拿鼻孔看人的裴大小姐,在生活上竟不是个无法自理的白痴。 姜颜林吃着大小姐做的早餐,心安理得地将刻板印象进行到底。 裴挽意要是能听到这句话,只会长叹一声。 ——她平日里精心经营形象,唯独这一次认错过人,就惹上了个最记仇的。 真是时运不济。 早餐简单,几口就能吃完。 裴挽意正在清洗锅具,顺手就把她的盘子也洗了。 姜颜林端着豆浆慢慢喝着,走下车看了眼外面的天气。 夏日多晴朗,昨夜的灯火阑珊已经熄灭,只剩下明媚的阳光和青翠的山林,以及最远处一览无余的高楼大厦。 一把折叠椅摆在遮阳伞下,平板电脑和触控笔随意扔在椅子上,姜颜林便回头问了句: “这是你的平板?落在了椅子上。” 裴挽意从车窗探出身,回了句: “那帮我拿一下吧,上次就落在了这边。” 姜颜林拿起平板和笔,顺手也把折叠椅收了起来,放回车上。 平板电脑的屏幕被无意间唤醒,亮了起来,又是一张《奇异人生》的同人图壁纸。 这次是麦克斯和克洛伊的双人图,两个女孩靠在一起,没有任何背景,线条也很简单潦草,但却不减灵动。 看画风,和裴大小姐的手机壁纸应该是同一位作者。 姜颜林挺喜欢这个风格,转头问旁边的人: “这位画师叫什么?有推特吗,我想关注一下。” 裴挽意瞥了一眼,冷酷地回答: “我不要。” 姜颜林眨了眨眼,几秒后才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洗完手的裴挽意转过身,拿手指在她额头一点,往外轻推的意味。 “给我留点底裤,谢谢。” 姜颜林没去擦额头上的那点水痕,又看了眼手里的平板电脑。 只一秒钟,就改了主意。 “那把原图发我一份。” 裴挽意轻易就看穿她的意图。 “搜图出来也只是一堆搬运。” 姜颜林面不改色:“我只是喜欢,想收藏。” 有什么问题吗? 裴挽意靠在柜子前,只定定看了她一眼,便伸手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她一边解锁,一边开口: “要我的可以,拿你的来换。” 姜颜林无所谓,反正她的推特不发东西,只是个收藏备忘工具,给就给了。 裴挽意勾了勾唇角,补充道: “用你的ins来换。” 姜颜林:“……” 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呢。 12、第 12 章 chapter12 姜颜林的ins上面发过的东西并不多,毕竟营业的账号都在国内软件。 但也正因如此,ins上面的东西更私人,横跨了几年的人生轨迹。 拿这个去交换大小姐的推特账号,貌似不算很亏。 但姜颜林不做亏本买卖,一点亏都不行。 她也学着裴挽意拿出手机,一边解锁,一边慢条斯理回答: “我的账号仅关注可见。” 裴挽意抬眼看她,真是一点亏也不吃的女人。 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将第一个筹码的链接复制,粘贴在了对话框内,发送过去。 姜颜林直接转发到小号上备份。 然后才愿意将自己的账号链接发送出去。 很快的,ins弹窗跳出一条关注申请,姜颜林点了同意。 两人都是私密账号,在互关之后终于刷新出了各自的过去。 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平铺在眼前。 姜颜林满意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裴挽意也顺手将手机塞回裤兜,俯身收拾车上留着的背包,把平板电脑和笔都塞进去。 最后她拿起车钥匙,手指轻拍姜颜林的肩头。 “走吧,送你回家。” ——今天凌晨说的还是送她去“地铁站”。 姜颜林挑了挑眉,看了眼走下车的女人。 得寸进尺。 她想着,却什么也没说,跟着她走下车。 “这件外套我洗了再还给你。” 姜颜林穿着她的灰色冲锋衣,衣摆罩着大半个身子,遮风效果奇佳。 裴挽意坐上摩托车,戴上头盔,随口回了句:“好。” 等姜颜林走到车前,她将背包递过来。 “帮个忙。” 白白蹭了一晚上的私人野营项目,外加免费的人形抱枕和健康早餐,姜颜林对这女人的容忍度有了不小的提高。 于是直接拿过来,帮忙背着。 见她两只手都没空着,裴挽意索性侧过身来,帮她戴头盔。 “下巴抬一下。” 姜颜林很配合,下巴轻扬,目光难免落在了她的脸上。 “回去记得给我发医美清单。” 她又想起了这一茬。 裴挽意真是佩服她这别具一格的夸人话术。 “好,我会的。” 她系好安全头盔的卡扣,看了眼姜颜林的眼睛,又道: “护肤类可以体验一下,动刀就没太大必要了。” 姜颜林才不买账,“你是说我皮肤状态有待改善。”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 “改善皮肤只需要运动和健康饮食作息。” 她说着,拉着姜颜林的手,借力给她。 姜颜林上了车,再一次抱住她的腰,虽然很想挑刺她这话术像个健身房卖课的,但手里的触感却是实打实的。 裴大小姐的身材的确很健康,穿衣服时看着有些高瘦,双腿很长,十足的衣架子。 但实际上她的身形并不纤细,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隐藏着力量感,骨架也比一般女性要宽一些,腰部没有一点赘肉。 没有长年累月的健身习惯,不可能保持这样的身体状态。 生命在于运动,再贵的护肤品也的确不如健康养生。 可惜姜颜林是个深居简出的懒人,每天能坚持做两套hiit就已经是极限。 她假装没有听见这句刺耳的忠言,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催促道: “希望一个小时内能到家。” 裴挽意发动了引擎,抬高声音问: “你有急事?” 姜颜林理直气壮:“回家补觉。” 白日里的风没有夜里那么凉,摩托车从山上一路开下来,满眼都是翠绿与岩石的交替。 当逐渐驶入人烟,车水马龙慢慢流入视野,姜颜林竟有一种回到了人间的错觉。 在散乱的思绪与风缠绕着,还未能理清的时候,家附近的街景就已经到了眼前。 裴挽意瞥了眼前方的地铁站,随口问: “走回去还是到门口?” 摩托车在市内开得慢了许多,她的声音轻易传到了耳边。 姜颜林不意外她猜到这一站离自己家很近,毕竟那天晚上地铁其实已经过了末班车时间。 她干脆报出了公寓的名字,“二号门,走地下停车场,谢谢。” 直接到电梯门口,少走很多路。 裴挽意单手点了点摩托车的导航,输入名字,搜出来的路线非常近。 “下次可以报上一站。” 这一站已经和自报家门没什么区别。 摩托车穿梭着,很快就到了公寓二号门,姜颜林拿出门卡刷开,一路直达地下停车场。 等到了电梯门口,她下了车,将头盔摘下来还回去。 裴挽意又接过背包,单手背在肩上。 “走了。” 姜颜林还算礼貌地晃了晃手指,便转身走向电梯门。 裴挽意看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笑了一声。 “对了。” 穿着灰色冲锋衣的人又回过头来,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 “有句话叫,因人而异。” 这天下午,姜颜林久违地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 公寓小,平时扫地机器人和擦灰就已经足够,偶尔一次大扫除都是叫保洁,尤其是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 天气明媚,她将衣服床单都洗了一次,挂在阳台上晒着。 忙完才把自己也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房车的浴室条件有限,还是家里最舒服,美美泡个澡,做个发膜,再一整套护肤下来,她才感觉回到了“干净”的状态。 头发吹个七八成干,她披散长发,缩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看手机。 金黄色的小风扇在旁边慢悠悠地转,在这一方小小的只属于她的空间里,时间流淌得总是很慢。 手机里的世界却广阔无边。 裴大小姐的ins上也没有很多东西,最后一张照片也都是两年前发布的,往前一直到三四年前。 姜颜林粗略翻了一遍,不是世界各地的美食餐厅,就是改装摩托车和健身,一张露脸的照片也没有。 ——和她一样不发自拍。 在所有车里,有一辆摩托车很眼熟,姜颜林点开看了一眼,发现就是不同颜色的同一辆。 照片上是很亮眼的暖黄,像大黄蜂。 姜颜林在所有变形金刚里最喜欢大黄蜂,于是给这张照片点了个红心。 翻完这些照片后,她才注意到消息提醒那里有未读。 点进去一看,就看到连着三四个点赞,来自同一个账号。 时间线一路横跨到最早的几张旅行记录,直白地告诉她——已被看了个遍。 姜颜林扯了扯唇角,将软件关掉,换了另一个。 推特上的画风则是完全的另一个世界,大量的推文、引用转发、画稿产出,还有碎碎念。 姜颜林看着这割裂的风格,难得沉默了一下。 ——扪心自问,换作是她自己的话,绝不会给现实里的任何人看这种账号。 真的是一点底裤都不剩。 姜颜林一边庆幸自己早已注销了早年的那些账号,一边不客气地把这个账号翻了个遍。 像她们这样的人,往往现实和网络是完全分开的,就好比姜颜林的各种社交账号都分了类,互相之间做好隔离,绝不混着用。 裴挽意的推特账号上也没有任何跟她现实相关的痕迹,除了转发以外,内容就只有游戏相关,以及偶尔发的一些画稿。 大多都是草图,看得出来没时间细化,画出来只为了取悦自己。 大致翻完一遍后,姜颜林对裴大小姐的偏好已经有了初步侧写。 ——喜欢竞技游戏的俗人。 从不碰竞技游戏的姜颜林如此评价道。 但她并不意外,裴挽意一看就是胜负欲很强的人,哪怕外表装得再好,那种自傲也是如影随形的。 自信与掌控欲,我行我素的自我,都是裴挽意这个人的一部分底色。 但这些,还不足以满足姜颜林。 她想要看到的,是更深处的更多。 爱搞暧昧的人都知道,主动并不代表会落下风。 如何主动,到怎样的程度,什么时机收回,什么时机示弱,都是刺激着多巴胺分泌的博弈。 姜颜林随手截图了一张裴大小姐ins上的不露脸照片,附赠一句评价:“灰色好看。” 那是裴挽意头发还没这么长的时候,一头凌乱的灰发,配上她的牛仔夹克,很随性的气场。 裴挽意的回复不慢。 “蓝色也好看。” 她没有截图,但姜颜林知道她说的是自己ins上的那张旧照。 雾霾蓝的长发自拍,同样没露脸。 话题围绕着染发,只简单几句,又岔开到了别的。 裴挽意拍了张正在喝的茶,背景是电脑前,标准的直男拍照水准。 姜颜林顺手就回了一张正在喝的冰豆浆,比她更随意,露出了桌上的其它摆设。 之后又是话题发散,吃了什么晚餐,健身做的什么,作息是几点。 一个边写文案边整理数据,一个边下国际象棋边画画,频率不高的闲谈维持了整个傍晚。 人的自我意愿是最显眼的信号。 有心与无心的区别,便在于多么无聊的日常话题都可以延续下去,每一个点到为止,都有下一句主动来承接。 在姜颜林看来,裴挽意并不是真正的被动型。 相反的是,她很能掌控主导权,哪怕她的文字简单到没有情绪起伏,也总能适时地操控进展。 就像现在,她随意而直白地问: “可以加你的steam吗?” 姜颜林很少将这种账号给出去。 她不喜欢隐身,给人一种见不得人的避讳感。 但不隐身,就会被随时看见她在做什么,用什么工具软件,在玩什么游戏,一周内的游戏时长多久,最近玩过哪些。 所以除了非常熟的亲友以外,没人加过姜颜林的steam好友。 更别提暧昧对象和鱼。 然而还是那句话——因人而异。 对姜颜林来说,裴挽意是非常有“价值”的。 她高傲得一目了然,但并不表里如一。 物质与样貌给她施加了诸多光环,那不可否认是吸引人的加分项,但比起得到一件珍宝,姜颜林更感兴趣的,是珍宝的由来。 像亲自撰写一部纪录片,用独到的理解,不偏不倚的笔触,将它的前世今生娓娓道来。 这个过程,对姜颜林来说,便是最大的价值。 只是在姜颜林不肯承认的地方,她同样也明白。 ——想了解你,是因为想得到你。 13、第 13 章 chapter13 好友位最后还是给了出去。 姜颜林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她们会约着一起打游戏,因为两人在游戏上的偏好重叠面积不大。 加这个好友最大的意义,不过是能看到对方在做什么。 换做平常,姜颜林不会喜欢这种发展,因为已经侵占到了她的私人领域。 以往在这一点上,姜颜林总是没得商量的。 她交往过的每一任前女友,都曾经因为这方面和她产生过不小的冲突。 最伤人的一次,是在和前前前任交往期间。 那时姜颜林在港城旅居,与对方在当地认识。那是个很粘人的亚裔女孩,明明长着一张浓颜的脸,内心却十分少女。 两人相识在一群老外朋友的派对上,没几天就上了床,将关系模糊暧昧地保持着。 姜颜林知道自己总会离开港城,也谈不上多想发展正式的关系,所以在一开始就明确表达了她没有很认真。 但时间长了,姜颜林多少有些心软,放任这段关系顺其自然地升级成了交往。 旅居结束后,她回了家,却从不透露自己的地址给对方。 对姜颜林来说,两人的年龄差距、阅历差距、经济差距,甚至是国籍的不同,都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平衡的。在时机不够成熟的时候,她不会让双方过度绑定,免得负担过重,本末倒置。 所以那一年的情人节,当她的小女友精心准备了手作礼物,想要买机票来看她时,姜颜林直接挂了电话,让她取消计划。 这对姜颜林来说不是惊喜,是不想要的麻烦——尤其是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制造“惊喜”的女友,但每一次的结果都和她预料的一样。 她曾多次表明这一点,可对方总以为会有例外、特别的时候。 姜颜林知道这很伤人,但她同样也意识到,她们不合适。 即使抛开那些现实的因素,只谈论最本质的一点,结论也是显而易见的。 ——她对这个人的喜欢没有到可以改变原则的地步。 “小优真的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很多年。” 前不久和港城的老朋友叙旧时,谈及这件事,朋友难免感慨一番。 姜颜林没什么反省心,只冷淡地回了句: “所以今年她生日,一句话让我陪她去北海道,我不就挪出半个月的时间去了。当牛做马不过如此。” 朋友很好奇,问:“你都能做到这份上,对她真的就没有一点喜欢了吗?” 姜颜林想了想,最后回答: “我喜欢她,更多是希望她过得好。最起码分手之前,我对她就已经没有欲望了。” 朋友顿时翻了个白眼,评价一句: “你就一纯肉食动物。” 姜颜林欣然接受这个评价。 打从十六岁时喜欢上第一个女人起,她就清楚自己什么德性。 独占欲,掌控欲,爱欲,都是她最天性的欲望。 十年来她不断验证了自己的本性,代价是伤害过很多人,也踩过一个又一个的坑,摔得四分五裂。 但解构是重组的先决条件,事后将自己的碎片捡起来,拍拍灰尘,再粘合在一起,就会是新生。 而在经年累月之后,困扰也是有的。 因为寻觅到一家合口味的餐厅很难,吃腻它却很简单。 尝过越多美食,就越挑食。 姜颜林坐在电脑前,看着steam好友列表里新出现的名字,思绪繁杂,但或许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有一家难得一见的餐厅就在眼前,排队很久,价格高昂,吃起来还很麻烦。 可是不多付出一些代价,怎么可能吃得到呢? 反正就只是,尝个鲜。 不出意外,裴挽意加上好友后,并没有邀请姜颜林打游戏。 而是直接约她看电影,还在老地方。 姜颜林很想拒绝邀约,看看裴大小姐会是什么反应,但也只是想想。 普通的训狗技巧在这样的人身上是不可能奏效的,反而大概率适得其反。 姜颜林能清楚地感觉到,裴挽意最起码是个四层馅饼。 第一层,应对所有不熟的人,社交礼仪完美,人情世故精通,明确知道自己的社交定位,扬长避短地吸引着周遭的人,却不会“装”过头,招人厌烦。 第二层,是对待较为熟悉的人,无论是埃尔还是陆斯恩那些人,都和她关系很好,那是真心实意的友谊,不搀杂半点恭维。这说明裴挽意对待朋友是有真心的,起码在她的朋友看来,是这样。 第三层,大概是对待更亲密一点的关系。 她会展现性吸引力和魅力,会主动出击,暧昧调情都驾轻就熟,还不忘时不时露出一点“真实的自我”,可爱的,温柔的,果断的,体贴的。 但姜颜林知道,这还远远不是全部的她。 这论点暂时没有凭据,单纯只因为姜颜林不相信完美的假人。 裴挽意这女人,连傲慢都是她魅力的一部分,很难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姜颜林本人不在此范畴内。 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过程里,姜颜林已经基本了解了她的社交逻辑,那就是只展现好的一面。 不熟的人,熟悉的人,暧昧的人。 大家看到的她,都是招人喜欢的,最差也不过是被人嫉妒,或者被当作情敌。 姜颜林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谁都希望自己的形象是好的,藏不住缺点的人难道是因为不想藏吗? 但裴挽意藏得太好了。 这难免会让姜颜林想起韩叙和祁宁。 不一样的是,韩叙的左右逢源多少带有自卑和奉献性人格,固有的思维让他本能地假装老好人,以此来交换他想要的待遇。 而祁宁是天生孤傲,却又不希望被人察觉她的冷漠,所以才摸索出一套属于她的社交模式,来假装融入社群。 裴挽意,似乎和这两人都不太一样。 埃尔前不久问过,关于姜颜林为什么和祁宁分手。 她不想和他聊自己的情感经历,只回了一句:“性格不合。” 埃尔没有再多问,只是提醒道:“祁宁的前前任……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个对象,也是mavis的好友,你们有可能会碰见。” 他那时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其实,祁宁也算mavis的朋友,只是最近大家没在一起玩了。” 姜颜林不怎么意外,但多少有些无语。 一个韩叙就算了,又来一个祁宁,这群人是身上有什么隐形的绳子互相绑在一起了吗?拔出萝卜带出泥的。 果然,她这辈子都和北美圈的犯冲。 姜颜林不知道,裴挽意知不知道这些事,但就算知道多半也不在意。 这么想着的姜颜林,丝毫没预料到——这是她对裴挽意的所有预估里,第一件出现偏差的事。 晚上说是看电影,但其实更多时间都在埃尔的餐吧里帮忙。 休整闭店一天后,预约还是没有取消多少,但人手多起来了,埃尔总算能勉强应付下来。 裴挽意临时充当收银员,姜颜林帮忙点菜,顺便给不会中文的老外翻译。 推广打出名气后,不少在这边生活的老外都慕名来尝鲜,大多是白人,但也有一些亚洲国家的。 今晚上就有一桌日本人,还有一桌韩国人,姜颜林的韩语仅限于日常问候,最后还是裴挽意过来救了场。 “你在韩国生活过?” 打烊后,几人躲在二楼休息看电影,姜颜林一边给自己贴缓解肌肉疲劳的药贴,一边问身边的人。 裴挽意有些佩服她还能随身带这些东西,随口回答: “生活过三个多月吧,今晚上已经用了毕生所学。” 她没说为什么在那边生活,姜颜林自然不会再问。 “你呢?在日本生活过吗?” 裴挽意侧过头,看着她问。 姜颜林轻笑了一声,也一笔带过: “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埃尔累坏了,在洗手间洗漱了一下才回来。 他很感谢她们特意来帮忙,说要开瓶酒请她们喝。 裴挽意今天不想再叫代驾,直接婉拒了,让他下次有空往她家里送,不用多了,一箱就行。 埃尔顿时瞪起眼,逗得裴挽意笑出声。 等他下了楼去搞夜宵,姜颜林问: “你俩认识多久了?” 裴挽意对埃尔的态度是很有耐心的,姜颜林一眼能看出来。 一般的朋友,应该是没可能让日理万机的大小姐下班后还来帮工的。 虽然白天也只是在家远程办公。 埃尔一走,裴挽意说话便随意了很多,单手撑在姜颜林背后的沙发上,几乎将她环在自己的包围圈。 戴着银链的手百无聊赖,玩起了姜颜林的头发。 “有几年了,一开始不熟,去年因为回国工作,才跟他熟悉起来。” 两人还是第一次聊起这方面话题,触及过往的经历。 距离一下变得太近,姜颜林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像沐浴露,是很浅的薄荷香。 那只玩弄着她发梢的手始终很轻,一圈一圈,漫不经心地缠绕着她。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黑与白交替。 姜颜林看着她的眼睛,自若地继续着对话,但这个话题的内容,似乎已经没人在乎。 埃尔随时会上来。 埃尔告诉过她吗? 当然不会,因为她是被“蒙在鼓里”的当事人。 她知道埃尔喜欢我吗? 当然,她又没瞎。 那她在乎埃尔的感受吗? 不是完全不在乎的。 ——否则就不会,等他离开之后才伸手触碰。 姜颜林注视着裴挽意的眼睛。 这双眼很好看,不笑的时候眼角也是微微上扬的,有些冷,有点傲,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笑起来却改变了整个面容,像桃花般张扬。 姜颜林听到了她的呼吸,轻缓的假象。 这让姜颜林感到了愉悦。 ——裴挽意,你也和我一样,是个坏东西呢。 14、第 14 章 chapter14 一部电影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内容却没什么人记得。 快深夜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一个人,陌生面孔的青年,带着一瓶包装好的红酒,有几分登门送礼的意思。 埃尔上去给了他个拥抱,高兴地问: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还带礼物,让我好感动。” 裴大小姐也拍了拍他的肩,熟络地招呼了一句。 青年有些高瘦,日系打扮,一头褐色卷毛,看起来挺斯文。 他注意到了没见过的姜颜林,很礼貌地对她一笑。 埃尔连忙介绍:“这是伊文,我们的好朋友,前段时间不在国内,我开店他都没赶上。” 说完他又对着伊文介绍姜颜林: “这是姜颜林,我最近认识的好朋友,我的店能在网上出名都是她的功劳。” 一番客套场面话之后,几人上了楼,随意地坐着闲聊。 伊文显然是和裴挽意更熟,两人许久未见,聊了很多话题,埃尔也逐渐插不上话。 姜颜林习惯了做旁观者,埃尔凑过来时,她正一边看电影,一边下意识地给新来的这位做简单侧写。 中文是南方人口音,在东京工作,职业是美术师,性格温吞内敛,性取向不明,但看起来不怎么直。 “嘿,我准备了点东西,跟我下楼来。” 埃尔小声跟她说了一句,便径直朝楼下走。 姜颜林也没去打扰在叙旧的两人,跟着他去了楼下。 店里打烊后,一楼的灯只留了一盏,氛围静谧。 埃尔在厨房里捣鼓了一会儿,就端出来一个盘子,摆在了吧台上。 姜颜林看了一眼,是奶黄色的布丁,摆盘很精心,分量也不大。 “新研发的甜品?” 她夜里不吃东西,但还是拿起勺子,替他试吃了一口。 埃尔等着她吃完之后,才问: “怎么样?” 姜颜林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这道布丁的味道刚好,很像她之前去的某家海边意大利餐厅的布丁的味道。 “上次你说的那家意大利餐厅布丁,味道让你很喜欢,我就尝试了一下。” 埃尔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怎么尝试的,失败了多少次,又怎样才突破了难关。 姜颜林听着,口中的甜味慢慢就没了滋味。 她不会看不出来,埃尔到现在还是心思都在她身上。 哪怕上次“帮”了她,主要的出发点应该也只是为了让她开心,顺着她的心意。 放在聪明的人身上,这种矛盾的行为会很有目的性,像一种攻略的手段。 但埃尔不是,他就真的一根筋,在注意力被彻底转移之前,他都不会停止这种一厢情愿的热情。 所以姜颜林必须要将恶人做到底,一丁点的心软,都是给他的深陷推波助澜。 她抬起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我觉得很好吃,你做得很成功,直接加进菜单也没问题。” 埃尔顿时笑了起来:“真的吗?” 他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还想说什么,便听见她道: “我拿上去给mavis尝一尝,看她喜不喜欢。” 埃尔的话顿在了嘴里,又很快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端起盘子径直上楼。 一楼灯光暗,二楼在放电影也没开灯,姜颜林上楼梯时不得不很仔细,以免摔了盘子。 因此她的脚步声很轻,在电影的声音和交谈的声音下,微乎其微。 以至于二楼两个还在聊天的人都没能听见。 但他们的对话却逐渐变得清晰,从只言片语,到完整的句子。 姜颜林慢慢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上。 ——她貌似出现在了一个很不合适的时机。 “……那是埃尔的新女友吗?长得很好看,但感觉更像你的type。” 青年的声音温和,却藏不住好奇。 回答他的人有些无奈,“埃尔之前在追她,为了让我把把关才把我叫来的。但是……” 她没说完,他却已经了然:“其实我看出来了,埃尔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但她显然对埃尔没那意思。反而是你们两个,好像有点情况。” 她没有否认,只说了一句: “therewassomedrama.” 听见最后一个词,姜颜林挑了挑眉。 她平静地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踩着楼梯上楼,木制楼梯发出一些声音,楼上的两个人便换了话题。 姜颜林慢步走到他们面前,将盘子往木几上一放,说: “埃尔的新菜品,让你帮忙尝尝。”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回了句: “谢谢。你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姜颜林已经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回头笑着和他们摆了摆手。 “有个朋友约我,已经开车来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玩。” 裴挽意顿了顿,没有坚持,但还是起身准备送她下楼。 伊文看了她俩一眼,十分识趣地坐在原位上,没有掺和。 姜颜林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埃尔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你要回家了?” 她点点头,笑着回了句:“布丁很好吃,希望下次在菜单上看到它。” 埃尔被夸得脸都红了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嗯”了一声。 裴挽意的目光从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说,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店门。 出了店门,外面的夜风便驱散了浊气。 姜颜林将单肩包挎在肩上,神色平静,带了一点笑意。 “就送到这儿吧,到路口还挺远的。”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一眼,问: “这么晚了还去聚会?” 姜颜林轻叹一声,“酒局都这个点才开始,没办法。” 她就是在酒局上和埃尔遇见的,才短短一周的时间。 裴挽意想着,嘴里的话却变成了: “好,那不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姜颜林点点头,冲她轻笑着一挥手,便转身走向外面的路口。 裴挽意在原地看了片刻,单手插在兜里,只身回了店门内。 一直到背后的视线消失,姜颜林才拿出手机来,打了个专车。 她不急不缓地走着,面上的那点笑意早已褪去,回到了没什么情绪。 这才是她大多数时候的状态,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没半点情绪波动。 所以才会喜欢看热闹,看笑话,看抓马。 ——她就是这么一个“dramaqueen”。 回到家里已是一点过,姜颜林按部就班地洗漱护肤,最后躺在床上时刚刚两点。 身体很疲惫,毕竟一晚上都在做帮工,还是没收费的那种。 但大脑却没消停,把睡意压在了很后面。 姜颜林翻过身,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打算看点催眠的视频。 屏幕解锁后,她看到了一条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弹窗,还未看清内容,就不小心滑了进去。 但对话框内却没有这条消息。 姜颜林只一秒就明白,这条消息被删了。 这软件最大的便利就是随时可以删除自己发送的消息,没有撤回记录,无声无息,哪天不爽了能把三年前发的消息也给翻出来删掉。 所以一旦错过了消息,且没有开消息弹窗提示的话,接收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对喜欢撤回的人来说很便利,但作为接收的一方,就会有些不爽。 姜颜林现在就很不爽,所以直接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收到一条18分钟前的消息,点进来却没有呢。” 她没看清,也不想装没看见。 裴大小姐回复得很快,几乎就在同一分钟内。 “没事,想想不重要了。”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一声,来这套? 她手指飞快地发送回复: “对我很重要。” 这一次,对面的回复迟了整整四分钟。 “i’llthinkaboutit.” 依然不肯松口,姿态还挺高。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索性也等了两分钟,才给了句简单的回应: “okay,goodnight.” 发完这句,她不再看对话框,切换到别的聊天软件查看未读消息。 才看了没几条,新的弹窗跳了出来,间隔了又一个四分钟。 姜颜林点了进去,准备看看对面又出了一张什么牌。 这一次,是稍微长一点的句子,内容也难得“真诚”。 “即使我很想再多接触你,但我也很在乎埃尔的感受。” ——来自mavis。 姜颜林有些意外她的直白,但转眼间就想了明白。 埃尔是裴挽意的朋友,她当然会在乎他的感受。 但在乎的程度是怎样的,这两天姜颜林已经“亲身体验”到了。 ——就在今晚的不久前,她们还在埃尔看不见的地方做着那些事。 裴挽意究竟在乎什么,姜颜林慢慢看清了侧重点。 她很难不想到韩叙那个人的作风。 在姜颜林的面前,韩叙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摘下了面具的。 他会笑着说出最刻薄的话,评价他生活里遇到的人和事。 姜颜林现在还记得,他十分平静而清醒地告诉她: “做坏事的风险,完全不在于做不做,而是会不会被发现。” “只要不被发现,就等于没做。” 可惜他的道行还太浅,每一次做坏事,都被姜颜林抓个现行。 裴挽意则比他更高明。 她要做,就不在意会不会被发现——否则也不会连着两次都在埃尔随时可能看见的地方做那些行为。 她在意的,应该是值不值得,麻不麻烦,损失又是否在可承受范围。 换句话来说,埃尔本人对这件事的反应,就是她即将承担的风险。 想明白这些,裴挽意的这句话在姜颜林看来,便有了另一个意思: ——我想和你有点什么,但我要衡量风险。 这句话从她作为埃尔的朋友的立场来看,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是裴挽意这样的人,真实想法都严严实实地藏在心里,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特意说出来给人听? 当然是在想要达成某些意图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她把问题抛给了姜颜林,就像在告诉她: “这是我要为你承担的风险,但是,你值不值得呢?” 换作没什么经验的小女孩,多半要一边心动,一边急迫地向她证明自己值得,怕晚了一秒都会错过她的垂怜。 这样的话,裴挽意想要的,无论是主导权还是对方的态度,就都一目了然。 ——可惜,姜颜林不是这样的小女孩。 所以她笑了一声,短短几秒就给了回复: “ofcourse,you’rebestfriends.” 发出去没多久,对面显示了正在输入中,但姜颜林不在乎她会回复什么,继续敲下一段话,干脆利落地发出去。 “我一开始就预估到了这一点,但现在我只是比较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如果急于改变,也许会破坏这种感觉。 和你聊天看电影很愉快,哪怕埃尔在也不会减少这种开心。也许你也这么觉得。 至于别的事情,我还没有去考虑,希望你不要太有压力。” 发完这段话后,裴挽意再也没有回复,只是在许久之后,给她的消息添加了一个冰冷的emoji反馈,是“ok”的符号。 姜颜林终于觉得有了点睡意,扔下手机,心情愉快地闭上眼睛。 至于裴大小姐什么心情。 ——那不是现在的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15、第 15 章 chapter15 这一觉,有人睡得很好,有人睡得——睡没睡就不知道了。 姜颜林睡到自然醒,起来做健身餐,处理杂事,回复各种未读消息,转眼就忙到了下午。 她的营业账号最近数据不错,有不少广告商找上来,姜颜林挑了几家产品试用,东西刚寄到,正好拍个拆箱,晚点再做测评。 工作一忙起来,其他的事情就统统抛到脑后,副业虽然不如主业赚钱,但当作额外的收入就很令人心情愉悦。 等拍摄完成,开始坐在电脑前处理素材的时候,许久没联系的朋友打来了电话。 姜颜林接了语音,挂在电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前段时间我不是回了趟老家看望外婆,太久没回去,差点忘了日语怎么说了,太可怕了。” 姜颜林听着她这夸张的语气,忍不住嘲笑了一句: “和你一起走在东京的街上,每次被当成日本人问路的总是我呢。” 黎匀橙气得大呼小叫:“姜颜林你这个嘴巴抹了毒药的女人!” 姜颜林有段时间没听到她这咋咋呼呼的声音,难得感觉到了点欣慰。 “看来你最近心情好多了。” 姜颜林一边握着鼠标处理图片,一边随口道。 黎匀橙叹了口气: “还能咋地,遇到玩咖姐就认了呗。” 黎匀橙是个混血亚裔,父亲是外籍华人,母亲是日本人,但几乎没在中国和日本生活过。 姜颜林和她在朋友聚会上认识,一见如故,不仅生日只差了两天,某些经历和观念也很相似,刚认识的时候就能从早聊到晚,互相分享各自的那些奇葩阅历。 前段时间,黎匀橙网恋了一个很让她上头的女人,大费周章从自己的国家跑去新加坡奔现,没想到对方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还要强调她们只是朋友关系。 之后更是开始了漫长的冷暴力,不回消息也不断绝关系,还要时常出现在彼此的交友圈里,刷着存在感。 “谁会跟朋友上床,我就问问谁会?” 黎匀橙起初被搞得心态崩溃,一提起来就忍不住骂几句。 后来慢慢的,她从那种恋爱的假象里清醒了过来,也就想清楚了这种消耗是不值得的。 姜颜林从没劝过她停止内耗,因为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现在的黎匀橙,看起来是真的差不多与这段经历和解了。 毕竟在她的感情史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段。 每次都飞蛾扑火,每次都遍体鳞伤,但下次还敢。 姜颜林最欣赏的,便是这种明白自己要什么所以去追求的态度。 当下社会风气对“恋爱脑”的过度批判,大多是年轻人们把“爱”视为洪水猛兽的一种自我警醒。 出身不是自己选择的,学历和工作也很难完全由自己决定,在对人生长期缺失掌控感和价值感的前提下,渴望爱又畏惧失去最后的净土,是人之常情。 ——我已生来一无所有,怎么能再丢失自我。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每一个意识到这一点的人,都不可避免想要抗拒丢盔弃甲的结果。 如此赤条条地站在一个人面前,近乎没有确定性地祈盼这个人的垂怜,多么的没有尊严。 所以世人抗拒的不是“爱”,是充满无力感的自己。 出身、学历、工作,还有一丝能够通过努力去改变的概率。 但一个可能不会爱你的人,会不会转身就走,带走你一整颗心再也不还。 再聪明再富有的人,也没有答案。 ——所以某种程度上,爱才是这个世间唯一与死亡同等公平的物质。 真正的“恋爱脑”,更像是盲目炒股投资的普通人,他们没能明确风险,对回报充满不切实际的想象,上头之后不顾后果,更没有承担失去一切的抗压能力。 所以失魂落魄,所以歇斯底里,所以走向极端。 黎匀橙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每一次品尝爱和痛苦,都让她成长,失败的概念并不存在于爱的过程里,当她确信自己承担得起代价,就不会畏惧下一次交付真心。 所以接纳爱的先决条件,是拥有这样的勇气与能力。 ——通常人们将之称作“爱自己”。 姜颜林第一次实践这样的能力,是在祁宁身上。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她证明了自己已经不再畏惧“代价”。 于是干脆利落地收拾行囊,继续走向下一段未知的旅途。 只是饱经风霜的冒险者,到底与初出茅庐的冒险者不一样。 路上遇到不是精英怪和boss的无名小怪,是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的。 ——杀了也不掉装备,不值得让她磨刀。 “你呢,最近怎么样?” 黎匀橙聊完自己的事,立刻切换到了听故事模式,这是她们相处的常态。 姜颜林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黎匀橙在这方面总是很敏锐,她当局者迷的时候就不需要别人的引导,作为旁观者的时候就更毒辣。 “你有情况,说吧,哪个女人,前女友?聚会上那个女大学生?” 姜颜林处理完图片,点了保存,随后才松开鼠标。 保温杯里泡着柠檬水,大热天她也喝热的,此时还有余温,入口刚好。 她喝完水,才回答道;“都不是。” 黎匀橙来了精神,“新认识的?不愧是你啊,每个月都能遇到好几波。” 姜颜林立马反驳:“别造谣,我空窗期比你长。” “空窗期?只搞暧昧不确定关系也叫空窗期是吧,你这坏女人。” 黎匀橙一针见血地揭穿她,又追着问:“快说快说,哪里认识的,哪儿的人,长什么样子,什么成分……” 姜颜林被她巴拉巴拉念得头疼,只能笼统地概括了一下,简洁精练。 黎匀橙听完,回味了好长时间,才意味深长地说: “姜颜林,这回你可麻烦了。” 麻烦吗? 姜颜林还没有这个感觉,所以她简单粗暴地定义为黎匀橙中文不好——他们老外都这样。 但裴大小姐的确是个一般人吃不消的类型,大多人都会被她的外在迷惑,前仆后继,却忽略了越艳丽的颜色,越是剧毒。 姜颜林对上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拿出最大的耐心和洞察力。 不能太急,会中毒。 不能太缓,会不新鲜。 要精准操刀,去除毒素,保留最鲜美的那一口。 等一下。 姜颜林顿了顿,被自己脑中出现的画面逗笑了。 ——这不就是河豚吗? 16、第 16 章 chapter16 这一天,是姜颜林遇见裴挽意的第六天。 深夜睡前的消息似乎给无形的进度条按下了暂停键,她没有再回,而姜颜林也没再主动联系。 一整天的忙碌持续到晚上,黎匀橙一直和她挂着语音,两人时不时闲聊几句,倒也互不影响。 直到黎匀橙闲着没事刷起了ins,看到互关朋友发的一张照片,突然“咦”了一声。 “姜颜林,这是不是你啊?” 姜颜林点开对话框,看了一眼她发来的照片截图。 背景是埃尔的餐吧二楼,一群人在喝酒,照片聚焦在酒桌上,周围有些人的身影入镜了一部分,最右边的角落里,就是坐着看电影的姜颜林。 尽管只不小心拍到了部分侧脸,但黎匀橙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姜颜林扫了一眼这个账号主人的名称,一下就认出了是谁。 “是那天聚会上的一个钢琴师,叫陆斯恩。” 黎匀橙顿时夸张地抬高了声音: “这是我朋友啊,世界也太小了吧!” 这句话换作是一周前听见,姜颜林还会有点反应。 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黎匀橙脑子转得很快,马上联想起来。 “等一下,这是不是你遇到那大小姐的聚会啊?” 姜颜林没有否认。 “他们是朋友。” 黎匀橙想吃瓜的心已经彻底按捺不住。 “我的朋友的朋友,四舍五入也是我的朋友了,下次我得找个机会把你们都聚一块儿。” 每到这种时候,黎匀橙的中文就陡然拔高一个水准。 姜颜林没有说什么,每个朋友都有不一样的个性,爱做什么不爱做什么更是对方的自由,在不伤害谁的前提下,开心就好。 ——就算伤害了谁,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但姜颜林确实没想到黎匀橙和陆斯恩也认识,这两人看起来毫无共通之处。 “是之前在福冈遇到的,我俩在同一个拉面店吃面,他跟旁边俩大叔聊起来了,一听他是钢琴师,那俩大叔就拉着他唠嗑,走之前还给他名片,邀请他以后去他们学校当音乐老师。” 黎匀橙笑得停不下来,又道: “我一看他长相就觉得是亚裔,上去打了个招呼,果然会说中文。后面我们就加了好友,互关了ins,还发现其实有好几个共同认识的人来着。这叫什么,墨菲定律?” 黎匀橙絮絮叨叨,姜颜林却不觉得聒噪,她喜欢听这种故事,能让她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奇妙连结。 姜颜林和陆斯恩在那天加过好友,但并没有说过话,听说他正在跟随乐团巡演,每个城市只停留一段时间,现在已经不在国内。 黎匀橙却觉得很简单,“线上叫过来一起喝酒不就行了。” 他们这群朋友总是分散在全球各地,时差永远对不上,但平时会在群里聊几句天,不定期在周末搞线上喝酒派对,关系倒也维持得不错。 黎匀橙说做就做,给陆斯恩发了个消息征求同意,随后把他拉进了有姜颜林在的喝酒专用小群。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因为黎匀橙这个热闹的性格,距离感很快就少了几分。 群里还有两个人,现在的时差正好是他们的睡觉时间,所以三人没聊多久就都回到了各自的忙碌里,只约了下次有空一起上线喝酒。 挂了语音,姜颜林简单吃了个健身餐,休息了一会儿就做了二十分钟的无氧训练。 等忙完生活里的这些打卡日程,她才有空去想一下别的事情。 凌晨的那次对话,姜颜林虽然给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回复,但实际上她也明白有个问题横在那里,迟早要面对。 那就是至今还对她很有好感的埃尔。 感情这种事,一方有意一方无感的情况下,最人道主义的做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姜颜林已经斩过几次,但貌似对埃尔来说还不够。 纵使她拿了裴挽意当挡箭牌,可是裴挽意的态度,埃尔一点也看不出来。 或许在他单纯的思维里,一点也没细想过裴挽意最近频繁来聚会的根本原因。 姜颜林知道,归根结底这个问题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那么做坏人的最适合人选依然是自己。 她不清楚换做是裴挽意的话,会怎么做,但那不重要。 姜颜林不喜欢坐享其成——有时也叫“坐以待毙”。 她从来都是将局势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衡量了时机与方式之后,姜颜林做好决定,就给埃尔发了一条消息,约他打烊后单独聊一聊。 埃尔新招的人手已经接替了大部分的工作,他总算能有空在吧台坐镇,回复消息的速度不算慢。 约好时间,姜颜林便洗漱了一下,换衣服化妆,掐着点出了门。 埃尔最近调整了营业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夜里十点半就正式打烊。 这是因为之前没什么生意,他就算开到十二点也不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他熬不到那么晚,身体也吃不消。 “月底打算再招一次人,到时候我就能经常休息了。” 两人坐在吧台聊天,他眉飞色舞地说自己通过姜颜林推荐的几个营销博主,又做了两次推广,流量暂时饱和,预估的营收也可以支撑他再扩张一次。 姜颜林见他还算稳扎稳打,没有激进地不停买推广,便知道他的经营短期内都不会有什么致命伤。 闲聊的话题结束,埃尔好奇地问她: “对了,姜,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后厨里打扫的店员已经下班,此时餐吧内就剩他们两人。 姜颜林没有回答,不作声地抿了抿唇,让埃尔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她抚了抚耳边的碎发,轻声道: “其实我是想感谢你,自从上次在聚会上遇到你,我的生活多了很多乐趣,也多了不少朋友,特别是你。” 起手式——你是很好的朋友。 埃尔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说: “不要说谢谢,是我很幸运遇到你。” 姜颜林顿了顿,心下叹息一声,还是继续道: “不,我一定要跟你说谢谢,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让我有好感的人了。” 第二式——我真的心有所属。 埃尔的笑意淡了一些,但还是勉强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mavis的确是个很酷的人,很多人都喜欢她。” 姜颜林挑了挑眉,倒没想到他这愣头青还会说这种带着小心思的话。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这也是人的多面性。 她看向埃尔,轻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虽然我还不确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我想和她多接触一些,她也是这么想的。” 第三式——反驳辩方论点。 埃尔闻言“啊”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意外。 姜颜林没给他更多消化的时间,直接说: “但是昨天她给我发了这一句话。” 她掏出手机,点开早已准备好的单独相册,里面有一张提前截下的聊天记录。 是裴挽意昨晚说的那句话。 第四式——乘胜追击,举证己方论点。 埃尔看了一眼,顿时脸红了起来。 ——他的心思还没说出口过,就以这种方式被公之于众。 姜颜林在心里对他道了一声抱歉,最后说: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意,我也知道mavis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整件事的问题都出在我身上。这让我感到很抱歉,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你是我的朋友,我也在乎你的感受。” 姜颜林看着他,认真地说。 埃尔消化完了那些信息,短短几秒,他就做出了选择。 “不,姜,你不能这么说。” 他转过身来,语气很温和: “我的确对你很有好感,因为你很特别,很酷,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埃尔说着,挠了挠头,“是我最近太忙了,没发现mavis的想法。” 姜颜林轻声道:“她之后没有联络过我,大概也需要一些时间想清楚。” 达成了这一趟的目的,她已经打算收尾。 埃尔却反驳道: “不,你不了解她,我现在就得跟她说明白,不然她会想太多,然后做出违心的选择。” 他有些着急,连英文都冒了出来,说着就起身去拿车钥匙。 “我知道她今天在哪,我们现在就去。” 姜颜林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做事的风格也是风风火火,迅速把店门给锁上,就带着她上了车。 直到上了车,姜颜林才问:“我们去哪?” 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她有必要也一起去吗? 姜颜林今天只是打算给埃尔做一下思想工作,预防性地排雷,其他的完全不在她的计划内。 埃尔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今天阿秋小诺他们约了唱歌,在纯k,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 姜颜林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找个借口溜了先,这十几分钟哪里够。 姜颜林实在是不想跟着去凑热闹,但又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毕竟这是他想做的事情。 也的确是她想达成的目的。 于是想了一路后,姜颜林还是打消了找借口离开的想法。 埃尔虽然是临时决定来这一趟,但在路上就问了他们的包厢在哪,停了车直奔楼上。 “我跟他们说你刚下班,我约了你来一起唱歌。” 他在关键时刻总是脑子很灵光,连话都帮她圆好了。 姜颜林对他又有了新的认知,点点头,不忘说一句: “谢谢,我给你添麻烦,你还这么帮我。” 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茶到了一秒,引起些许不适。 埃尔却真诚地安慰她: “不,你没做错任何事。” 纯k在商场六楼,一整层都是,埃尔找到了包厢号码,带着姜颜林推门而入。 那天在聚会上的人,今天除了陆斯恩貌似都到齐了。 姜颜林也算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互相打了个招呼。 裴挽意就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听见动静,她抬头看过来,目光在姜颜林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她身边站得很近的埃尔。 下一秒,她便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 17、第 17 章 chapter17 中等包厢内,有人在小声交谈,有人在点歌,还有的在鬼哭狼嚎。 姜颜林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看了一会儿热闹。 上次见这群人,也不过是六天前,却感觉过了很长的时间。 这次最早喝醉的人还是小诺,她情绪很高涨,一直拿着话筒飙高音,所有人都抢不过她,干脆坐着聊天听她唱。 叫阿秋的高个子青年一直在她旁边帮她点歌,还得时不时注意她别被绊倒。 姜颜林看出了几分趣味——上一次,这两人也是这副相处模式。 右手边的单人沙发已经空了十几分钟,谁也没有注意,有两个人早已不在包厢内。 姜颜林并不担心埃尔会搞砸这件事,说到底,他才是那个问题的症结,当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一切其实已经尘埃落定。 不出意料,没多久包厢的门便再一次被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包厢里喝酒的人立刻招呼了埃尔过去,而另一道身影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径直走向角落。 微风轻拂,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 姜颜林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点开对话框,发了个猫咪表情包过去。 ——配文是“拉大便”。 下一秒,对面回了个问号给她。 姜颜林没回应,把这个表情包又发了六七遍出去,直到刷屏满满一页。 几秒后,对面才勉强给了个算反馈的反馈。 “收到已阅。” ——来自mavis。 姜颜林笑了笑,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她。 裴大小姐今天穿得很随意,衬衫牛仔裤,素面朝天,像是临时从家里遛弯出来的。 她一头黑发散在肩头,隔得近了,能嗅到一点点已经不算陌生的洗发水的味道。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挽意便也收起了手机,抬眼看过来。 目光相对片刻,姜颜林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距离,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问: “还满意吗?” 一个凌晨才抛出的问题,短短22小时就得到了解决。 裴挽意究竟有多在意埃尔的感受,姜颜林并不需要现在就去挖掘。 出现问题,解决问题,但绝不轻易让出主导权。 这才是姜颜林一贯的行事作风。 此时此刻,她已经亲手将“诚意”捧到了对方的面前,以从容的方式回应她——“你想要解决的风险,你想试探的态度,我都给你了。” 所以,你还满意吗?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一眼,才轻笑了一声。 “这个挡箭牌,你用得还真顺手。” 姜颜林眼睛也不眨地回答:“有时候去做一件事,通常不是只有一个诱因。” 她用了“诱因”这个词,仿佛有多么的情不自禁。 可探入她的眼底,却捕捞不到零星半点的乱了意。 裴挽意自然是知道她的“轻浮”,像一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只摆放在灯红酒绿的地方。 不是葡萄酒那般高姿态,也不是威士忌那般立于浮华。 这小小一杯,充斥着随处可见的假象。 可真的看见了,还是忍不住想送到嘴边尝一口。 直到酒精入喉,才会知道上了大当。 ——颜色如此绚丽如甜水,实则却是两口将人放倒的烈酒。 包厢里切了歌,是某个综艺现场版的《红玫瑰》,裴挽意听见了,忽然问:“你要唱歌吗?帮你点。” 姜颜林没有否决,反正小诺一个人点的歌已经够唱到一个小时后,她点了也不用唱。 见她点头,裴挽意准备拿手机点歌,小诺却突然拿着话筒喊道:“mavis,你今晚上怎么躲起来不唱歌,给你点的,快来唱!”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笑,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裴大小姐今晚的运气一定不算好。 被抓到的裴挽意没打算和醉鬼对着来,直接拿起了面前的话筒。 前奏已经过去几十秒,她赶上了第三句主歌,轻声开口唱到: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无动于衷……” 和说话的声音不一样,裴挽意唱歌时要温柔许多。 她的音色很漂亮,是一开口就能吸引他人注意力的类型。 姜颜林听了几句,发觉她的音准也不错,只是中文歌词的咬字有些过于字正腔圆,但也算可爱。 她撑着头听着,有个人在左手边坐了下来,她也没太在意。 直到所有人都安静听完了这首歌,小诺十分捧场地喝彩,包厢里又热闹了起来。 这时坐在姜颜林旁边的埃尔才开口道: “他们说待会儿唱完歌还要去吃夜宵,你想去吗?” 姜颜林顿了顿,转头看向右边的人,问她:“你去吗?” 裴挽意算是认栽,回了句:“去。” 姜颜林这才回头看向埃尔,笑着说:“那我也去吧,虽然吃不了多少东西。” ——吃不了也要去,她超爱的。 埃尔的目光在她俩身上转了一圈,也没再说什么,回去和那群人商量去哪吃。 角落安静下来,裴挽意看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其实他是个表面开朗的人,很多时候他说的话做的事,并不真的是他的本心。” 姜颜林并不意外,“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得这样。要很努力,才可以偶尔不这样。” ——当“自我”无法使自己温顺地融入社群,大多数人都只做一个选择。 人与人之间的连结,便是靠着“退让”维系下去的。 但姜颜林不喜欢退让。 裴挽意,也同样如此。 两个活得比绝大多数人更自我的人,这一步的靠近便是因为没有退让。 但当第三方退出游戏后,仅剩的两个对手之间,又会有多少次的“不肯退让”? 此时的她们,难得地嗅觉失灵了一整夜。 而之后,还有无数个夜。 夜宵还是选在了埃尔的店里。 小诺喝得不省人事,不方便走太远,埃尔那边的二楼好歹可以让她休息一下。 “她最近都这个状态,不敢让她一个人呆着。” 一群人打了三辆车,埃尔开了车来,倒是没喝酒,让三个女生坐了他的车。 裴挽意在后座照看小诺,姜颜林坐在副驾驶上,就听到埃尔不经意地说出一句很有信息量的话。 好在大家都习惯了埃尔嘴上的没把门,他也清楚,没再说下去。 等到了餐吧,裴挽意先将小诺扶到楼上休息,姜颜林搭了把手,最后两人站在二楼,默契地没有回去。 “小诺前段时间刚分手,最近一出来就是喝酒,每次都喝成这样。” 裴挽意解释了两句,姜颜林也早猜到是类似的原因。 但所有人的小心翼翼,让她感觉这件事大概不是很简单的情感纠葛。 “阿秋人挺好的。” 姜颜林没追问任何,只简单评价了一句。 她和阿秋还没有过任何接触,只是礼貌性打过招呼,对方不怎么热情,她就也主动保持了距离。 但她看得出来,阿秋应当是个爱操心的性格,擅长照顾人,对小诺尤其有耐心。 这群人的关系弯弯绕绕,姜颜林光是在旁边观察着,就感觉吃到了不少的“瓜”。 裴挽意站在扶手边上,昨晚也是这个位置,她和伊文在旁边的沙发上叙旧,这次是真的许久没见,聊得有些忘了场合。 想到这里,裴挽意正要开口,就听见旁边的人轻声道: “我确实听见了。” 这一件事,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才乱了节奏,所以才忍不住试探。 不必毫无意义地追问“你是否生气”,又“为什么生气”。 也不需要太过直白地表达“我很不爽”,和“别来烦我”。 ——那是很多年前的她们才会玩的幼稚游戏。 裴挽意还是开口道: “我通常不会跟人聊我自己的事,但伊文是很好的朋友。” 姜颜林无所谓她跟谁聊,怎么聊,只随口回答: “所以下一次,你们记得换个地方聊。” 姜颜林说着,侧过头来。 二楼灯光昏暗,整个空间里只有昏睡过去的小诺,和面前的人。 在这样近的距离,姜颜林发现,其实裴挽意比她高了没多少,大概是身形保持得好,才显得腿长。 裴挽意看着她,几秒后,抬手将她一缕乱了的头发拨正。 “这次扯平了。” 裴大小姐如此宣布道。 姜颜林已经开始习惯她内里的傲慢。 但细想下来,其实她们之间谁也没吃亏到哪去。 就当是给免费的挡箭牌一个面子吧。 于是姜颜林侧过身,正要开口说什么,走上楼来的埃尔却打断了她: “我们都在等你们呢,快来吃夜宵。” 两人顿了顿,姜颜林看着他一脸的笑意,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裴挽意没说什么,和她一起下了楼。 楼下的人已经各自找了位置在吃吃喝喝,姜颜林坐到吧台,埃尔给她俩准备了单独的菜,是没什么卡路里的炙烤鸡胸肉,配一杯柠檬水。 姜颜林道了谢,小口地吃着,不时回应几句埃尔的闲聊。 裴挽意比她吃得快,没多久就放下了餐叉,起身道: “走了,明天还要早起。” 埃尔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姜颜林看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玻璃门,几秒后,才笑了一声,拿出手机来发了条消息。 “走得真快。” 裴挽意的消息在下一秒弹出来。 “想跟你单独在一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第 18 章 chapter18 姜颜林推开玻璃门时,夜风轻扬,将身后的嘈杂隔绝。 她只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路灯下的那道身影,昏黄的灯光将她影子拉长,划下一道痕迹,分隔了柏油路的光与暗。 姜颜林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片刻后,她走下台阶,一步一步朝着裴挽意走去。 隔壁的小酒馆放着轻快的歌,旋律与音节泄露出来,被风吹到了耳边。 “……只想跟随你的脚步回到家。” 姜颜林的脚步顿了顿,站在路灯下的裴挽意却已经抬起头,看向了她。 “……可是暧昧告诉我不能这样。” 姜颜林停在原地,目光进入了她的眼底。 很短又很慢的几秒从旋律里流走,裴挽意看着她,轻笑了一声。 “走吧,车快到了。” 她晃了晃手机,转身朝着外面的路口走去。 姜颜林想,裴大小姐到底还是有几分贴心,没把她一个人扔在深夜的酒局上。 这么想着,某一根终于放松下来的神经却被她下意识忽略。 ——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晚风太凉,吹缓了心神。 裴挽意打的车,终点定位在姜颜林的家。 姜颜林觉得没必要,她却不在意地说了句:“我还要去趟公司拿东西,顺路。” “这么晚了还要加班?” 姜颜林看了眼运动手环,已经快两点。 裴挽意上车后就在用手机回工作邮件,随口回答: “家里的公司,我来中国就是负责和几个分公司对接,都有时差。” 所以哪怕在国内的时区,也得随时待命。 姜颜林总算知道她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作息是怎么来的。 “但是不用坐班打卡,已经赢了很多。” 她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裴挽意却笑了一声,“就算不用打卡,我也是准时上班,那天露营你睡得很香,我可是九点就起来看邮件。” 姜颜林又得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瞥了她一眼,难得感慨: “你是不是有韩国血统,已经进化掉了睡眠。” 一路谈笑,车很快就到了终点。 姜颜林下车后,依然像上次那样,用司机能清楚听见的声音说: “到了给我打电话,注意安全。” 裴挽意看着她,唇角扬起,本就上挑的眼角也带了笑意。 “早点睡吧,我会给你留言。” 姜颜林顿了顿,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挥手道别。 车驶出很远,姜颜林进了公寓门,没有回头看。 她花了几分钟到家门口,按部就班地洗漱,最后躺上床时却没多少困意。 私人手机里有很多条未读消息,有朋友的,有熟人的,还有鱼的。 姜颜林翻了一圈,挑着重要的回了,就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放回去。 闭上眼,又嫌窗外的风声开始吵闹。 她翻身起床,去关上了卧室的玻璃窗。 再躺下,拿起手机,放了个雨声的白噪音播单,调低音量,放松身体。 这一次,效果似乎好了一些。 但她的困意来得很慢,直到手机震动了一声,姜颜林半睁着眼,拿起来看了一眼。 看完之后,她点开了手机的免打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终于很快地找到了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姜颜林是被陈语然的电话吵醒的。 女大学生就是精力旺盛,一大早就,哦,已经中午了。 姜颜林揉了揉额头,按了免提,哑着声音问: “怎么了?” 陈语然一改往常的活泼,难得有些羞涩,问: “姜老师,你最近有没有空?” 她总喜欢叫姜颜林“老师”,从刚认识起就没改过。 问她为什么,她就说:“因为你很厉害,就是很崇拜你。” 姜颜林不明白这个印象是怎么给她的,但也不干涉她的行事风格。 “最近是指多久,具体的时间。” 她翻了个身,缩在被子里不想出来。 陈语然又支吾了一会儿,最后道: “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拜拜。” 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颜林已经习惯了她心血来潮的性格,电话断了,就继续闭着眼睛恢复精力。 尽管她长年都是夜猫子作息,但一般都是睡够了时间的,并不算熬夜。 一旦哪天没有睡够,身体就会很疲惫,影响她一整天的精神状态。 姜颜林不喜欢严格自律的生活,但也不想太失去控制,那几年的人生,她已经体验够了。 因为陈语然的电话,姜颜林半梦半醒地睡着,十分久违地梦到了好几年前的事。 和陈语然相识的那次聚会,是个熟人发起的,姜颜林和他认识了三四年,曾经也算能聊几句真心话的关系。 但在刚认识的那两年里,姜颜林一直没有发现他隐藏起来的那些劣根性,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 在姜颜林的面前,他始终扮演着一个很沉稳的年长者的形象,从来不提及他的感情,也不谈论任何和女性有关的话题。 后来姜颜林才慢慢意识到,这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姜颜林不喜欢。 才刚二十出头的姜颜林,对人性的认知还停留在很浅的层面上。 她只能依据自己摸索出来的方式,去进行一层层筛选,来判断谁是可以结交的,谁是最好不要接触的。 有一段时间,她在这方面的筛选甚至到了过度严格的程度。 任何一个刚接触的人,身上只要显露出一丁点的令她不舒服的端倪,姜颜林就会果断将对方排除在“可持续接触”的范围。 但她忽略了,世界上其实还有一部分人,是非常懂得伪装的。 当她把自己的喜恶太轻易地展露给人看,就会有人选择性地在她面前隐藏她不喜欢的一面。 等到时间一长,交情变深之后再发现,就只剩下除了膈应自己以外没有任何办法的现状。 姜颜林后来对他的耐心是一步步降低的,直到他打算对陈语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出手,姜颜林才终于受不了他,彻底拉黑,断绝往来。 一个已经有十年社会阅历的人,却想追求还在象牙塔里的刚成年的异性,即使是姜颜林这种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的人,也看着心烦。 她后面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人身上看走眼,一连忍了他这么多年。 顺着记忆一点点往前浏览,姜颜林才终于想起。 ——在最开始,他是祁宁的朋友。 “……姜颜林,有多少人爱上过你?” 午后最平静的暖阳里,她坐在钢琴前,纤长手指跳动着,在琴键上弹下即兴作曲的旋律。 在琴声中,她忽而抬起头,看了过来。 姜颜林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反问回去: “为什么这么问?” 她少有情绪的脸上露出些表情,像笑,又像叹息。 “只是想知道,还有多少个和我一样的人。” 在后来的时光里,姜颜林始终没有告诉过祁宁。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第 19 章 chapter19 祁宁曾以为,她和姜颜林的初见是在好友的派对上。 但对姜颜林来说,那并不是真正的初见。 在更早之前的某个初夏,异国他乡的神社公园里,晚樱也落了最后一场花雨。 姜颜林坐在树下,埋头在手中的工作,因为太过投入,连无人的角落什么时候来了另一个人也没察觉。 而对方,同样没有看见她。 一棵树分割了两片天地,一人坐在树下,一人站在树下,像两个世界的人。 直到手指轻握琴弓,在琴弦上拉出悠扬的曲调,才惊醒了树下的人。 姜颜林摘下一只无线耳机,侧耳去听身后传来的旋律。 那曲调婉转地应和了另一只耳机里的旋律,如此合拍,难分你我。 这首曲子,名叫《风消逝于碧野》。 后来的很多个难眠的夜里,姜颜林在窗台摆了一台老式唱片机,将那张限量版的唱片放进去,却只听第一首曲子。 梅雨季,落地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她靠在懒人沙发上,就着雨声与唱片机悠悠旋转出的音律,缓慢入睡。 朋友们问过姜颜林,为什么会想要只身一人坐国际长途去往马萨诸塞州,短短三天一个来回,就为了听一场音乐会。 姜颜林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我什么时候做一件事,不是心血来潮?” 但朋友们不知道,祁宁也不曾知道。 姜颜林对祁宁,从来不算心血来潮。 如果你曾花费十年之久的时间,去喜欢一种风格的乐曲。 如果在这些音符的碎片中,你常常能看见一个不知面容与年龄的名字。 如果你在某一个偶然的夏天伊始,终于以一种超乎预料的形式与媒介,捧了一把落在掌心的花瓣与音节。 每一个调,都如此熟悉。 却陌生又新鲜。 那一切,都不该被称之为“心血来潮”。 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姜颜林洗漱完,给自己泡了一杯泰式红茶,放下茶叶铁罐时,才想起这是小优送给她的礼物。 那半个月,她们睡在同一个酒店房间,互道晚安和早安,但再也没有零星半点的对彼此的渴望。 甚至在夜里关了灯之后,她们还会聊一聊,分开后的这些时间里,各自都遇见过怎样的人与事。 小优的父亲刚去世,她整个人还没有从中缓过来,有时会转过身来,问姜颜林: “如果没有遇到过你,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她的中文总是带着港城的口音,但嗓音是柔软的,像带着甜味。 姜颜林便也转过来,将她抱进怀里。 “我以为你其实很恨我。”她在小优的头顶轻声说。 她们开始得那么荒唐,结束得那么骤然,对冷漠的人来说不过是寻常,可留下的,只有一地失魂落魄。 小优却埋在她的肩头,闷声闷气地说: “没有恨过你。” 她很少说这些,这一次却说了很多很多。 “你在我最浑浑噩噩的时候出现,你教我怎么回到正轨,你一直鼓励我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赚钱,给自己攒学费,念大学。” 她的声音轻飘飘,姜颜林却听得太过清楚。 “没有遇到你的话,大概现在的我还是浑浑噩噩的,白天睡一整天,晚上不是打游戏,就是去酒吧。” 她最后道:“有时候对我来说,你不仅是我爱过的人,也是我的人生导师。” 从北海道回来之后,姜颜林便明确了,这一次是她给自己的最后告别。 没有那么多伤感矫情,只是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各自的世界。 姜颜林将这些赠与都收进了箱底,往后,也许很少再回温。 就像下定决心离开的那天,她知道她们还会爱上下一个人,奔赴下一段旅程,所以不曾有过回头看的执念。 陈语然总会让姜颜林想起小优。 遇见时的相同年纪,天然具有的未熟的诱惑力,迷茫地徘徊在大人暗藏玄机的世界里,像随时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但姜颜林其实也明白,她看到的,更多是很久以前的自己。 总是怅然地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前还是后,往左亦或往右。 那时候的她,会不会渴望有一个人来牵着她走,姜颜林其实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她会庆幸一句——还好我是现在的我,还好我犯过很多错。 人对未知的好奇,总是难以被抵御。 姜颜林不知道,裴挽意会不会是一个吃下去就会拉肚子的“错误”,但当拿起手机看到消息留言时,她还是任由本能占据了上风。 常搞暧昧的人都知道,聊天的重点从来不是对话的本身。 而是回复的速度,回复的态度,以及回复的信息量。 一直到傍晚,姜颜林都一边在电脑前写文案,一边回复这场超长持续的闲谈。 一句提问,一句回答,再一句提问。 从几点醒来,到在忙什么,再到触及生活的细枝末节,都紧扣着交换的情报本身。 “你的指甲很好看。” 姜颜林点开对话框,看到这一句话时,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修剪得很干净,不会影响到任何时候的“工作”。 于是姜颜林随手敲下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能让我剪指甲,一是工作。”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我喜欢帮人剪指甲。” 姜颜林挑了挑眉,片刻后,她拿起手边等待测评的几个样品口红,一个一个拧开,在自己干净雪白的手背上划下一道颜色。 最后她拍下照片,发了过去。 “帮我选个色号。” 身为画师的人却回了一句: “我是直男,我觉得都挺好看的。” 下一秒,又一句话弹出来:“手也很好看。” 精心挑选的角度与光线,当然会好看。 姜颜林笑了笑,用卸妆巾擦拭掉,继续写测评文案。 一个话题的结束,只有用另一个开始来接住,才不会掉在地上。 裴大小姐又发来一句消息: “昨天晚上点了歌,却没等到你唱呢。” 姜颜林手指轻轻敲着键盘,回了句: “喜欢听你唱。” 于是话题跳到了音乐上,这一次显然找到了真正的对话兴致,侧重点终于在话题本身。 裴挽意分享了两首歌给她,是小语种流行,姜颜林顺手存在了小号上,打算之后再听。 “下次想听你唱。” 这一句消息弹出来,姜颜林撑着下巴,一时间没有回复。 蓝牙音箱里放着lofi的纯音乐,舒缓了黄昏夜幕的交替,时间已经到了晚餐的点,姜颜林却没什么食欲。 于是她轻飘飘换了个话题:“打算吃什么?” 裴挽意发了一张照片,是无糖的功能饮料。 姜颜林不怎么喝饮料,但话题依然可以继续下去。 ——因为感兴趣的从来不是话题。 对话在“为什么只喝饮料不吃饭”之间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有人腻味了原地打转。 姜颜林从桌前起了身,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按下语音键录下一句话:“今晚没有聚餐,反而有点不习惯。” 语音条发了出去,她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夜景,手机震动一声,她不急不缓地点开新消息。 同样的一条语音,不长,但够诚意。 “来和我聚餐。” ——来自mavis。 夏夜的繁星隐没在城市的阑珊灯火里,风一吹,就像是晕染开的一层柔光。 姜颜林难得摘了隐形眼镜,换了工作时的细框眼镜戴上,穿上一套长袖长裤,出门前不忘带上那件洗干净后的灰色外套。 裴挽意还开着那辆摩托,身影倚靠在车上,双手环抱着,在等她。 见姜颜林提了一个环保袋,她问:“带了什么?”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回答:“放了半年多的酒。” 那的确放了够久。 裴挽意笑了一声,接过袋子,将安全头盔递给她。 然后是一伸手,一握手,轻车熟路地借力上车,环抱住隔着体温的腰。 这一次,去程的路已经不再陌生。 盛夏的夜风,惊扰头盔下的碎发,扬长而去的机车载着一个心照不宣的引申,留下许久才消散的灰色尾气。 裴挽意的洗发水似乎从来只有一个气味,姜颜林嗅到了那点薄荷香,让风更清凉。 借着车水马龙间的斑驳光流,姜颜林想起了昨夜小酒馆里放着的那首歌。 那之后的歌词是什么,她还没有太快去搜索。 你吃过草莓蛋糕吗? 新鲜的动物奶油,恰到好处的甜度,放上一颗新鲜酸甜的草莓。 手指握住蛋糕叉,在上和下犹豫片刻,是从最下面开始挖,还是从最上面环绕切下。 为了品尝那每一口奶油与蛋糕的柔软香甜,为了将最后那一口带有草莓的部分完整保留,才谨慎而专心。 所以,不能心急,不能囫囵。 吃太多甜,最后一口就会太酸。 过早吃掉那一口酸,剩下的一定腻甜。 山路蜿蜒,摩托车在转角处漂移拐弯,又一次豁然开朗了整座城市的真颜。 姜颜林从思绪里抬起眼,透过细框眼镜,她看见的并不陌生的景色却有些新鲜。 ——这一天,是遇见裴挽意的第七天。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第 20 章 chapter20 第二次夜里野营,姜颜林已经轻车熟路。 她帮着裴挽意搭建场地,摆放桌椅,又支起了挡风的顶棚,最后再烧炭生火,用小铝锅煮起甜汤。 来的路上,裴挽意问她想吃什么,姜颜林其实不饿,但野营总该有点风味,她想了想,回答了一句:“奶油蘑菇汤。” 于是两人临时去了趟生鲜超市,买齐了食材,等到营地已经是夜里。 姜颜林带了酒,被裴大小姐不客气地拿出来,说:“你戒酒,我替你喝。” “这里三罐,你一个人全喝?” 姜颜林说着,挑起眉。 裴挽意的酒量如何,姜颜林其实还不太确定。 第一天的聚会上,她没见裴挽意喝多少,后面也没什么醉酒的状态。 后来再一起喝酒,也不过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姜颜林尝过一口,没什么太大的酒精过敏反应。 真正算下来,今天恐怕是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和她喝酒。 姜颜林没打算勉强自己,任由她拿走了全部的酒。 裴挽意也还算有良心,给她煮了奶油蘑菇汤,又给她泡了一杯柠檬水,只一点点的甜味。 炭火被压小,铝锅架在上面,缓慢地煨着汤。 裴挽意从房车里拿了酒杯出来,放了冰块,“啪嗒”一声拉开易拉罐,将酒倒进杯子里。 姜颜林一抬头,就看见她站在旁边的身影,微微垂头,神情专注,又似随意。 “好看吗?” 裴挽意倒完酒,轻声说着,看向她。 姜颜林抬起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随口道: “太远了,看不清。” 裴挽意俯身将酒杯放在面前的小桌上,却没有起身,探过来伸手取下了姜颜林脸上的眼镜。 “那我看看你多少度。” 她说着,将眼镜戴在了自己脸上。 话音带着呼吸落在姜颜林的眉间,眼镜被拿走的一瞬间,她的世界就被附上了一层磨砂,朦胧着眼前的轮廓。 裴挽意的脸离得如此近,她也看得不再那么清楚。 “有点晕。” 裴挽意说着,将眼镜摘了下来。 她抚了抚姜颜林耳边的碎发,给她戴上眼镜。 “还是还给你。” 姜颜林调整了一下不怎么舒服的镜框,轻笑了一声。 “小心还没喝酒,就晕了。” 裴挽意却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话外意。 她坐回去,拿勺子搅拌了一下锅里的奶油蘑菇汤,香味飘散出来,很温柔的奶香与甜味。 姜颜林喜欢奶油蘑菇汤里的培根,那一点点咸味中和了奶油的甜腻。发明这道菜的人真是个天才。 闲聊之间,裴挽意掏出一个便携的蓝牙音箱,连上手机。 “想听点什么歌?” 姜颜林收回视线,看着她。 “听你喜欢的。”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点开自己的播单,勾选了几首歌开始播放。 电吉他与电子鼓轻柔地流出,缓慢而梦幻,就着野营的篝火与遥远的城市灯火,风带来甜味,氤氲醉意。 裴挽意端起酒杯,和姜颜林的柠檬水碰杯。 “cheers.”她说着,眼底映光。 姜颜林看着她,将杯沿送到唇边。 音箱里的旋律将小小的天地包裹,慵懒而雌雄难辨的嗓音轻轻唱着: “……gotthemusicinyoubaby,tellmewhy.” ——宝贝,随着这曲乐来与我娓娓而谈。 酒精在血液里缓慢流动着,裴挽意随手捏着玻璃杯,目光眺望了远处的景色,又回到她的脸上。 姜颜林听得很专注,单手支着下巴,前倾的身体带着黑色长发滑落肩头,火光也烧红了她的侧脸和眼眸。 那眼底跳动着的光,像一声声低浅的呼唤。 裴挽意轻抿了一口酒,应和着歌声轻轻开口: “……gotthemusicinyoubaby,tellmewhy.” ——宝贝,随着这旋律袒露你的一切。 姜颜林抬起眼,与她目光相接。 裴挽意只是这样看着她,用干净的嗓音低低唱着: “……youvebeenlockedinhereforeverandyoujustcantsaygoodbye.” ——你的心将被囚于这里,无法逃开。 她的声音好似没有杂质,却藏着最醇的酒,尾音落在不够明确的温度之间。 姜颜林笑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 她已经很久没有追逐过醉意,只肯浅尝半口。 太浓的酒只留下身体难以代谢的酒精,停留漫长又漫长的时间。 可是今晚的酒,她忽然不想白白让给裴挽意。 “好喝吗?” 姜颜林起身,拿走了她手里的酒。 这是自己买的酒,为什么不喝呢? 裴挽意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居高临下地夺走那杯酒,慢慢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于是她也反问了一句:“好喝吗?” 姜颜林品尝到了冰凉的酒液,体温在火光与架子鼓的律动中悄然攀升。 高抬起的胳膊,牵动着白色短袖的衣摆,露出一小片腰肢的肌肤,在光亮中分割明暗。 裴挽意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又看向她很快被熏红的脸。 “姜颜林,为什么不回答我?” 裴挽意说着,坐直了身体,呼吸几乎要贴上她的腰。 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喝酒的人却轻笑了几声,那笑意闷在嗓子里,泄露出来,让耳膜也随着发痒。 下一秒,裴挽意便看见她一点一点俯下身,那酒味又回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 “大小姐想听我说什么?” 姜颜林在她耳边轻轻问,语气像调笑,又似恶劣。 裴挽意侧过头,冷不丁伸手去抢她手里的酒杯。 姜颜林却早有防备,轻轻一个后退,拉开距离。 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无声的挑衅。 铝锅里的奶油蘑菇汤已经浓稠,甜腻的香味包裹了柔软的神经,只有那一声声慵懒的嗓音还在音箱里唱着: “…eoutandhauntme,iknowyouwantme.” ——来与我沉入漩涡吧,我知道你渴望我。 “…eoutandhauntme.” ——来将我拉入你的纠缠。 一杯酒从一只手到另一只手,摇摇晃晃地动荡了几个轮回。 她高举着那杯酒,不急不慌地后退着,于是有人起了身,一步两步追在后。 酒液摇曳着洒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手上。 ——这杯酒的拥有者,满不在意地挥霍了它。 她轻快地踩上车门的台阶,转过身来,单手撑着车门,目光看着追来的人。 酒已经不剩多少,她一个仰头,又喝掉了一半。 再一个来回,就会都被她喝光。 “姜颜林,你真的很小气。” 裴挽意几步走到车门前,抬手按住了她的手。 “不给你喝就是小气?” 酒精催熟了双颊的体温,姜颜林站在车上,俯视着她的脸。 裴挽意握住她的手腕,只一个片刻,就施力捏住,不再让她挣脱。 “就是小气。” 她眼也不眨地回答。 姜颜林就笑了起来。 她眼里倒映着远处的灯影,垂下头时,发丝也散落着,贴在了裴挽意的肩头。 “那你能怎么办。” 她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对她说。 裴挽意定定看着她,也笑了一声。 手腕稍微一个用力,就迫使这只不听话的手松了力。 这下,仅剩的酒全都洒了出来,玻璃杯掉在地上,沉闷的两声,成了无人在意的碎片。 冰凉的酒液将她打湿,从下巴滑落到胸口,黑色发丝也粘在雪白肌肤上,黑与白又一次分明得显眼。 裴挽意慢慢往前一步,站上了台阶。 这一次,她们的目光在同样的高度相接。 “这下没法喝了。” 姜颜林故作遗憾地说。 面前的人却又往前一步,将她逼退到车内,一步一步,如探戈同调的舞步。 直到退无可退,裴挽意才看着她,目光一寸寸往下。 从湿哒哒的头发,到沾满酒液的脖颈,最后是湿透的白色衣领。 她垂下眼眸,鼻尖轻擦她的肌肤,唇瓣抚过残留的酒。 寂静的车内,姜颜林听见她的话音在胸口颤动: “那就这么喝。”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吃了个爽(三章合一) Chapter 21 有那样一瞬间, 姜颜林觉得裴挽意才是那个食客。 她步步逼近,将幽暗的空间禁锢,温度粘连湿度, 毫不手软地吞咽入肚。 可在最初的呼吸节拍,她顺着那些酒渍, 一点点往上, 吻了姜颜林的唇。 却还要捡起那早已被她丢掉的“温柔”,将牵绕的呼吸止住, 稍稍退开一寸距离,低哑着问: “让我先确认一次。你会后悔吗?” 姜颜林实在不明白这要怎么后悔。 不过是到了饭点, 你饿着, 我也没吃,便一起吃顿饭。 所以她的回答,是抬手抚上裴挽意的肩头,轻笑了一声。 这声音带着嘲弄般,手指在体温上轻划。 “只要你别后悔。” 姜颜林的最后一个字音被她吞没, 扬起的下巴与腰肢都被牢牢牵制, 落入了肆意的掌控。 在呼吸又一次乱拍时,姜颜林却还有时间想——裴大小姐一定经常做力量训练,真是半点也挣不开呢。 思绪刚发散到“以后最好不要和这人起冲突”,就被轻咬了一下,痛觉拉回了她,以示惩罚。 姜颜林不讨厌她的“撒娇”,奖赏般地回应了她,手掌抚着她的头发, 一点点抚平背脊,落在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上。 裴挽意却放不缓呼吸, 急促地打在她的肌肤上,发着烫。 姜颜林很被她取悦到。 七天前,在看到不可一世的裴大小姐的第一眼时,姜颜林就略带恶意地想过—— 这浑身上下包装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 而裴挽意,用这个夜晚告诉了姜颜林答案。 近乎莽撞的,难以再压下的力量落在她身上,让姜颜林终于窥探到了一隅独属于裴挽意面具下的池潭。 零星的气息碎片,缠绕着两人的乌黑长发,车窗外是夏夜的星河与城市的阑珊,眼前却只看得见跃动的呼吸,与昏暗里一点赤白。 姜颜林几乎快要忘了,上一次这样不加以克制的疯狂是在哪一天,哪一个地方,与哪一个人。 而下一次,又会是怎样。 奖励性质的亲吻,只在抚拭汗水之后。 裴挽意的头发湿了大半,姜颜林帮她别到耳后,露出那张干净好看的脸。 呼吸还未平息,又被蜻蜓点水般的吻扰乱。 姜颜林却在她回应前抽离,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拿在手上。 “洗个澡。你记得去看看外面那一锅。” 她说着,进了房车上的浴室,很快的,水声响起,哗啦啦不停。 裴挽意在床上翻了个身,缓缓呼出一口气。 许久之后,她才感觉脉搏的跳动被强制平息,于是也起身,将衣服穿上,去了车外。 那一锅奶油蘑菇汤果然已经被熬成了锅底的一层黑色残渣,裴挽意叹了口气,熄灭炭火,拿着锅进车里,在水槽里放满水泡着。 汗水还黏糊糊地在身上,她敲了敲浴室的门,问: “要给你找件干净衣服吗?” 浴室的门被拉开,里面的人伸出手,把脏衣服塞给她。 裴挽意顺手扔到脏衣篮里,去翻衣柜,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和一次性的纯棉内裤。 等把东西递进去,浴室的门又一次被拉上。 裴大小姐笑了一声,索性回到床上,靠在窗前听外面的音箱还在放的歌。 来来回回放的那几首,她们已经听了不知道几遍。 手机震了一下,裴挽意拿起来看了看,是埃尔发的消息。 更早之前他也发过——在她刚解开姜颜林的扣子的时候。 裴挽意那时候才想起没开免打扰,单手摸出手机迅速一开,就扔到了床上。 而身下的姜颜林却还轻笑着问:“不回他吗?” 裴挽意太知道她在讥讽些什么。 于是面不改色地俯下身,干脆利落地堵上了她的嘴。 歌单又循环了一遍时,浴室里的人走了出来。 裴挽意坐靠在窗前,侧头看过来。 洗完澡的人穿着她的衬衫,因骨架的差异,衣摆已经到大腿,露出光滑的一双腿。 姜颜林的皮肤很白,一看就是很少接触紫外线,聚餐也只在晚上出没。 裴挽意有时候觉得她像吸血鬼,尤其是那一张不饶人的嘴,像长了尖牙,轻轻碰撞都会让自己出血。 念头这样闪过后,裴挽意忽然伸出手,将她一把拉过来。 正在拿毛巾擦头发的人没有防备,却也没有拒绝。 裴挽意压住她的腿,侧头吻了上去,不让她躲闪。 有些酒是会醉人的,再怎么绚丽的色彩,再怎么甜美的假象,都改不了她是烈酒的本质。 裴挽意一点一点品尝着,从她唇间窃取呼吸,感受着因自己而乱掉的节拍。 这般轻易地入了口,却充斥着似乎并未尝到滋味的幻象。 姜颜林知道,埃尔也给自己发了消息。 就在同一个时间点。 但这一次,谁也没去管。 两个自我的人,终于心照不宣地抛开了那点斯文假面。 裴挽意的身上还带着那些气味,酒精,汗液,甚至是混杂一团的暧昧残留。 一个吻结束,又是新的碰触,与呼吸,与体温。 姜颜林不介意由她掌控节奏。 在这些事上,对方的渴求是什么样,姜颜林就是什么样。 有时候,她也会以为自己是个再合格不过的演员,一面身心都沉浸着,一面又冷眼旁观。 直到最后,连自己也时常分不清哪部分才是最本能的自我。 索性不再计较,不再探究。 她活得过于清楚,就该难得糊涂。 荒唐到深夜,消耗完精力的人去洗了个澡,回来床上,将躺在左侧的姜颜林拉入怀里。 见她有些不解,裴挽意笑了笑,轻声说:“只是睡觉。” 姜颜林本以为她并不怎么喜欢肢体接触,就连和好朋友相处,也都一直保持着距离。 但环在腰上的手没有松开,姜颜林想了想,再一次放任了她。 于是闭上眼,回到了那点困意里去。 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 姜颜林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朦朦地擦亮。 她支起身来,看向车窗外,只很短的时间,晨曦就又亮堂了一些。 姜颜林侧过头,戳了戳闭着眼的人那张好脸蛋。 “裴挽意。” 熟睡的人半睁开眼,片刻后才找到一点意识。 “嗯?”她鼻腔发出模糊声音。 姜颜林靠在窗前,轻笑着看她。 “要不要看日出。” 后来裴挽意总在梦中回温这一页。 日出之前,玻璃窗折射的曦光洒落她的眉眼,发梢也透着光亮,如有实质般的暖阳温度,在睁眼的一刻起,潮水般涌来。 于是困意也被淹埋,令她随波逐流般,沉于这场清晨五点五十分的涨潮。 直到没过口鼻,溺入咽喉,才肯惊觉。 山间的日出,视野一望无垠。 姜颜林披着被子,直到那轮红日露出全貌,才浅浅打了个哈欠。 她靠在裴挽意的肩上,放任自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终于睡得沉了些。 精神的透支与多巴胺的榨取,令睡梦中的每根神经也不得安宁。 姜颜林梦到了许多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变得陌生,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她像淋着暴雨前行,风扯乱她的衣衫,雨打湿她的长发,笨重的脚步让前路变得好漫长。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谁疲惫而又无情绪的声音,扔在她的心上。 她说—— “姜颜林,你真行。” 电话的忙音,圣诞树落了雪的枝头,人来人往的街道,冰冷的风,凛冽了她的每一寸。 直到街边车灯刺痛了眼,姜颜林才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许久之后,还有些不真实感。 ——她已经多少年,没来过自己的梦里了。 小优曾经问过姜颜林: “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姜颜林那时连手指都没停过,在键盘上敲着一行行文字,嘴里只给了句言简意赅的回答: “和你一样,不停犯蠢。” 小优顿时嘟起嘴,满不高兴地转回身去,做出不想跟她说话的姿态。 但见姜颜林一点也没有要放下工作来哄自己的意思,她又只好乖乖地凑过来,从背后抱住头也没抬的人,贴在肩上,轻轻蹭着。 “不准说我蠢。” 她斤斤计较。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好,下次记得提醒我。” “还有下次哦?!” 她不满地抬高声音,引起怀里的人又一声轻笑。 “讨厌你。”小优说着,手却没放开。 姜颜林应了一声,“喜欢你。” 单纯的人立刻就被哄好,又开始黏黏糊糊地蹭着她,想要得到一些关注和疼爱。 这一天,与之后的每一天,姜颜林都没有告诉过小优。 在同样的年纪时,她的确是在“不停犯蠢”。 就像后来的祁宁好奇地问她:“姜颜林,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么完美地爱我?” 姜颜林也没有回答她。 ——因为不完美的,都扔给了最完美的。 第二次的野营,结束得很晚。 姜颜林醒来时,裴大小姐已经在晒着太阳工作,不是回邮件,就是接电话。 姜颜林靠在车门口,听见那些零零散散的商务单词,便进了浴室洗漱。 等收拾完出来,就看见一套明显不会合身的衣服摆在床上,姜颜林没挑剔,直接脱了衬衫,将衣服一件件换上。 身后有人揽住她的腰,问: “现在就要走了?” 姜颜林穿上长裤,又撩起衣摆,伸手去扣内衣的排扣。 身后的人接过这工作,帮她扣上。 姜颜林才转回身,回答: “该回去工作了。” 裴挽意笑了一声,“你下次就该把电脑带上。” 两个居家办公的人,被她搞得像打卡上班的工薪族。 姜颜林听着这句话,却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有饭吃吗?”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下一秒,才回答: “在保温柜里,喝豆浆还是牛奶?” “豆浆,谢谢。”姜颜林顺口道。 尽管时间已经是下午,但姜颜林还是没有吃碳水的欲望,将留给她的那份简单早餐吃完,就披上外套,收拾东西,把自己的脏衣服都装进袋子拿上。 裴挽意关好窗户和车门,一边走向摩托车,一边问: “晚上想吃什么?” 一顿饭刚吃完,又开始约下一顿。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念头只在脑子里摇摆了短短一瞬,就给了不扫兴的回应: “懒得出门了,你来我家吧。” 裴挽意这下真的有些意外,侧过身来看了她片刻。 姜颜林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要期待我的厨艺。” 要是没空的话,只会给你吃点速食外卖打发一下。 ——反正,你也不差这一顿。 裴挽意拿起安全头盔,很是自然地给她戴上,像是照顾她手里提着袋子不方便。 但凑近的呼吸,还是直白地勾了勾,隔靴搔痒般。 姜颜林看着她的眼睛,没从中找到波澜。 这女人真的很会装。 面上越不动如山,下手就越风卷残云。 姜颜林想到刚洗澡时看到的一条条红痕和牙印,忽然抬起手,按住她的头吻了上去。 蛮横地,毫无章法地,肆意横扫一番,就悠然退场。 裴挽意扣住她的腰,吻了回来。 姜颜林咬了咬她的唇,在她吃痛时,灵巧地挣脱出来。 “上车吧,赶时间。” 她半点不掩饰“吃饱就翻脸”。 裴挽意却也不在意这一点“报复”。 她知道自己昨晚上有些放纵,要是早上起来,姜颜林直接翻脸走人,她也不意外。 但她对自己有些惊诧。 往往在刚开始的时候,她不会这么“没风度”。 起码这些年来,她都维持得很好。 ——所以要怪的话,就只能怪姜颜林。 从山上回到市区,下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以至于姜颜林连多一句话都不想应付,下了车,一挥手,就径直走人。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轻笑一声,上车发动摩托,扬长而去。 姜颜林听着那引擎的声音,连头也懒得回。 她一路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给浴缸放热水,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再回浴室放好消除疲劳的精油,开始泡澡。 这一晚上真是累得够呛,她得用三天不出门才能缓回来。 在第三次的时候,姜颜林其实就已经很想让裴挽意别做了。 但并不是因为做累了没感觉。 而是她捕捉到了久违又陌生的东西,于是在潜意识里叫停。 这种东西,小优没有给过她,祁宁也没有给过她。 姜颜林在慢慢意识到它是什么的时候,再喊停已经有些太迟。 最后她只能放任自己的本能,去迎合,去回应,甚至是操控。 这很坏了。 姜颜林叹息一声。 ——在床上的裴挽意,实在是和她太过合拍。 人和动物的区别,多数时候源自于对本能欲望的掌控力。 姜颜林从来不希望自己是个追逐欲望的人,尽管她已经比大多数人还要随心所欲。 或者换句话来说,她不希望自己是被欲望掌控的人。 爱之欲,情之欲,食之欲,物之欲。 每一种,都让姜颜林本能地回避透支,不愿过度浸泡。 她不信任人性,也没有任何把握自己不会在其中迷失。 但作为普通人,姜颜林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慢慢摸索平衡点,明确目标但不生出野望,摒弃条条框框,但不散漫无章。 在一切的欲望中,最易失衡的就是性。 姜颜林其实明白,自己是一个很享受性的人。 她的爱里不会缺失这一重要色彩,但她努力让自己不追逐在这个落脚点。 可惜现实就是,当她对小优没有了性方面的需求时,爱也逐渐降温,沉淀成了一种怜惜。 又或者,正因为她不再生出更多的爱,性也随之成了冰冷的石板,无法触摸。 两者的界限如此模糊,因果关系也像莫比乌斯环一般,找不到头与尾。 姜颜林不喜欢毫无情感触碰的性,像动物般机械无趣。 可太过合拍的性,意味着什么,她也同样明白。 但人如何抗拒本能呢? 尤其是姜颜林这样活着只为了取悦自己的人。 如此矛盾的自我,难以辨别是否低级的欲望,混杂在最原始的本能里,催化着多巴胺的分泌,让姜颜林没能拒绝裴挽意。 第一个晚上没有。 第二个晚上,也不会有。 黄昏时分,姜颜林接到了黎匀橙的视频电话。 自从新加坡一趟结束后,黎匀橙已经很少这么活跃,消沉了两个多月才稍微好一点。 这不算“想不开”,只是在将自己付出过的真心,慢慢拓成标本,珍藏纪念。 “我没有删掉她,也没有质问过,就是想等有一天她给我个答案,让我知道为什么。” 对黎匀橙这样的人来说,猜测与判断都没有太多意义,她更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哪怕给出的结果就是最常见的一种,也好过沉默。 姜颜林不会劝她,她这样就很好。 “不说这些了,过段时间我打算去中国待一段时间,到时候可得请我吃饭。” 她很快换了话题,打起精神来。 姜颜林擦了擦细框眼镜,问她:“打算去几个地方?” 黎匀橙不太确定,“我不好说,可能先去有朋友的地方看看吧,顺便做做旅游直播。” 她是油管主播,和姜颜林有自由职业的相似性,所以当初一见如故的成分里,也包括了职业方面。 而在感情方面,两人也时常感觉对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这说法可能有点夸张,但多少能沾边。 黎匀橙的初恋也在很小的年纪,就是邻居家的姐姐。 在那个华人还算多的国家,左邻右舍是华人其实很常见,也更容易拉近关系。 黎匀橙一家和对方的家人常常聚在一起,父母聚餐,小孩们一起玩耍。 而小辈里年纪最小的就是黎匀橙。 她那时整天跟在对方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像个小跟班。 直到对方上了高中后,大概是到了性启蒙的阶段,充满好奇和冲动。于是听话又粘人的黎匀橙就成了她的试验对象。 黎匀橙其实和姜颜林一样,在这方面比较早熟。 她知道邻家姐姐在对自己做什么,但潜意识将这种关系当成了“恋爱”,所以一直乖乖配合着,持续了一两年的时间。 直到对方在高中里有了新的对象,才将她扔到一边,很少再理睬。 这一段“初恋”,对黎匀橙后来的整个人生恋爱观都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她时常被这样病态的关系吸引,陷入不自知的忍耐中,一路成长到了今天,才慢慢找到正视自己的方法。 最迷茫的那一段时间,黎匀橙甚至接受了一个来她的国家旅游的欧洲女人的“包养”。 那是个三四十岁的有钱女人,风情万种,对她也很温柔。 但旅行一结束,对方就回了欧洲,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让黎匀橙甚至早已习惯了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 但她还是会在遇见新的人时,勇敢地踏进去,哪怕最后发现依然是趟浑水。 姜颜林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成长的人,也许会被外人评价为“无药可救的恋爱脑”,但她知道,黎匀橙的内心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强大。 面对想要的东西,有人怕风险,有人不考虑后果,但也有人愿意用代价换那一段体验。 姜颜林与黎匀橙的唯一区别,便在于她会更慎重地观察。 当人生已经有太多目标要去完成时,沿途的风景,究竟是驻足停留,还是拍下照片留念便不再回头。 谨慎如姜颜林,也并没有每一次都做对选择。 只是她已经释怀,对与错的结果,都不过是未来的她的身上,拥有的又一块拼图。 “对了,陆斯恩过段时间还要来中国一趟,好像是约了朋友打球。到时候一起吃饭?” 黎匀橙想起来这一茬,暗戳戳地试探。 姜颜林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了想,还是回答: “到时候合适的话。” 黎匀橙顿时听出来了点东西。 “哦?有进展了?” 姜颜林反问:“那你的性冷淡治好了吗?” 黎匀橙顿时闭了嘴。 ——谁能想到,谈个网恋还给自己搞“萎了”呢。 姜颜林一想到她现在被那女人搞萎了就好笑,刚分手时打电话过来哭了两小时,反复念叨的都是那句:“完了啊我现在一涩涩就想到她,一想到她我就很难过,一难过我就大哭,一哭我就萎了。” “姜颜林,你快给我找个女人吧,我怕我这辈子都这样了。” 黎匀橙想到这茬,也是面带愁容。 姜颜林笑了,“我的朋友有几个,你是知道的。” “那就多认识一点新的,那个大小姐,一看就是人脉很广的,她周围有没有。” 姜颜林顿了顿,难得细想了一下。 这才发现,其实她并不知道裴挽意除了埃尔他们还有什么朋友,那些人里唯一一个女性朋友就是刚失恋的小诺。 但小诺多半是直女,身边还有个对她很照顾的阿秋。 姜颜林遗憾地回答:“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黎匀橙呜呜两声,也就放过了这个话题。 大家心里都知道,用一个新的人去忘掉旧的人,其实是最没意义的方法。 既缺德别人,又折磨自己。 很多年前,姜颜林还对感情毫无章法的时候,也用过这样的愚蠢方法。 且不止一次。 所以她才非常清楚,这一点用处也没有。 而且最终的结果,往往不是什么好下场。 ——想要忘记的人,也从未彻底被抹除。 挂掉电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 裴挽意发了消息说八点之前到,现在还有半小时,姜颜林只好在外卖上买了点食材,又从柜子里翻出一瓶没开过的白朗姆,打算用果汁汽水随便调点能喝的,敷衍一下。 最后人和晚餐一起到了。 姜颜林随便裹了件长纱外套,就下楼去拿外卖,顺便接人。 裴挽意今天没开车,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西装外套搭在手上,像是刚从公司出来。 姜颜林从外卖柜取了东西,刷开门,让她进来。 见她外套里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衣,裴挽意挑了挑眉,跟在后面,随口问:“今天这么居家?” 傍晚下过雨,这会儿还有些风,姜颜林裹紧外套,头也没回地说:“给你一点新鲜感。” 明明就是懒得敷衍。 裴挽意见她没化妆,还戴着眼镜,闻言笑了一声。 姜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卸磨杀驴呢。 爽完了就连应付都不愿费力气的。 这么想着,裴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算了,也不亏。 进了家门,姜颜林提前拿了一次性拖鞋出来,让她在门口换。 然后就当着裴挽意的面,把外卖半成品一个个取出来,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端上桌。 很明目张胆的“预制菜”大餐。 裴挽意看着,还不得不安慰自己一句——没给一碗泡面打发已经不错了。 所以从善如流地进了厨房,洗手帮忙,加快了这顿饭的进程。 早点吃完,早点吃饭。 姜颜林还是找回了仅剩的那点良心,给裴大小姐亲手调了一杯鸡尾酒。 白朗姆基酒,柑橘果汁和柠檬汽水,一点点海盐,几块冰块,再打点冰沙盖上,倒也像模像样。 裴挽意在旁边看着,难得感受到了什么叫“受宠若惊”。 有了这杯酒,一顿饭倒也算中规中矩。 菜都是少油少盐的,焗鸡胸肉,蔬菜沙拉,紫薯泥糙米饭团,以及便利店的焦糖布丁。 有肉有蔬菜,有碳水主食有甜点,已经称得上丰盛。 只是怎么吃,都不像是一顿家里的饭。 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裴挽意会对姜颜林持有一个“不会做饭”的认知,也是在所难免。 而她对姜颜林的很多认知,也从一开始,就偏离了真正的轨道。 于是互相抱有成见,又互相试探着那点捉摸不定。 是胜负欲还是想要靠近,她们都没那么清醒。 因为“清醒”,是“本能”的反义词。 饭后裴大小姐很有自觉地帮忙收拾厨房,作为第一次来的客人,这已经很算懂礼貌。 姜颜林也满意她的懂事,不然就别想来第二次了。 讨厌带人回家,主要是因为讨厌收拾残局。 “之前就想说了,你洗碗很熟练,也很细致。” 姜颜林在旁边喝水休息,心安理得地看着裴大小姐给自己洗碗。 裴挽意擦干一个盘子,放进碗架,随口回答: “以前也在中餐厅打工过,就洗盘子。” 姜颜林有些意外 ,但又不是很意外。 两次一起野营,已经足够她看出来,裴挽意是个生活技能上没有任何问题的人,反而比普通家庭的女孩还少了一些娇气。 这些技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的,也不像是衣食无忧的人该有的。 但姜颜林明智地没有多问,她们还不是聊这些话题的关系。 也可能永远不会是。 她没有问,裴挽意却主动提了两句: “当时洗盘子的工作没做几天就被辞退了,因为我洗得太细致,效率太低了。”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一声,“确实很细致。” 也确实没什么效率。 所以更对口的职业方向,应该是家政钟点工。 念头一闪而过,姜颜林却没出口调侃。 她看着面前的裴挽意,目光在她那专注的脸上一扫而过。 ——短短七天,她们就变成了这样的关系。 在祁宁之后,姜颜林已经有两年没正常交往过任何一段关系。 所以这两年以来,她已经快要忘记正常的恋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姜颜林厌倦了被名义绑定的关系,那一个称谓,就像那一张结婚证,那一枚戒指,给了每个人抢夺“署名权”的机会。 用“这个人是我的”来强调两人之间的关系,掩盖安全感的缺失,实际上却从来没真正成功阻拦过想要毁约的人。 社会新闻不断地提醒着每一个抱有侥幸的人,爱和法律都无法将一个人彻底绑在你身边,当对方真的想走,连理由都不需要。 所以这一个“名分”,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保护作用? 有和没有,区别又在什么地方? 这世道无法强求每个人都有契约精神,所以姜颜林不会告诉任何人——在她眼里,“名分”和“结婚证”,都是给不安者的自欺欺人。 这想法太离经叛道,就连在无话不谈的朋友们面前,她也很少提及。 只是时间越长,她就越走在一条偏离常人的道路上,难以回归,也不想回。 裴挽意是常人吗? 姜颜林不这么觉得。 但两人至今也没有谈论过这方面的话题,一切都还有待考证。 不过是气氛正好,所以难得糊涂,难得放纵。 落地窗前的窗帘被拉上,关了灯的屋子里,只剩投影仪的光亮。 电影的画面在幕布上跳跃着,一幕一幕闪过,荧光打在脸上,遮盖了轮廓。 是谁先凑过来亲吻的,已经不那么重要。 姜颜林的长纱外套被扔在了地毯上,她怀疑裴挽意在两小时之前就想这么做了,动作才会如此行云流水。 但裴挽意的白衬衫摸起来质感很好,很适合糟蹋两下。 所以姜颜林也毫不客气地下了手。 沙发的抱枕被推开,地毯上散落衣衫。 姜颜林在这个密不可分的吻里,察觉了一点裴挽意的喜好。 ——喜欢捏每一处软的地方,每一次,都有些用力。 而更隐晦的是,姜颜林已经感觉到她在尽量收敛力道。 就像落在唇和下颌的呼吸,节拍越乱,就会有一次放缓休整。 终于在一次稍不留神的紧握里,姜颜林吃了痛,反口就咬在了她的肩头。 “抱歉。” 裴挽意好脾气地吻了吻她的唇,温和安抚。 但她吐出的呼吸,却滚烫得在皮肤上留下灼热。 姜颜林很快就发现,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并不算惩罚。 不久前的那部无聊的韩国电影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姜颜林来不及细想,就被整个人推在了落地窗前,地毯和散落的抱枕缓冲了接触,裴挽意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紧扣着,按在了地毯上。 这一刻,姜颜林本该觉得不适。 她通常不会允许谁这般居高临下,全权掌控着自己的每一寸。 但以这样的仰视角度看着裴挽意,清清楚楚窥探了她脸上的细微情绪,与她眼底幽深的光亮。 姜颜林竟然也感觉到了一点愉悦。 在外人眼中的裴挽意,是出身好样貌好的大小姐。 她有前仆后继的追求者,有独当一面的工作能力与才华,还有着常人难以招架的智商与情商。 可这样的裴挽意,看着实在太完美了一些。 姜颜林是最恶劣的那种人。 她喜欢掀开完美者的假面。 明知是一潭深水,也要踮起脚尖,光着脚探进去,试试水温。 而现在,似乎才刚刚触碰水面。 裴挽意伸出手,遮住了姜颜林的这双眼。 太干净太纯粹的黑,映出了清澈的影子。 所以就轻易地看见了自己。 她单手覆盖着姜颜林的眼帘,俯身亲吻,品尝,倾轧。 被黑暗笼罩的身体被迫放大感官,一点温度,一点触动,都挑乱呼吸。 姜颜林的报复也来得很快,她稍稍用力,就咬住了她的唇,牙齿轻磨,缓缓用力,又轻放开,再更缓慢地用力。 裴挽意久违地感到了折磨。 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中,她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跳动的脉搏。 一声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巨响,都在疯狂叫嚣着。 快一点,再快一点,就现在。 ——把她彻底,吞咽入肚。 第22章 回忆熬的汤,与贪婪的狼 Chapter 22 和裴挽意做的感觉, 直观体现在了一个字上。 ——“累”。 身体上的,大脑里的,余力像海绵里的水, 被她一点点用力挤出,卷入唇舌, 又继续吸取。 到最后, 本能的痉挛都难以触及大脑皮层,只有缺氧般的稀薄感笼罩口鼻, 在难分你我的汗液里近乎溺水。 姜颜林扬起下巴,露出最脆弱的脖颈, 僵直了许久才有力气抓住她的手腕, 拿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被迫停止作乱的人“嘶”了一声,忍不住在她胸口低语: “姜颜林,你是不是属狗的。” 她说完,埋头轻咬了一口,牙齿轻磨。 姜颜林都懒得骂她, 空白了许久的大脑慢慢平复着, 最先冒出的念头是——品牌方新送来的产品是几条低领裙子,她这几天怕是没法穿来测评了。 身上真正属狗的人还在漫不经心地玩着,时不时放点力道,又很及时地收手。 姜颜林不想管她,抬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在哪。 纤细的手臂刚探出去,就被人拉回来。 裴挽意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姜颜林抬起眼皮,斜了她一眼。 电影早已放完, 投影仪自动锁屏,壁纸在幕布上轮换。 裴挽意的眼睛就在这点光亮的映照下, 显得格外柔情。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另一只手忽然伸到小木几下面,拉开那个收纳盒,掏出了一个还没拆封的盒子。 看到盒子上那粉色的玩具图案,裴挽意总算松开了手,十分识趣地问:“想洗澡吗,我去给你放水。” 姜颜林已经开始拆盒子。 “别急,才几点。” 裴挽意看情况不妙,顿时想起身抽离。 姜颜林却早有预料地压住了她的腿,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肩上漫不经心地拆掉最后一层包装。 “这一款我还没试过呢,帮我做个测评,好吗?” 裴挽意可不想玩脱,只得侧过头来吻她的唇,近乎讨好。 姜颜林的身体和大脑都还没缓过来,抗拒的念头都没法生出,就被她带动,下意识张开,回应。 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毯上,沦为了一地狼藉的新成员。 姜颜林仅剩的那一点冷眼旁观的理智,也在这一秒叹息一声。 做人很累,做动物很纯粹。 她想要快乐,那就及时行乐。 姜颜林曾有过一段时间,很着迷于探索自己的欲望。 她不拒绝成人玩具的测评广告,但对品质很苛刻,最终选定的品都对得起她的流量。 为了从上帝视角去观察那些细微的差别,姜颜林会在试用的时候把自己的声音全部录下来,最后一个个比对。 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的,但也不会拿出来当卖点和噱头。 ——在互联网上将自身作为噱头,一旦翻车,反噬的威力是无人能承受的。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是祁宁。 起初,姜颜林几乎不会和祁宁谈论性相关的话题。 因为在真正相识后的那段时间里,她们一开始都不是单身状态,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 祁宁见过小优,而姜颜林也认识祁宁那位异国恋三年已久的美籍男友。 尽管四个人从没同时聚在一起过,但也算同一个圈子里的“熟人”。 而把这些人牵线在一起的,正巧是费欧娜。 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祁宁都以为,她和姜颜林的初遇就是在费欧娜的派对上。 两人都不是外向的社交风格,在一群大笑着吵闹的人里,她们的从容应对与游离在外,显得格外同调。 忘了是谁先开始的第一句对话,也忘了那一天晚上她们究竟聊了多少东西。 从音乐,到游戏,再到创作者的理念,一点一点,拉近了陌生的距离。 等回过神来,周遭的人已经去了泳池边嬉闹,只有她们两人还在闲谈。 那时姜颜林已经离开港城,祁宁也在国内筹备巡演,各自的对象都不在身边。 但不知是出于哪种微妙的共识,她们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个最恰当的尺度。 话题绝不触碰隐私,界限绝不模糊,比起恼人的现实琐事,宁愿分享天马行空的畅想。 姜颜林以为自己只是很欣赏这位,从很多年前就知晓名字和作品的音乐家。 却没有意识到——假如她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将界限处理得那么明确。 和祁宁成为不远不近的朋友后,到两人的关系彻底变质之前,经历了一年多的时间。 那段时间,姜颜林的人生发生了很多事。 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症状,为了调养生息,不得不调整了自己的职业方向。 而在开始异地恋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小优的精神状态也在她没能察觉的情况下,逐渐走向失控。 姜颜林是一个不喜欢将自己的未来计划说出口的人,尤其是对另一半。 她不会承诺任何有可能做不到的事情,给人期望,最后又徒留失望。 当她十分清楚小优和自己的差距时,那些规划与打算就更不可能透露出来,造成影响。 所以对小优来说,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跟姜颜林的未来。 那一年的深冬,小优在姜颜林的慢慢推动下,终于走出了封闭的世界,开始打工,兼职,和社会的步伐接轨。 她从一开始的周末兼职,到能够稳定全职,花了不短的时间,但她一次也没有放弃过。 姜颜林看见了她的新一面,其实是一个比大多数同龄的女孩还能吃苦忍耐的人。 于是某些过于冷静的想法,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步动摇。 姜颜林开始规划两个人真正的以后。 “你什么都不要考虑,攒你的学费,选好你真正想去的大学就好。” 那时,姜颜林给她的最大的宽慰,也只是这样一句话。 年仅十八岁的小优,从小学的是美术专业,在港城的高考——HKDSE的考试中,其实已经被她最想去的日本私立美术大学录取。 但她没有支付学费的能力,父亲因重病退休,外籍人士在港城打拼并不容易,全家只靠母亲一个人的收入支撑,谁也没有办法拿出那笔不菲的学费送她上大学。 屋漏偏逢连夜雨,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她无意间被卷入冲突事件,被迫留下了案底。 从那之后,她每晚失眠,做的噩梦都是鲜血和刺鼻烟雾的味道。 遇见姜颜林,就是在那个暑假的尾声。 她们荒唐而迅速地品尝欢愉,却又谁都没能及时抽身。 离开港城后的那几个月,姜颜林有很多事情要完成。 看病吃药,定期复诊,调整工作方向,从零开始积累资本,同时还要监督自己的小女友好好吃饭,好好工作。 短暂的刺激消退后,只剩下奔波的劳累与疲乏,以及那只存在一点希望的前方。 所以当小优拿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薪水,打算买机票来找姜颜林过情人节时,她一点情面也不留地拒绝了。 那一次,小优难得没有哭闹,所以姜颜林也就没能发现她其实也已经到了极限。 “姜颜林,你在那边没有和别的女孩子上床吧?” 有时候挂着语音,下班在家打游戏的人总会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姜颜林觉得很好笑,反问她:“那你没有去酒吧又跟人一夜情吧。” 电话那头的人就哼哼唧唧两声,撒娇般地说:“才没有。” 每到这种时候,她的注意力就会被成功转移,姜颜林没怎么在意,继续埋头工作。 自由职业在假期是最繁忙的,春节期间,她连年夜饭都不会回去吃,不是冷血,而是真的没有时间。 但这一次,小优却在短短几分钟的沉默后,就小声说了一句: “要是被我发现你和别的女人上床,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捅死。” 姜颜林当然清楚,会说这种话是因为她的压力太大了。 但这依然改变不了最致命的一个事实,就是小优俨然已经把姜颜林当成了她自己的精神支柱。 这和姜颜林的掌控欲脱不了干系,她总是希望小优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去发展,这样两人才可能有以后。 但变得太过听话的人,真的还有自我吗? 姜颜林从这时候起,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失衡。 一段完全由支配者和臣服者组成的关系,绝不是“正常”的。 姜颜林当然可以享受这种状态,小优是可爱的,古灵精怪的,散发着天然诱惑力的女孩,她可以被完全操控,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无论是在生活里,还是在床上。 但对小优来说,不过是将麻痹精神的致幻药物,从游戏和酒精换成了一个更具体的人。 这个人能操纵她的想法和情感,能轻易让她陷入甜美幸福,也能让她立刻掉入悬崖。 因为她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对方。 姜颜林却并未感到快乐。 自私一点来讲,她不想承受一个人全部的重量。 支配者品尝的快感是一把双刃剑,这一面是掌控一切的优越感,那一面便是无法接受失控的独断。 就像行走在钢索上,稍不留神,支配者就会沦为被支配者。 而姜颜林,也的确不愿看见小优从一个悬崖走到另一个悬崖。 那只会给两人都带来毁灭。 于是姜颜林开始将距离拉远。 她不再随时都接小优打来的语音通话,繁忙的工作本就耗干了她的精力,而一通通未接来电和留言,更是加深了那徘徊不去的窒息感。 也许换个更有余力的时间,姜颜林能有温和一点的解决方案。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样折磨人的手段。 当某一天,她终于没再收到小优从早到晚的汇报消息时,姜颜林才发现,距离上一次回复小优,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姜颜林有过很短的一瞬间,质疑自己是否做得对。 但当她得知,这失联的三天里,小优每天晚上都哭一整夜才去上班,不断重新整理心情,继续给她发消息道“早安”、“午安”、“晚安”时,姜颜林就意识到,她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不再是感情问题。 小优的精神状态没有真正好转过。 她依然深陷在那个人生遭遇巨变的夏天,她把姜颜林当作溺水后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为了能留住这浮木,她能豁出一切。 这一刻的她,哪怕姜颜林对她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她都会毫不犹豫照做。 姜颜林唯一一次感到后悔,就是为自己没能早点察觉小优忍耐之下的岌岌可危。 于是她亡羊补牢般地,开始了漫长的修补期。 姜颜林不打算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痕,因为那就是加深小优病情的主要因素。 她仅剩的能做的事情,是让小优慢慢对自己脱敏。 不再因为看到她、感受到她、爱着她,而深陷痛苦与不安。 这需要过程,也需要时间。 姜颜林想了很多办法,让她去转移注意力,无论是结交新的朋友,玩新的游戏,还是换更稳定收入更高的工作。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两人都在忙碌的生活里想要找到平衡和喘息余地。 一直到春天的暖意初临,姜颜林才感觉到,小优已经不再那么需要自己。 她有了不少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健康的圈子,也在那份新的工作里稳定下来,每日按部就班地工作,下班就打打游戏,放松心情。 就连对上大学的执念,也变得释然很多,心态平和地过着当下的生活,一点点为那笔学费而努力着。 姜颜林替她感到开心,但却不得不去做最后一件事。 ——真正的切断,需要彻底的隔离。 她找了一个没那么忙碌的时间,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订机票飞去了港城。 小优看到她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没见,两人已经如此陌生。 姜颜林带她去吃了她想吃的那家餐厅,随意地聊天,关心她的生活。 一直聊到无话可说,两人的脚步才停在路边。 路灯清冷,拉长她们不再交叠的影子。 在沉默中,姜颜林轻声问她: “现在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那个夜晚还很冷,港城的海风掀起小优的围巾,她的鼻头冻得通红,闻言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 姜颜林就笑了笑,又问: “只是把我当朋友?” 小优依然沉默,再微微点头。 姜颜林抬起手,帮她拂开额前吹乱的碎发。 最后,她对小优说: “那我们就在这里结束吧,我会删除你所有的联系方式,直到你不会再因为我而有任何波动。” 姜颜林看着她,轻轻一笑。 “到那一天,我们才可能做朋友。” 那天夜里,姜颜林头也没回地去往机场,赶回程的航班。 她临走之前说了很多话,一句一句,朋友般的叮咛嘱咐。 唯独没有告诉小优的,是她买了两张回程的机票。 命运就是这样爱玩弄人,当姜颜林终于找回了生活的平衡,有能力给她们两个人的以后铺路时,一切都已经划上了句点。 可要说有多惋惜,却也不过回程路上的那点怅然,随日出的云层消散在日光之间。 姜颜林太清楚知道,很多人都不过是相伴仅一段路程。 区别,无非是更长,或更短。 港城的老朋友们知道这件事后,反而挺理解她。 “你们各方面差距都在那,她还小,还会遇到很多人,不是这一次也是下一次。” 姜颜林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小优,别让她又回到以前那样的状态里去。 而祁宁,是这一圈朋友里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 她和小优一起玩过几次游戏,那时候三个人一有空就玩刚出的某款联机射击游戏,姜颜林不怎么感冒,小优却很喜欢竞技。 后来祁宁又去了国外忙巡演,三个人再也没一起玩过。 分手后的那个春天,祁宁联系姜颜林的次数多了起来。 姜颜林对此有些意外,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一直知道,祁宁其实是个外冷内更冷的性格。 费欧娜总以为祁宁是个温柔好脾气的白富美,什么话都敢在祁宁面前说,叽叽喳喳,几近聒噪。 姜颜林却能察觉到,祁宁更多是为了让自己温和地融入社群,才把自己放在这个社交状态里。 真正的祁宁,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漠不关心。 那一年四月,姜颜林去名古屋见了见朋友,顺便放松一下劳累太久的状态。 看到她发的ins动态,祁宁给她打了电话。 “还在名古屋吗?” 姜颜林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有些讶异。 “你不是在西雅图准备巡演?”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柔,是祁宁一贯的音色,给人温柔的错觉。 “那边临时延期了,我昨天刚到东京,你在哪,要不要吃个饭?” 要到更久的未来,姜颜林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时候的祁宁,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关心她。 她们是从不触碰生活话题的朋友,偶尔一次联系,也不过是聊音乐会,聊新专辑,聊想做的作品类型。 所以姜颜林并没有想过,早在这一年的四月起,祁宁就给了她不露痕迹的体贴。 她们在名古屋玩了好几天,一起去了几个景点,走走逛逛,吃吃喝喝,难得轻松。 直到临别前的那个晚上,姜颜林买了几罐微醺,和她坐在公园的河边看樱花。 祁宁穿着件英伦风衣,风吹动着她的及肩短发,她拉开易拉罐,喝了口可尔必思味的微醺,才终于问了那个问题: “你和小优真的分开了?” 姜颜林已经放下这件事,大方地告诉了她原因和结论,言简意赅。 祁宁侧过头来,看着她,说: “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厉害。” 姜颜林顿时笑了一声,“这种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那么微妙呢。” 祁宁就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笑。 商业互吹这种事,对她们这种人来说,都当损人的话来听了。 但姜颜林的确能感受到,祁宁也是欣赏自己的。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她们无论多久没联系,再对话时也一如既往。 可也仅此而已。 有人曾说,姜颜林就像这浮华世界里的孤岛,好像没人能够登陆。 但姜颜林觉得,祁宁才是那座真正的孤岛。 她们后来也慢慢开始聊各自的感情话题,姜颜林已经向前走了很远,而祁宁还在那段连见面都没有过的关系里。 那是姜颜林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段关系是祁宁的第一次恋爱。 他们在好友的群聊里认识,对方很快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单方面地追求了很久。 在这之前,祁宁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六岁开始学琴,到九岁开始尝试作曲,她的人生就一直围绕着音乐,从没停歇。 意外的追求者打乱了祁宁的生活节奏,也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尝试过恋爱。 对方是个很热情开朗的人,给她带来了全然不同的感觉,于是在一年的坚持不懈追求后,她决定尝试一下。 这一尝试,就持续了两年,但因为满世界巡演和对方的工作压力,两人一直没能见面。 姜颜林对她这段感情的相处方式很意外。 在时差和物理距离的影响下,语音通话和视频通话本就是仅剩的维系方式,可祁宁却说:“我们从来不聊天,不是我挂着忙自己的事情,就是他挂着忙自己的事。” 这两人名义上的关系是情侣,实际上的相处却比普通朋友还生疏得多。 “也因为一些原因分分合合过几次,但后来他都来主动修复,我也就接受了。” 祁宁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平淡,不像在谈论自己的事情。 姜颜林不难猜到两人分分合合的原因。 因为祁宁,实在是一个太自我的人。 她永远会优先自己的一切,事业,爱好,甚至是社交。 突然产生的创作欲就能让她消失好几天,连个留言都可能不会有。 任何一个想从她这里得到爱的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相处方式。 那一瞬间,姜颜林甚至是有些同情那位正牌男友的。 直到同年夏天,各自忙碌的两人再重聚时,祁宁冷不丁地宣布她已经结束了那段关系。 姜颜林当然没有太意外。 “有两个月了吧,还是那些老问题,这次大家都累了,很和平地结束了。” 祁宁的头发长了很多,已经到胸前。 她染了红棕色,微卷,很衬她的白皙肤色。 姜颜林已经在音乐会上看过她的近况,就在那一次心血来潮的马萨诸塞州之旅。 祁宁并不知道她来看过自己的音乐会,反问道: “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两人漫步在展会上,这是每年最大的游戏展,她们喜欢很多相同的游戏,不约而同地定下这趟行程,直到下飞机才知道对方也来了。 姜颜林推了推眼镜,目光从那些展品上收回,随口回答: “还那样,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祁宁却扬起唇角,说: “是吗?可是我听说最近有个日本人在追你,把你逼得都躲起来了。” 海王从来不是一天养成的。 被掀了老底的姜颜林依然面不改色,回答道: “下次我会小心点的,一根筋的坚决远离。” 祁宁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看了她许久,只浅淡的笑意。 片刻后,她轻声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 姜颜林后来,的确没有做到。 因为她忘了,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一根筋得不够明显。 就好比此时此刻,姜颜林拿着自己被扯坏的长纱外套,推开身上的人,问:“能不能轻一点,这件外套我很喜欢的。” 裴大小姐却毫不在意地说:“明天买一件新的赔给你。” 姜颜林看着她,一时懒得说话。 “怎么了?” 面前的人吻了吻她的脸,在这些对话里,某些触碰从未间断。 姜颜林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倒显得她一根筋。 如果再扯下去,就是没完没了的观念碰撞,她没有这个精力,也不想和裴挽意聊这些。 裴大小姐显然我行我素惯了,何必强调这些她不会理解的东西。 ——请你尊重我,不要随意破坏我的物品。 这种话说出来,就太扫兴了。 时间已经快五点,两人中途洗过澡,躺了床,又不小心缠在了一起。 姜颜林很佩服她的体力,也有些佩服自己。 好在饭后甜品吃得很慢,也不会太腻。 天色微微亮起的时候,裴挽意抱着她,把玩她的头发。 姜颜林已经困了,问:“你不睡吗?” 裴挽意这才告诉她:“待会儿就要走了,今天出差。” 这句话让姜颜林的睡意都少了大半。 “几点出差?”她抬头看过来。 裴挽意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唇角,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那般,一拿着就不想松手。 品尝够,她才回答:“八点半。” 姜颜林:“……” ——你再说一遍你没有韩国血统试试呢。 第23章 轻轻打开修罗场(三章合一) Chapter 23 清晨光亮擦净了天幕, 床上的人已经熟睡,只留一室的寂静。 裴挽意穿上西装外套,理了理衣袖和衬衫领, 对着穿衣镜扎起头发。 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她瞥了眼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的人, 转身离开。 大门轻轻开合, 脚步声远去。 半梦半醒的人睁开眼,翻了个身, 又继续陷入疲惫的梦。 裴挽意用一个小时回家洗漱,换衣服, 拿上办公行李箱, 掐着时间出了门。 司机已经等在庭院门外,给她开了车门。 裴挽意坐上车,拿出手机戴上蓝牙耳机,开始看工作邮件,回消息。 等忙完手里这点东西, 她才开口问:“李哥, 我爸那辆S580什么情况?” 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斟酌着回了句: “好像是从朋友手里买的,有点问题,裴总懒得扯皮,就转手送方小姐了。” 裴挽意听到这名字,扯了扯嘴角。 她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司机看了看她的脸色,也不再说什么。 没过几分钟, 她倒是又想起来另一件事那般,眼都没抬地问: “裴铭扬什么时候回国?” 司机看着前面的路, 不太确定地回答: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个月,裴总已经在给他走入职流程。” 裴挽意语气冷淡:“知道了,到时候把公寓给他安排好吧,车就开我那辆电车。” “好。”司机应下了。 到机场的时候还早,裴挽意拿着行李,轻车熟路地走快速通道过安检,在休息室里又看了会儿邮件,就直接登机。 离起飞断网还有几分钟时,裴挽意想了想,还是点开那个对话框,给对面留了言: “给你做了早餐,记得吃。” 发完这句,她放回手机,拉下遮光板,戴上眼罩闭目养神。 飞机上是没法睡着的,但多少可以回回血。 姜颜林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过。 她累得连饭都不想做,起床洗漱前就先点了个外卖,直到洗漱完走出浴室,才看到餐桌上留着的早餐。 老实说,这样的行为对姜颜林这种人来说,是大写的“Red Flag”。 但她看了几秒,还是拿起来,放到微波炉里面加热,顺便给自己泡了杯泰式红茶。 铁罐里的茶包已经所剩无几。 外卖超过时间没法取消,姜颜林索性在拿到后放进冰箱里,准备留着当晚餐吃。 等处理完日常琐事,终于坐到办公桌前时,姜颜林才开始一条一条地回复消息。 工作的,朋友的,不重要的人先放着。 但她翻了翻聊天对话框,还是点进了埃尔的那一条,回了他一句消息:“这两天一直在忙,你店里怎么样?” 对面一时没回复,应该在忙。 姜颜林也不怎么在意,专心手里的工作。 那几个商单推广她已经做得差不多,可以挑着黄金时间一个个发出去,但裙子的测评暂时做不了,挪到几天后。 想到这里,姜颜林拿起手边的打光镜,对着自己的脖子照了照。 ——真是狗啃的。 她看了心烦,索性放下镜子,就当不存在。 裴挽意不知道是不是力量训练做太多,手指力量和握力都大得惊人,恐怕一般男性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姜颜林还是头回遇到这种类型,她不由得反思了一下原因是什么,最后发现是以前的她口味较为固定,会发展到床上的不是乖巧如小优的,就是温柔如祁宁的。 但姜颜林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这样的裴挽意,吃起来也不错。 想到这里,姜颜林还是回了早上的那条留言。 “很好吃,谢谢。” 不管是早餐,还是晚餐。 发完之后,姜颜林也没指望对方会回,毕竟出差去了,没个三五天多半见不到人。 至于三五天之后,自己还想不想继续吃,姜颜林也说不准。 一直忙到快晚上饭点时,姜颜林想起了什么,给陈语然发了个消息:“你那天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她最不耐烦这套吗。 陈语然回得很快:“姜老师你忙完啦?那今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姜颜林叹了口气,对她这种心血来潮的性格已经习惯。 “几点,什么地方。” 她知道陈语然多半真的有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陈语然订的餐厅在上次那个Pop Dance俱乐部附近,也就是偶遇埃尔的那个地方。 姜颜林只当陈语然最近沉迷泡俱乐部,没在意太多。 直到晚上到了地方,姜颜林收到陈语然的消息,让她到Pop Dance俱乐部的后台去,才大概猜到了点。 “姜老师,这里!” 陈语然穿着件吊带牛仔裙,满脸的青春胶原蛋白,看起来比上次还瘦了点。 姜颜林环顾了一圈,俱乐部还没到营业时间,现在都是工作人员和演出人员的休息准备时间。 她走到后台门口,等着陈语然卖关子。 “贾斯汀,这里!” 陈语然转头招呼了一声,没多久,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走出来,满脸的微笑。 他轮廓较深,但气质很亚洲人,姜颜林想了想,陈语然说的那个美日混血舞者多半就是他了。 “嘿,你是小语的朋友?要签名吗?” 贾斯汀脸上还挂着汗水,他目光在姜颜林身上扫了一圈,便笑着拿出了一支签名笔。 姜颜林看了陈语然一眼,小姑娘已经有些尴尬了。 “不,贾斯汀,这是今晚一起吃饭的朋友。” 她连忙解释。 贾斯汀这才恍然大悟,开朗地笑了声: “好,请等我几分钟,我去换衣服。” 说着把笔往兜里一放,转身走进了后台休息室。 等他走了,姜颜林挑了挑眉,看着陈语然。 她挠了挠脸颊,小声说:“总之就是,刚确定关系没几天,想跟你介绍一下。” 姜颜林不怎么意外,但有些话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贾斯汀动作不慢,收拾完换了衣服出来后,倒是有几分人样。 餐厅离这里几分钟路程,三人走过去,刚好赶上预约的时间。 这家餐厅是日料,陈语然难得订了个小包厢,有充足的聊天环境。 贾斯汀不太会中文,全程和陈语然英文交流,但得知姜颜林会日文,顿时惊讶地问:“真的吗?” 他这句说的是日语,姜颜林也只好用日语简单回了句:“一点点而已。” 贾斯汀看起来很高兴,“你这口音非常地道了,比我说得好,可能我太多年没去过日本,小时候在纽约出生,很少回去。” 他倒是个话匣子,劈里啪啦就说了一堆,也没人问。 陈语然没听懂这几句日语,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点完菜之后,贾斯汀说认识主厨,要去跟对方交代一下做菜的口味偏好,就起身出了包厢。 等他走了,姜颜林一边拿热毛巾擦手,一边随口问: “在一起多久了?” 陈语然有些害羞,“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刚确认关系没两天。” 姜颜林认识埃尔也才一个多星期,他俩当然没几天。 “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她不动声色地问。 陈语然说到这个就打开了话题。 “他人很风趣,跳舞还很厉害,是舞团的老师,很会逗我开心,而且还可以陪我练习英语口语。” 姜颜林听着,没说什么。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优点之后,陈语然犹豫了下,还是小声说了句:“但是也有不喜欢的点。” 姜颜林看向她,还没等她再开口,包厢的门就被推开,出去的人回来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而他毫无察觉,坐下就拉着姜颜林聊天。 “嘿,姜,你去过日本吗,怎么口音这么地道?” 姜颜林看了眼听不懂日语的陈语然,笑了笑,回答了这个问题。 贾斯汀貌似对她会日语这件事很感兴趣,来来回回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个,全然忘了旁边的陈语然听不明白,也不能参与话题。 姜颜林也仿佛没有意识到这点,和他聊得有来有回,直到菜都上齐了,还停不下来。 陈语然像是水喝多了,突然道: “我去趟卫生间。” 贾斯汀立马看向她,“好的宝宝。” 等陈语然走了,他又看着姜颜林,继续刚刚的话题。 姜颜林一边微笑着回应,一边顺势问了句: “小语很可爱吧?追她的人很多,没想到第一个男朋友是你呢。” 贾斯汀愣了下,随后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下一秒,他又问:“那你呢,姜,你有没有男朋友?” 姜颜林很努力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手机震了震,她低头看手机屏幕,随口敷衍:“抱歉,我看一下消息。” “没关系。”贾斯汀很绅士地说。 姜颜林解锁了屏幕,不意外地看到了陈语然发来的消息。 “我都不想吃了。”她的语气很生气。 姜颜林敲下一句话,问:“这情况是第几次了?” 总归不会是第一次。 陈语然的语气明显激动起来。 “每一个我介绍给他的女性朋友,他都去加了好友!” 姜颜林连意外的情绪都懒得,直接问: “他找你开房了没?” 陈语然犹豫了下,几秒钟都在输入中。 最后,她还是发了张截图过来,是和贾斯汀的聊天记录。 “他一直暗戳戳试探这个话题,我没有答应。昨天刚因为这个跟他生气过,他立马就改口说只是开玩笑,不会勉强我。” 姜颜林都想叹气了。 傻姑娘,一点不常见的“光环”就能成为遮蔽双眼的亮点。 贾斯汀的确是有一点资本,尤其是外国人的身份给了他免死金牌,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改口是“词不达意”,下一次又继续试探底线。 姜颜林打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 正想着,旁边的人就已然坐不住了,问: “嘿,这么多美食,只让我一个人吃吗?” 姜颜林抬起头,面不改色地回答: “小语说她肚子不舒服,你要不要去帮她买点药?” 贾斯汀不在意地说: “她一直这样,过会儿就好了,你先吃。” 装都不带装的。 姜颜林瞥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陈语然很快回到了包厢里,没再跟贾斯汀说一句话。 他不知道是没察觉到,还是并不在乎,只顾着跟姜颜林说话,还非要用陈语然听不懂的日语。 姜颜林看着陈语然,问:“吃完饭要不要去看Lap Dance?” 贾斯汀不懂中文,但听明白了最后一个词,顿时问: “Lap Dance?这是我最擅长的舞蹈,你们谁要来当我的椅子吗?”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目光停在姜颜林的身上。 Lap Dance这种极尽擦边的双人舞,“当椅子”是什么意思,已经不用说太明白。 姜颜林看了眼已经在忍耐极限的陈语然,随口道: “我想当小语的椅子。” 陈语然被逗笑了,貌似也是想象到了那个场景。 “那我可不敢,姜老师身材太好了,我顶不住的。” 听到这句,贾斯汀不知怎么打了鸡血似的,兴致勃勃地提议: “那我们三个人一起吧,你们都当我的椅子。” 包厢里顿时静了下来。 心情刚好点的陈语然一下子黑了脸,忍无可忍地看向他。 上了头的贾斯汀终于意识到自己踩了雷,连忙趁着她还没爆发,找借口尿遁了。 他刚溜出包厢,陈语然就气得发抖:“太恶心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和他分手!” 姜颜林倒没什么情绪,只是看着她,说: “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不要转眼又跑去找虐,白费时间。 陈语然一想到这些天的种种经历,忍不住大吐苦水: “我之前就是觉得他能帮我练口语,认识他之后我确实雅思分数提高了,而且我上了大学后还没谈过恋爱,就想试试,但我不知道他这么恶心啊。” 姜颜林听得忍俊不禁。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等出了校园,面对的诱惑和骗局只会层出不穷,一山更比一山高。 所以姜颜林从来不会拦着这些人撞南墙,不撞一下,怎么知道会头破血流。 见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坚定,姜颜林便点了点头,起身看着她,开口道:“你先去隔壁咖啡厅等我。” 陈语然对她有着天然的信任和崇拜,连问也不问,就拿起包和手机起身出去。 姜颜林看了眼桌上一点没碰的东西,感觉十分浪费,马上叫了服务生来打包。 在打包的途中,她又点了几道菜,都是最贵的单品。 等贾斯汀回来之后,看到的只有什么也不剩的空盘子,和等着他结账的账单。 等在咖啡厅的陈语然收到消息时,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她点开手机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发消息跟他说分手,把其余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只留一个。” 陈语然想了想,马上照做了。 贾斯汀发现得很快,马上给她留的那个联系方式发消息,问她怎么了,浑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最后还来了句“宝宝你想我了再跟我说吧”。 陈语然一阵反胃,差点想这个也给他拉黑了。 但想到姜颜林的话,还是努力忍住了怒火。 姜颜林提着打包好的东西,叫了个跑腿服务,把这堆吃的都快送给了埃尔,附言一句:“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哦。” 做完这些,她才不急不慢地往Pop Dance俱乐部走。 远远的,姜颜林就看到贾斯汀的背影先一步回了俱乐部,她掐着时间,给陈语然打了语音电话,接通后把手机放进了提包里。 有些时候,没有确切的答案才会左右摇摆。 所以不要犹豫,直接去找答案,会让自己少受很多折磨。 俱乐部已经开始准备营业,姜颜林找到后台,就看到贾斯汀在跟一个欧美面孔的女孩凑着说话,举止亲昵。 等看到姜颜林,贾斯汀又立马起身,走过来跟她打招呼。 “嘿,姜,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姜颜林笑了笑,问:“怎么不见小语,不是说要来看演出?” 贾斯汀的表情顿了顿,然后笑着说: “不知道啊,可能真的不舒服,就回家了吧。” 姜颜林提着包,抬手抚了抚耳边的头发。 贾斯汀借着后台的灯光看她,忽然问: “你有联系方式吗?” 姜颜林看了他一眼,反问:“什么?” 贾斯汀摆出一个自信的笑,拿出手机,说: “Line,Discord,Wechat,或者Phone number。” 姜颜林回以微笑,“都不用。” 贾斯汀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但他心理素质貌似不错,又压了下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找些废话闲聊。 聊着聊着,他身体慢慢往这边靠近,姜颜林转回身,看了一圈周围,问:“你们在这里演出多久?不回纽约了吗?” 贾斯汀张口就来:“不回去了,中国很好,为了一些人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姜颜林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欧美面孔的女孩,随口道: “是吗,感觉你很受欢迎啊,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贾斯汀被夸得眉飞色舞,心情大悦。 于是他又“趁胜追击”,问:“所以你有男朋友吗?” 姜颜林觉得自己有点工伤了。 她回过头,看向他,微笑着说: “我不喜欢男的。” 说完后,她看也懒得看没反应过来的贾斯汀,转身离开了后台。 等一路走出俱乐部,姜颜林才从包里拿出通话中的手机,放到耳边。 “虽然没提醒你,但你应该录音了吧?” 陈语然倒是还没那么傻,“嗯”了一声。 姜颜林还算欣慰,“证据留着吧,好友位可以全拉黑了。” 陈语然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从电话里听到了那贱人毫无压力立刻换目标的态度,她也觉得实在够恶心了。 “谢谢你,姜老师,我请你喝奶茶吧。” 陈语然更多是生气,毕竟才认识几天,她也多少出于虚荣心才跟对方在一起,没什么感情。 反倒是帮了她这个忙的姜颜林,让她感觉很过意不去。 姜颜林打了个车,走到咖啡厅门口,和她招了招手。 陈语然走出来,两人挂了电话,面对着面站在路边, “最近不要来了,我看了一下他们官网,最迟下月中旬舞团就会换地方演出,去下个城市了。” 姜颜林叮嘱了一句,见陈语然还是闷闷不乐,便拍了拍她的头。 “一次识人不清而已,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件事当笑话说了,你就知道他不过是娱乐你一下的消遣。” 陈语然很受触动,抬起头来,看了她半晌。 最后,她轻声说:“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你这样的人。”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 “等你和现在的我一样年纪的时候。” 说着,看到车已经到了,姜颜林随口道了别,就走到车前。 身后的陈语然忽然问: “我,我刚刚都没吃饭,可以跟你回去吃吗?” 连续两个晚上带不同的人回家,就有点过分了。 所以姜颜林找了个理由婉拒了陈语然,又安慰她不开心可以随时给自己发消息,她才好受点。 车驶离了街口许久,姜颜林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陈语然站在原地的身形。 刚迈入成年人门槛的小大人,在第一次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时,总是会被灯红酒绿迷乱双眼。 可这种对世界的好奇与憧憬,也只在这些年华,过了就不再来。 姜颜林收回视线,有些累了。 最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混乱,总让她有一种失控感。 姜颜林不知道血液里的那点温度攀升,是因为恐惧失控,还是隐秘的亟待。 她只是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走进并不温和的夜晚。 那夜风拉扯着她,要她投降。 车到家门口时,姜颜林又接到了陈语然的电话。 她看起来心情好多了,说刚刚把事情告诉了所有被贾斯汀加过好友的女性朋友,要大家注意安全。 这消息传出去,起码贾斯汀离开之前都不太能骗到新的受害者了。 姜颜林见她调节得这么快,也算没白费自己的时间。 “……没关系,我不会生你的气。” 她拿着手机在耳边,一边轻笑着回答,一边走到公寓的大门口。 姜颜林从包里掏出门卡,再抬头时,不经意地看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 裴挽意穿着身深灰色的正装,黑色衬衫,长裤笔挺,黑发就那么自然地垂落在肩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她单手插着兜,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等了多久。 姜颜林回过神,对电话那头的陈语然道: “我到家了,先挂了哦。” 等陈语然应了一声,她才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的人。 “裴大小姐这是去哪儿出的差?” 早上去,晚上就回来了。 姜颜林说着,拿门卡刷开了门。 裴挽意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姜小姐出门是不是不爱看手机?” 姜颜林觉得这是挺严重的指控,因为工作关系她几乎24小时手机不离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寓大门,一路进了电梯。 姜颜林在这点空闲里翻了翻手机未读消息,发现裴挽意在四十分钟前发过消息,当时她还在和陈语然通话。 虽然是有点理亏,但姜颜林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去解释。 于是一路无话,电梯到站,姜颜林走出来,几步就到了家门口。 她按开了指纹锁,打开家门。 裴挽意穿过的拖鞋已经扔掉了,毕竟一次性拖鞋的质量也就那样。 又或者,姜颜林确实没想过她会再来。 在裴大小姐的视线下,姜颜林面不改色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给她。 裴挽意瞥了她手里的拖鞋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了。 姜颜林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点松了口气。 一定是工作的压力和不睡觉的后遗症,才让今晚上的裴挽意看起来有点低气压。 姜颜林只得把留给自己的晚餐拿出来,热了热,装盘子里,稍微多花了十秒钟摆出好看的盘,再给裴挽意倒了杯保温壶里的柠檬水。 希望吃完饭,这尊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大佛能早点走人。 姜颜林见她接过盘子,动了餐叉,才问: “所以你去哪出差了?” 什么地方这么近,回来得这么快。 裴挽意眼皮都没抬,随口道: “你听起来好像很失望。” 姜颜林笑了笑,“是啊,我还想你帮我代购几个包呢。” 她索性见鬼说鬼话。 裴大小姐单手撑起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包。” 一种姜颜林说了,明天就能看到的语气。 ——太吓人了。 姜颜林算是摸清楚了,这会儿最好别跟她对着来。 狗脾气。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立马转移话题: “你怎么没去埃尔那儿,我给他闪送了一堆海鲜日料,不吃可惜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面前的人直接放下了餐叉。 姜颜林看了看她盘子里的实际上是中午买的外卖,对比的确有些惨烈了。 一步错,步步错。 姜颜林都有点想闭麦了。 裴挽意的手指在餐桌上轻轻敲着,无意识般,却很有规律。 “姜小姐这么大方,还请朋友吃日料?” 她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问。 姜颜林可不想背上“大方”这个负增益的头衔,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那当然不是我花的钱。” 裴挽意“哦”了一声,又顺着问: “那谁这么大方?” 这件事要说,就实在太长了,还得扯出朋友的糟糕经历。 姜颜林回避了这个话题,只道: “朋友聚餐。” 裴挽意点点头,这下没再问什么了。 她又拿起了餐叉,不紧不慢地吃着勉强算是“亲手摆盘”的晚餐。 一下飞机就过来,连行李都扔在车上没管,结果被迫在大门口罚站四十分钟,早饿得快没力气了。 这时候姜颜林就算真拿一碗泡面打发她,裴挽意也会吃得很香。 姜颜林见她似乎没那么低气压了,才转身去冰箱里拿了点水果和酸奶,洗干净,切块,给自己做了个酸奶碗。 一小碗,不多,但放了点麦片后很能增加饱腹感。 她一整天都坐着,还没活动身体,索性靠在餐桌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两个人吃饭时都很安静,速度不快。 姜颜林也累了,一忙完工作就被叫出去,还被迫参与了抓马事件,一晚上看着好吃的也没半点胃口,最后还便宜了埃尔。 ——但在那种状态下吃生食,姜颜林真怕自己吐出来。 她想着,目光落在了裴挽意的脸上。 这会儿才发现,面前的人看起来也很疲惫。 无框眼镜下那张素面干净洁白,但没什么血色。 “第一次看你戴眼镜。” 姜颜林已经吃饱了,索性放下了碗。 裴挽意吃完饭,端起柠檬水喝了两口,又拿纸巾擦了擦唇角,说:“一般不戴,我没到看不清楚的程度。” 姜颜林莫名感觉被攻击。 她挑了挑眉,说:“看不清楚也挺好的,没必要看太清楚。” 裴挽意闻言抬头看向她。 姜颜林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裸粉色的吊带长裙,搭了一件白色轻透的长袖外套。 只是脖子上系了一条浅色丝巾,遮住了大好颜色。 裴挽意越看那丝巾越不顺眼,冷不丁抬手拉住她,只一个巧力,就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姜颜林重心不稳地跌坐到了她的腿上。 下一秒,脖子上的丝巾被人毫不费力地解开,脆弱的皮肤接触到了空气,引起一点颤栗。 姜颜林刚想皱眉,一个略显冰凉的吻就压了上来。 唇齿被轻易地抵开,柠檬水的味道钻进来,入侵了整个她。 丝巾掉在了地上,接着是白色外套。 姜颜林只缓了几秒,就回馈了更嚣张的力道。 她扯坏了裴挽意的衬衫扣子,发泄一般拽下那质感良好的西装外套,把那黑色长发一把拂开,露出同样脆弱的白皙。 姜颜林吻了她,沿着那柔和的弧度一路留下痕迹。 裴挽意很直白地感受到了她的报复心。 却一点也不在意。 那些无法用言语去计较的,也无法用言语去明确的,都最好这样用力地刻下,不留余地。 只有这样,裴挽意才感觉自己真的品尝了她。 从唇齿,到大动脉的跳动,再到每一处不堪一击的软弱。 都会被她吞入,咬碎,咽下。 再沿着嘴角流下最甜美腥气的汁水。 一场快要上升到暴力互殴的大战,从餐桌开始,沿经了客厅,沙发,走廊,最后到了那张不算很软的床。 姜颜林的公寓很小,卧室与客厅之间连门也没有,裴挽意却很满意。 这样一眼能看到全貌的空间,藏不了任何东西。 她将那不甘示弱的手腕按在枕头上,俯身亲吻,细细咬着,缓慢地折磨。 然后再慢条斯理地掀起,轻巧却不容拒绝地驱入,掌控于手心。 感受着姜颜林的温度,裴挽意压着声音,在她耳边笑了: “……好多。” 姜颜林几乎要把那黑色衬衫给揉成一团破布料。 她仰起头,头晕目眩地捕捉到一点赤白,想也没想地就张嘴去咬。 裴挽意“嘶”了一声,“小心点,别让我因为这种地方受伤进医院。” 姜颜林才懒得听她放屁。 刚才真是大意了,见她老老实实吃饭就以为隐疾有所缓解,没想到是要来阴的。 早知道在大门口就应该装不认识,反正她也进不来。 “姜颜林,你好可爱。” 裴挽意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几乎没肯泄露的声音,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脸。 轻吻一路向上,划过鼻尖,眼帘,最后又回到唇上。 只靠急促呼吸来缓解的人被堵上了仅剩的出口,很快便陷入了颤栗,用力地揪着裴挽意的衣领。 但却因为质量太好,怎么也没能扯坏。 这一刻,裴挽意和姜颜林都很遗憾。 最后得益于某人整整一天没睡过觉,这场压倒性的战斗还是结束得较早。 姜颜林许久才从那颅内都停不下的轻颤里缓过来。 而爽完了的人已经环抱在她胸前,呼吸平缓地睡了过去。 姜颜林尝试着掰了掰胸上的手臂,没掰动,果断选择了放弃。 她真怕给这人弄醒了,又要挨一顿。 借着这点难得的时间,姜颜林的大脑逐渐找回了思考的能力。 她为时已晚地明白了,裴挽意是在生气。 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从没回她消息,还让她等了四十分钟的时候。 为什么生气? ——因为没回她消息,还让她等了四十分钟。 老实说,换做是姜颜林自己,谁要是敢这么对她,她早就在心里把人拉黑一条龙了。 裴挽意还能忍到吃完饭,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实在是回家的时候已经太累,姜颜林真的不想去解决这些不该自己来承担的问题。 裴挽意本来就没有提前约过时间,她愿意让这人进门,已经是很有耐心的表现。 但裴挽意不动声色地装了那么久,才抓准时机报复回来,也让姜颜林有些侧目。 ——真是越深入了解,就越让人“惊喜”呢。 抱着姜颜林的人已经呼吸绵长,轻轻起伏。 姜颜林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焦点有片刻的发散。 起初的靠近,是为了“拆开”她看一看。 现在姜颜林得偿所愿,已经解开了礼盒上的蝴蝶结,要不要打开盒子,似乎只是一个念头的差别。 但裴挽意,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呢? 是不是也将她看作一个包装得还行的盲盒,带着收集癖也好、好奇心也罢,想来探一探深浅。 思绪杂乱地闪过,被姜颜林及时打住了。 ——说得那么风花雪月做什么,不过是两团寂寞的欲望。 夜还很长,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在确定自己是挣不开这只手后,索性也闭上眼休息。 她这些天总有种一直都在透支自己的感觉,就像燃料的空耗,火越旺,就越快见底。 可姜颜林想了许久,也不明白症结是什么。 朋友们曾经讨论过,到底是喜欢做幸福的傻子,还是痛苦的智者。 姜颜林那时就笑了:“会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就已经不幸了。” 一句话引来众怒。 但有时候,想得太多本就是苦恼的来源。 于是愈发难以与这个世界和解,与自己和解。 每到这种时候,姜颜林难免羡慕祁宁。 那样孤傲地活在自己世界的人,生来就因为拥有太多,而无暇去空想会困住自己的事情。 家境给了她专注理想的底气,才华与天赋给了她不断获得价值感的途径,甚至学识与外貌,也只是增添她光环的一小部分。 所以她才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给出承诺。 ——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什么都不用担心的,从来不是姜颜林。 这个道理,祁宁也许至今都没有明白。 又或者,她也不必去搞明白。 后半夜,姜颜林迷迷糊糊地醒来,终于感觉身上那过强的束缚感消失了。 她实打实地松了口气,又躺了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捡起外套裹住身体,准备去泡个澡。 却在路过客厅时,敏锐地闻到了一丝凉烟的味道。 很淡,已经在窗边消散。 姜颜林侧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人。 落地窗一整个敞开着,而她头发披散,衬衫随意套在身上,连扣子也没扣。 ——哦,那些扣子都被扯坏了。 听到动静,裴挽意掐灭了烟,挥手将烟味拍散。 “抱歉,我没想到你醒这么早。” 她说着,语气却很淡,没什么情绪。 姜颜林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走到她旁边。 “下次再在我家抽烟,罚款两百。” 姜颜林说着,拿脚轻踹了她一下。 裴挽意就挪开位置,拿抱枕在地毯上垫着,让她坐下来。 姜颜林抱着腿,借她的身体挡风。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地上的手机在不断震动,一通一通的未接来电断了,又打进来。 姜颜林看见了,但假装没有看见。 某些话题只要不触碰,她们就还是清清白白的床上关系。 裴挽意侧头看过来,目光在她身上还未消退的红痕上扫过,不由得抬手抚了抚,像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温度与温度的相触,像磁铁般产生着吸力。 在这一秒,姜颜林终于肯承认,她的身体拒绝不了裴挽意。 哪怕是在这个疲惫又困倦的深夜,她也能轻易地被眼前的人挑起欲望。 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裴挽意的怀抱中微微颤抖时,姜颜林忽然听见她放低了声音,在耳边轻声问: “你和韩叙,是什么关系?” 第24章 请不要在接电话的时候调情 Chapter 24 缺氧的晕眩在眼前一点一点消退, 姜颜林仰着脖子,慢慢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支起身来,拿起地上的外套裹在身上, 随后才看向裴挽意。 “你的手机还在震,不接电话吗?” 姜颜林说完, 也没打算从她这里得到回答, 起身往浴室走。 一直到她打开浴室的门,又合上门, 外面的人都没给过反应。 姜颜林吐出一口气,俯身去给浴缸放热水。 在漫长的等待里, 她光着腿, 坐在浴缸的边沿,看着哗啦啦的水面出神。 裴挽意听见浴室的门合上,才拿起地上的手机,看了眼那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她解锁了屏幕,毫无情绪地把这个新号码也加入了黑名单。 一些十几分钟前的短信快要塞满未读消息, 长篇大论, 一段又一段,裴挽意懒得细看,只粗略地扫了一遍。 还是那些没有新意的话术,一会儿攻击,一会儿哀求,再夹杂一些看不明白的喃喃自语。 裴挽意看腻了,直接锁了手机屏,扔到一边。 没多久, 手机又震了起来。 裴挽意有些不耐地拿起手机,准备开免打扰, 就发现来电显示写着“阿秋”两个字。 她顿了顿,压下那些情绪,接了电话放在耳边。 “怎么了?”裴挽意单手捏着手机,一手打开烟盒,想抽一支烟出来,却又想起什么,手指一顿,便把烟盒放下了。 阿秋的声音听起来更疲惫: “她怎么又开始了,狂轰乱炸的,差点给我手机打爆。” “拉黑,别管。” 裴挽意连语气也没什么波动。 “问题不是这个,我是感觉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刺激到她了。” 阿秋在电话那头点燃打火机,吸了一口烟,才问: “你最近做啥了吗?” 裴挽意抬起眼,看了看浴室的方向,才随口回答: “我和埃尔在追的人上床了,这算吗?”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的人顿时被烟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裴挽意把手机拿远了点,直到他没那么吵了,才又放回来。 阿秋一时间不知道说她什么了。 “朋友喜欢的你也要下手,真有你的。” 这点指控对裴挽意来说不痛不痒,她没什么反应,阿秋却忽然明白了过来: “等等,那小晴是怎么知道你有新发展了的?” 裴挽意没空去想这种事情,直接说:“不知道。” 阿秋欲言又止,几秒后才劝了她一句: “你还是小心一点,小晴那个精神状态,做出什么我都不意外。” 一通电话打了小半个小时,裴挽意全程没什么反应,只有阿秋在不厌其烦地叮嘱她。 “再有下次,你就还是报警吧,别留情面。” 说完这些,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裴挽意按了按太阳穴,终于感觉到了冷。 坐在落地窗前太久,身体都有些血液不循环,僵硬而麻木。 她索性起了身,径直走向浴室。 “姜颜林,你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她敲了敲浴室的门,没等里面出声,就直接拉开门,冠冕堂皇地进了浴室。 浴缸里的人看向她,一张小脸没有半点表情。 裴挽意面不改色,“原来你没事,那怎么不回答我。” 她十分自然地走到花洒下面,拧开热水,开始冲澡。 姜颜林很是花了点时间,才忍住想发脾气的冲动。 大半夜的,她是真的累了。 偏偏这位大小姐毫无身为客人的自觉,自顾自冲干净澡,就俯身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接着长腿一迈,坐了进来。 “好冷,你过来一点。” 裴挽意抬腿蹭了蹭她,被她直接躲开。 “生气了?” 她不过来,裴挽意就好脾气地直起身,一点一点在水中挪动,荡起了水面涟漪。 最后她在水里抱住姜颜林,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 “是我说话不看场合,我的错,好吗?” 裴挽意总算为半小时前的行为买单,但哄着她的语气像在哄小孩。 姜颜林不爱听这种话,显得她无理取闹。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接电话的空间,免得你不方便。” 她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一眼,往后稍稍一靠,卸了力。 浴缸不大,被两个人挤占了全部空间,手臂大腿难免紧贴,冒着热气的水在胸前的弧度来回摇曳。 裴挽意捧了把水,任由水流在指缝里溜走,什么也不剩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方便。” 她看着姜颜林,难得正经地发问。 姜颜林却不想接这句话。 她移开目光,正要换个话题,就听面前的人出声道: “埃尔不是跟你说过,韩叙是怎么知道我分手的。” 听见这句,姜颜林顿了顿,又看向她。 裴挽意不怎么在意地描述起了那个场景: “在小诺的生日派对上,我前任不请自来,一边砸东西,一边攻击在场的每一个认识我的人,说他们都是我的姘头。” 裴挽意说到这里,竟没忍住笑了一声。 姜颜林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鸡皮疙瘩都起了。 裴挽意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轻声道: “我拉黑她一个电话号码,她就会换一个继续打,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今天又开始了。” 她说着,又想起了什么。 “韩叙当时也在派对上,被泼了一身的酒。” 姜颜林顿了顿,对此只评价了一句: “他看到了你狼狈的时候,所以才会挑那个时间段对你嘘寒问暖。” 裴挽意不在意这些,反而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据我所知,每个认识韩叙的人都对他评价很好,起码除了米娅,都是这样。” 姜颜林知道,事已至此,她们已然避不开这些话题。 无论这是谁想要的结果。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泡在水里,任由黑发在水中散开。 裴挽意把玩起水里的黑发,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等那一扇门,对自己打开。 姜颜林看着水雾,最后还是开口道: “我和韩叙切断联系之前,表面上是朋友关系。” 裴挽意看着她,问:“实际上呢?” 姜颜林想了想,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更好,半晌之后,还是问了一句:“你养过狗吗?” 裴挽意定定地看着她,几秒后,才回答: “这种的话,没有。” 毕竟也找不到比你更狗的人了。 念头一闪而过,姜颜林面上却若无其事,继续道: “大概一年半以前吧,我那时候刚分手,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分手的共同好友,很主动来关心我。” 说着,姜颜林看了一眼裴挽意,“就和对你一样。” 裴挽意却偏要挑错重点,“你就反手把人当狗养了?” 姜颜林很无所谓地承认: “他对我言听计从,也不干涉我的生活,隔着十几小时的时差,跟电子宠物没什么区别。” 后来想想,那估计也是一次广撒网的性质。 可惜姜颜林对男性向来没有仁慈心,送上门的利用价值,她用起来心安理得。 ——特别是那段时间,她需要大量来自美国学府的文献材料,非校内学生不可查阅。 有时候姜颜林也会怀疑他到底图什么,才能忍辱负重那么久,只不过无论他图什么,她都不会给罢了。 裴挽意的确没看出来,韩叙那人还有这种癖好。 明明也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人样。 想到这里,裴挽意把玩着她的头发,问: “他爱你吗?” 姜颜林觉得这是个很没必要的问题,但还是给了回答: “没人在乎他到底在想什么。” 把工作之余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都用在了讨好她上面,最后却也能为了利益背道而驰。 人性的本色,她早已司空见惯。 裴挽意听着她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目光却落在了那胸前的水雾,点点红痕在水汽的氤氲下,似乎更艳丽了些。 于是她忍不住凑上前,吻了吻那水痕,留下新的。 姜颜林想避开她不安分的手,却因浴缸的狭窄避无可避。 水声晃荡起来,缓慢而规律地摇摆,姜颜林被她挤进了怀里,长腿被迫分开,又被迫合拢。 裴挽意的呼吸打在她唇上,堵住了她的不满。 在感受到她柔软的温度后,裴挽意低声笑了: “他一定想不到,我在对你做这种事。” 姜颜林的大脑空白了很久,连最后是怎么离开浴室的都不太确定。 一整晚,裴大小姐的心情起起伏伏,连带着也折磨了姜颜林,从精神上到身体上。 好在后半夜,她终于消停了下来,心情还算不错地搂着姜颜林入睡。 但姜颜林却睁着眼很久,都找不到困意。 ——吃有毒的东西,代价的确挺大的。 姜颜林当然清楚,裴挽意过问这些话题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道再明确不过的界限,而现在,有人主动跨过了它。 多想无益,姜颜林不再自寻烦恼,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一件一件捋着还要完成的工作和琐事,倒也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但那几条裙子的测评,好像又要推迟了。 想到这里,姜颜林闭着眼,抬腿就踹了一下身边的人。 睡得很死,完全没踹醒。 第二天早上,姜颜林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埃尔打来的,想了想还是接通电话。 “嘿,姜,我昨天收到你送的海鲜了,很好吃,谢谢。” 他的生意不错,昨天都忙得没空看手机,那些海鲜倒是分给店员们一起吃了。 姜颜林刚睡醒,嗓子有些沙哑,回了句: “每次都是你请我吃饭,也该我请你一次。” 场面话总要说得漂亮些。 浴室的门被拉开,有人擦着头发走出来。 姜颜林见她还没走,倒有些意外,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 埃尔还在手机那头说着什么,她没怎么听,只应了一声。 手机显示已经中午十二点过,姜颜林扯了扯嘴角,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家貌似就快要不是自己的家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 埃尔开心地说。 姜颜林顿了一下,问: “晚上几点?” 埃尔就又重复了一遍:“打烊的时候来就行,我给你尝尝新菜单。” 姜颜林不是很想出门,但她刚刚的确给了回应。 这就是分心的下场。 正想着,罪魁祸首就已经走到她面前,俯身下来吻了她的脸。 姜颜林侧过头躲着,对电话那头的埃尔说: “好,我知道……”,话还没说完,她吃痛地“嘶”了一声。 埃尔连忙问:“怎么了?” 姜颜林一把揪住始作俑者的衣领,将她反推到了床上,忍着声音反击回去。 裴挽意无声地笑了起来,还高抬起手臂,挑衅般地要她继续。 “没事,不小心踩到了狗。” 姜颜林面无表情地说着,用手捏了捏身下的人,满含警告。 “你还养了狗狗?” 埃尔很喜欢小动物,问: “大狗还是小狗,什么品种?” 姜颜林瞥了眼已经笑得停不下来的裴挽意,冷冷地说: “比格犬,最欠揍的那种。” 埃尔就大笑了两声,“那种狗不好养啊,你很辛苦吧。” 确实,非常,辛苦。 姜颜林都想叹气了,她坐在裴挽意身上,将这不安分的人牢牢压住,一边提防她作乱,一边应付电话那边的埃尔。 裴挽意看着她,那笑意慢慢沉淀下去,只剩一点眼底的光亮。 姜颜林正在找合适的时机挂电话,注意力仅一个分散,就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力道拉了下去。 她的头发散落在裴挽意身上,下巴被扣住,毫不温柔的吻堵了上来,将她气息淹没,又扰乱。 一只手紧紧扣在姜颜林的腰上,令她挣脱不开。 渐渐的,身体也不再挣扎。 裴挽意放过她的时候,通话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挂断。 姜颜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恶趣味。 但坏就坏在,姜颜林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于是气着气着,把自己也给气笑了。 “笑什么?” 裴挽意的领口散开着,就这么靠在床上,撑着下巴看她。 姜颜林穿上内衣,将头发拂开。 听见这句话,她侧过头来,笑意难以收住。 “我在笑我们两个,真是一丘之貉。” 裴挽意难得遇到了个不太能理解的中文单词,问: “什么意思?” 姜颜林就俯身拍了拍她的脸颊,眼里藏不住恶劣。 “意思是,我们是一样的人。” 裴挽意“哦”了一声,片刻后又笑着问: “姜小姐现在才发现吗?” 姜颜林却收起了那些情绪,难得正经。 “但我希望,别太一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裴挽意没有问,姜颜林也没有解释。 两人起来后一起做了个早餐——或者说是午餐,吃完后,裴挽意自觉洗碗,姜颜林泡了下午的柠檬水,端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她没管裴挽意,什么时候走,要不要走,都不打算干涉。 而裴大小姐也很悠闲,找了个阳光最好的位置,往懒人沙发上一坐,就开始看工作消息,回邮件,偶尔接一通电话,也是特意到落地窗外的阳台接。 这点动静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姜颜林也就埋着头,随她去了。 姜颜林处理完副业那点琐碎的工作,时隔一周多重新开始了主业的下一个项目进度。 她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一时间,室内就只剩下了她敲键盘的声音。 一直到完成了一个开头,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她才放松了一下脖颈。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端着水杯,百无聊赖地问: “你在写什么?” 姜颜林倒也不觉得不能透露,随口回答: “剧本。” 裴挽意也差不多猜到了。 “主职工作和副业,都挺自由。” “以前也有过不自由的时候,为了钱,都忍了。” 姜颜林起身去倒水,路过厨房时看到了餐桌上的一堆东西,问: “这什么?” 裴挽意转过身来,看了一眼。 “点的外卖,这家三文鱼很好吃。” 姜颜林听见这个词,不由得瞥了她一眼。 ——这么好心,请吃日料? 不知怎么,姜颜林还是觉得自己被阴阳了。 但她面上什么也没显露,只说了句: “破费了。” 裴挽意一副不解的表情,“给我自己买的,怎么破费了?” 姜颜林:“……” 我,就,知,道。 眼看着这一茬是过不去了,姜颜林只好把水杯一放,将昨天那抓马事件给简单概括了一下,最后不咸不淡地问: “这日料,送给你你吃不吃啊?” 裴挽意听完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姜颜林,你真是个走到哪儿,哪儿就起风波的人。”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少给我受害者有罪论。” 她这句话是认真的,裴挽意识趣地举手投降,将桌上的精致包装盒一个个拆开,摆到她面前。 “没关系,没人请我吃,但有人请你吃。” 裴大小姐笑着赔罪。 一顿精致料理当然不足以讨得姜小姐的欢心。 但两人这回算扯平了,所以她吃得心安理得。 等吃得差不多,姜颜林喝着柠檬水,忽然听她问: “埃尔约你晚上干什么?” 姜颜林眼皮都懒得抬,“别装,你听见了。” 裴挽意往后一靠,双手环抱,轻笑着问: “你们俩说悄悄话,我怎么听得见呢?” 姜颜林就直接问: “他是没叫你吗?” 裴挽意轻哼了一声,“他就这样。” 姜颜林点点头,两人难得在同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埃尔这人,心眼不坏,脑子也简单,是个单纯的人。 但他依然是个男的。 而且还是那种不断追逐异性,并冠之以“爱”的男的。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就得有他随时可能因为某个异性而忽略朋友的心理准备。 好在,裴挽意看起来也是心里有数的。 裴大小姐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 “看来今晚上我只能独守空房了。” 姜颜林起身去放东西,路过她时轻轻一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你想都别想,挡箭牌哪有放假的时候。” 裴挽意反问:“都没邀请我,我以什么名义去?” 姜颜林应对这种调情不过是顺手的事,但她偏不想随这人的意。 “你不请自来也不是一两次了,没关系,他肯定早习惯了。” 连她都习惯了。 裴挽意就当听不明白她在暗讽什么,起身帮忙收拾餐桌,挨个装进垃圾袋,放在玄关等出门时顺手拿下去。 姜颜林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发现这人倒是挺居家的。 在什么地方,就能做什么样的事情,如今的社会已经很难看见这样的人。 姜颜林难免好奇,裴大小姐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生活技能点满,打过苦工,但家境又十分显赫,那种由内而外的自傲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衣食无忧如韩叙,金字塔尖如祁宁,这两个人的身上都难免带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小姐脾气。 裴挽意却把自己活成了自适应模式,切换自如。 想到这里,姜颜林随口又问了一句: “你昨天去哪出的差?” 有些界限既然已经踏了过去,姜颜林也就不再为难自己的好奇心。 一晚上的功夫,裴大小姐已经消气,还算配合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去香港开了个会,看看那边的仓库和工厂,晚上就回来了。” 一早一晚,两次航班,也不嫌折腾。 大概是看出了姜颜林没说出口的想法,裴挽意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洗手,一边道: “刚走一个白天,我的拖鞋就没了,要是明天才回来,姜小姐估计都不知道我叫什么了。” 放屁。 姜颜林明知道她在满嘴跑火车,却也不能真的太煞风景。 索性也假惺惺地回了句: “一次性的不好穿,怕你踩滑了。” 她语气温柔,就好像她真有那么在乎。 裴挽意就恍然大悟般,笑着问: “原来是给我买了新的?什么时候到啊,我现在就觉得很不方便。” 还蹬鼻子上脸是吧。 姜颜林用力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抽了张纸巾来擦手。 见她不说话,很会自适应的裴大小姐就又主动软了口吻,揽住她的肩,轻声说: “没关系,我会等它到的。” 姜颜林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裴挽意撞进了她的眼底,只一个呼吸间,就无端地开始口渴。 分明才间隔很短的时间,她却已经在想念,无论是触感,还是口感。 那一点点的味觉反馈,无法填补饥饿,反而愈发牵动食欲。 血液不会轻易沸腾,脉搏却无时无刻不在出卖她。 裴挽意从不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动物。 但面对姜颜林,她却一次次感到失控。 而更令人着迷的,是亲眼看着失控发生的分分秒秒。 在目光的对接里,裴挽意抚了抚她的下颌。 以一种难以分辨情绪的口吻,低声道: “不要去了,和我呆在这里。” 第25章 Play的一环(加更) Chapter 25 姜颜林突然就觉得出门也不是那么痛苦了。 再跟裴挽意呆下去, 她真要把这辈子的爱都给做完了。 于是晚上十点过,姜颜林拖着不情不愿的裴大小姐,准时到了埃尔的餐吧。 几天没来, 这边有了不小的改动,招牌更好看了, 外面还放了每日特色推荐的手写板, 一个很精神的小姑娘穿着统一的员工服站在门口,见到姜颜林两人, 立马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哦。” 埃尔从吧台探出身来, 连忙招呼: “嘿, 莉莉,这是我朋友,让她们进来吧。” 小姑娘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她们开了门。 姜颜林谢过了她,走上台阶。 “店里看起来不错, 你最近没少花心思吧。” 她说着, 扫了一圈店内的装潢,变化挺大的,虽然硬装没改动,但装饰和灯光都调整过,有些焕然一新的氛围。 埃尔招呼她们上楼,一边说: “我现在充满干劲,每天睡醒了就在想怎么做得更好。” 裴挽意走在最后面,闻言笑了一声。 “难怪最近都没见你找我。” 埃尔挠了挠脸, 腼腆地笑了笑。 “你们最近在忙什么?”他看着姜颜林问。 上了二楼,姜颜林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 才回答: “每天就那样,工作,吃饭,睡觉。” 裴挽意对此较为赞同,尤其是最后一个。 于是她神色自若地开口道: “和她一样。” 埃尔给她们倒了水,又看向裴挽意: “听说你出差了?” 裴挽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群里说的,应了一声。 埃尔就带着歉意说: “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呢。” 他好歹在面上找了个理由。 裴挽意却也不介意,笑了笑,往姜颜林旁边一坐,开始玩手机。 埃尔准备了新菜单上的几个低卡的菜品,他和两人说了一声,就下楼去拿。 姜颜林拿遥控器开了投影仪,打算放个电影,免得待会儿对话还这么尴尬。 裴挽意头也没抬地说:“姜小姐打算怎么解决?” 三天两头就被他约过来,不累才怪。 姜颜林随便选了一部漫威的新片,一看就很无聊很催眠。 按下播放键后,她放下遥控器,侧过头来。 “手抬起来。” 裴挽意闻言抬起了手臂,目光还放在手机屏幕上。 姜颜林往她身上一靠,拍拍她的手臂,“好了,放下来。” 裴大小姐一步一个指令,完美地配合着。 姜颜林靠在她身上,拿出手机,调整好前置摄像头,找了一下好看的光线和角度,才说:“抬头,看摄像头。” 裴挽意就看过来,问: “我要笑吗?” 姜颜林不断调整角度,指挥着她,“笑一点点,对,就这样,头再过来点。” 有人踩着木楼梯上来,两人却没听见一般。 裴挽意见她调整了半天也没拍几张,干脆伸手去抢手机。 “你手没我长,换我来。” “哎呀你别动,别动别动。” 姜颜林刚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全被她破坏了。 裴挽意立马收回手,假装不关自己事。 姜颜林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手长吗,拿去,你来拍。” 裴挽意开始四处看风景,一眼就看到了刚上楼的埃尔。 于是十分自然地将手臂从姜颜林的肩上收回来,问: “还有吗,我下去帮你拿。” 埃尔摇摇头,将东西放到小木几上,说: “我知道你们晚上不怎么吃东西,做得少,帮我尝尝就好。” 他的确对自己的生意很上心,约姜颜林过来也是很在意她的眼光和评价,毕竟她才是让自己店铺发展起来的最大助力。 姜颜林也清楚他的用心,很认真地帮他尝了新菜品,一边吃,一边用手机做笔记。 等全都吃完了,她喝了口柠檬水冲刷掉味道,说: “我写好发给你,但总体来说,我觉得是很不错的新尝试,比之前更有南美风味,是特色和记忆点。” 埃尔一直在旁边等她吃完,而裴挽意吃得快,早就三言两语给了评价。 裴大小姐见多识广,发言也简单粗暴,指出了他的欠缺。 埃尔同样全记下了,又问她想不想喝酒,店里进了新的酒。 反正没开车,裴挽意不介意来一杯。 埃尔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也是放松下来,端起空盘子就下了楼,让她们稍等几分钟。 等他一走,裴挽意就自觉地抬起手臂,姜颜林看了她一眼,还算满意。 靠在一起的体温已经不算陌生,姜颜林把她当枕头用,靠在她肩头给笔记润色,修改完直接复制粘贴到了对话框里,发给了埃尔。 裴挽意这辈子没干过这种勾当,还挺新鲜的。 她侧过头,问:“姜小姐还满意服务吗?” 姜颜林已经开始修图刚刚拍的合照,语气平淡: “你下次拍照的时候老实点,我会更满意。” 手指上却点点划划,找不到这张脸上任何可以修的地方。 姜颜林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她长得好看的份上。 裴挽意凑近了看她的手机屏幕,不忘指点一下江山: “把我脸拍大了,能不能修一下。”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终极典范。 姜颜林一言不发,直接三下五除二给她修成了锥子脸。 裴挽意一下就满意了。 “没错,这才是还原我的美貌。” 姜颜林没说话,继续给她修,眼睛放大,面部磨皮开到最大,再叠几层惨白级别的美白,最后一个完美的外星人出现了。 这下连裴挽意都看不下去了: “你看着这张脸不会做噩梦吗?”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反问: “我这两天睡得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裴挽意的确不太知道。 每次都是她先睡着,起来的时候姜颜林已经睡得缩成一团,都看不见全脸。 但还挺安静的。 埃尔端了两杯酒上来,这回才注意到电影在放什么,笑着说: “我之前正想看这部呢,新出的系列只有这个没看。” 姜颜林觉得他还是别看的好,刚刚听了几句台词就已经感受到了威力。 但埃尔来了兴致,把酒杯放下后,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一坐,注意力就放在了幕布上。 很眼熟的场景。 相同的三人位置,相同的时间点。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鉴于今天这部电影比上次那部韩国电影还无聊,最后除了埃尔以外,谁也没在看。 姜颜林靠在裴挽意身上,借着这会儿空闲翻阅未读消息。 她堆了好几天的“不重要消息”,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消一下红点。 有一些问她近况的,姜颜林挑着熟悉点儿的回了,还有约她吃饭的,姜颜林判断了一下对方是有事情还是没事情,也回了一部分。 最后就是许久没打理的鱼塘。 正清理着消息,屏幕顶端就跳出一条窗口。 “?” ——来自Mavis。 姜颜林瞥了一眼,没理她。 几秒后,又弹出一条消息。 “你怎么这么多消息,现在是过年了吗?” 姜颜林就当她也是闲得发慌,没话找话,于是宽宏大量地给了句回复:“离过年还有五个月。” ——你们外国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身边的人突然打字速度加快,两三秒就回了句: “我知道过年是什么时候。” 末尾还加了一个生气的红色井号emoji。 姜颜林懒得理她,继续一条条翻消息,那种一眼就看得出来没好事的留言她都没点进去,直接一个滑动,选择了隐藏对话。 就这么一路清理下去,花了不小的时间才消除所有的未读。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见电影的进度条还有那么长,突然就很想溜了。 她还得回去赶一赶工作进度,最近过得实在太荒唐,是时候用工作转移一下生活重心了。 至于过了今天,埃尔对她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也已经不在姜颜林的考虑范围。 她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再迁就下去就是自讨苦吃的表现。 假如没有跟裴挽意真的发生关系,姜颜林甚至会很快和他们切断联系,避免持续下去的无意义拉扯。 算了,这也是吃有毒的东西的代价之一。 姜颜林不想再去分析三个人的这段复杂关系,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身边的人忽然一言不发地起了身,往洗手间走去。 埃尔看得专心,不时跟着剧情笑两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 没过多久,姜颜林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半点也不意外,直接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过来。” 短短两个字,姜颜林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低气压。 真令人讶异,她甚至已经用上了“熟悉”这两个字。 姜颜林正想着要不要理她,坐在左前方的埃尔忽然开口道: “姜,你还喜欢Mavis吗?” 她顿了顿,抬头看过去,就见他还看着荧幕,没有回头。 姜颜林想了想,告诉他: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想继续了解她。” 她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谎话。 所以哪怕是现在,她也给了真实的回答。 埃尔点点头,看起来不怎么意外。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但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开口: “如果你想和Mavis在一起,那我会祝福你们,只是我希望就算有一天你们分开了,我们也还能是朋友。” 正常人听到这番话,第一反应恐怕是不太开心的。 因为怎么看都是在泼冷水。 但姜颜林却捕捉到了他那真实的担忧——埃尔的的确确在担心这种事发生。 姜颜林只短短几秒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 裴挽意的上一段感情结束得很不愉快,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已经闹到了朋友们都被波及的程度,那埃尔也一定是知道情况的。 大概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不愿再看到那样的场景再发生。 尤其是不愿看到,在姜颜林的身上发生。 但这个逻辑其实很有意思。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可能再发生”呢? 毕竟姜颜林又不是裴挽意的那位前任,这里的公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量。 姜颜林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好,我答应你。不管我和Mavis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朋友。” 前提是,你也不要做什么让人失望的事情。 埃尔这才回过头来,对她露出一张笑脸。 手机又震了一下,姜颜林面不改色地起了身。 “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他点点头。 从二楼到拐角处的洗手间,要穿过整个楼层。 木制屏风分割了空间,阳台就在外面,晚风从开着的窗户外吹进来,带来一点凉意。 姜颜林走到洗手间前,还没等敲门,面前的木门就被人打开。 一只手臂伸出来,将她一把拉了进去,接着便是关门、反锁,一整套行云流水的流程。 姜颜林整个人被踉跄着带到洗手池边,后腰抵在了白瓷光滑的边沿,有些冰凉。 裴挽意漫不经心地拂开她的碎发,问:“和他聊什么悄悄话呢。” 她总是很擅长用这样冷淡的陈述口吻,来发出提问。 姜颜林被她抵在洗手池,不得不挺直了背脊,来避开腰椎的碰撞。 再一抬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快要没有距离。 姜颜林也不是个有耐心哄人的脾气,索性反问了一句: “你都说是悄悄话了,那还能说出来吗?”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在无声的对峙中,最终还是她抬起手,把姜颜林轻轻按进了怀里。 她叹了一声,有些疲倦,那低哑的声音在姜颜林的耳边落下: “……不喜欢你和他说话。” 姜颜林张了张唇,一时间却没有接话。 黑发落在颈侧的感觉不那么舒服,引起莫名的痒。 她感受到了裴挽意的呼吸,平缓地打在后颈,又莫名乱了一次节拍,藏在短短的晃神里。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抬起手,顺着她的背脊往上轻抚。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最终,姜颜林还是给了这样一句话。 尽管表述不够明确,效果却也不差。 裴大小姐显然是吃这套的。 她埋在姜颜林的颈侧,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姜颜林顺着她的头发慢慢抚摸着,又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 还挺乖的。 正想着,姜颜林的裙摆就被一只手拉了起来。 “……” “裴挽意。” 姜颜林冷冷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抱着她的人却只是一边拧开水龙头,放出热水洗手,一边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姜颜林才不会夸她一句“很有卫生意识”。 “你,唔……”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嘴里,湿漉漉的手捂着姜颜林的唇,不让她发出声音。 “嘘。” 裴挽意压着声音,口吻带着几分认真: “我不想让别人听到你的声音。” 另一只被温水打湿的手掀开了那米白色的裙摆,裴挽意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每一个情绪的变化都收入眼底。 姜颜林和很多女孩都不一样。 她聪明,敏锐,心思深,常人难以捉摸她,只会被她玩弄于股掌。 可同时,她又散发着唾手可得的假象,引来前仆后继的傻子,一个个上当。 裴挽意不喜欢做傻子。 却拒绝不了这样的假象。 洗手池里的热水哗啦啦地放着,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镜子映出了两个人紧贴的身影,一个站在原地,衣冠楚楚,连头发也没乱。 一个坐在台子上,每件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却狼狈到动弹不得。 裴挽意温柔地吻她的肌肤,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不让她漏出一点儿声音。 纱裙被溅出的水花打湿,长腿本能地想要收拢,却被迫定在原位,在毫不留情的力量中逐渐失控。 “姜颜林,看着我。” 裴挽意的语气很轻,仿佛是深情。 面前的人被她捂住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朦胧地看过来,眼角泛红,湿润得像指尖的触感。 引得脉搏也漏了一拍。 裴挽意终于松开手,捧起她的脸去亲吻,侵入,倾轧。 下一秒,唇瓣被人狠狠咬住,用力到一瞬间流出铁锈的味道。 裴挽意连半点停顿也没有,轻而易举地,就在速度的攀升中将她彻底击溃。 洗手池的水声,终于停了。 第26章 进击的修罗场(三章合一) Chapter 26 这是遇见姜颜林的第十天。 裴挽意将她按在洗手台上, 牢牢牵制着她的每次颤抖,让那裙摆掀起了整整三个多小时。 大脑像是不知疲倦,叫嚣着, 操纵着某种物质的分泌,让这小小的洗手间成了高温的火炉。 打湿她黑发的, 最后也分不清是谁的呼吸与水渍。 裴挽意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死在这里了。 可她依然, 不想停下。 这片土地上的白天黑夜都是难分高下的枯燥无味。 白昼每分每秒的按部就班,入了夜, 也不过是一群寂寞者的蓄意狂欢。 熟悉的生长环境和曾经能做的一切消遣,都被留在了相隔十几小时时差的地方, 短短半年, 裴挽意已经快要想不起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感觉。 于是愈发百无聊赖地,旁观着自己的生命一秒一秒流逝,朝向毫无意义的前方。 裴挽意从不否认,和埃尔熟悉起来,甚至和阿秋这群人频繁交际, 就是一种退而求其次。 她在交友上并不强求所谓的互相理解。 说到底, 志同道合也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资源互换,你有时间,我有资本,反之亦然。 所以裴挽意当然知道,埃尔身上有多少无伤大雅的劣根性。 只是在不影响她自身的情况下,她都没放在眼里罢了。 姜颜林远不是第一个被他心心念念挂在嘴边的人。 上次的韩国人,上上次的加拿大华裔,还有那几个港城圈的玩咖, 每一个都和他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甚至在某一次陪他去酒吧消遣时,酒精一上头, 他便发出了邀请。 裴挽意不动声色地让他醒了醒酒,再之后,他明确了界限和距离。 起码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但姜颜林是有些不一样的。 打从第一个照面起,裴挽意就明白了埃尔这次过于上头的原因。 她和那些圈子里的常见类型是完全不同的。 起初裴挽意也看走了眼,将她身上那散发的诱惑力视为换取资源的功利特性。 但很快,裴挽意就承认,这个判断与事实有出入。 姜颜林是一个目的性并不强的人。 她做事情好像更随心所欲,要不要成为社交中心全凭她的喜好和心情。 她对埃尔的态度,别说旁观者,就连埃尔自己其实也明白,那称不上任何的有企图。 正是因为她对埃尔没有半点需求,所以埃尔才那么上头,那么不愿意轻易死心。 ——他过去遇到的,太多都是互相利用。 但慢慢地,裴挽意也逐渐发现,“不暴露需求”是姜颜林最严密的保护色。 大概她自己也清楚,她这样的人行走在社会上会遇到多少麻烦与诱惑,所以才穿着层层盔甲,阻挡了一切窥探的目光。 不有求于人,就不会轻易被人抓住软肋。 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很多,但能做到的人却很少。 而姜颜林甚至能用这套逻辑来反制敌人。 ——她不从埃尔那里索要任何,反而适当地给予。 通常情况下,朋友之间有来有往的帮衬是再合理不过的。 但埃尔是她的追求者,在还没能得到为她付出的机会时,就已经在她这里欠下了不小的人情,那微妙的平衡与对等就这样颠覆了。 看似平等有来往的朋友关系,其实是一条被彻底堵死的路。 裴挽意不需要多一秒的时间去判断,就很清楚地知道,埃尔抓不住她。 他们两人之间,注定是没有可能的。 但这不是埃尔的问题——虽然他的确在感情关系上屡次失败。 真正的原因,是姜颜林没有破绽,没有弱点。 她来去自如,全凭心情,像风一样自由。 ——人怎么可能抓得住风呢? 裴挽意想着,指腹上的力量再一次加深,划过那一寸寸的柔软与光滑,曲线的美在体温上升之后,更显艳丽。 房车里的昏暗,落地窗前的夜风,浴室里的朦胧,都不足以填补那分分秒秒上涨的疯狂。 无数次的长驱直入,无数次的攀升高峰,也好似饮鸩止渴。 所以裴挽意不会告诉姜颜林。 ——你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姜颜林这些天来的行为,早已被裴挽意标记为“招惹”两个字。 她貌似非常清楚自己散发的诱惑力,精准地利用着,时而内敛,时而外放。 裴挽意从观察,到应对,再到忘记审视,也只经过了很短暂的一个过程。 原本不过是枯燥日常里的一点新鲜。 却在品尝到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滋味后,赌徒般患了瘾,只一个晃神间,就陷入沸腾的潭水,不断下沉。 裴挽意太清楚自己的本性。 她不再飙车,不再出入赌场,不再以身试险。 看到麻烦本能地规避,将一切都分类为有益或无益,过着保守派般的安全生活。 将自己与有害物质离得那么远,难道是因为她擅长戒断吗? 所以裴挽意对姜颜林始终带着怨气。 为她那轻浮的引诱与挑衅,为她那甜美的唇与汁水,为她那得逞后就功成身退般的从容。 洗手间里的香薰已经燃尽。 那香味也盖不住她的气味,欢愉的,苦痛的,潮水般涌来,夺取了氧气,共鸣着头晕目眩般的窒息。 坐在洗手台上的人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条人鱼,黑发湿哒哒黏在雪白的身体上,凌乱成了丝丝缕缕的线,在肌肤上勒出红痕。 站在她身前的人终于也没好到哪去,唇上,脸上,脖子上,甚至是手腕上,都留下不深不浅的牙印和伤口。 刚买的新衬衫再次报废,扣子落了一地,半遮半掩间,锁骨下一条条指甲抓出的长痕。 裴挽意单手撑在洗手台上,被透支的整个大脑在许久之后才找回呼吸的规律。 她抬眼看向早已没有力气打人的姜颜林,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从沙哑的嗓子里漏出来,在洗手间里回响。 狼狈到连长腿都还没能合拢的人,甚至连半点反应都不想给她。 裴挽意抬起手,拂开她脸上粘住的湿发,低声问: “姜颜林。” “你是不是总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很得意?” 餐吧里空荡荡,二楼的投影仪早已关掉,楼下静悄悄,灯光昏暗,只留了一盏楼道上的吊灯。 埃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将钥匙放在了吧台最显眼的位置,一下楼就能看见。 裴挽意简单清理完,勉强有个人样地走下楼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两点过。 司机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就下车把两个袋子递给她,什么也没问。 裴挽意道了谢,叮嘱他早点回去休息,就转身进门,顺手给玻璃门反锁上。 她看到吧台上的钥匙,随手拿起来揣进兜里,就带着两个袋子上了楼。 被折腾了三个多小时的人还在洗手间里不肯出来,裴挽意自觉担起“清理战场”的重任,拿着衣服推门进去。 姜颜林正拿着湿巾一点点擦洗,热水一直开着,她反复擦洗掉了身上那些痕迹,头发也高高绑起来,露出一截脖颈。 裴挽意把袋子放到洗手台上,里面是干净的衣服,但这个点买不到衣服,都是从她家里临时拿的。 “把衣服换一下,我送你回家。” 姜颜林也没跟她客气,从袋子里翻了翻,找出看得顺眼的一件白衬衫,一条长裤,内衣是没办法了,但有一条没拆封的一次性内裤。 裴挽意抬手关了灯,说:“你换吧,我在这里等你。” 黑暗中悉数作响,没多久,裴挽意就听见了她有些哑了的声音: “开灯。” 裴大小姐乖乖照做,把灯按开。 姜颜林已经穿好了衣服,把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进空袋子里,往裴挽意怀里一扔,就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裴挽意好脾气地接过来,扫了一圈洗手间内,见没有遗漏后,才关上灯走出了门。 姜颜林已经打了车,拿上自己的包就下了楼,完全不管裴挽意还在后面收拾战局,关灯锁门。 她实在是太累了,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回家睡觉。 好在裴挽意也很识趣地没来烦她,一路陪着她上了车,又给她充当免费的枕头,让她枕了一路。 到了公寓门口,裴挽意帮她拿着袋子和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将她送到家门口。 时间已经快三点,裴挽意看了眼手机,把袋子放到她的玄关,说:“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开口道: “你出了事我可担不起,早上再走吧。”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我听你的。” 以退为进这一招,永远不过时。 这天晚上,两人洗漱完,谁也没有力气再交谈,往床上一躺,就真的纯睡觉。 姜颜林看起来累坏了,没多久就呼吸平缓,陷入了睡梦。 裴挽意的身体很疲惫,大脑也没好到哪去。 但她侧躺在床上,许久也没找到松懈下来的余地。 最后只能拿起手机,悄无声息地起了身,下床去了外面的阳台。 埃尔没有给她留言,但把钥匙放在她能看见的地方,也已经是作为好朋友的默契。 裴挽意没什么歉意,这种东西要在她身上产生,难度实在是很大。 所以她也没有主动给埃尔发任何消息,彼此维持着这样的心照不宣就好。 翻了翻手机留言,裴挽意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韩叙。 算算时间,上一次两人的对话还在那天聚会上。 他大概是真以为米娅在场,走得毫不犹豫,之后也一直没怎么主动联系过裴挽意,只是偶尔发个好玩的视频链接过来,试探裴挽意的态度。 裴挽意对他一如既往,看心情回复,没有完全冷处理。 今天他难得发了几句消息过来,语气是很有分寸的朋友问候,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和你的前主人上床。 裴挽意有一瞬间,真的想这么回复他。 但她最后也只是按照一贯的风格,简短回了句: “忙工作。你呢?” 隔了这么久才来联系她,是慢慢确定米娅现在不在国内了吗。 裴挽意有一点好奇,韩叙到底和米娅之间有什么样的纠葛,才能让米娅说出恨他这句话,而他也避着米娅,不想碰面。 裴挽意的确不喜欢米娅这个人,妄想症很严重,前一脚还满口“姐姐”地喊着,后一脚就把人当假想敌,背地里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但抛开这些,米娅也是个脑回路很简单的人,就和埃尔一样,藏不住什么事情。 韩叙则不一样,他给所有人的感觉和印象都是差不多的,那么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想让人看见的一面。 裴挽意不难见到这种人,连她自己,其实也是这种人。 所以以己度人,裴挽意一个念头就能推断出好几种可能性。 ——他多半是在米娅那里翻了车。 韩叙的回复间隔没多久,就发了过来。 “辛苦你了,我最近也在忙,分公司一堆事情要处理,都还没空去排签证。” 他倒是很主动分享,话题还带到了签证上。 裴挽意知道,韩叙目前的情况其实很尴尬。 他在美国硕士毕业后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按年限来说,早已经拿到了居民身份,但他的美签过期了,不能离开美国,否则就得重新拿签证再入境。 而他的专业在毕业后给他的OPT(Optional Practical Training)年限也不过是三年,如果没在三年内等到工作签证下发,他就必须彻底离开美国,等于此前的数年心血和努力都前功尽弃。 美国一向是各方面签证难度最大的国家,要是他当年选择了加拿大,说不定早已经上岸。 如今工作签证全靠运气抽签,他的学历已经很高,但和综合分数加起来,恐怕也没超过一半的成功率。 三年的时间就像一个倒计时,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他,胜负难料的结果正在步步逼近。 裴挽意甚至已经猜到,韩叙目前最大的焦虑来源是什么。 ——美国新一届选举在即,当选概率最高的那一位,是出了名的对移民政策十分严格。 一旦那老头上位,所有在美国还没拿到身份的人都会面临巨大的压力和愈发渺茫的希望。 在这样的紧迫重压之下,人会做出多么铤而走险的选择,都不足为奇。 所以裴挽意知道姜颜林对韩叙的评价,并不都是因为有过节而产生的成见。 但裴挽意不在乎这些弯弯绕绕,对她来说,韩叙就是一个有用的人脉而已。 他的人品怎么样的确重要,却也不是特别重要。 所以她到现在还是会偶尔回一次他的消息,维持着不远不近的熟人关系。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韩叙就开始尝试着把话题拉到更日常的方向。 “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加班吗?” ——不,是刚做完爱。 裴挽意靠在阳台上,百无聊赖地打字应付他。 在得到一些隐藏的信息量之后,他的一些企图和动机都变得一目了然,倒也算个消遣。 兜圈子半天,对面总算是试探性地迈出了那一步: “上次都没好好和你们聚一下,就有事走了,下次我做东,请你们吃顿饭,有空赏个脸吗?” 裴挽意笑了一声,打字问: “能带别的朋友吗?” 韩叙十分大方:“随时欢迎,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那可就不好说了。 裴挽意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但这种隐秘的兴味,被她藏得严丝合缝,谁也无法察觉。 韩叙达成了邀约的目的,没多久就道了晚安,下线了。 裴挽意闲着无聊,点进他的社交账号,翻了翻他发过的动态。 不难看出来,他是一个很精心包装自己的人,发布动态的频率不高,一两个月才一次,不是逛美术展,就是拍一张沿途看到的有趣风景,显得有情调之余,又不至于装过头。 很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裴挽意没花几分钟时间,就把他的动态翻了个遍。 毫无意外的,里面没有任何属于某个女性的痕迹。 不管是姜颜林的,还是别人的。 裴挽意扯了扯唇角,手指一划,就打算返回最上面。 某张照片被划过时,有什么眼熟的东西从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裴挽意顿了顿,翻了回去,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 这是一张室内的照片,貌似是他在整理自己的书柜,配文说在旧书店淘了一些难得一见的老书,全都晒了一遍整理进柜子里,摆放整齐。 这是在立有文化有内涵的精英人设,倒没什么奇怪的。 吸引裴挽意的目光的,是书柜的第二层,最左边的角落里,摆着一个很小的木雕摆件。 那是一只秋田犬的造型,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裴挽意的目光停在这张照片上短短片刻,手指轻点,切换到了另一个软件。 她点进最新的关注列表,打开第一个人的主页,一路往下翻。 这些动态更少,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之前看过一眼的照片。 裴挽意的动作停了下来。 屏幕上的照片里,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全是可爱造型的木雕,从小动物到美食甜品,应有尽有。 那只秋田犬木雕,就在拍照的人的掌心里。 配文只有一句话: “在朋友的小店里扫货,十块钱一个,好便宜。” 十块钱一个的确便宜。 就是不知道国际邮费是不是也那么便宜。 姜颜林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把透支的力气都给睡回来一样。 她醒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下午的天色,难得的阴雨天,乌沉沉的一片。 床上只剩她一个人,姜颜林也没怎么意外,起身去了浴室洗漱。 脑子慢慢开机后,她一件一件安排着待会儿要做的事情,洗漱完一出来,就打算先吃个饭补充体力。 餐桌上干干净净,屋子里还是她昨天出门前的样子,就连玄关也没看见换下来的一次性拖鞋。 姜颜林收回视线,不去在意。 新剧本的初版交稿日期还有两个月,时间算是充裕的,但姜颜林喜欢自己的生活在散漫之后回到充实,所以提前开始了赶进度。 在好几个副业里,最赚钱的其实不是她运营的账号,而是她开的网店。 但店里请了客服去打理,平时只需要姜颜林把控产品的方向和工厂货源,其他的几乎不需要她去操心。 至于剩下的副业,是非常随缘的性质,有钱送上门来的时候她就看情况接,没有就放着不管。 傍晚的时候,姜颜林忙完琐事,开始看工作消息。 也就是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合作过的中间人给她留言,问她有没有空接新的活。 内容是日语配音,给了她每分钟二十美金的价格。 这种价格不常有,姜颜林问清楚了期限和具体项目,得知是一个国外的音乐展会活动要在本地举办。 国际展会的性质,会有世界各地的人来参加,承办的人正好是中间人的亲戚,为了省钱,就想把现场的各语种广播都交给网上的配音演员负责,毕竟也不复杂,只需要口音地道,音色好听就行。 姜颜林见内容不难,就接下了。 她拆了包龙角散来开嗓,把室内门窗关严,隔绝所有噪音后,接通声卡和电容麦的电源,开始录音。 因为东西确实不多,也都是最基本的语法和内容,她几乎两遍就完成了,自己做了音频处理和对轨,就打包发给了中间人。 那边一向喜欢她的高效率和高质量,连忙比大拇指,说没问题了就给她转账。 姜颜林喜欢这种突然送上门的钱,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几分。 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了一小时后。 快递的电话打来时,姜颜林还觉得他是不是打错了。 她最近没有网购过,确实不该有快递。 平时也不会有人给她寄东西,就算是品牌方寄样品,姜颜林也是给自己网店仓库的地址,客服会先筛选一遍品质,再拍视频给她过目,值得寄过来的才会往她这里寄。 上一批刚拿到没几天,不该这么快又有快递。 但快递小哥报了她的姓氏和门牌号,姜颜林只好让他放快递柜里,自己换了衣服下楼去拿。 等拿到快递,上楼拆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姜颜林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她放下东西,拿起手机,从列表里找到那人的头像,拨了语音过去。 那边的人响了好几声才接,背景嘈杂,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快递收到了吗?” 裴大小姐很是自然地问。 姜颜林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早上问你,你自己告诉我的。” 裴挽意那边有人在聊天碰杯,像是什么聚会现场,没多久,她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声音才变得清楚一些。 姜颜林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不可能。”她直接反驳。 睡着的时候要是被吵醒,她就直接起床气大爆发了,还能好好说话才怪。 裴挽意就知道糊弄不了她,笑着说: “你有个还没扔的快递箱,我早上走的时候本来想帮你扔一下垃圾的。”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 她没扔就是因为箱子上有完整的手机号码,她的消除笔没找到,忙不过来就只能先放在那了。 没想到千防万防,没防住家里的贼。 “你倒是不会亏待自己,还买这么贵的牌子。” 姜颜林看了眼那两双拖鞋,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没想过要扔出去。 浪费是最可耻的。 裴挽意的语气理所当然,“这个很舒服,而且当日达,不觉得贵有贵的道理吗?” 姜颜林把拖鞋拿出来,往玄关一放,箱子和垃圾整理到一块儿,堆在了玄关,等着待会儿下楼扔。 “什么地方那么吵?” 听到电话那头的嘈杂,姜颜林随口问了句。 裴挽意就笑了声,“酒吧,你要来吗?” 姜颜林敬谢不敏,她最近的乐子实在是看够了。 感觉这个夏天就一直很不消停,虽然迷信不好,但还是少往外面乱跑比较好。 “不用了,你自己玩开心。” 姜颜林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短信跳出来,提示她新的转账到了。 姜颜林看到钱还是开心,却没有一小时前那么开心。 她放下手机,把这点插曲抛到脑后,回到办公桌前做自己的工作。 但文档打开后,她干坐了十几分钟也没怎么找到写东西的状态,连带着昨天完成的开头也看不顺眼,最后烦躁地一键全选,删了个干净。 播单里的歌换了又换,姜颜林有些听腻了旧的歌,索性打开每日推荐,随机点开一首眼熟的乐队的歌。 欢快的旋律似乎缓解了一些盛夏的燥意。 姜颜林算了算自己的生理期,不出所料又延迟了,难怪一点小事都会让她情绪起落。 蓝牙音箱里传来轻快的合唱: “……只想跟随你的脚步回到家,可是暧昧告诉我不能这样。” 姜颜林顿了顿,抬头看向电脑屏幕,片刻后,她握住鼠标点开了歌词页面。 鼓点一点一点递进,乐队主唱的声音完美应和着节奏,将那并不算陌生的歌词唱出韵味。 “举止行为要正常。 就怕太多会踉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该不该,该不该,停止这种想法?” 姜颜林听了许久,直到一整首歌都播完了一遍,她才想起将它加入播单,最后又点了单曲循环。 借着这首歌的旋律,她打开文档,找到了一点状态,手指在键盘上停留片刻,便轻轻敲下文字。 “——每一个故事的开头,都有一个偶然。 但命运的嘴脸有时也很难看。 它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迎面洒下一盆狗血,泼你一脸。 这个故事的起点,与浪漫无关。 它是灯红酒绿的深处,最寂寥的那一团火焰。” “Mavis,听说你现在不打算回那边了?” 俱乐部的二楼里,有人在喝酒聊天,有人在玩没营养的游戏,裴挽意坐在吧台边,点燃了一支烟,烟圈吐出,久久才消散。 费欧娜坐到她旁边,让调酒师再上一杯玛格丽特。 裴挽意对她的八卦本性不怎么在意,随口回了句: “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费欧娜就调侃了她一句:“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上次还是在魁北克吧,今天要不是迈尔斯生日,怕是都见不到你这大忙人。” 迈尔斯是美籍华裔,从小被美国人收养,性格很温和,是个爱照顾人的老好人。 所以他的生日,大家都愿意尽可能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 毕竟再过不久,他就又要出海去了,一去就是半年起步,大家很难再聚。 裴挽意没接她的话,反问了一句:“最近大家怎么都这么有默契,在国内聚齐了。” 费欧娜有些惊讶,说: “你不知道吗?祁宁最近回国了,有个国际展会邀请了她,陆斯恩因为巡演忙不过来,可能来不了,其他人闲着也是闲着,来给祁宁捧场的。毕竟也有一两年没有聚过了,请年假都得来啊。” 裴挽意有段时间没听见过祁宁这个名字了。 她和迈尔斯要更熟一点,以前在波士顿就经常一块吃饭,而祁宁看似合群,实则淡漠。同类相斥定律,裴挽意没和她深交。 想到这里,裴挽意就随口问了句: “迈尔斯也是为了她来中国的?” 这两人也挺有意思,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时间线下见面,分手了倒是有这个闲心了。 费欧娜就是个八卦情报贩子,和埃尔能玩成死党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压低了声音,说:“迈尔斯其实也有新对象了,就是那个前段时间那个日本人,可惜不像能谈多久的样子。我觉得他还是很喜欢祁宁。” 说到这里,费欧娜叹了口气。 “但是祁宁不是搞同性恋去了吗,迈尔斯早就死心了,现在就是当朋友相处。” 裴挽意险些被一口烟给呛到。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实在是太久没和这个圈子的人聚会了,裴挽意感觉自己的版本要下载十几个更新包才能同步进度。 但她也不太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想到祁宁,就难免想到韩叙,这两人之前关系还不错。 裴挽意想着,就随口问了句: “韩叙不是也回国了,他说要搞个聚会,你们去吗?” 她说这话也只是想换个话题,不想听那些没营养的狗血八卦。 没想到话音刚落,费欧娜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裴挽意挑了挑眉,总感觉这场景有些既视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费欧娜就凑近了一些,用更低的声音说: “你是不是不知道,韩叙已经不跟我们这边来往了。” 裴挽意捻着香烟的手指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反问: “发生什么了?” 费欧娜不知道先从哪一件开始说,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可能一年半之前开始的?韩叙那会儿就很少来我们的聚会了。” 她想了想,又道:“而且上个月还闹了个不小的事儿,你没听说吧,韩叙和林柯差点打了一架。” 裴挽意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她联想到了什么,问: “那个前女友事件?” 费欧娜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对对,林柯的前女友和韩叙搞在一起了,他俩也是离谱,能在这地方碰到,那场面太精彩了。” 裴挽意怎么都没想到,姜颜林那天说的事情不仅是真的,还就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 她和韩叙,就是因为林柯认识的。 那是裴挽意过得最荒唐的一段时间,林柯正巧是那种不着调的富二代,两人的关系称得上一句“狐朋狗友”,整日不是聚在一起飙车,就是通宵泡吧。 后来林柯飙车时出了车祸,险些没了一条腿,他远在国内的亲妈大发雷霆,把他信用卡统统给停了,才让他老实了一段时间。 后来想想,这未必不是救了他的命。 毕竟那时候的他们,飙车起来是真的不要命。 裴挽意一点也不怀念那段荒废的岁月,后来和林柯的疏远,也是一种步入现实的必然。 她也听说过林柯的近况,貌似也算改邪归正,老老实实在西海岸那边当个社畜,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也不关心。 费欧娜完全体会不到裴挽意的复杂心情,满脸八卦地说: “林柯这回是真的看清了韩叙,我们听说的时候也吓一跳呢,他何必呢,非得去招惹好兄弟的前女友。” 裴挽意心想,那是你不知道他还有更特殊的癖好呢。 对于韩叙的“病急乱投医”,裴挽意不想作出任何评价。 他确实太着急了,哪怕选举迫在眉睫,他也不该自乱阵脚,从身边的人下手。 也或者,他还有外人不清楚的压力。 但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做什么样的行为,就要承担什么样的代价,除非他有能力一辈子不被人发现。 ——而现在的事实证明,他没那个能力。 想到这人,就难免想到姜颜林。 裴挽意掐了烟,让调酒师又倒了杯白兰地,仰头喝了一口。 酒液滑过唇上的伤口,引起已经习惯的刺痛。 费欧娜的思维很跳跃,已经开始说下一次聚会选什么地方,还要挑个祁宁有空的时候才行。 裴挽意没太在意,她去不去都未必。 只是国内的日子实在无聊,所以她也没有直接回绝,打算到时候再看看。 “对了,埃尔不是有个新对象了吗,怎么不带出来?” 费欧娜靠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裴挽意这回是真没兴致喝了。 她只笑了笑,说:“不清楚,我去趟洗手间。” 费欧娜也只是随口一问,点点头,注意力转移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那边开始玩UNO了,还上了赌注和彩头,她顿时来了兴趣,跑过去围观。 裴挽意没去洗手间,径直往外走。 迈尔斯正巧在门外接电话,见她出来,笑着问: “Mavis,你要走了吗?”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了句生日快乐。 迈尔斯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低声道:“好,你忙完我们再谈这个事情。” 他挂了电话,转身送裴挽意下楼,两人一路闲聊了几句,倒还是和以前那样熟络。 裴挽意有段时间没见他,发现他变瘦了许多,也比以前更稳重了。 不像刚和祁宁分手的时候,整日颓废,好几次冲动到想要辞掉工作去找她。 裴挽意那时拉住他只用了一句话: “都三年了,你其实很清楚她根本就不爱你,不然怎么会连你提分手都不在意?” 迈尔斯的家境很普通,那几年他的养父母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家人他哪里也不敢去,但他那位名义上的对象却没有体贴过他,连一次主动来找他的念头都没有。 裴挽意旁观者清,知道这两人的网恋关系名存实亡,甚至可能都称不上是恋爱关系。 后来的某一天,半夜两点,迈尔斯一个电话约裴挽意出来喝酒,明明就两个人,他却全程不肯说一句话。 那也是个盛夏,两人坐在球场吹风,直到买来的酒都喝空了,他才吸了吸鼻子,跟裴挽意说了几句真心话。 “她不会为了我暂停工作,我可以理解,因为她就是把生命都奉献给了音乐的人。 我在她的生活里排不到前面,我在她的事业、爱好、家人、朋友的后面,甚至更后面,我也都接受了。 我知道她的心就像一块冰,我再怎么也捂不开,最起码我还能安慰自己说,她也是这样对待别人的。” 迈尔斯的脚边倒了一堆空酒瓶,七零八落,就像这段时间的他一样。 裴挽意没有劝慰他,只是等着他发泄,尽管这样并不会稍微好一点。 她不讨厌迈尔斯这样的人,最起码他真诚,也曾竭尽所能地帮过她。 夜里的风很凉,迈尔斯喝了很多酒,也没能醉到不省人事,反而沉默地看了远处很久。 最后,他垂下头,抹了把脸,才喃喃自语一般,说了一句: “可是她却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在演出延期的短短几天里,坐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来回两趟。” “Mavis,你告诉我,这算什么呢?” 第27章 小狗淋雨(三章合一) Chapter 27 盛夏的不夜城, 总有很多人彻夜不眠。 姜颜林一连写了几个小时,才感觉到疲惫。 从工作状态里抽离时,晚饭的点早已过了, 她忙起来总是忘记吃晚餐,但一天吃两顿维持生命已经足够, 倒也不怎么在意。 按部就班的打卡二十分钟HIIT, 收拾房间,洗漱, 一晃眼就一两个小时过去。 她很享受这难得的清闲,让她感觉生活的掌控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所以林柯的电话打过来时, 姜颜林一瞬间不是很想接。 她觉得事情早已翻篇, 没必要再产生什么后续了,但对方大概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姜颜林还是接了这通电话,打算长话短说,早点翻篇。 “嘿,晚上好。” 林柯有些拘谨, 这两年他的确变了不少, 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开口就让人反感的草包富二代了。 但姜颜林相信,本性难移。 “你好。” 她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 林柯在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说: “抱歉,我知道因为以前的那件事,你和赛可都不想再跟我接触。但我还是想跟你当面道谢,最起码要谢谢你这次帮我。” 姜颜林挑了挑眉,有些遗憾没把这段给录下来。 林小七和赛可一定非常想听。 姜颜林其实想直说,她并不是为了帮他才那么做。 但林柯多半也是心里有数的, 他只是还沉浸在识人不清的后怕中,尤其是在知道韩叙隐藏这么久的阴暗面之后。 姜颜林有时候觉得, 命运也许还是算公平的。 林柯生来就拥有大部分人都难以想象的财富,他可以从小就在美国玩车蹦迪,逃课打架,滥用药物,桩桩件件在他的人生不过是常态。 而韩叙书香门第,祖上以前也曾风光无量,只可惜家道中落,到他这一代已经没了那些辉煌。 一切他渴望的权力和财富,都得他拼尽全力去争夺,很可能到最后也无法到达林柯出生的起点。 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的大学相遇,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在过去七八年的相处里,林柯是十分信任韩叙的。 草包富二代都有这样的共性,鲁莽,自大,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捅出再大的篓子都有亲妈亲爹给兜底,所以横冲直撞,目中无人。 但也同样的,他们很难结交到真心的朋友。 身边不是一起飙车泡吧的狐朋狗友,就是有企图的刻意讨好。 而韩叙在这群人里显得鹤立鸡群。 他出身不差,社交能力强却又不高调,在学术成就上也可圈可点,还很勤劳,上学时再累也会兼职助教来提前积攒经验。 再加上他表现出来的那点奉献型人格,时不时就帮朋友们擦屁股处理琐事,所以他能得到林柯的信任,是理所当然的。 就连一向把“男的滚开”写在脸上的赛可,起初也被韩叙这深厚的伪装能力给忽悠了过去。 “你知道那一次我们来他的服玩Minecraft,我驯养的第一只狗狗是怎么死的吗?是跟在我屁股后面摔死的!” 某次朋友们聚在线上喝酒,赛可说起这件事还很伤心。 她对人类的感情十分低,但对猫猫狗狗的爱却很充沛。 后来为了祭奠这只游戏里不小心摔死的狗狗,赛可把它画下来,找了纹身师完整地纹在了左手手臂上。 韩叙作为那个服务器的服主,当天听说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在那只狗狗摔死的地方修建了一个小小的坟墓,用最温柔的诗词刻了墓志铭。 赛可对着那个墓碑哭了大半天,也是从那一刻她打心底里觉得,韩叙这人还真不错。 这就是韩叙这些年来,能不断结交全世界各行业各领域的人脉,且总能得到真友谊的原因之一。 ——他已然不是伪装者,而是复杂的多面体。 姜颜林那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其实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实用性技巧。 精准筛选目标,分析目标,针对弱点而施展量身定制的攻略方式。 虽然她可能用不上,但她很好学。 唯一可惜的是,韩叙在还未成长完全的时候,就遇到了姜颜林。 也许他再历练个四五年,就能做到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也就不会遭遇惨烈至此的翻车。 但没有那种如果。 赛可是第一个意识到,韩叙的真正企图有可能在“绿卡”上的人。 那时候她和姜颜林并不熟,互相都以为对方是韩叙的老朋友,只在线上聚会时一起喝过酒。 仅有的几次对话,还是在Minecraft里做邻居盖房子的时候,她主动征求了姜颜林的许可。 姜颜林一向是个不热衷社交的人,她愿意到韩叙的服务器里玩也只是因为他提了太多次,让她觉得很烦。索性就在忙工作的时候上游戏挂着,而服务器里其他玩家都是谁,她毫不在意。 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赛可在姜颜林的房子附近来回折腾,盖了一个又一个大房子,等姜颜林忙完抬头一看,屏幕上的那片旷野已经变成了大村庄。 再后来,林小七也来了,其他没见过的人也陆陆续续加入,把原本独占整片原野的姜颜林直接包围。 姜颜林一开始是有些不爽的。 这服务器里那么多空地方,怎么就非得挑她喜欢的风水宝地? 但她什么也没说,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后来不知道从谁开始的,这群人会在路过她的房子时,特意进来看看她的角色在干什么。 然后发现姜颜林永远在湖边钓鱼。 她的房子就是一个巨大的湖边别墅,山清水秀,十分悠闲。 姜颜林喜欢一边工作一边钓鱼,操作不麻烦,还能顺便劳逸结合。 赛可其实也是个不太敢主动社交的性格,好几次在姜颜林周围转悠,都没敢和她搭话,只是会给她门口的邮箱里塞一些道具送给她。 姜颜林礼尚往来,把钓上来的几十组鱼回馈给了他们。 每一天,大家在游戏里都没有交流,只会互相塞东西。 一开始还很客气,会说一句谢谢。 后来有人开始不老实,偷偷摘了姜颜林种在湖边的甘蔗,一个都不给剩。 她缓缓在频道里敲下一句话:“谁干的?” 林小七被火速出卖,然后被姜颜林追杀着绕了整个村庄三圈。 再后来,这群人都成了姜颜林的朋友。 他们生活在世界各地,五湖四海,在无法同步的时区里,从忙碌枯燥的现实生活中挤出一点点时间,扎进虚拟的世界里喘口气,这样才能有力气继续回去生活。 姜颜林从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到愿意一起组队下本,挖矿打怪,再到进了他们的小群连麦聊天,并没有经过很长时间。 而他们也莫名对她很有好感,说她虽然话很少,但每天都塞鱼给他们吃,再也没饿过肚子。 姜颜林在逐渐熟悉的人面前,只会愈发毒舌: “谁让你们把我家包围了,垃圾只能扔你们家门口。” 她嘴上这么说,行为上却还是接纳了这群人。 一群人修建的村庄逐渐成型,赛可修建了街道,种了大老远挖来的樱花树,林小七也不断填补着功能建设,让整个村庄可以自给自足。 姜颜林最后也参与进去,在村口修建了很大的牌子,写上了几条村规,落款为“村长”。 等韩叙这个服主从忙碌的工作中抽离出来时,他惊讶地发现,向来独来独往的姜颜林居然已经彻底融入进了这群人,这地方反而没有了他的位置。 那之后,姜颜林明确感受到了韩叙是不爽的。 他似乎只希望姜颜林就在这个小小的游戏世界里呆着,哪儿也别去,更不能和别的人一起玩。 为此他甚至把游戏里的家搬了过来,强行加入这个本来就和他没关系的村庄。 而姜颜林和林小七以及赛可的逐渐相熟,也让韩叙不怎么乐意。 他甚至试探过姜颜林的态度,想知道她对赛可他们的看法。 后来姜颜林才知道,所有的隔离都是心里有鬼。 在这群人里,北美留学生占了六成,而赛可是唯一一个早已拿到绿卡身份的人。 韩叙的焦虑随着工作时间越长,就越频繁留下痕迹。 在没人知道他和姜颜林的实际关系时,他就已经对赛可发起了攻势,那一套“精准筛选目标,分析目标,针对弱点而施展量身定制的攻略方式”,早已用在了毫无察觉的赛可身上。 ——从为她的狗狗修建墓碑开始。 后来东窗事发,赛可连着三天跟姜颜林打电话复盘这些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两眼一黑。 “我真服了啊,我居然也有被这种人当目标的一天,我自己还没意识到!” 赛可在身边见多了这种目的性明确的人,平时已经十分警惕。 但她实在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还有韩叙这种装得浑然天成的狠角色。 姜颜林也的确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 她认识的韩叙,是个非常自傲的人,老好人的形象不过是他获取资源的途径,而他打从心底里,其实连林柯都看不起。 人能为了利益做到什么地步呢。 姜颜林在韩叙身上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 在短短几天的抽丝剥茧里,姜颜林隔着十几小时的时差,同时从波士顿、巴黎、伦敦、渥太华几个地方的朋友那里掌握了信息量,逐渐拼凑出了大致的时间线与过程。 韩叙并不只针对赛可一个人,他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还和波士顿本地的两个女生进展迅速。 而这两个女生,都是有绿卡身份的人。 于是加上赛可,明确的被他发起过攻势的受害者,就已经高达三人。 剩下的那些在欧洲留学的,仅仅只是被他暧昧过的几个女孩,已经算是幸运——不在美国,不算真正的目标。 面对这些收集完整的罪证,姜颜林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发给能联系上的所有受害者。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没有让韩叙察觉到任何东窗事发的征兆。 但他也有做得很滴水不漏的地方,波士顿本地的那两个受害者,赛可和姜颜林都不认识,哪怕扒了他ins和脸书的所有关系网,也没找出来。 尽管很遗憾,但姜颜林做事情并不倾向于做太绝。 韩叙有她住址和手机号,真要鱼死网破,她也承担不起那个代价。 更何况,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以后的每一个。 她没那么多时间去关注这些事情,而他是个能自由行走的大活人,除非把他关起来,否则谁能阻拦他继续祸害人? 赛可也很后怕,她近一年都在找工作,韩叙听说这件事后,主动提出要帮她找内推机会,所以两人互关了领英账号。 这就意味着韩叙也掌握了她的一部分隐私信息,她不愿意承担太多风险。 于是两个人几乎是雷厉风行,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些复盘和收尾,没有让韩叙察觉。 甚至在表面上,她们还会回他发来的消息,只是降低频率,慢慢拉开距离。 在讨论韩叙这个人会有多大的反扑情绪时,姜颜林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他最消沉的那段时间,曾经说过,哪天如果他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就持枪上街随机扫射,拉上十几个垫背的。” 赛可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道: “他的确有枪。” 姜颜林安慰她:“波士顿禁枪,他寄存在别的州了。” 而且他为了前途和利益能做到这地步,就说明还是豁不出去命的那种人。 赛可勉强放下心来,不再去想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 这之后,两人本打算默不作声地等着风波过去,慢慢冷处理,却没想到被林柯无意间搅和了整个事件。 赛可一向讨厌林柯,因为他粗鲁自大,对女性毫无尊重。 姜颜林几乎没有和林柯讲过话,也是因为不想沾上那股臭味。 但林柯的出身给了他强大的自信,永远自我感觉良好,眼高于顶。 他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点风言风语,是关于韩叙和赛可的绯闻,再加上他自己添油加醋了一堆不实信息,传出去的话就变成了“赛可和韩叙有一腿”。 林柯做梦都想不到,他说出去的话,几分钟后就被截图发给了赛可。 当时赛可正在和姜颜林打电话聊天,看到聊天记录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气到在卧室里尖叫。 姜颜林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赛可是现实里非常难见到的大美女,家境好,有才华,更难得的是她对自己非常狠,她深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所以想要的就会努力去争取,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都比一般家庭出身的人还卷个十倍。 为了履历她可以不断去参赛,专业没有就业前景就果断放弃求职,转战备考新专业,从零开始接触新的领域,每天刷题十几小时。 在她的前途面前,一切东西都要靠边站。 这样有野心且有能力往上爬的人,居然被这种草包富二代在外面造黄谣,她不气死才怪。 整整一个小时,赛可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怒骂这两个脑残男的。 姜颜林也真的生气了,前面那一出连环戏码她都没有很大的感觉,唯独这件事踩到了她的底线。 因为姜颜林直觉这件事和韩叙脱不了干系。 林柯虽然是个很恶心的蠢货,但他蠢也是真的蠢,最适合被人当枪使。 所以姜颜林耐心等待了几天,把所有证据整理清楚,存档备份之后,就去杀了韩叙一个措手不及。 她只字不提韩叙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干不净,只抓住林柯造谣的那张聊天记录,扔在他脸上,发出一句句质问。 一、他说这种话什么意图? 二、他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三、他造你和你朋友的谣,你知不知情? 最后,她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韩叙,要求他和林柯立刻向赛可当面道歉,否则这件事没完。 韩叙面对姜颜林的突然发难,也的确没有太多准备。 他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姜颜林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高压攻击下,他也有些破罐子破摔,只会反复重复那一句:“他脑残乱说话关我什么事?” 但面对姜颜林死抓着不放的“你到底对林柯说过什么才让他有这种联想”,韩叙也始终顾左右而言他,无法真正回答。 姜颜林对他失望透顶。 蠢也就罢了,下作也算他的特色了,偏偏还这么敢做不敢当,懦弱到了连一句正面回复都不敢发。 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韩叙,你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就是给人当狗。” 给林柯一次次擦屁股,给那些不着调的富二代一次次充当后勤,扯着老好人的这面旗,做的全都是牟利的勾当。 怎么不算是天生奴性,爱好当狗呢? 说完这些,姜颜林不管他是多么怒不可遏,还是多么惊慌失措,直接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眼不见为净。 事件的最后,以韩叙主动向赛可赔罪道歉为结束。 他说话还是那么假模假式,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林柯犯蠢,而他毫不知情,深感抱歉。 赛可冷笑了一声,面上给了他一句回复,倒也没删好友,把事情做绝。 而林柯始终没有拉下脸来赔礼道歉,只是再也不接触赛可的圈子。 赛可也不在乎他道不道歉,反正也是个看到就恶心的人。 但姜颜林却很清楚,整件事林柯也是个被当枪使的,这两兄弟也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辈子锁死最好。 后来的大半年里,赛可愈发忙碌,每天刷题备考,姜颜林也忙着项目的收尾,早已忘了这些烂人和烂事。 当初一起玩的那群人,也都各自回归了生活,很少再联系。 倒是林小七偶尔还会和她们一起看看电影,喝喝酒,聊聊天。 偶有一次提起这两个人,也是当乐子看,聊完就忘。 直到七月中旬,韩叙突然回国,姜颜林在聚会上撞见他,才知道当初的事情还有着她完全没想到的精彩部分。 天色已晚,姜颜林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远眺着放松眼睛。 电话那头的林柯还在真诚地向她道歉: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赛可也不会想再看到我,但我真心想向你们道歉,起码这通电话我必须要打。” 姜颜林觉得都是些屁话,他不过是被韩叙吓破了胆,才意识到以前那种种被当枪使的经过,从而感觉自己错失那么多朋友都不是自己的责任罢了。 但她懒得对无关紧要的人支教,只随意地应付着他,等他说完就挂电话。 林柯这一次能认清韩叙,也是种种巧合叠加的效果。 七月的那次聚会上,姜颜林见到了韩叙身边的女伴,第一眼就感觉眼熟。 后来在洗手间遇到,她倒是主动和姜颜林打了招呼。 姜颜林不露痕迹地套了她几句话,立刻便确定,她是林柯的前女友。 更惊人的是,从时间线来推算,这个女孩就是当初波士顿那两个受害者之一。 她倒也不是多喜欢韩叙,而是做生意需要韩叙这个人脉,再加上韩叙很会讨人欢心,就有过几次约会和来往。 提起林柯,她也充满嘲讽,言辞之间都是嫌弃。 却没想到半小时后,就看到林柯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了现场。 林柯是在路上堵车,来晚了半小时,却在路上就收到消息,还是一张他前女友挽着韩叙的手在聚会上的照片。 他和前女友分手倒是没什么纠葛,他不至于去计较对方是不是有新对象。 但韩叙是谁?是他林柯从大学到现在最好的哥们儿。 那一瞬间,林柯只觉得脑门儿一股气血横冲直撞,让他什么都考虑不了,只想冲去现场找他当面对质。 那张照片当然不是姜颜林发的。 她只是在和认识的人聊天时,不经意地说了句: “那是林柯的前女友吗?” 原本没认出来的一些人,这下也都认出来了。 总有好事者会捅到林柯的面前去,她什么也不需要再做。 只是姜颜林也没算到,林柯竟然真的就在来聚会的路上。 韩叙大概怎么都没想到,林柯会在这个时候回国度假,还正巧来了这次聚会。 他更没有想到,国内的圈子里也有人能认出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而姜颜林从头到尾,都没在聚会上和他碰过面。 以至于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个被他算漏的变量到底是什么。 后来姜颜林从看热闹的人那里听说了后续。 林柯的前女友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被这么一搞心态,当场就买了机票回美国去了。 她也从林柯的态度那里看出了一些蹊跷,大概是不会再把韩叙这人当成什么好货。 毕竟做得起那么大的生意的人,绝不是个傻子,就在原地等着被骗。 而林柯的脑袋经此一役,总算是灵光了一回。 他想起了当初赛可那件事的前因后果,通过各种朋友关系联系上了姜颜林,再三请求她透露一点真相给他,因为他已经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后怕。 姜颜林起初什么也没说,直到他自己主动复盘,一五一十交代了当初韩叙是怎么跟他聊那些事情,怎么误导他的之后,姜颜林看着录音,勉强给了他一个面子。 得到最后一块拼图的林柯非常崩溃。 姜颜林才不管他的心情,说完该说的就挂了电话。 林柯那之后消沉了很久,他身边也还算有一两个正常朋友,都劝他不要再和韩叙打交道,但也千万别闹太难看。 两人做了七年的兄弟,曾经也是一同吃住的关系,互相知道太多底细,闹翻了已经很难看,再交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林柯也很怕韩叙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发疯,于是连夜买机票回了西海岸,躲着韩叙走。 他今天打这通电话,也算是给这个事情收个尾,做他觉得该做的事情。 虽然姜颜林压根不稀罕,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说完了全部。 等电话一挂,就把事情发到了和赛可林小七的群里,供她们笑一笑。 赛可直接打了视频过来,笑得直拍大腿。 “解气啊!这俩脑残也有今天。” 林小七看完记录,也笑眯眯地评价了一句: “狗咬狗,爱看。” 精彩的乐子给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一点趣味。 赛可没聊太久,她那边已经是深夜,再刷两套题就得睡觉了。 林小七被她卷得难以吐槽,只能劝一句: “你还是注意身体啊,我怕你挂在那儿连隔壁印度佬都闻不出味儿来,谁能发现?” 赛可呵呵冷笑,“你说话真好听,我谢谢你啊。” 她要面对的压力全都来自父母的期待,以及同龄人的优秀。 在这种刺激下,谁也拦不住她往上爬。 赛可挂了之后,姜颜林和林小七又聊了二十多分钟,互相关心一下近况。 林小七最近转去了建模行业,刚收到几个游戏大厂的面试,正在家里专心准备。 这短短的一通电话,是她最近唯一的放松。 “说真的,我有时候都不敢相信韩叙是这样的人,当初他对我们都太好了,给我的感觉就很割裂。” 林小七叹了口气,她年纪也还小,不太能接受这种付出真心友谊的人最后变成这样。 姜颜林没法劝她,因为每个人都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去认知这个世界的真貌。 韩叙做的那些事的确为人不齿,也十分下作恶毒。 但比起这些事情的结果,姜颜林更在意源头。 人性是由什么驱动的,抽丝剥茧之后,往往能找到一点逻辑。 姜颜林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观察与分析中,逐渐掌握了与人打交道的深层规律。 ——看人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还得看他做了什么。 ——但也不能只看他做了什么,还得看他为什么做。 找到最后的答案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至少想明白之后,人可以与许多过去达成和解。 “换位思考”绝不是一张为对方洗白的免死金牌。 而是通过这种方式,理解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的人,和自己如此不同,又真实地活着。 这便是一点点认知这个世界真貌的最笨的办法。 难得的闲聊结束后,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过。 姜颜林想起来玄关的快递箱和垃圾还没扔,披了一件外套就拿起垃圾,下楼去扔。 公寓垃圾堆放处就在楼下,姜颜林一边看手机留言,一边埋头走到右手边的拐角,把东西一扔,就转身往回走。 一直到回到了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过去。 昏暗的路灯下,一道身影就站在树下,单手插在西裤的兜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怪吓人的。 “站在那儿干嘛?” 姜颜林停在原地,开口问她。 裴挽意披散着长发,黑衬衫开着领口,整个人墨色般隐入黑暗,只有那张脸白得过分。 她看着姜颜林,没有出声。 姜颜林这才意识到什么,缓步走到她面前,不出意外地闻到了那扑鼻而来的酒味。 “你还清醒着吗?” 姜颜林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被她抬手抓住了手腕。 “我没喝醉。” 裴挽意终于回了一句,口吻淡漠。 姜颜林抿了抿唇,突然不是很想再继续这个对话。 “那就别在这儿站着。” 她说完就想挣脱开,却被那力道禁锢着,怎么也收不回手。 姜颜林花了一晚上才平复下去的情绪又被轻易挑拨。 她索性也不再说话,只用力对抗着手腕上的力量,大有一副不挣开就不罢休的架势。 两个倔脾气,一时间僵持下来,谁也没有退让。 姜颜林觉得裴挽意这人真是有病。 话不好好说,老搞一些突袭,脸皮还那么厚,登堂入室,不问自取她的手机号,没经过允许就买了拖鞋。 一会儿赖在她家里不走,一会儿又消失得无声无息。 想到这里,姜颜林压下了那些情绪,冷冷地看着她。 “裴挽意,放开。” 这句话像是拨动了某根紧绷的神经,裴挽意忽然一把将她拉到面前,低声问: “姜颜林,你是不是真把我当狗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于是姜颜林也气笑了。 她收了那些笑意,毫无情绪地回道:“裴大小姐不适合当狗。” 牵出去会咬人,关家里会拆家,谁养谁倒霉。 裴挽意听懂了,这是在说她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吃完就懒得敷衍,她在和不在,走和不走,都不会过问。 裴挽意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比男人还不加以掩饰的“提裤子无情”。 就好像只有在床上,她才会对自己露出那些表情,从缝隙里漏出那点声音,流落满手的柔软与甜美。 ——那是不是在床上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 裴挽意想着,难以收住的力道终于是弄疼了她。 姜颜林吃痛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理智。 裴挽意下意识松开了手,在半空中的手指颤了颤,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姜颜林看着手腕上那一圈红痕,久违地感受到了太阳穴的震动。 她已经太习惯消解情绪,以至于都快要想不起生气的感觉了。 “抱歉。” 最后,还是裴挽意先开了口,打破沉寂。 她话音未落,姜颜林转身就走。 裴挽意有些疲惫地收拢手指,酒精在血液里酝酿了一个恰好的周期,还未能代谢出去,却又蛊惑了她的神经。 原本她不想来这里。 早上离开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不要来这里。 也许难眠的夜和苦涩的酒都只是某种欲望在作祟,稍一冷却,就能找回掌控能力。 左右也不过是又一次的戒断反应。 再诱人,也只是成瘾性更大的危险物质。 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下午刚下过雨,一整晚都没见放晴。 晚上的风有些凉意,第一颗水滴打在裴挽意的脸上时,她才稍微抽离那被酒精麻痹的意识。 裴挽意拿出手机,视网膜上有些眩晕,于是她眯起眼,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叫一辆车。 要躲雨是来不及了,回家洗个澡就好,睡一觉第二天又是早起上班,好在身体代谢快,不会影响到工作。 正想着,雨水已经接踵而至,劈里啪啦打在了裴挽意的身上。 接单的司机正在赶来的路上,裴挽意转身走向公寓大门,估算着司机到大门口的时间,准备打个电话过去。 下一秒,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号码没有被保存,但裴挽意并不陌生。 她脚步一顿,在雨水打湿整个屏幕之前,滑动接听了电话。 手机刚一贴到耳边,裴挽意就听见她简短而不容拒绝的两个字: “上来。” 家门一打开,姜颜林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只落汤鸡。 她将手里的干净浴巾扔到裴挽意的头上,丢下一句: “擦干了再进来。” 就转身回了厨房里。 拿锅,接水,打开灶台明火,烧水,再从冰箱里找出现成的姜茶包,拆开扔进去。 再一转头,就看到门口的人还磨磨蹭蹭的,姜颜林就气不打一处来。 “进来,关门。” 裴挽意擦干头发,将鞋子脱了,就踩着木地板进了门。 她看东西还有点晕,尤其是客厅里的灯,冷白色的光,照得她眼前出现了一点重影。 那杯白兰地还是有点太猛了。 裴挽意辨认了一下方位,找到了浴室,轻车熟路地进去,脱衣服,放热水,开始洗澡。 直到那热水包裹住身体,她才找到呼吸的感觉,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 ——Fuck,苦肉计真不是人用的。 姜颜林煮完姜茶,把火一关,就去拿拖把把玄关给拖了干净。 八月的雨水凶猛,带着潮湿的凉意入侵室内,空调都不需要再开。 姜颜林收拾完烂摊子,把姜茶往桌上一放,就回卧室里找衣服。 裴挽意借给她的那套衣服刚晒干,她从袋子里翻出来,拿着衣服去敲浴室的门。 下一秒,门被拉开,一只手伸了出来。 姜颜林将衣服递过去,交接的瞬间,她瞥见了那手腕上的牙印。 昨晚上的记忆冷不丁冒出来,姜颜林抿了抿唇,转身想走。 浴室里的人却将她拉住,轻易地带进了门后的水雾世界。 “裴挽意,我真的没这个心情。” 姜颜林被一只手臂环抱在胸前,那力量已经不需要再去对抗,结果都一样,于是她直接放弃了挣扎。 身后的人只是抱着她,靠在她身上缓了许久,才开口道: “姜颜林,我头晕。” 姜颜林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问: “你到底喝了多少?” 裴挽意靠在她肩窝,轻蹭了一下。 “不记得了,朋友生日,我先走的。” 颠三倒四的语序和重点,让姜颜林切实感受到了醉鬼的威力。 真麻烦。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沾湿,索性也不管那么多,转身拉着她站到花洒下面,任由热水冲刷。 “你就站在这儿,别动。” 姜颜林真怕她待会儿吐出来,那才是灾难。 裴挽意好似有读心术一般,慢吞吞说了句: “我喝醉,不会吐。” 是吗? 那我喝醉后还不会说话呢。 姜颜林耐着性子,在旁边扶着她,直到她冲洗完头发和身体,才关了花洒,拿出干浴巾盖在她身上。 裴挽意全程很乖巧,由着她折腾,没有乱动,也没有吐。 姜颜林受不了她那酒味儿,把洗手台上那支她用过的新牙刷拿起来,挤上牙膏,递给了她。 裴挽意倒还知道自己刷牙,接过去放进嘴里,慢慢刷着。 等刷干净,她吐出牙膏的沫,又接着水冲洗干净,最后还把牙刷洗干净,放回了杯子里。 姜颜林觉得她差不多应该酒醒了,就想把她推出去。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姜颜林只想赶紧脱下来,简单冲个澡。 刷完牙的人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还有什么事?” 姜颜林用最后的耐心问。 裴挽意一头黑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浴巾裹在她肩上,露出那张干净得没有瑕疵的脸。 她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我刷完牙了。” 姜颜林看着她,“所以呢?” 裴挽意对她笑了笑。 “可以亲亲了。” 第28章 跨时空背德也是一种背德(三章合一) Chapter 28 “姜颜林。” “你是不是总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所以很得意?” 裴挽意的话音落在耳边时,姜颜林其实是想笑的。 但过度透支的大脑,毫无力量支撑她再做任何一点反应。 意识和身体像彻底剥离开的两团物质, 一个轻飘飘,一个沉甸甸。却又互相拉扯着, 不肯放过彼此。 那一瞬间, 姜颜林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可她从头到尾,也没有叫停。 对于“得意”这两个字, 姜颜林没想过要辩驳。 她就是想要的便会去拿,且往往都能拿到。 但是否真的“轻易”呢? 答案也许是自由心证。 从十六岁到现在, 姜颜林在感情关系上从未成为过“追求者”。 但并不代表她是被动的。 也许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让她天然就懂得如何在不动声色之间,引导对方主动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来。 而她只需要坐在主位,给与一个首肯,决定这将是一段什么性质的关系。 在大部分时候,她的前女友们总以为她是被追求的那一方。 姜颜林当然不会告诉她们—— “你能走到我面前, 向我献上你的诚意。” “是因为我想要这份诚意。” 但也并非每一次的进展, 都在姜颜林的掌控之中。 第一次,是十六岁那年。 仅有的第二次,则是在与小优分开后的那年秋天。 与祁宁在游戏展会上意外遇见时,已经是姜颜林这一年最后一次出门活动。 她提前透支了自己的假期,把工作都挪后,就为了这场难得的国际性质展会。 初秋还是炎热,姜颜林连衣服都没带几件,拖着个小行李箱就上了飞机。 上飞机前她难得发了条动态, 朋友们有不少想来展会的,但都因为工作脱不开身。 姜颜林这一举动拉足了仇恨, 她心满意足地断了网,连机上WiFi都不想买,免得被狂轰乱炸。 所以祁宁的留言,她是下了飞机后才看到的。 巧合的是,两人的航班抵达时间相差不大,索性就在航站楼里碰了面。 祁宁是个怕冷的体质,这季节也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很薄,但和周围吊带短袖相比,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 所以姜颜林一眼就看见了她。 身形高瘦的人提着一个棕色的小皮箱,风衣长裤,卡其色短靴,一头微卷的长发也染了红棕色,是她一贯的英伦风格。 去酒店的路上,祁宁打开那个棕色的小皮箱,给姜颜林看了里面的东西。 “从设计到打印制作,花了三个月。” 箱子里躺着一本手工制作的“书”,皮质的封面,包裹着花枝与绿叶,封面上还刻着手写的花体字。 姜颜林一眼认出来,“深虑之魔典?” 这是两人最喜欢的游戏里的武器,但祁宁竟然能一比一复刻出实体,就和游戏内的建模如出一辙。 祁宁笑了笑,“入选了决赛,所以我请假来了。” 这样的制作和工艺,这样用心的程度,毫无疑问能入选展会的决赛。 姜颜林理解了她为什么大老远飞过来,毕竟除开音乐,祁宁也还有很多爱好。 她喜欢西幻世界的魔法与史诗,喜欢收集一切中世纪欧洲的陈旧物品,就像她热爱凯尔特风格的曲子一样,洋溢着天马行空的悠扬。 所以她自学了建模,绘画,又研究了3D打印和手工缝纫,将所有喜好的东西都钻研到了令人侧目的程度。 展会当天,祁宁不出意外地拿到了奖杯。 虽然不是头奖,但对于充满热爱的玩家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嘉奖。 她上台领奖时,有一些人认出了她,问她能不能签名。 祁宁就走下来,把奖杯递给了姜颜林,笑了一声: “帮我保管一下。” 姜颜林接过那沉甸甸的奖杯,分明是冰凉光滑的触感,她却无端觉得有些烫手。 展会的后半天,两人逛完了所有喜欢的游戏和厂牌,买了不少东西。 直到最后拿不下,只能提前打包成快递,闪送回了酒店。 “总觉得我们两个像是来代购的。” 姜颜林这种深居简出的宅,一整天下来已经累得走不动路。 祁宁常年高强度巡演,早已习惯,反倒是迁就着她,问: “要不要回酒店?” 姜颜林知道她其实还想再逛,摇摇头,回答: “难得来一次。” 祁宁看了她片刻,忽然道: “在我面前不用勉强自己。” 说完,她便拿手机打了车,目的地定在了姜颜林住的酒店。 一直到上了车,姜颜林都还有些意外。 和祁宁相识也有一年多时间,两人的关系虽然只是可以闲聊的朋友,但姜颜林其实比一般的朋友还要了解祁宁。 她不是个多能体贴他人的类型。 正相反的是,很多时候祁宁表现出来的温和与礼貌,都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不合群。 从本质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冷漠。 但很快,姜颜林就不再去想这些庸人自扰的东西。 也许她只是不够了解祁宁,不清楚她还有多少面罢了。 毕竟每个人都是多面体,会冷漠,就也会温柔。 于是在后来的一个多月里,姜颜林都这样自欺欺人,装傻充楞地持续着。 因为从潜意识里,姜颜林就从没有觉得,她和祁宁之间还会有别的可能。 第一面,是只在网上与专辑里出现的名字,忽然变成轮廓分明的活生生的人。 第二面,是热闹嘈杂的人群里,两个不熟的灵魂聚在一起,消磨那难熬的时间。 再之后的每一次接触,也都界限明确,毫无旖旎。 所以姜颜林不会去想,也不可以去想。 但装傻之所以叫做装傻,便是因为有些事情的含义直白到了浅显。 展会一行结束后,祁宁回到了她的工作与生活,姜颜林也回归了自己的安静世界。 直到一些倒霉事频繁出现,搅得姜颜林愈发心累,而那场全球性的浩劫收紧了每个人的活动范围,也加深了居家办公时的不便和焦虑。 终于在一个天还没亮的凌晨,姜颜林花了两个小时和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彻底切割,精疲力竭地解决完之后,她坐在静悄悄的屋子里,看了手机屏幕很久。 某个鬼使神差的瞬间,她点开了那个不常联络的对话框,发了一句消息。 没多久,语音通话的铃声响起,姜颜林愣了下,半晌之后才接了电话。 “发生什么了?” 远在十几小时的时差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似乎还在外面忙碌。 姜颜林顿了顿,张口却只是说:“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 祁宁随口回答:“刚忙完,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是那个日本人吗?” 姜颜林有些意外,她能从毫无关联的一句话猜到正确答案。 “是他。” 四月去名古屋探望的朋友,最后却因为对她产生多余的情感,而闹成了这个局面。 姜颜林每天有太多事情要解决,实在没精力去好好理清这段关系,却不小心造成了误会。 尽管最后误会解开了,但对方依然没有打消那些想法,还想借此让她主动修复关系。 姜颜林不是一个会轻易被PUA的人,于是毫不犹豫地用最温和的方式,与对方和平道别,切断了联系。 祁宁听完,重点却跑偏了。 “不愧是大作家,听你讲述一个故事就是一种享受。” 姜颜林有些哭笑不得,但那些郁结的情绪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她知道自己只是在多种因素导致的压力下,需要一个倾述的出口。 而这个尴尬的时间,很多朋友不是在工作,就是还没醒。 唯独祁宁,姜颜林没有想太多。 “所以你最近又要打侵权官司,又要工作,还处理了这个日本人。” 祁宁开着车,话音不时夹杂着一些响动和杂音,但她的音色和语气很清晰地传来,成了空荡的屋子里的唯一声源。 “姜颜林,你真的很厉害,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姜颜林拿着手机,忍不住侧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有一缕晨光擦着云层,纤细的一道光线。 她依然不知道这些难熬的夜还要持续多久,可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姜颜林知道,自己还能再走很久。 后来话题发散到了很远,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打了六个多小时的语音。 祁宁一路开车回家,在路上买了东西,将车停进车库后,就拿着手机和她边聊边做事。 两人一个在吃晚饭,一个在吃早饭,顺便点评了一下对方吃的东西看起来还不错。 “我过两天还得回趟国,家里长辈去世了,有部分遗产很麻烦,得我本人去办手续。” 祁宁头一次聊起她的家事,姜颜林很意外,也有些察觉。 但话题没有停止。 在这一天之后,一次也没能停止。 在那个时间买机票回国是很难的事情,各地都在收紧,姜颜林也建议祁宁不用那么着急,或许过了年之后会好一些。 但祁宁还是买到了机票,行李都没带多少,直接回了国。 “这事情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我还得和亲戚扯皮,他们觉得我移民了不该拿属于我的东西,但那是我姥姥留给我的,说什么也不可能让给他们。” 祁宁下了飞机就给姜颜林打电话,她得先去见律师,签几份委托协议,才能暂时歇息一段时间,等待漫长的拉锯战。 姜颜林看得出来,祁宁在乎的不是那份遗产,虽然也是一大笔钱,但她早已不缺钱。 “这些遗产包括了我姥姥生前一直住的老房子,那栋房子现在确实很值钱,但如果让给我舅舅,他立刻就会卖掉换钱,再拿去赌博。” 祁宁提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语气十分冷淡。 姜颜林不难猜到,她一定从不跟任何人聊这些话题,不仅是家丑,也是自爆软肋。 于是姜颜林想了想,告诉她: “我外婆的房子也留给了我舅舅,虽然我从小就知道他是个烂人,但他命好,有个给他一辈子擦屁股的亲妈。而给他的亲妈兜底的,还有我的亲妈。食物链都是这样形成的。” 过于相似的境遇,让祁宁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姜颜林却安慰她:“对付这种人,最难的是横在中间的那一根输血管,现在你已经没有顾忌了,那就千万不要心软。” 姜颜林的确有些冷血。 她始终明白破坏食物链的方法是什么,所以对于亲人的离去,除了必不可免的悲痛,其实还有更深层的解脱。 姜颜林也和祁宁一样,从小是被外婆亲手养大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可越长大,姜颜林就越明白,爱和痛苦是相伴相生的关系。 外婆对姜颜林的爱,是真挚的,不掺假的。 她对姜颜林的母亲的爱,也同样如此。 可旧时代的裹脚布将人都变成了怪物,外婆最爱的还是她的儿子,哪怕是个一辈子都在闯祸的烂人,她也爱到盲目,爱到毫无理智。 那一年,“樊胜美”的名字火遍国内时,姜颜林一点也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她只觉得压抑,因为有无数个没有名字的“樊胜美”就活在这个世界上,心甘情愿地献祭一生,去供养吸食她们鲜血的怪物。 姜颜林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意识到了很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 就像小时候,她的舅舅住在县城里两室一厅的大房子里,夏天有冰箱和空调,有能看很多动画片的电视,还有仿佛永远都吃不完的雪糕。 但她和母亲以及外婆生活的地方,是下雨天会漏雨水,蚊虫满天飞的茅草房。 姜颜林对儿时的记忆,永远避不开炎热的夏夜,白色蚊帐在头顶,她热得浑身冒汗,浑浑噩噩地睡着。 母亲在外务工,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 外婆就拿着一把蒲扇,在她旁边不断地轻轻扇风,不知疲倦一样,扇了很久很久。 这如何不是爱呢? 可长大后的姜颜林也明白,这是次等的爱。 在开始思考世界上的很多问题的年纪,姜颜林问过母亲,为什么她们和舅舅的差距这么大? 是因为舅舅更努力,更聪明,更有能力吗? 可她为什么从来不这么觉得。 更努力,更聪明,更有能力的,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的母亲。 那时候母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声说了句: “因为你外公去世之前,把厂里的岗位给了舅舅。” 那套大房子,就是厂里给工人分配的。 得到了岗位和房子的舅舅,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一段还不错的婚姻,有了他自己的后代。 但他的幸福,他的母亲和妹妹连沾沾光也要小心翼翼。 只是命运有时候也很恶趣味。 不劳而获的人,最终也因为不劳而获的本性失去了一切。 姜颜林的舅舅吃喝嫖赌,每次喝醉就在家里打老婆,打女儿。 最后对方终于忍受不了,直接离婚带着女儿离开,房子和钱一分都不要,只要他滚远点。 他却眼红朋友们开的豪车,脑子一抽风,就把房子卖了去买了一辆二手的奔驰,最后发现豪车需要保养,他根本没有能力养车,又把车也给卖了。 手里的那点钱,没够他挥霍多少时间,他就沦为一无所有。 小学的时候,姜颜林无意间在母亲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张欠条。 那是她舅舅在外面开车撞到人,为了私了不得不赔付的钱,他写了这张欠条,但他欠姜颜林母亲的太多了,一个也不曾还过。 姜颜林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非常努力生活的人,她自强,不靠任何人,做遍了一切老实本分的工作,独自承担着赡养母亲和抚养女儿的重担。 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心软。 所以姜颜林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做一个太心软的人。 对外婆的怨气,是一步步演变为憎恨的。 姜颜林爱她,但她是助长母亲的不幸的最直接加害者。 一无所有的舅舅最后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啃老族,寄居在外婆那小小的房子里——但就连这套房子,也是姜颜林的母亲打拼下来的。 外婆却故作为难地说:“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走以后,这套房子就给他吧。” 母亲没有任何意见,舅舅听闻之后却很生气:“你们不是有更大的户型吗,凭什么给我这么小的?” 那一天,姜颜林第一次产生了正月去理发店剪头发的想法。 ——她是打心底里,恶毒地诅咒他去死。 后来逐渐有了经济能力的姜颜林,给家里换了很多新的家具和家电,给母亲买了最新的手机,买了扫地机器人减轻家务,然后在这些的遮掩下,她换了真正想换的东西。 ——把家里的门锁换成了指纹锁。 外婆知道这件事后,很是不满了一段时间。 她有家里的钥匙,随时可以进来,但换成了指纹锁后,她就失去了这个自由。 母亲也觉得很为难,问姜颜林能不能把外婆的指纹也录入,教一下她怎么用就好。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说:“她眼睛看不清楚,很容易试错太多次,会直接把门锁警报触发的。” 母亲不懂这些,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过了一段时间,外婆也不再纠结这些,只是减少了来家里的频率。 一直到后来,把人生过得十分失败的舅舅愈发有狂躁倾向,几次无缘无故对着母亲发火,把她的心彻底伤透。 姜颜林在几次试探之下,发现母亲真的看明白了之后,才对她说了实话: “他现在是典型的社会闲散人员,没有家庭束缚,没有工作创造价值,欠了一堆债躲在家里,整天还在赌博混日子,就靠外婆给他一口饭吃。” 姜颜林的语气很冷漠,没有半点情绪。 “他已经恨你恨到觉得你过得太好,才让他过得不好,等哪天外婆不在了,没人给他吸血了,你想得到他会做出什么吗?” 一无所有的人,才最豁得出去。 母亲那时虽然说着“他不会的,他没那个胆子”,但却也把姜颜林的话放在了心上。 于是门锁的事情再也没有重提过。 尽管后来还是难免因为舅舅的事情而生气伤心,却也因为减少了接触的频次,而逐渐变得相安无事。 姜颜林耐心地等着,一直到母亲差不多从那种“亲情的洗脑包”中脱离出来,才提了那件事。 “等外婆走了,我们就把房子卖了,去一个他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姜颜林的未雨绸缪已经计划了很多年,在这些现实面前,她已经无暇去感受外婆的垂垂老矣。 她不知道,等那一天真的来临时,自己是悲痛更多,还是解脱的感觉更多。 她就是一个冷血自私的人,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的人而已。 祁宁听完这些故事,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告诉姜颜林: “很多时候,我觉得你比我强大太多。” 姜颜林却知道,这是难免的。 祁宁虽然也有这些烦恼,但她父母健在,家庭关系相对和睦,给她提供了衣食无忧的成长环境。 一个从小优秀到大,早早就移民国外,在事业上取得了极高成就的人,会一直是亲戚口中的“别人家的小孩”。 她的人生太一帆风顺,也就缺失了过重的打压与淬炼。 但姜颜林觉得,她这样就很好。 有些人生来就是站在万丈光芒下,做一颗璀璨的宝石。 旁观者只需要欣赏就好。 在处理这些琐事的前期过程里,祁宁每天都会抽空给姜颜林打个电话。 一开始只是想说话,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与默契。 她越来越喜欢和姜颜林分享自己的事情,以前对所有人都闭口不谈的话题,在这里成了自然而然的倾诉。 “有天晚上下了大雪,我家门口来了一头熊,在翻家门口的垃圾桶,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走,躲在楼上看了半天。” 祁宁在床上侧躺着,两人从打语音,变成了打视频,就用电脑挂着放在面前。 她翻出那段视频,发给了姜颜林。 “旁边说话的人是你妹妹吗?听起来好可爱。” 姜颜林一边处理文案素材,一边随口问。 祁宁就笑了一声,“不,那是我妈妈。” 姜颜林这才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祁宁很能理解她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我妈妈就是个很可爱的人,她在这边度假,出去逛一圈都能加十几个老外的联系方式,还把人邀请到家里开派对。” 祁宁想到什么,忍俊不禁地说: “有天回家我看到家门口停了辆警车,两个白人警察就在家门口,吓得我以为家里出事了,没想到他们也是来参加派对的,是我妈妈刚认识的朋友。” 姜颜林听着这些描述,眼前也有了画面,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妈妈一定过得很自由。” 自由的人,才能心无旁骛地做这些可爱的事。 祁宁点点头,“她和我爸结婚后,就没有再工作过,因为怕她在外面受委屈。她也是个很情绪化的人,高兴就大笑,不高兴就掉眼泪,我爸会哄她很久,现在两个人还每天打视频说悄悄话呢,肉麻死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底却是难以掩藏的温柔。 姜颜林便想,祁宁的确是一座孤岛,可她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一些人。 ——只是这一天的姜颜林并未想过,这些人里,竟还会有一个自己。 后来的某一次视频聊天,姜颜林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了祁宁的妈妈的声音。 的确是非常可爱,非常年轻的声音。 她在网上看到了一个段子,被逗笑了很久,一个小时后还来敲祁宁的门,又给祁宁讲了一遍那个段子,自己一边讲一边笑个不停。 祁宁很好脾气地听她讲完,才回到房间里,跟姜颜林吐槽: “她一小时后还会来敲门。” 言语之间,已经是习以为常。 姜颜林听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见她在埋头看手机,祁宁收了笑意,问: “怎么了吗?” 姜颜林抬起头,尽量收敛情绪,随口回答: “我妈那边好像被封锁了,我在下单一些药品和生鲜,但是不知道能不能送进去。” 祁宁抿了抿唇,想宽慰她,却也没有任何有用的话。 最后只能沉默地看着她不断在手机上点点划划。 这次视频没打多久就挂断了。 姜颜林打了无数个电话,托各种朋友帮忙,才总算卡着时间把退烧药和吃的全给送到了家里。 母亲打电话让她放心,家里还有表叔一家会帮衬着。 姜颜林知道着急也没有任何意义,将那些情绪都藏了起来,匆匆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强迫自己工作的黑夜。 接到祁宁的语音来电时,姜颜林刚忙完一部分,身体太长时间没吃东西,已经有些脱力。 她接了语音,问:“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两人时区同步后,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点打过电话。 祁宁也很忙,白天要去各种地方跑,开证明,办手续,签合约,还得委托律师去交涉。 一直到回了家,她才有空给姜颜林发消息,确定姜颜林有空,便会打电话过来。 像这样毫无预兆的来电,似乎还是第一次。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冷,呼了口气,才低声道: “你这公寓真难找啊,我差点迷路了。” 姜颜林愣了下,半晌才起了身,拿起外套穿上,匆匆换了鞋就打开家门。 一步一步,加速着,变成了奔跑。 电梯前所未有的缓慢,时间变得漫长又漫长。 姜颜林按着下楼的键,好几次,也没能让它变得更快。 于是她转头进了安全通道,踩着楼梯飞快地下了楼。 玻璃门挡住了外面的冷风,一道身影就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单手拿着手机。 听到跑来的脚步声,她抬头看了过来,最后轻轻勾起一个笑。 红棕色的卷发已经褪色,只在光晕下泛着一点红。 黑色大衣包裹着她高瘦的身形,几乎要与那身后的墨色融为一体。 姜颜林按开防盗玻璃门,喘了口气,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你……” 姜颜林刚张开口,面前的人已经抬起手,将她轻轻搂进了怀里。 那温柔的音色,第一次褪去了一贯的淡漠,在她耳边落下: “会没事的,不要怕。” 姜颜林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怕很多很多事情。 她不怕失去亲人,不怕失去朋友,不怕倾家荡产,从零开始。 她始终明白,她拥有的无形的东西,才是她立身的根本,前进的驱使。 但也有那么几个不眠之夜,在辗转反侧之间,她无法说服自己别难过。 那些爱她的,她爱的,错过了又相逢的,一次次重蹈覆辙。 在遇见小优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厌倦了这样的蹉跎。 如果一定要失去,又何必再拿起呢。 所以姜颜林不再轻易加好友,不再进入谁的小圈子,保持着独善其身的疏离,做着一名安静的过客。 切断与人之间的紧密联系,是更有预防性的布洛芬。 姜颜林让自己学会了忍耐寂寞,然后再享受寂寞。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是她追逐的自由。 也是她选择的保护色。 深秋的夜风,刮在脸上已经有些疼痛。 姜颜林靠在她的体温上,终于放弃抵抗般,舍弃了自欺欺人。 她很轻地开口道: “我有一个蜜罐,它装满了最甜美的蜜,为了能吃得更久一点,我用了最细的那根吸管。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吸管能尝到的甜味很淡,我也知道,最粗的那根吸管可以让我每一口都很甜。” 她指尖捏住那黑色大衣的褶皱,最后道: “可是用了最粗的吸管,就会很快吃完。” “我舍不得吃完。” 祁宁认真地听完了她的每一个字。 片刻之后,才轻笑着回答: “那就再填充新的蜜,让你不会再吃完。” 姜颜林听过很多美好的承诺。 所以她从不轻易给予承诺。 她太明白,徒留的一地失望要如何一点点捡起来。 可深秋的夜太冷,眼前的体温太温暖。 麻木的人不相信情歌。 姜颜林仰起头,看着外面下起的雨,从那湿冷中找到了清晰的触感。 ——原来她还没有麻木。 在这个即将破晓的夜里,祁宁拂开她的碎发,第一次用直白击退了她的迂回。 “姜颜林,我可以吻你吗?” 唇齿间的温度总是高于肌肤,轻易燃起了深处的火焰。 浴室的水雾还未消散,湿漉漉的黑发,粘腻的衣服,紧贴的体温,都在不断重演。 姜颜林半眯着眼,感受着她的温度,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的黑发。 很柔顺的直发,乌黑靓丽,全然不同的触感。 一个两个,都想从她这里拿走什么呢? 姜颜林捏紧了她的头发,轻轻张口,带着一点笑意: “裴挽意,进来。” 喝醉的人到底醒没醒酒,姜颜林已经不那么在乎。 她忽然产生了好奇,那甚至藏着一点恶意。 于是她放纵了自己的身体,格外张扬地沉浸在逐渐疯狂的失控里。 裴挽意起初有些迟缓,像在反复确定着什么,又或者意外于她的转变。 “你是不是也偷偷喝了酒。” 缓慢的浅深不一中,她咬了咬姜颜林的脖子,低声问。 姜颜林抱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你不了解我。” 她说着,抬腿勾了勾她的腰,挑衅般反问: “还是说你喝了酒就没力气?” 姜颜林自然是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从浴室到卧室,她没有一刻钟是喘过气的。 裴挽意的头晕仿佛不治而愈,但也好几次没看清地方,撞得胳膊都青了几块。 姜颜林不耐烦了起来,一把将她推倒,坐在了她的腰上。 她拽起裴挽意的手,漫不经心地问: “找得到吗?要不要姐姐教教你?” 裴挽意的反击毫无声息,她却忍住了声音,笑得更肆意。 “别停,弄不出来今晚就别睡了。” 到了后半夜,裴挽意真的开始怀疑姜颜林是不是喝了酒。 但几次接吻都没有尝到酒味,想来国内也不太可能吃别的东西,只能排除一切外部因素的影响。 裴挽意忍不住问:“你生理期什么时候?” 坐在她怀里的人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笑着问: “生理期你就不敢了?” 裴挽意眯起眼,直觉她有些不太正常。 但还是被这句话引得脉搏加速了几个节拍。 太过外放的这具身体,实在是很容易勾起那些隐秘的冲动。 ——是你不了解我。 这句话在脑子里回放了好几次,让裴挽意无法不在意。 她的确不了解姜颜林。 哪怕两人已经做了这么多次,对彼此的认知也只停留在最浅显的那一层。 裴挽意以为,最起码她是知道床上的姜颜林是什么模样的。 那些被逼迫到绝境也不肯释放的点点滴滴,和那被掌控所有却决不低头求饶的模样,总让人食髓知味,难以戒断的上瘾。 可直到现在,裴挽意才发现,姜颜林还有更多的内里,被她藏得严严实实。 就像个身怀珍宝的人,防贼一般严防死守。 她在此时此刻,才向裴挽意掀开面纱的一角。 却让人更加的,看不分明。 裴挽意看着她含笑的眼睛,逐渐的,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姜颜林挑了挑眉,张口就要讥讽她一句。 裴挽意却已经醒了酒,难得认真地问了句: “姜颜林,你是不是以为,我找你就是为了跟你做。” 坐在她身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来,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你在说什么扫兴的话。我让你进门,就是我想和你做。” 最后,她这样轻声地避开了话题。 裴挽意扯了扯嘴角,片刻后,她一个翻身,将怀里的人压在了身下,毫不费力地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我想吻你,就是单纯的想吻你。” 裴挽意才不管她要不要听,目光相接的瞬间,那拉扯了一整天的情绪已经忍无可忍。 姜颜林躺在床上,缓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其实很喜欢裴挽意的这点“粗鲁”,会让她的身体很快有回应。 大概她们真的很契合,起码在性这件事上。 于是姜颜林抬起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轻轻蹭了蹭。 “我也一样,也想吻你。” 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手指却一点点试探在那危险的边缘。 裴挽意的身体很匀称,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纤细的地方也不羸弱,充满了力量感的线条摸在手中的感觉,是光滑而又结实的。 姜颜林一直很想对她做点什么,才好在这具身体上也留下自己的勋章——落款来自最刁钻的美食家。 但这么多次的纠缠下来,姜颜林也隐约察觉到,裴挽意是不会轻易让出掌控权的。 所以姜颜林一直很识趣,没有做任何会扫兴的举措,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她向来尊重对方的意愿。 除了现在。 裴挽意没有拦着她,只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姜颜林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没有征求意见,便越过了那条线。 直到触碰了边缘,裴挽意才冷淡地开口: “你现在进去,我也不会有感觉。” 姜颜林不以为意地问: “为什么?嫌我技术差,你这判断是不是下得太早了点。” 裴挽意感受着她毫无停顿的动作,直到彻底越界。 姜颜林抬起眼,略带挑衅地看着她。 裴挽意却早已没了那点兴致。 她松开按住姜颜林的手,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因为我从来没有过高潮。” 第29章 反攻一下以示敬意(三章合一) Chapter 29 在这件事上, 裴挽意并不避讳。 但她也不会在任何时候主动提及。 因为带来的只有好奇的追问,和各种自以为是的跃跃欲试。 ——总有人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能“帮助”她不治而愈。 于是渐渐的, 裴挽意在筛选机制上有了明确的方向和范畴。 不让碰的,只想碰她的, 统统都过滤掉, 省去了一大堆麻烦。 久而久之,裴挽意也就习惯了对方是彻头彻尾的“枕头公主”, 只想躺着等她服务。 这也没什么不好,裴挽意虽然没有过高潮, 但正常的快感并不少。 她和大部分人都有着一样的本能, 只是始终维持在一个平稳的阈值区间,在温和的半山腰点到为止,从不会更上一层。 也并不那么渴望更上一层。 所以裴挽意其实也清楚,比起身体上的那部分欢愉,她得到的更多是精神层面上的起伏。 但越是精神层面的快感, 就越是奢侈品。 身体的欢愉来得有多么容易, 大脑皮层深处的震动就有多么随性。 裴挽意从来不热衷单纯的身体关系。 她很清楚,以她的能力想要得到什么样的体验都不难。 可越是这样,裴挽意就越难以提起兴趣。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对一切蓄意的狂欢冷眼旁观。 “我就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小晴这里翻了车?” 灾难性的事件结束后,阿秋买了酒,来找她喝酒。 裴挽意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所以也没推辞。 两人坐在湖边吹冷风,城市的夜景很远, 灯火连成星海,影影绰绰。 裴挽意将机车服的拉链拉上,百无聊赖地坐在草地上,拿起酒瓶抿了口。 “你觉得小晴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答反问。 阿秋想起那小姑娘在聚会上发疯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天本来是个很热闹的场子,小诺最近好不容易能有个开心点的时候,大家都约好了不醉不归,来的人不是朋友就是熟人,难得的轻松畅快。 阿秋还和裴挽意一起准备了个大蛋糕,打算零点的时候推出来。 结果那个蛋糕刚一端起来,就被冲进来的人撞到了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阿秋当时看着自己的手,人都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向冲进来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随手拿起一瓶红酒,就往最近的人身上泼。 那时裴挽意在外面接电话,拿着酒瓶撒疯的人没找到她,一遍一遍歇斯底里地问:“裴挽意呢!叫她出来!” 阿秋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她要干什么,连忙冲过去制止她,但情绪完全失控的人根本听不进任何话,直接砸烂酒瓶,用那尖锐的玻璃对准他。 “庄明秋!你也是她的姘头是不是?!” 她已经是彻底的无差别攻击,阿秋没有办法,只能让朋友立刻疏散人群,随时准备看情况不对就报警。 小晴身形很瘦,个子也不高,留着小男生的发型,穿着打扮和声音都有些中性化,以至于在场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成了行凶的男性,吓得不敢逗留,在慌乱中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只有阿秋在不断地转移她的注意力,试图控制她,但却找不到时机给裴挽意发消息让她快走。 这种情况下,小晴只要看见她就会更加情绪失控,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天不遂人意,在阿秋心急如焚的时候,最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裴挽意推门而入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小晴看见了她,一瞬间反而安静了很多,那张情绪崩溃的脸上不断流着眼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挽意扫了眼她手里拿着的碎酒瓶,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像是毫不在意,又或者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李雨晴,我以为我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她走上前来,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再前一点,就能被随时可能暴起的人刺伤。 阿秋不停给她使眼色,想让她别再在这个时候刺激小晴。 裴挽意却看着面前的女孩,又问了一次: “还是说,你觉得我哪句话没说明白,你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小晴扔掉了手里的碎酒瓶,忍不住哭喊道: “我都说了!我不会再做了,我不会了!” 她几近疯狂地哀求着,翻来覆去的几句话都是颠三倒四,没有重点。 而这些话,裴挽意早已经听腻了。 “你跟踪阿秋,跟踪小诺,跟踪我所有的朋友,无时无刻不在打探我在什么地方,身边的人是谁。” 裴挽意实在厌倦了重复这些话,却不得不再说最后一次。 “你不断在我面前挑拨我和朋友的关系,想要我跟所有人断绝往来,最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你一个人过,除此之外别干任何事情。” 裴挽意看着泪流满面的人,已经无法再生起半点情绪波动。 “李雨晴,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机会了。你骗我多少次,你自己数得清楚吗?” 小晴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做了,我真的不会了,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为什么!” 阿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情也很复杂。 他比所有人都更早认识小晴,也是第一个察觉到她在裴挽意面前撒谎无数的人,所以小晴很怕和他碰面,生怕被他揭穿谎言。 但后来这种惧怕,也被扭曲成了一种嫉恨。 她甚至嫉恨他和裴挽意的关系好,占用了裴挽意本就不多的时间,最后干脆也把他当作假想敌,一起无差别攻击。 裴挽意对她的眼泪和哀求都已经无动于衷。 “你在学历上骗人,在家庭背景上骗人,在我面前你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我原谅你了,因为你说你只是太爱我了。” 小晴看着她,连哭声都小了一些。 裴挽意很累了,长话短说道: “直到最后我发现,你的爱让我很窒息,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也不喜欢你了。” 她看着还想再说什么的小晴,冷淡地说了最后一句: “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的朋友,如果你不想再多一个案底的话。” 这话实在绝情,连阿秋都忍不住侧目。 但他也明白,裴挽意已经很留情面,否则就前面那几件事情,都够小晴喝一壶的。 这件事最后没有报警,以小晴自己主动离开作为结束。 当时在聚会上的朋友们也都纷纷发来关心,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想打探细节。 阿秋统统都挡了回去,只说是对方年纪小,心理疾病严重,已经和平解决。 但他们谁都拦不住消息传播出去,成为了不少人的茶余饭后谈资。 事件的余波将会持续多久,阿秋不知道,只能等待慢慢平息。 而裴挽意看起来却不怎么在乎,该上班就上班,该聚餐就聚餐,一如既往的忙碌。 阿秋知道她是个很能藏住事儿的性格,谁也猜不透她的想法,看不穿她的心思。 她刚来这个陌生的环境小半年,最熟悉的朋友都不在这里,家里人就更别提了,不添乱就不错了。 于是左思右想,还是主动来找她喝酒,哪怕陪她说说话也好。 好在裴挽意也算领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闲聊作伴。 “我以前觉得小晴是个挺好的孩子。” 阿秋比她们大挺多,以前也从事过教育行业,总有下意识照顾年轻人的毛病,尤其是问题少年,他实在见太多了。 “虽然她内向,自卑,想法偏激,但她同样也很有共情能力,很体贴人,会拼尽全力对一个人好。” 阿秋回忆着当初对她的印象,最后叹了口气: “但她最后变成这样,的确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裴挽意单手靠在膝盖上,手里的烟快要燃尽,她却没怎么在意。 “她会变成这样,多少也有我的责任。” 阿秋听见这句话,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裴挽意这么高傲的人,永远不会主动承认这些。 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可能只有一方存在问题。 裴挽意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笑了一声。 “我不承认,不代表我心里没数。” 她清楚很多问题的存在,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存在。 只是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才终于认清现实,不得不断臂求生。 起初对小晴的好感,不过是对方察觉到了她的一些想法,主动为她献上了能填补空缺的情绪价值。 初来陌生的环境,有个理解你的人主动给你想要的,自然聊胜于无。 所以后来发现小晴的谎言一个接一个时,裴挽意也觉得无伤大雅,选择了原谅。 小晴的所有谎言都源于她的自卑。 她没有父母,从小就在孤儿院和各种救济站辗转,没能好好念过书,还被黑心的老板签了卖身契,长达七年没有拿到过一分钱工资,待遇只有员工宿舍和每日的三餐。 但她有一颗很敏感的心,懂得察言观色,善于观察他人,分析需求。 靠着这点本领,她在网上熬夜做代练陪玩,也赚了一些能当生活费的补贴。 后来她拿到辛苦赚到的每一笔钱,都会花三分之二给裴挽意买一些毫无实用性的礼物。 ——比如一捧九十九朵的红玫瑰。 裴挽意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她蓬勃又纯粹的爱意。 所以每一个谎言的浮出水面,震惊,荒谬,难以置信的最后,裴挽意还是选择了再给一次机会。 像这样艰难地活在世上的人,生来就一无所有的人,已经把仅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双手奉上,献给了她。 裴挽意无法不对她恻隐。 但其实在种种恻隐的背后,在一次次原谅的表层逻辑之下,裴挽意又何尝不明白,她们只是一段强求的苦涩纠葛。 裴挽意的世界太大,小晴的世界太小。 裴挽意随时会去往任何地方,为自己的前行而抛下重负。 而小晴却因为无意间卷入洗钱案件,被迫背上了案底,连这个城市都不能离开。 桩桩件件,都不断在提醒着她们两人,这是多么阴差阳错的耦合。 于是在裴挽意自己还没能察觉的时候,她对这段关系的审视就已经在小晴心里留下了痕迹。 自卑而敏感的种子,被浇灌了得失与惶恐的泉水,开出了黑色的疯狂的花。 她一天一天走向失控,一步一步更加歇斯底里。 也终于让裴挽意明白,自己的一次次原谅,都只是一种不愿舍弃。 最终,便以这般惨烈的方式迎来了结局。 但即使如此,裴挽意也不会想要否认小晴给过她的东西。 那是抛开了一切物质条件,一切外在诱因的,很纯粹的东西。 在那个相遇的晚上,李雨晴当然不是第一个主动向她靠近的人。 灯红酒绿的角落,来来往往的人有太多颜色,美丽的皮囊充满诱惑,只需要一杯酒,一个交头接耳,一次眼神的融汇。 却只有李雨晴给了她一杯温水,拘谨又羞涩地问: “你不舒服吗?喝点热水会好一点。” 后来的裴挽意也有些好笑地想,原来自己的落寞在某些人眼中,是这么一目了然的形状。 她还以为自己早已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除了没有过高潮以外,称得上很完美。 但裴挽意早已经不在意这点小缺憾。 大部分时候,性对她来说不是一个高频率的必需品。 无论是空窗期,还是有稳定的伴侣,裴挽意都不会花很多时间在这件事上。 有时候伴侣过于粘人,她也会不容拒绝地定下一个“日程表”,精确到周几的几点之后,工作日和周末也有明确的不同。 但真的忙碌起来,这种日程表也没有什么屁用,她可能忽然就飞去别的国家出差,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人影。 于是长时间下来,裴挽意一个星期能有一两次的排解已经是很难得,半个月的清心寡欲更是常态。 在这样的生活节奏下,高潮的存在必要性已经微乎其微。 姜颜林对此深表质疑。 “你这样说得好像是我每天拉着你纵欲。” 两人暂时歇战,难得心平气和地靠在床上闲聊。 没办法,裴大小姐都说出那种话了,姜颜林还下得去手吗? 显得她像什么人渣变态一样。 裴挽意侧躺着,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完这些不痛不痒的旧事,才感觉不久前的那些争锋相对慢慢沉淀了下来。 她享受着这一刻的难得宁静。 听见姜颜林的讥讽,裴挽意看向她,笑了一声。 “姜小姐不觉得自己很纵欲吗?” 姜颜林眼皮都没眨过,“不觉得。” 她能空窗期很久,这就是最大的佐证。 裴挽意也不跟她争论,事实如何,两人都该有点数。 ——那三个多小时,可是没有人喊过停。 姜颜林看着她的脸,距离这么近,却难得没了那些易燃的空气。 她有些庆幸,裴挽意还是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否则再继续下去,姜颜林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到什么程度。 裴挽意实在是一个很容易勾出她的欲望的人。 无论是性,还是比之更深的东西。 那些没有在小优面前,甚至也没有在祁宁面前暴露过的面目,却在面对裴挽意的时候,屡次踩在了失控的边缘。 赛可曾经观察过姜颜林一段时间,才略带小心翼翼地问: “姜颜林,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发泄情绪?” 赛可是个很敏锐的人,除了在韩叙那里短暂地失明了一下以外,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一针见血的。 就像她以最快的速度理清了韩叙的目的是绿卡,也多少看破了姜颜林没说过的,她和韩叙的主仆关系。 而姜颜林在朋友们面前的情绪稳定,很多人都当作是她云淡风轻的性格特性,不会去分析太多。 唯独赛可,不这么认为。 但赛可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她绝不会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更不会贸然说一些越界的、令人不快的话。 这也是她生存的能力之一。 赛可知道,哪怕不说那么直接,姜颜林也是能听懂的。 姜颜林同样明白,她的善意提醒,源自于那段时间自己的状态已经很不正常。 而她的反常,通常都表现在过于正常的状态里。 在去年的圣诞节之后,姜颜林终于下定决心戒酒。 林小七觉得是件好事,虽然她自己做不到,但是朋友少喝点酒也是好的。 赛可却好像猜到了一点原因,给姜颜林寄了几瓶珍藏的酒,附言:看到这些酒了吗,明年的圣诞节要是想喝了,再打开。 姜颜林有些惊讶于她的洞察能力,又动容于她的无声体贴。 ——原来真的有人能在她最正常的状态下,明白她有多讨厌圣诞节。 和赛可她们第一次线下聚会,就是在去年的圣诞节。 林小七因为种种原因,已经三年没回国,而赛可是个妈宝女,哪怕机票再难买,也一定要回家过年,和她妈妈一起住个十天半月再走。 大家选了个都有空的时间,最后定在了圣诞节。 有朋自远方来,当浮一大白。 姜颜林和赛可不动声色地统一战线,逮着迟到了短短两分钟的林小七,给她灌了个头晕目眩。 所以后来的事情,林小七毫无察觉。 “你这发色真好看,像我大二的时候暗恋的那个学姐,也是这种蓝。” 赛可摸了摸姜颜林最近染的头发,饱和度很低的雾霾蓝。 姜颜林很自然地靠在她身上,随她怎么摸。 醉意上头之前,酒精过敏的身体已经开始泛红,烧了一腔温度。 赛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些眼波流转之下,空洞的底色。 于是她轻声问:“姜颜林,你还清醒吗?” 姜颜林并不想清醒。 她只觉得外面很冷,这里很暖和,所以不想动弹,不想松开。 赛可又问: “刚刚那两个男生是来找你的吗?” 姜颜林想了半天,才随口回答: “不记得了,可能是我同时约了出来,撞到一块了吧。” 好巧不巧,那两人互相认识,场面一度有些微妙。 姜颜林毫无压力地装不认识他们。 圣诞节的邀约实在太多了,随口答应下来,又忘记的,也很多。 但她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生气。 横竖不过是工具,一茬又一茬的报废,不值得花时间修复。 姜颜林也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功利的。 是从怎么也躲不开纷纷扰扰,所以顺势而为。 还是说她也想看看,这些空无一物的人到底能丑态百出到什么地步。 “昨天我还删了个泰国人。” 姜颜林靠在赛可身上,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地笑。 “他那点心思都藏不住了,还以为能PUA到我,我就想看他到底能有多蠢,结果发现也就那样。” 姜颜林说着,头有些晕,缓了一下才压住那点翻涌的感觉。 赛可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你最近有点高度消耗你自己了,这样只会更累。” 忙到不能停歇的工作,见缝插针的打游戏和聚餐,牵扯不断的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她连轴转着,好像要把自己最后一分钟时间也给挤压干净才肯罢休。 很多朋友看不出来,就连关系很近的林小七也没意识到问题。 但赛可看着她,却感觉看到了一个压迫自己到了极限的人。 “你为什么这样对你自己?” 借着酒意,她说话也摒弃了迂回。 “你明明就不喜欢做这些事,你连这些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为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 喝醉的人,似乎没有把这些话太当回事。 就好像她耍着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玩儿,真的是她无聊的乐趣一样。 但在这之后,一直到聚会结束,姜颜林都没再靠在赛可的身上。 圣诞节结束的第二天,朋友们在群里打视频聊着天,约下一次喝酒。 姜颜林进来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却丢了个很不平静的宣言。 她要开始戒酒了。 “不是好东西,早戒了早好。” 说完这些,她就挂着视频继续忙工作。 赛可没有提过一次那天晚上的对话,只给她寄了那几瓶酒。 姜颜林把这些酒珍藏进了柜子里,她知道,自己也许再也不会打开它们。 可没了酒精,没了那些无聊的恶作剧,姜颜林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发泄途径。 于是就把自己塞进工作里,没日没夜地努力,一件接着一件,不给自己休息。 身体和大脑都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消解情绪。 哪怕她明白,这种方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消解。 而是让它们一点一点,沉入了幽深的池底,狡猾地等待着下一次的沸腾。 姜颜林锁了酒柜,不打算再给它们这种机会。 陈语然很喜欢在深夜给姜颜林打电话,将那些破碎的心情一一道出,她知道,姜颜林一定能给出最好的建议和宽慰。 所以她喜欢称姜颜林为“姜老师”,像一位给她方向的人生导师。 时间久了,陈语然便忍不住好奇: “姜老师,为什么你能这么懂我在想什么呢?你是人类观察大师吗?” 姜颜林故作高深地叹口气,“这都被你发现了,是的,其实我是神医,专治你这种有问题的小孩。” “我才不是小孩。” 陈语然不高兴地反驳,但她思维很跳跃,马上又问: “那你自己不高兴的时候,会找谁倾诉呢?” 还会有比姜颜林更厉害的人,能帮她,宽慰她吗? 答案是没有。 因为姜颜林不需要被医治。 再好的心理医生,也无法在一场对话中突破她的防线,反而会被她抓住破绽,反客为主。 给了钱还要陪对方聊天,这种事情姜颜林在二十岁那年做过一次后,就再也不去犯傻了。 陈语然还不明白“久病成医”,只向往着有一天能成为姜颜林这样的人。 姜颜林却觉得,她这样就很好。 有个朋友总跟姜颜林抱怨他的妹妹,“好吃懒做,没点责任心,也没有一技之长,跟你真是差远了。” 姜颜林却笑着反问了一句: “这不正好说明,她过得很幸福吗?” 好吃懒做是因为有人替她勤劳,没有责任心是因为闯了祸有人兜底,没有一技之长大概率是你们这些长辈宠着她,让她没有对未来的焦虑。 朋友那时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只希望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姜颜林却不喜欢无忧无虑。 呆在舒适区太久,人的惰性就会侵蚀大脑,贪图安逸。 但她也明白,在苛刻自己这件事上,她做得总是很出格。 那些从来没有得到过释怀的愤怒,那些无处伸张的恨意与憎恶,那些再也没有收信人的哀怨与思念,都沉甸甸地装在她的心脏里,每一个切面,都黑成一团火焰。 该不该宣泄,如何宣泄,从中学时代就学会了闭上嘴不为自己辩白的小孩,已经不记得告状的格式与字眼。 “他们辱骂我,欺负我。” ——全学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欺负你一个? “他们欺骗我,辜负我。” ——还不是因为你太蠢了,这种人都信。 “他们追求我,再抛弃我。” ——反省一下你自己的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他们抹黑我,中伤我。”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自己太张扬了能怪谁。 套公式是最简单的答题方式。 姜颜林学得太努力,也学得太彻底。 唯一没能学会的,就是向任何人低头示弱,跪地求饶。 不要辩解,那是讨厌你的人等待你跳下的自证陷阱。 不要委屈,那是最得不到理解的憋屈。 不要后退,那是你拼尽全力才为自己挣来的一亩三分地。 不要认输,在这世界上唯一不该被你背弃的,是曾经的自己。 不要流泪。 会看不清楚谁的嘴脸是高高在上的讥笑。 姜颜林严格地执行着自己为自己定下的规则,直到它们成为本能。 但她依然看得见,在躯壳的深处,还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想要烧光一切,想要烧灭每一个自我。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累了。 “姜颜林,你为什么一直沉默。” 侧躺着的人看着她,手指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她的长发。 姜颜林抬起眼,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面前的人又是谁。 裴挽意松开了她的发梢,刮了刮她的鼻尖。 “是因为我没让你做,你不爽了吗。” 姜颜林冷笑了一声,“我没有那么纵欲。”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带着点调笑,轻声道: “是吗?可是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我今天就被做死在这床上。” 姜颜林知道刚才的自己有些失控,裴挽意忍到现在才说,也算好脾气。 思绪在唇边徘徊了一圈,最后姜颜林还是吞下了解释。 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面前的人却忽然道: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 姜颜林愣了下,没太明白这句话。 她抬起眼,看向裴挽意,无声地问询。 裴挽意的黑发还半湿着,凌乱地落在她的脸上,肩上,床单上。 初见时是张扬傲慢的一张脸,总没什么情绪在眼里,此时却因为在月光下无言地注视,给人一种温情的错觉。 她拉住姜颜林的手,缓慢地,温和地,让那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姜颜林有一瞬间没能回过神。 裴挽意的笑意只在眼底,她勾了勾唇角,声音好似蛊惑: “你想对我做的,现在可以做了。” 掌心的触感是柔嫩的肌肤,光滑的脖颈线条优美,大动脉清晰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随着她的心跳一同加速。 姜颜林不知第几次在心底感叹。 ——这真的是很美的一具身体。 如此完美,却并非空无一物。 那些高傲,冷漠,不可一世,都是细腻的白玉上最精美的纹路,让摘取变得极为遥远,仿佛只看一眼,已经是荣光。 可现在,她就在自己的掌心里,唾手可得般,展现着致命的脆弱。 “裴挽意。” 姜颜林的黑色眼眸看着她,轻飘飘的语气。 “你真的很会勾引我。” 裴挽意的笑一点点蔓延,眼角上扬,唇齿一开一合。 “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呢。” 姜颜林微微收拢手指,大动脉的脉搏在掌心里清晰得前所未有。 雪白的脖颈,乌黑的长发,鲜艳的嘴唇,像夜幕里的梦魇,笼罩心神。 姜颜林温柔地问她: “你可以自己张开腿吗?” 被扼住脆弱的人只笑了一声。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 姜颜林的确被她取悦到了几分。 “好乖,要奖励你一下。” 她说着,手指的力道加深,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身下的人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在那临界点到来前,漫长的折磨夺走了氧气,眼前的双唇微微张大,好看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瞳孔一瞬扩大,泛红的脸和眼角都让那熊熊火焰愈发高涨。 姜颜林加深着力道,俯身吻了吻她。 临界点的顷刻,她长驱直入地攻占领地,吞下了所有的反应与呼吸。 裴挽意睁着眼,抬手环抱住了她的腰肢。 窒息夺走了一部分,又带来了更多。 眩晕,缺氧,酸涩,肿胀,逐渐失控的脉搏,和她温柔又有毒的唇齿与液体。 这一刻,裴挽意欣慰地想。 难怪她们如此契合。 ——姜颜林,你终于还是被我抓到了。 在这场蓄意已久的交锋中,裴挽意始终知道,自己的筹码是什么。 姜颜林看她的眼神有多么不清白,而她又何尝不是一路货色。 所以不动声色,所以难以抵挡,所以火星乍燃。 裴挽意已经坐上了这张一对一的赌桌。 她的胜负欲,她的征服欲,她的一切隐秘的渴望,都不允许姜颜林提前下桌。 想都不要想。 这算几分冲昏头脑的情意呢? 裴挽意已经不那么在意,她甚至未曾去思考过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会得到。 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通过什么样的途径。 耐心的资本家,只在意达成目的这一个结果。 所以那些弯弯绕绕的过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出局者,实在不该让她产生多余的情绪。 裴挽意无法控制自己贪得无厌的本性。 好在,她还有一个清醒的脑子,在不断提醒着她。 ——是人就会有需求,需求便是弱点。 姜颜林的弱点是什么呢。 也许现在的裴挽意,还不得要领。 但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下限。 “嘶”的一声,吃痛的人仰起头,看了过来。 姜颜林毫无愧疚感地抽回手指,看了一眼。 “这两天忘了剪。” 裴挽意不得不回以一句: “看得出来你业务不怎么熟练了。” 姜颜林觉得她在免费找骂,索性笑了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的确没有裴大小姐熟练。” 她说着,微微一笑。 “但是没关系,你这么闲,一定能让我熟练一下的。” 裴挽意还想抢救一下自己今后的待遇,就被捏住了软肋。 “乖一点,张嘴。” 那两根手指探入了她的口中,带着一点很浅的味道。 裴挽意张开嘴,伸舌头卷了卷她的指尖,目光投向了她那双漆黑的眼眸。 这也很好地取悦了她。 于是很快的,亲吻落在了裴挽意的额头。 “做得很好,喜欢你。” 第30章 翻译翻译什么叫吃醋!(三章合一) Chapter 30 第二天早上, 裴挽意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姜颜林借给她的丝巾。 “不喜欢?” 姜颜林端着水杯靠在沙发边,瞥了她一眼。 见裴挽意不说话,她就笑了笑: “那我还有Choker可以借给你。” 裴挽意抬起眼, 从穿衣镜里对上了姜颜林的视线。 ——这就想给她戴上狗链了。 可惜今天不行。 裴挽意系上那条丝巾,将衣袖整理了下, 随口回答: “等我过两天回来再说。” 大忙人这是又要去哪出差了。 姜颜林想着, 却并没有开口问,直起身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带下去。” 裴挽意都已经快走到门口, 闻言不由得转身往回走。 姜颜林刚把杯子放下,就被身后的人拉过去。 牙膏味的吻, 在她的力道下侵入了很长时间。 裴挽意松开她时, 轻笑了一声。 “跑腿费。” 大小姐从来不做白工。 大门的声音一开一合,脚步声逐渐远去。 姜颜林收回视线,把那点杂念甩到了脑后。 她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找到最新的文档, 开始工作。 有时候姜颜林对自己的工作状态是近乎变态的苛求。 除开副业的那些不太需要费脑子的工作, 其他时候,她都很需要最佳的工作状态。 尤其是在进行主职工作的时候。 虽然称不上焚香沐浴,但也需要让身体和精神都处于一个良好的环境,洗手洗脸,整理桌面,准备一大杯水,找到合适的音乐或者白噪音,最后再擦干净键盘, 开始进入状态。 但这些物质上能够影响的因素,称不上真正的有影响。 姜颜林在写东西的时候, 最需要的是心理上的状态。 而这些状态和正在创作的剧情是紧密相连的。 纯商业性的剧本有着一套流程化的模板,研究市场,打造时下受欢迎的主角人设和CP模式,抓住观众的爽点和痛点,再合理填充起承转合的剧情,这套模式已经是较为成熟的流水线工程。 市面上这类模板层出不穷,姜颜林最缺钱的那段时间也开了个小号去捞快钱,得益于她对市场的敏锐洞察力,和她本身具备的专业能力与天赋,几乎是一击命中,大捞了一笔。 但很快的,姜颜林就意识到,这种模式是不会长远的。 时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在市场还未严重饱和,经济还未遭受冲击和重创时,捞快钱也不那么容易。 当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其中的商机,大批因各种原因涌入市场的人瓜分着本就不大的蛋糕,那么激烈的竞争下,什么都是举步维艰。 更重要的是,姜颜林在OpenAI横空出世的那一年,就已经提前意识到,下沉市场即将是人工智能的天下。 捞快钱这条路,只能走很短的一段。 那一年ChatGPT火遍全球,姜颜林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韩叙那时还未正式结业,他的藤校院校生身份能直接申请GPT-4的API权限,于是姜颜林通过他的身份,提前得到了GPT-4的内测使用体验。 一周的反复测试让姜颜林确信,人工智能的进化是势如破竹的。 在简单的思想钢印之下,GPT-4就已经能做到模仿人类给它设置的任何人设,一问一答,都毫无破绽。 于是在测试结束之后,姜颜林毫不犹豫地再次调整了职业方向。 越是流程化的工作,越容易遭受到人工智能发展的冲击。 姜颜林花了一点时间,慢慢摒弃了所有套模板的工作,那些捞快钱的项目做完一个算一个,而主要精力则是转向了人工智能难以替代的领域。 那就是无法粗制滥造的、饱含人类精神文明的果实。 尽管全世界的文化工业都面临着流程化的发展趋势,但这世上依然还有那么一部分人,在坚持最本真的表达。 语言,文字,是亘古不变的文明基石。 而故事,是这块文明基石上刻下的、关于人类的前世今生。 姜颜林坚信,人类的创造力是没有上限的。 也绝对不会被彻底替代。 所以她不再接太多新的流水线项目,该赚的快钱早已经赚够,姜颜林调整了方向,开始一点点接洽那些不怎么赚钱的项目。 人脉和履历都是要慢慢积攒的,但能力在任何地方都是一目了然的。 姜颜林花了不短的时间,才让自己从“迎合市场”的思维惯性里解脱出来,一点点找回最本真的表达欲望,与纯粹的创作欲望。 她知道,每当自己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事,就一定可以做到。 但摒弃了流程化的方式后,骤变的难度也是肉眼可见的。 一个人的灵感与创造力并不真的源源不断,姜颜林的那些从事游戏行业的朋友告诉过她:“当项目时间紧,预算低,上面要求你一个月就要做完十倍的工作量时,你不可能再有时间搞原创。有时候领导还直接拿一个样本给你,就得照着抄呢。” 所以都是同行抄袭同行,今天你家做我家的素材库,明天我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都是打工人,每天起早贪黑混口饭吃罢了,何必斤斤计较。 姜颜林可以理解他们,但依然选择了不为这些作品买单。 就当她是那少部分的“傻子”吧。 没有灵感和创造力的时候,她会想很多办法,但绝不会拾人牙慧。 某次线上喝酒,大家聊着自己的那些奇葩经历,最后发起投票要选出谁是“奇葩经历最多的女人”时,姜颜林毫无意外地当选了。 “当之无愧哈。” 林小七笑眯眯地吐槽她。 姜颜林对此接受良好。 她甚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一个人为了写医院的味道,就跑去急诊室外面坐一下午。 为了写欲望与性的温度,就大白天拉上窗帘在电脑面前自我探索。 为了写恨意与绝望,就翻出埋藏多年的最深的伤疤反复品鉴。 为了写挥金如土的畅快,就用一周去陌生的城市眼睛也不眨地刷卡。 为了写支配者与臣服者的绝对关系,就花费一年时间养了条忠心耿耿的狗。 那么再奇葩的经历,都是有价值的。 姜颜林始终对自己保有一部分的冷眼旁观。 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具实验容器,贪婪地吸收着无形的能量,最后满载而归,再将那些能量转换为有形的价值。 这些价值,会跃然纸上,拼凑成了她向这个世界发出的一声声无言呐喊。 多年以来,姜颜林就是这般用自己的血和肉,写着她的故事。 于是只要她还有血有肉地活着一天,她的灵感就不会枯竭。 但也并非所有的奇葩经历都能作为素材,写进她的故事里。 黎匀橙曾经邀请过姜颜林,想和她一起在油管做一档新的访谈秀节目。 每一期都邀请一位熟人或朋友当嘉宾,就像《艾伦秀》那样的聊天形式,但话题和内容绝不会那么官方,而是极尽的爆点和没有下限。 姜颜林很意外,因为这的确也是自己想过要做的一件事,只是谈话形式和平台媒介有些差别。 没想到她们两个人连这方面的想法,都能高度相似。 后来因为两人都太忙碌,哪怕选定了第一期嘉宾人选,也没来得及实施计划。 姜颜林很期待这个节目能做出来。 因为第一期嘉宾的故事,实在是过于精彩。 姜颜林一直很遗憾,不能将这些素材写进自己的剧本里——因为过不了审。 只能期望于有一天能通过节目的形式呈现。 一直工作到晚上,姜颜林检查了一遍已经完成的部分,稍做修对之后,就选择了下班。 黎匀橙的电话突然打过来,说她已经订好了来中国的机票。 “这么快?” 姜颜林总感觉她说这件事才没几天。 黎匀橙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已经开始刷社交媒体看网红店了,势必要在这一趟拍十几个G的素材才肯罢休。 “姜颜林,快给我介绍女人,我要女人!” 她在电话那头鬼吼鬼叫。 姜颜林思考了一下,最后道: “不太行,我认识的不是有对象,就是和你同类相斥。” 黎匀橙喜欢那种成熟的年上,最好还是有点坏女人的气场的——可见初恋对人的审美具有一定影响。 赛可其实还算符合这个条件,因为现实里的她是个十足的姐姐气场。 但很可惜,赛可已经心无杂念,一心想着备考上岸,今年怕是连回国的时间都够呛。 黎匀橙叹了口气,幽怨地说了句: “我就不该问你,在你身边的多半都已经被你钓成翘嘴了。” 姜颜林义正词严:“别造谣。” “怎么造谣了?你敢说你没跟那个大小姐上床?” 黎匀橙一想到自己还在“性无能”,她都又吃上了,就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姜颜林直接转移话题: “酒店订了吗?暑假快结束了,你等降价了再订比较划算。” 黎匀橙立刻上当,开始看起了酒店住宿软件。 姜颜林和她闲聊着,顺便就做了健身餐,慢慢吃完。 两人平时不常打电话,但一聊起来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都能打好几个小时。 “对了,陆斯恩说他也要来,好像有个音乐展会要去看。” 反正也在聊这个话题,黎匀橙征求了同意后,就在群里打了语音,让陆斯恩也加入了通话。 “嘿,晚上好。” 不算陌生的声音,一开口就是字正腔圆。 姜颜林再次感叹了一下人与人之间的奇妙连结,因着黎匀橙的关系,倒是对他不再那么客套。 “听说你也要来国内,巡演忙完了吗?” 姜颜林说着,拿起餐盘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洗碗。 陆斯恩那边刚到中午,也在吃午饭,闻言回答: “对,有个老朋友回国参加展会,我过去看看。原本我也是在受邀名单的,但时间太紧了,只能去看看热闹。” 姜颜林想起了才接的那个配音活,就顺口问了句: “是那个本地的音乐展?” 陆斯恩有些意外,“就是那个,你感兴趣的话我这里还有票。” 黎匀橙怎么能错过这种热闹,连忙说: “我也要我也要。” 她这么说了,姜颜林自然不能再推脱,于是门票的事情就定了下来,陆斯恩说会发电子票领取码给她们。 姜颜林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去,但还是谢过了他。 黎匀橙又拉着陆斯恩问了一堆音乐展的事情,她对各种没接触过的领域都很好奇,也是职业病的一种表现。 短短几句话下来,她就已经决定多做一期逛展会的视频,反正素材是从天而降的,不做多可惜。 姜颜林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倒是也有了点兴趣。 直到陆斯恩说了句: “凯尔特风格和爵士风格在同一个展区,到时候我朋友的开幕式演出就在这个展区,她的作曲水平很厉害,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 黎匀橙一口应下,姜颜林却没有说话。 后面两人又聊起了旅行的其他安排,黎匀橙在马来西亚,入境中国能免签十五天,她打算直接玩够了十五天再走,时间很充裕,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多。 陆斯恩还约了朋友打球,能挪出来的时间不多,就只跟她约了两天的出行。 “你打什么球?” 黎匀橙好奇地问。 “网球,是不是看起来不像。” 陆斯恩笑着说。 他一个钢琴师,平时最大的爱好竟然是运动,还是这么激烈的硬核球类运动。 不光是黎匀橙,姜颜林也有些意外。 “不怕伤到手吗?” 黎匀橙是真的很好奇。 陆斯恩笑了笑,“习惯了就好,我会戴防具做好安全措施。” 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道: “其实巡演是很费体力的,出差,长途航班,排练和正式演出,都是巨大的体力消耗,我周围的朋友和同事都在健身,像刚刚说的那个朋友,她就也会打打球来保持状态。” 黎匀橙感兴趣地问了句: “你朋友是女生吗,直不直?要不介绍给我。” 陆斯恩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我只知道她谈过男朋友。” 他略表遗憾地说。 黎匀橙顿时翻了个白眼,再也不提这一茬了。 一些旅行的安排商量得差不多之后,陆斯恩的午休时间也结束了,他道了一声别,就挂了电话。 姜颜林已经在准备打卡HIIT,刚想挂电话,就听黎匀橙问了句: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不喜欢陆斯恩?” 姜颜林不意外她的敏锐,但也只说了句: “没有,他人挺好的,我只是在想工作的事情。” “少来。” 黎匀橙在这方面总是很有洞察力。 “你从刚才那个打球的话题开始就不对劲了。” 姜颜林伸展了一下身体,做着热身活动。 闻言她叹了口气,说: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希望我想多了吧。”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姜颜林也清楚,自己一点都没有顺着那个念头往下想。 不想去想,也不该去想。 最好趁早打住。 黎匀橙听着她的反应,也多少猜到了一点跟什么相关。 “你现在还在戒酒吗?” 她难得正经地说话,心思敏感的人,往往都有很多层保护色,而黎匀橙的保护色就是大大咧咧。 姜颜林抬起腿,做着拉伸,轻喘了口气之后才回答: “最近喝过两次,但就一口吧。” 黎匀橙直接反驳:“这算什么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根本喝不醉。” 姜颜林有轻微的酒精过敏,但她喝多了也只会不舒服,想吐出来,意识却保留着最深层的清醒。 清醒地感受着自己在醉意里的所作所为。 这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最起码姜颜林清楚,酒精只能让她松懈一些,但不会让她彻底失去理智。 黎匀橙叹了口气,“你换个方式吧,酒确实不是好东西,只要你不杀人放火,不伤害你自己,做什么都行。” 姜颜林难免想到了裴挽意。 昨晚上的荒唐结束得很点到为止,但已经足够让姜颜林意识到,裴挽意会让自己有什么样的冲动。 在让渡掌控权之后,姜颜林很是感受了一番她的温顺和讨好。 但姜颜林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假象。 卖乖的人的脉搏跳动着,仰头时的青筋凸显,温度的攀升和力量的失控,都让姜颜林知道,这是一只伪装成小狗的凶狼。 所以才会格外的,意犹未尽。 在小优的身上,以及某个连名字都快忘了的前女友身上,姜颜林是拥有完全的掌控权的。 但她精确地控制在了那条界限,掌控但不操控,支配但不榨取。 小优很喜欢姜颜林的温柔,每一句命令都在最温和的口吻里道出,让她面红耳赤,却又情动。 姜颜林愿意这样满足她,但同时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同等的回馈。 她不会因此而感到不满。 因为比隐秘的渴望更危险的,是小优的精神状态。 ——有的人一旦迈过了那条界限,就会失去“玩家”的资格,再也回不来。 裴挽意似乎是不同的。 姜颜林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那像是同类,像是异类,又或是互相拉扯的一团矛盾体。 这样混沌的、仿佛叠加态般的黑洞,究竟是酒精的替代品,还是更为危险的毒药呢? 姜颜林已经开始,充满期待。 和黎匀橙的通话结束后,姜颜林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做了一整套护肤,就躺上床准备休息。 她这几天的纵欲虽然不是主动的,但也已经影响了生活作息,姜颜林打算趁裴挽意最近不在,赶紧调整回正常。 抱着这样的念头,姜颜林很快就有了困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一通语音突然打进来,把她活生生从梦里扒拉出来。 姜颜林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 她手机都开了免打扰,怎么可能有语音的铃声。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铃声不是从手机里传来的,而是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忙完工作的时候,她好像忘了关电脑。 不同的软件的来电铃声不一样,姜颜林听出来了这是哪个软件的铃声,而现在这个时间点,会用这个软件给她打语音的人,貌似只有一个。 念头在“装没听到”上面盘旋了好几次,最后姜颜林还是从床旁边拿起手机,打算从手机端上接语音。 但她刚拿起手机,解锁屏幕,铃声就已经超时断掉。 姜颜林看着对话界面半晌,叹了口气,手指点了右上角的通话键,回拨过去。 这一次,那边接得很快。 “喂?”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时间刚过十一点,那边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区,打电话之前倒是不考虑一下时差的。 裴挽意的声音传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聊后,裴挽意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麻木: “我好崩溃。” 姜颜林顿了顿,问: “出什么事了?” 裴大小姐毫无情绪地回答: “我家被淹了。” “……?” 姜颜林的瞌睡醒了一大半,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到电脑桌前。 “你那边下暴雨了吗?” 她打开网页搜了下新闻,这么严重的洪灾一定是大范围的影响,恐怕已经登上热搜了。 裴挽意却没什么力气地说了句: “没下雨,我住顶楼。” 姜颜林动作停了下来,很有耐心地问: “那你家里为什么会被淹?” 总不能是海啸吧,那直接不用抢救了,等死吧。 裴大小姐那边传来一点水声,像是在拧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平静到了一种境界,略显麻木。 “因为我太累了,想睡前泡个澡,就给浴缸放着水,然后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颜林:“……” “我真没想到这浴缸放水的速度这么快,等我出来一看,水都漫过脚背了。” 裴挽意说着,平静中带着点淡淡的死意。 “我已经清理了两个小时,还没擦完。” 擦得完就有鬼了。 “把你地址发我,我查一下附近的维修公司。” 姜颜林说着,等她发过来了一看,就知道多半找不到了。 那边一样是晚上深夜,但生活的便利性远远低于国内。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打开Google搜索,看看有没有网站接单服务。 “你是一个人在那边吗?” 她一边搜索,一边问。 裴挽意还在擦地板,回了句: “一个人,这是我租的工作室,我得原封不动给人还回去。” 要是她自己的房子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忙慌了。 姜颜林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们这些有钱的富二代搞砸了都是用钱摆平呢。 但她这会儿也没时间多想,看了下网站找维修工的详情后,就放弃了这个途径。 这个点不好找,深夜让人上门也不太安全。 姜颜林想着,把语音静音,用另一个手机给同样在那边的本地朋友打了个电话。 等她简短地说完情况后,朋友也觉得头疼。 “这个点找不到维修公司的,我们这边晚上是十点过就基本全下班了,那种24小时的公司很贵,她这个程度也用不着。” 朋友问了大概在哪个区和街道,就说了句:“好像就在我家附近,那边是富人区啊,你让她找物业管理看看有没有能处理的工具,没有我开车给她送过去吧。” 姜颜林连忙道谢,挂了电话之后,拿起手机开麦跟她说了情况。 裴挽意大概是累得脑子都停摆了,听完也没有任何意见,拿着手机下了楼。 她没挂电话,姜颜林甚至能听见她的脚步声,和电梯的播报声音。 等裴挽意下了楼,姜颜林就听见她十分平静地和物管对话的声音。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 “您说。” 物管小哥很敬业。 裴挽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 “我家里被淹了,你这边有什么工具或者解决办法吗?” 物管小哥的声音卡了一下,“被,被淹了?” 姜颜林险些笑出声来。 她甚至能想象对方的表情有多么诧异和震惊。 这大晴天的,楼下都没被淹,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裴挽意一点力气都没有,十分平静地讲了具体情况。 物业小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那您稍等一下,我去找找工具。” 几分钟后,裴挽意拿到工具,总算是有了一点收获。 她直奔楼上,继续和满地板的积水作斗争。 姜颜林给朋友发了个消息,说解决了,让他不用再跑一趟,早点休息。 “替我跟你朋友说声谢谢。” 有了解决的进展后,裴挽意的脑子算是缓过来了。 姜颜林应了一声,见她还有力气继续折腾,也就没再说什么。 兵荒马乱的清理工作持续到了深夜两三点。 姜颜林中途几次睡着,又被她时不时的说话声给惊醒。 隔着手机也能感受到的崩溃,让姜颜林的耐心难得多了一些。 “你早上飞过去,忙到现在还没休息?” 姜颜林打起精神,陪她聊天,转移注意力之后难熬的时间才会过得快一点。 反正也没法睡。 “是啊,早上过来先去看了工厂,下午去当地政府办材料,晚上又见客户,忙完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工作室。早知道就直接睡觉了。” 裴挽意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拿着工具清理剩下的积水。 姜颜林听着都觉得累。 “你不会还没吃东西吧?” “没吃,太累了就想睡觉。” 但最后觉也没睡成,饭也没吃上呢。 姜颜林想了想,打开某个软件切换到了她在的地方,把那串地址复制上去,选了附近的仅剩的还开着的便利店。 随手选了两个饭团和热豆奶,以及两瓶啤酒,就点了付款。 结账的时候一看,深夜配送费远超商品费用,姜颜林才不开会员,直接刷了信用卡。 配送时间倒是比国内快很多,十几分钟后,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喊了她一声:“裴挽意。” 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人“嗯?”了一声,手机被放得有点距离,只能听见不太清晰的声音。 姜颜林只说了句:“你去楼下还工具的时候记得拿一下外卖。酒给物管小哥。” 电话那头的人片刻后才回了句: “好。” 听到答复,姜颜林才翻身躺到床上,掀起被子往身上一盖,继续酝酿睡意。 这天晚上,姜颜林始终没有问过裴挽意。 ——为什么选择了给我打电话。 而裴挽意也没有问过她。 ——为什么主动打了电话回来。 后面姜颜林真的睡了过去,再也没被吵醒。 她手机放在枕头上,麦克风没有关,平稳的呼吸声从听筒传过去,到了遥远的另一个夜里。 裴挽意洗完澡,精疲力竭地坐在沙发上时,饭团的温度已经快要消退。 她却不想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直接拆开塑料包装,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便利店的饭团,全世界都大差不差。 但她可能是真的太饿了,从第一口到最后一口,都觉得过分香甜。 一连吃完两个饭团,喝完了那杯热豆浆,裴挽意才找到了一点站起来的力气。 她回浴室简单刷完牙,拿起手机往床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海边很热,空调开得很低,她裹紧被子,伴随着电话那头的微弱呼吸声,一同沉入梦境。 第二天,姜颜林醒来时,通话已经断了。 她看了眼通话记录,发现打了接近九个小时才断掉。 但两人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姜颜林不太在意地放下手机,起床开始了自己的新一天工作。 早睡早起的作战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姜颜林也没什么挫败感,反正像她这种人,早就习惯了混乱和规律的轮换。 最乱的时候,她每天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时区醒来,又在哪个时区入睡。 好在她已经不会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四年。 下午的时候,姜颜林接到了陈语然的电话,说想请她吃顿饭感谢一下,这次保证不会再带乱七八糟的人。 姜颜林没有推辞,对陈语然这种性格来说,推辞没有任何用,反而生疏。 餐厅选在了姜颜林很熟悉的那条街道,陈语然打车来找她的时候,还在遗憾没订到那条街现在最火的餐厅。 “听说是个南美人开的,最近很火,我等了几天也订不到这个月的位置,只能算了。” 姜颜林没说什么,短期内她都不打算再去埃尔的餐厅。 ——那三个小时的晚上之后,埃尔也没有再主动给她发过消息。 姜颜林不会去探究埃尔的想法和心情,这种时候,装聋作哑是最好。 希望在彻底的隔离之后,这复杂的事情能变得简单一点。 最起码,她答应过他,以后还是朋友。 在两人没有明显利益冲突的情况下。 陈语然吃饭的时候话也不少,一会儿聊她最近在学什么小语种,一会儿分享她最近接触的新爱好,滔滔不绝,像个小话痨。 姜颜林倒是很喜欢她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一起出门不会无聊。 “……我最近在学建模,我的专业真的是毕业就失业的TOP3,不学点实用的东西我要焦虑死了。” 陈语然开学后才大二,但已经想得很长远。 她说着,拿手机给姜颜林看她最近做的建模作品。 姜颜林扫了一眼,目光一顿。 陈语然毫无察觉,笑着说: “我是跟着这个油管教程学的,教程博主的视频很一目了然,不像纯老外做的,那么复杂。虽然只有文字没有配音,但真的很好懂。而且这个也很好看,像一本书,我打算做完也去打印出来试试。” 建模行业虽然也遭受了人工智能的冲击,但到底是个精细活,依然有着不错的就业前景。 陈语然其实也不确定自己以后会做什么,反正先学着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技多不压身嘛。 姜颜林收回视线,点点头: “感觉还不错,你很聪明,肯定能学好,加油。” 陈语然就喜欢姜颜林夸自己,特别有说服力,完全不像别人的恭维。 她又翻了几张截图和视频给姜颜林看,一顿饭就在她叽叽喳喳的念叨里吃完了。 姜颜林拿着东西,说去趟洗手间,就去前台把账结了。 这餐厅不便宜,陈语然敢请,她也不能真的毫无芥蒂地吃。 等结完账,姜颜林才去了洗手间,洗手擦干,补了下妆。 夏天她都不怎么化妆,出门也尽可能淡妆,但还是会有种不太舒服的粘腻感。 姜颜林补了口红,将东西收拾进包里,就准备离开洗手间。 身后的某个隔间却突然被人推开门,动静大得让人吓了一跳,姜颜林顿时往门口退了几步,才转身看过去。 一个穿着裙子的女生满脸惊慌地走下台阶,不断回头看着。 姜颜林瞥了眼,连忙用手机打了一句话,递到她面前给她看。 “发生什么事?” 女孩看着她,惊慌的表情才稍微好一点,连忙用口型对姜颜林说: “隔壁好像有人偷拍。” 姜颜林顿了顿,无声地让她先出去,又瞥了眼洗手间内,确定没有别的出口之后,才退出洗手间,把门关上。 穿着裙子的女生还站在门外等她,姜颜林低声对她说: “你在这里守着门,我去找人来。” 姜颜林说完,飞快地扫了一圈餐厅内,就迅速锁定了一个路过的身材高大的男性。 “你好,女洗手间里有个偷拍狂,能帮个忙吗?” 她说着,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男人一抬头,看到是她,两人都愣了下。 姜颜林却松了口气,是熟人更好。 她立刻拉着他往洗手间门口走,穿着裙子的女生还在门口守着,见她带了个这么有力的帮手,也松了口气,连忙说: “里面有个变态,我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他的手机摄像头了。” 阿秋听到这里,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操起旁边的扫把,将卫生间的门一把推开。 里面的人正在扒拉那个高处的窗户,还没爬上去,就被吓得摔了下来。 他穿着一条红裙子,还戴着顶假发,乍一看还挺能糊弄人。 阿秋直接冲过去,把他头上的假发掀了,当场给他反手按在了地上。 “报警!” 他喊了一声,而姜颜林已经拨出了报警电话,对那边的接警人员快速报出地址。 一顿饭吃到最后,居然是在派出所散场。 姜颜林和阿秋以及第一个发现的女孩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 陈语然就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才连忙跑过来,说: “吓死我了,姜老师你还好吗?” 姜颜林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她一句: “我没事,发现得早。” 几个人在派出所门口复盘了一下,那个穿裙子的女孩再三谢过姜颜林,又问她加了联系方式后才匆匆离开。 陈语然也得早点回家,姜颜林替她打了车,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跟旁边的阿秋说:“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 阿秋摇摇头,“应该的。” 他见不惯这种下作的勾当,见一个就想揍一个,今天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了没给那畜生几拳头。 反倒是姜颜林,让他有些改观。 和初见时的印象完全不同,刚才的她从容冷静,临危不乱,思路清晰,还懂得利用一切资源。 再早个十年遇到她,阿秋一定要问她:“同学,来不来我们训练营?” 念头一闪而过,阿秋清了清嗓子,正要问她走哪个方向,时间这么晚了,又刚遇到个变态,他觉得怎么也该送送她。 ——好歹是朋友未来的女朋友不是。 他还没开口,手机的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阿秋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半晌才发现不是他的手机在响。 姜颜林已经接了语音来电,语气平静地问: “怎么,你家又被淹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姜颜林挑了挑眉,目光看向了阿秋。 阿秋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他就看到面前的人轻笑着说: “裴挽意说你今晚上请客喝酒,让我也去。” 阿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但他能咋办,遇到这种专坑朋友的货就认了呗。 于是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噢,是有这么个事儿,我刚想问你去不去呢。” 姜颜林闻言就笑了一声,和电话那头的人道: “你这朋友人真不错。” 一句话说得阿秋汗流浃背,一直到在老地方见到了裴挽意,都还忍不住给她一个白眼。 刚下飞机的人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怨念,反而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眼,定定地看着姜颜林,问: “你们刚刚一起吃的饭?” 那我呢? 我的饭在哪?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谨防比格犬咬人 Chapter 31 “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包厢的角落里, 阿秋凑到裴挽意的旁边,准备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这人也是真能张口就来,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快, 看她怎么下得了台。 裴挽意瞥了眼包厢的门外——出去接电话的人十分钟了还没回来。 她回头看了眼阿秋,反问了句: “你俩怎么撞一块儿的?” 阿秋一想到那事情就觉得离谱, 三言两语给她解释了一遍。 “我和我一朋友吃饭呢, 谁知道能出这种事儿,她也是胆子大, 敢一个人去处理这种情况。” 阿秋说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刚开始对她还有点误解, 是我看走眼了。” 裴挽意想到第一次聚会那天, 她对姜颜林的印象也是充满了成见。 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股隔了很远都能闻到的绿茶香。 想到这里,裴挽意扯了扯嘴角。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能装的女人了。 ——别人都在装好人,她却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你是忙完了回来的,还是临时有事?” 阿秋很好奇她这么来回折腾图什么, 两人认识虽然也就半年多时间, 但往常她要是出差,没个三五天是绝对见不到人的。 这两次倒好,不是当天一个来回,就是昨天去今天回,跟机票不要钱,精力也用不完一样。 裴挽意其实也不知道。 她就是在早上醒来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觉得很难熬。 所以用最快的速度收尾了工作,脚不沾地, 雷厉风行地赶在黄昏前上了飞机,还买了最快的直达航班, 最后一个商务舱位置。 这一路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焦灼什么。 往日可以忍受的枯燥与繁琐都变得格外让人烦躁,不想接工作电话,不想看工作邮件,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些重复又没有任何含金量的消磨上。 直到下了飞机,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空气与湿度,裴挽意才感觉那点燥意被抚平了少许。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将行李箱扔给了司机,独自一人打车到了姜颜林的家门口。 但是姜颜林不在。 她居然,大晚上的,这个时间,人不在家。 自己才走了两天。 两天而已。 裴挽意一想到上次自己出差,回来后拖鞋都被扔了,就感觉有股无名火起。 都在床上给她当狗讨好她了,还这么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想都别想,没门儿。 裴挽意看着那道紧闭的大门,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就从一众朋友里选中了幸运观众庄明秋同志——因为他最闲,退役后整天闲得发霉。 但裴挽意没想到,姜颜林就跟阿秋在一起。 她是怎么突然就跟阿秋混在一起的? 这对吗? ——埃尔才刚消停呢。 但听完他们俩刚从派出所出来的事儿,裴挽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颜林这女人,走到哪里都能陷入风波,这绝对不是受害者有罪论,而是事实。 她就不知道躲远点吗,非得去逞那个能。 上一次裴挽意其实就很想说了,只是她知道说出来姜颜林也不爱听,没必要去讨人嫌。 但趋利避害是每个人都必须要有的常识。 上次那个美日混血的玩咖男,鬼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会不会一个恼羞成怒就暴起打人,她还敢一个人去他的地盘上套话。 这次更厉害了,直接闹到进派出所做笔录。 她能保证那犯事儿的男的在里面被关一辈子,不会一出来就找她麻烦吗? 阿秋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想了半天还是劝了一句:“我觉得小姜和小晴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外冷内热,是个挺好的女孩,你要是喜欢,就好好发展,别想那么多。” 裴挽意没忍住笑了一声。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炮友关系罢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给他倒了杯酒,拿着玻璃杯碰了一下。 阿秋察觉到她的心情不佳,也不再说什么,拿起酒杯陪她喝酒。 他看着是个大老粗,实际上是个心细的人,在他退役之前认识的同事和朋友,全都想不到他是美术生出身。 和裴挽意能聊得来,也是因为志趣相投,爱画画,爱打竞技游戏,还能喝酒吹牛。 阿秋很欣赏她的优秀,也对她的经历有些恻隐。 所以他打心底里希望,裴挽意不要再经历小晴那样的感情关系。 是个人都经受不起第三次了。 “好,我知道了,别寄太多,我也吃不完。” 姜颜林低声说着,又闲聊了几句,就道了别。 她挂了电话,朝着包厢的门走去,没留意到身后路过的人也朝着这个方向,两人同时伸手去推门,撞到了一起。 “啊,抱歉。” 碰到姜颜林的女孩连忙道了一声歉,姜颜林笑了笑,把门拉开,让她先进。 “没事,你先进去吧。” 女孩穿着条白色的裙子,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几分稚嫩和朝气。 她连忙谢过了姜颜林,先一步进了包厢。 姜颜林没见过她,但裴挽意的圈子她本来就接触不多,也没太在意,跟在后面进了包厢。 今晚上小诺不在,只有阿秋叫来的朋友,几个人不是凑在一块喝酒,就是在点歌唱歌,对姜颜林来说其实有点无聊。 但阿秋刚刚帮了她一个忙,姜颜林还是愿意来他的聚会。 ——哪怕不是他主动发起的。 先一步进包厢的女孩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阿秋率先跟她打了个招呼:“宓芸来啦,好久没见你了。” 姜颜林顺着他,终于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人,正准备过去,就见她忽然起了身,上前几步走到女孩面前,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拥抱。 “宓芸,你怎么来了。” 裴挽意松开手,声音带着些笑意。 女孩腼腆地笑了笑,看着阿秋说: “今天忙完看到群里的消息,我就来看看你们,你出差回来啦?” 熟稔的几个人叙旧闲聊,无聊的聚会似乎也因为新的朋友的到来被注入了活力。 姜颜林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坐到吧台椅上看手机留言。 她出来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看手机。 陈语然到家时给她发了消息报平安,姜颜林回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 陈语然后面发现姜颜林提前结账的事情还有些生气,但姜颜林说了句下次再让她请吃饭,小姑娘就立刻被哄好了,说下次怎么也要订到那家网红店不可。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没说自己其实已经吃腻了那家店。 周围的人闲聊的闲聊,喝酒的喝酒,姜颜林闹中取静,一条一条处理未读消息。 许久没搭理的鱼又来约她玩游戏,姜颜林只回了句:“下次有空叫你。” 有回复总比没回复好,对方十分热情,看不出一点不满意。 懂事就好,懂事才能在池水里活久一点。 姜颜林想着,随手就把那几个“不懂事”到发消息问她为什么不回复的人给删了。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黎匀橙给她留了言,说酒店也订得差不多了,问姜颜林哪几天有空一起玩。 巧的是,林小七也在同一个时间给姜颜林发了消息,说面试结果还不错,起码之后有班上了。 所以她打算入职之前回国一下,之后成了社畜就没有随时回国的自由了,想回家看看家人,和朋友聚一聚。 姜颜林觉得真是赶巧了,最近好像所有人都凑到了一起。 于是她给黎匀橙和林小七都回了消息,说自己的工作时间可以调整,她们怎么方便怎么来就好。 赛可听说了这件事,羡慕得眼睛都发红。 她刚考完一门,分数不错,保守估计之后的两门考完之后就能上岸。但是重新读一门专业,也相当于再上一次大学,还得找出高中的成绩单和毕业证明才行。 赛可只能连夜给当时的国际高中联系,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最坏的结果就是亲自回国去找学校开证明。 “但愿不要。”她说着,又下线回去刷题了。 姜颜林也希望她能一切顺利,这样才对得起她没日没夜的努力。 身边的朋友们都开始了人生的新阶段,姜颜林只是在旁边看着,也感觉得到了一些能量,能让她更有力气往前走。 人活在世上短短数十载,看似很长,又一晃眼就挥霍了几分之一。但它真的是一种挥霍吗? 《重启人生》这部剧刚出来的时候,姜颜林一周一周地追完,觉得心灵都得到了洗礼。 “为什么小时候我们觉得一年很长,长大后却觉得一年很短呢?” 主人公和她的青梅走在路上,最日常的几句闲谈,留给了姜颜林最深的记忆。 “——因为小时候的一年,占了我们的人生的十分之一。现在的一年,是三十分之一。” 时间从来都没有被浪费。 一年又一年的叠加,一秒又一秒的积累,生命的厚度并不因成败而失去公允。 平凡的,颓败的,挥霍的,不起眼的。 都在公正的数字计算中,成了你的几十分之一。 你便是由这些庞大的数字构成的,缺一不可。 姜颜林愿意相信,“一切发生皆有利于我”。 所以只要往前走,坏的过程总能得到好的结果。 只是很多时候,她也会累,会想停下来看看沿途的风景。 这时候,一点点动力都可以,无论是朋友还是陌生人,他人的生命绽放的亮丽辉光,都能让姜颜林继续坚信——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但勇气绝不包含鲁莽。 姜颜林喝完杯子里的温水,也差不多回完了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她一抬头,就看到那边的人已经醉意上头,笑着和周围的人聊着什么,不时抿一口杯子里的酒。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姜颜林可不想呆在醉鬼成堆的地方,见时间已经到深夜,索性拿着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包间。 然而她刚走出包间没几步,手机就响了起来。 姜颜林脚步不停,一直到了电梯门口,也不想接。 语音通话的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吵得让人烦躁。 姜颜林按了电梯,才接通了语音,问: “什么事?” 裴大小姐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那么理所当然: “你要去哪?” 姜颜林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轮到去哪里都要给她报备了,管得真宽。 “去别的地方。”她冷淡回答。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几秒后,才扔下一句: “那你去吧。” 说完,就挂了语音。 姜颜林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能喝成这样。 平时那不可一世的高傲劲儿,现在一点也找不见,只剩三岁小孩都不如的幼稚。 喝酒害人。 姜颜林叹了口气,电梯已经到站,她却还是认命地往回走,一边打了语音回去。 ——总得去看看情况,毕竟包厢里拢共也就两个女生。 走廊不长,几分钟就走回了包厢门口,这期间喝醉的酒鬼没接语音,姜颜林索性也就不再打。 里面闹哄哄的,隔了这道门都能感受到令人皱眉的嘈杂。 姜颜林收敛了情绪,伸手把门推开。 第一眼就看到阿秋被几个朋友拉着唱歌,喝上头的人都这副样子,情绪高涨,乱飙高音,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死活。 姜颜林扫了一圈包厢里,蓝色的光打在黑色的装潢上,看不分明,片刻后她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人影。 只穿着件黑衬衫的人似乎是真的喝了太多,横躺在角落的沙发上。 准确来说,是横躺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她闭着眼,侧头在女孩的腿上动了动,似乎不太舒服。 穿着白裙的女孩坐在那里,轻柔地将她的黑发拂开,给她换了个更舒服点的位置。 接着便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一般,一下接着一下。 实在是非常美好的一幅画面。 姜颜林心生感叹,不由得拿手机出来,找准构图,拍下了一张不错的照片。 稍微修一下图,做点好看的排版,就能当海报用了。 做完这些,姜颜林又看了一圈包厢内,确定没什么要担心的后,就关上包厢的门,转身走向电梯。 打的专车在几分钟后就到了门口,姜颜林上了车,开窗透气,把熏了一身的酒味给一点点散出去。 直到下车,到了家门口,她才觉得没那么难闻了。 花了点时间洗漱,吹头发,护肤,抱着明天开始作息一定能恢复正常的念头,她心情平和地准备躺床睡觉。 刚一沾到床,大门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 姜颜林掀起被子往头上一盖,隔绝一切声音。 门铃又被按了一次,隔几秒一次,逐渐加快频次,彰显着不速之客的耐心告罄。 姜颜林的耐心也彻底没了。 ——都不敢想明天会有几个邻居去物管投诉她。 半夜三更扰民的人毫无自觉,一直按着门铃。 姜颜林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踩着木地板就快步走到玄关,从可视门铃那儿看了一眼。 下一秒,姜颜林面无表情地拉开大门,打断了她的孜孜不倦。 “你是不是有病?” 她已经没有任何好好说话的欲望,但语气依然没什么情绪,连分贝也比往常更低。 站在门口的人披散着一头黑发,衬衫敞着领口,单手撑在门沿勉强站直着,酒气已经熏到姜颜林的脸上,让她的心情更烦躁了几分。 裴挽意定定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姜颜林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回答的必要。 “我想走就走。” 这本来就是她的自由。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是啊,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对埃尔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 貌似对所有人,都一个样。 裴挽意想着,缓步上前,逼近了她。 “姜颜林,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把所有人都当玩具,当消遣,当用完就扔的一次性拖鞋。 姜颜林不想跟醉鬼吵架,她也不想跟任何人吵架。 “大半夜的,你要发疯回自己家里发。” 她说着,就要关上门。 裴挽意的手按在门沿上,扬起下巴,扫了她一眼。 大有一副她关上门也不会松开手的架势。 姜颜林确信,她裴挽意做得出来。 真是疯狗一条。 但姜颜林也不想再把她放进来。 “裴挽意,你到底清不清醒,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I dont fucking care.” 向来自持的人忽然压低声音,轻笑着丢给她一句脏话。 姜颜林险些气笑了。 “那你在乎什么?” 她已经彻底放弃有效的对话,索性顺着她的话去说,用最消极的应对方式。 裴挽意反而比她更觉得可笑。 “这句话不该是我的台词吗?” 你姜颜林又在乎过什么呢? 最游戏人间,最来去自如的就是你。 得逞之前最会卖乖,轻浮调笑,拿捏着比任何人都擅长的招摇,设下层层陷阱,诱人往下跳。 不拒绝是你最大的谎言。 亲吻,拥抱,上床,轻车熟路的欢好,让人误以为吃进了嘴里,却反被吃干抹净,随时可日抛。 裴挽意长这么大,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女人。 但绝没有哪一个,能比她姜颜林更叫人恼火。 想伸手就会够不到,想抛开就会魂牵梦绕,所有的想和不想,最后都发现根本无关紧要。 几次三番,裴挽意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更有难度的挑战。 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精于算计的,翻脸无情的,她早已司空见惯,当作不值一提的又一笔烂账。 人生漫漫,没点趣味怎么能往下熬。 但这一次,裴挽意不得不承认,她的怒火在燃烧着,用酒,用冰,用一切降温的手段,都难以扑灭。 “姜颜林,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裴挽意很有耐心地,慢条斯理地问了第二次。 姜颜林听不明白醉鬼的话,回应只有一声冷笑。 裴挽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了,只浅浅一笑,对她道: “好,我陪你玩。” 面前的人说着,就抬起手来,将她往后一推。 姜颜林一直有所提防,但在毫无悬念的力量压制下,一切防备都是徒劳。 身体被抵在玄关的鞋柜上,大门“砰”一声关上。 姜颜林抿了抿唇,抬头看她,绷着脸问: “你到底要干什么?” 裴挽意觉得她这句话问得很多此一举。 却还是很耐心地单手撑在鞋柜上,一字一顿地对她道: “操、你。” 第32章 训犬大师的素养(深水加更) Chapter 32 玄关幽暗, 大门将深秋的冷风挡在室外,一室的寂静里只有唇齿与呼吸的交错。 忍耐似乎沿途留下了痕迹,从楼下, 到电梯,再到最后踏进了大门。 她的吻却矜持而温和, 落在眉心, 落在脸颊,落在唇瓣。 最后, 姜颜林听见她的呼吸在颈侧,泄露了仅有的一点炙热。 “可以吗?” 她拥着满怀的温度, 轻声问。 姜颜林回应她的方式, 是站在她面前,温顺地由着她解开每一颗扣子。 那些生涩与预想中没有太多出入,却也轻易地取悦了姜颜林。 “祁宁。” 她咬着她的耳朵,双手环抱着那脖颈,轻声道: “进来。” 怀里的人呼吸乱了一拍, 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第一次停在她的肌肤上, 擅长把握琴弓的指节,却不擅长索取与占有。 “姜颜林,你喜欢我吗?” 她轻抚着每一寸向她展开的柔软,浅褐色的眼眸在夜里的月光下,泛着好看的光亮。 姜颜林垂下头,埋在她的肩窝,片刻之后,才很轻地应了一声。 祁宁便笑了起来, 亲吻落在她的肩头,又追问: “从什么时候?” 姜颜林迟迟没有回答, 她却很有耐心,指尖轻压,辗转,沾了温热的湿润。 “告诉我。” 祁宁轻轻地往下,又停在不深不浅的地方,温柔的音色回响在她耳边。 姜颜林忍不住抓紧了她的头发,微卷的发质,独属于她的气味早已包裹了自己。 每一寸内里,都沉溺在这些气味中,难以忍耐。 于是她伸手握住了祁宁的手,用自己的力道推动着,直到彻底没入幽深。 祁宁轻轻笑了起来,“好狡猾。” 但她也不再追问,顺着姜颜林的弧度慢慢掌控着,直到拿回了主导权。 起初不得要领,却很快学会举一反三,再到最后,就连姜颜林的呼吸声都不能让她停下。 而她偏还要一遍遍地吻着姜颜林的唇,说: “姜颜林,你好可爱。”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季节,漫长的黑夜与即将到来的冬季,压抑着每一个无法自由呼吸的人。 封锁很快也蔓延到了姜颜林的公寓,连带着祁宁也无法再离开。 但她似乎也没有那么想要离开。 来时什么也没带,两人只能共用一切生活物品,很快的,她的头发、身体,都和姜颜林有了一样的味道。 白天姜颜林在电脑前工作,她就在旁边用笔记本电脑处理琐事,看工作邮件,回家里人消息。 到了夜里,两人一起做一顿简单的晚餐,吃完一起收拾,一起洗漱,最后再一同钻进被窝,贴着彼此的体温,讲那些不该被任何人听见的悄悄话。 在那之后的无数个日夜,姜颜林头一次觉得,愈发寒冷的天气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她有充沛的时间做自己的工作,也能平静地和家里人打电话,关心那边的情况。 朋友们想方设法给姜颜林寄来了药品和速食,哪怕半个月不出门,她们也不会饿死。 而被困在这里的祁宁,每天都会定时给家里人报平安,远程跟进着律师那边的交涉进度。 姜颜林不知道解封是在什么时候,她对此并不乐观,却也没有将这些情绪施加给祁宁。 请了长假回国处理要紧事的人,似乎也不怎么着急,每日就和她挤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过着一日三餐的平淡缓慢。 有时候姜颜林戴着耳机处理那些琐碎的工作,祁宁就会在落地窗前给家里人打视频电话,分享着她最近的点滴生活。 祁宁的妈妈不知道她出去是为了什么,也没有过问太多,只是要她注意安全,万事都小心为上。 每到这时候,姜颜林握着鼠标的动作就会停下来,思绪在电脑屏幕上飘了很远。 祁宁似乎总能察觉她的一些忧虑,在晚餐后从背后抱着她,轻声道: “不要担心,我妈妈是个很开明的人,她不在意我的爱人是男是女,是什么人种和国籍,更何况你这么优秀,这么让人喜欢。” 姜颜林将水杯放下,片刻后才道: “原本你不需要走这条路的。” 祁宁觉得她的话很傻。 “我该走什么样的路,连我自己也不敢肯定,你不觉得吗?” 她拉着姜颜林,让两人的视线面对面地交汇。 “你好像总是在担心什么,告诉我,我能做什么让你不再担心?” 姜颜林也不明白,她只是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每天早上睁开眼,我都会有种错觉,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姜颜林看着祁宁,轻声道: “有时候看到你,第一反应还是,这是我的朋友祁宁。” 这样的发展有些太过超出姜颜林的想象,哪怕已经这么多天下来,她也还是偶尔会抽离出去,用冷静到冷血的角度来看待这些奇妙的变化。 这是祁宁。 是很多年前就喜欢的音乐家祁宁。 是曾经在异国他乡的公园里,惊鸿一瞥的演奏者祁宁。 也是在许多日子里,靠着一点共同爱好与话题保持联络的,她的普通朋友祁宁。 现在,却要将所有的思维惯性都摒弃,去接受一个全新的身份。 ——她的爱人,祁宁。 每天同吃同住的,分享着最细碎的人生的,会亲吻拥抱,会上床的关系。 真的可以是这样的关系吗? 真的可以,这样浪费吗? 最后姜颜林也没有得到答案。 她的思绪被温柔的吻中断,餐桌上散落了太多零碎,衣衫,秀发,紧扣的手指。 祁宁总是很温和,却喜欢一遍一遍地对她说: “姜颜林,不要忍着,我喜欢听。” 她会极尽耐心地哄着,用字眼和动作引导,让姜颜林甘愿打开一切,袒露着里里外外的每一寸。 再之后,她便会亲吻姜颜林的唇角,轻笑着说: “比录音好听太多。” 姜颜林从不在做的时候放出声音。 她总是克制的,只有压不住的呼吸与破碎的音节会在某些时刻泄露出来。 祁宁难免好奇,姜颜林想了想,索性把测评玩具时的那些录音发给了她,满足她的好奇心。 祁宁听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 “不要给任何人听。” 她难得这样果决地提出要求。 姜颜林本就不打算给任何人听。 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东西的杀伤力在什么等级。 但后来每一次做,祁宁都忍不住想要她发出一点声音。 为此她能有足够的耐心,花费漫长的时间和精力,循循善诱般,达成目的。 如此反复,让姜颜林也习惯了她的节奏与愉悦点,于是天气越冷,不想离开被窝的人就越是有精力,能将她翻来覆去地品尝。 那段时间,姜颜林自己也没察觉到,她几乎满足了祁宁的所有需求。 每一次,都竭尽所能,像最后一次那般。 可是姜颜林从没有想过,祁宁要的,远不止这些短暂的欢愉。 深秋时节,全国各地的人都已经明白,这一年可能又是无法回家团圆的一年。 祁宁的妹妹还独自一人在波士顿上学,偶尔打来电话,也是问祁宁要生活费。 “我高中就去了波士顿,大学毕业后她才来,我俩年纪差了快十岁,有时候她不怕我爸不怕我妈,就怕我。” 祁宁挂了电话,聊起了这些平时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琐事。 两人煮了一锅奶茶,一对马克杯端在手里,暖着手心。 聊起自己的妹妹,祁宁也难得叹气。 “她这个年纪很容易受周围的影响,学校里太多挥金如土的富二代,开跑车穿名牌,她就也想要,昨晚上还让我妈给她买一辆卡宴。” 她说着,顿了顿,还是继续道: “我爸坐不了飞机,这些年也没办法到美国看她,我平时很忙,除了我妈来度假的时候能管管她,别的时候都力不从心,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姜颜林觉得还没有到很糟糕的地步。 “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她现在有闯祸和任性的权利,以后就会永久失去这个权利。我相信有你这样的姐姐,她一定是懂得底线的。” 祁宁想了想,说了句: “好像我自己没意识到过这一点,因为当初是一个人在国外上学,容错率太低了。” 所以不敢任性,也不喜欢成为任性的人。 大概迄今为止做得最冲动的一件事,就是在那个晚上开了长达几小时的车,一路开到这里。 姜颜林看过她的油管账号,除了发布一些音乐会的宣传以外,也会发一点建模教程。 更早的时候,她还发过一两次美食教程,是在很多年前她还一个人住在国外的时候。 祁宁其实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虽然是那样的出身,但生活能力并不缺失,还有一颗热爱生活的心,学会了在枯燥的日常里钻研爱好。 以前两人还是朋友的时候,姜颜林和她讨论过牛排怎么烤最好吃,鸡翅又该怎么去腥腌制,才会烤出最入味的香味。 而现在,她们终于可以一起做晚餐,还有午餐,还有早餐。 但这些平静的美好之外,掩藏着怎样的寒风与局势,姜颜林也始终明白。 某一天,祁宁接了一个很长的国际电话,姜颜林没有去听,但公寓很小,卧室与客厅没有遮挡,只言片语还是传进了耳里。 祁宁请假太久,要办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下个月再不回去的话,就会错过乐团在慕尼黑的巡演了。 她入行的时间很长,但在国际乐团的资历还不算深厚,至今没能拿到首席的位置。 亚裔在国际上的艺术领域总是举步维艰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郎朗,而很多人甚至无法在荧幕前留下姓名。 姜颜林知道,祁宁一直在为了那个目标努力。 她想站在更高的地方,让所有热爱音乐的人都听到她写下的每一首曲子。 每一个拥有梦想的人,都不该为任何外因停下步伐。 之后的某个晚上,姜颜林做了祁宁喜欢的烤牛排。 先用保鲜袋裹着,放入温水里低温慢煮,需要持续添冷水来控制温度,因为过高就会让肉变老。 这已经是冰箱里最后的牛排,姜颜林做得很小心,完美掌控着火候,最后取出来,擦干水分,切成一条条均匀的肉条,裹上她自己研究的腌料配比,放入烤箱。 她切了一颗苹果,每一片都铺在牛排下面,刷了一层很淡的蜂蜜水,慢慢烘烤。 最后撒入罗勒叶,与一点点提味的红椒,才算大功告成。 祁宁忙完走到厨房,看到她专注的神情,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她们在这个屋子里留下了很多合照,甚至是视频。 两个都有着自媒体副业的人,习惯了在相机下记录点点滴滴。 一顿晚餐过于豪华,让向来洞察力敏锐的人也明白了什么,于是茶余饭后的那点空闲,她们坐在桌前,等待着谈话的开始。 姜颜林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订机票?” 祁宁看着她,很平静地回答: “解封之后。” 姜颜林不喜欢装傻,她在祁宁面前已经装够了。 “我知道你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 祁宁的国籍和身份,以及家里的那些关系,能让她在这种时期随意回国,自然也是有着兜底的能力的。 更何况她的状态本来就很健康,到目前为止连感冒都没有过。 姜颜林有些焦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种焦急从何而来。 “国内的事情律师能处理就让律师处理,就算真的要打官司,也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乐团那边不可能再等,你知道的。” 她说到最后,分贝甚至有些高。 祁宁也不意外瞒不过她。 那头微卷的红棕色长发已经快褪成更深的颜色,在灯光下质感如丝绸,衬得她的肤色更加雪白。 她看着姜颜林,最后道: “陪你过完生日。” 姜颜林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 “你怎么知道……” 祁宁笑了笑,对她道: “姜颜林,我对你的了解,一直比你想象中更多。” 姜颜林顿了顿,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下来,将那些泄露的情绪一一藏起。 却没想到,面前的人忽然道: “但其实我不知道,我还想不想回去。” 姜颜林看向她,十分不解。 “这是你从小到大的理想和事业,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祁宁撑起下巴,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没了焦点。 “其实我已经有两年没写过新的曲子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 “姜颜林,我好像失去了创作的能力。” 创作的能力,对创作者来说,无异于生命。 姜颜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祁宁的口中听见这样一句话。 在这些相处的日日夜夜,她从来没有察觉祁宁温和的笑容下,还藏着这样悄无声息的焦灼。 为什么这么平静? 是认清现实了吗? 但真的能轻易就放弃吗? 那是她从六岁开始,坐在钢琴前一遍一遍弹奏练习,磨破了手指,长出厚厚的茧之后,才在心中悄然萌芽的梦。 现在却变成了轻描淡写的一声叹息。 后来两人聊了什么,姜颜林已经听不太进去。 甚至在夜里,祁宁温柔地吻她时,她也反应迟钝,没有办法给出本能的回馈。 姜颜林不想在这样的情绪下发出声音,她便也沉默地加深力道,一遍一遍,吻在她的每一寸。 直到快要抵达临界点,姜颜林忽然抓住她的手,问: “你真的想放弃了吗?” 不站在舞台上的祁宁是什么模样,姜颜林怎么也无法构想。 那不该是会存在的画面,起码不该在这一条世界线。 祁宁定定地注视着她,片刻之后,才低声道: “为什么感觉,你比我更难过呢。” 姜颜林愣了下,随后才明白,原来自己在替她难过。 “不要难过,至少我还有你。” 祁宁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安慰。 姜颜林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陷,像失重,又像是猛然下坠。 她第一次将那些话直白地,对着祁宁道出: “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的,祁宁,你唯一不会失去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不要放弃,不要停留。 那个深夜,她们第一次让话题不欢而散。 姜颜林不知道那算不算吵架,只知道祁宁背过身去,直到天亮也没有再对她说过一句话。 没人能轻易原谅这样的话,就算是姜颜林自己,也清楚知道。 她想,明天睁开眼,看到空空荡荡的屋子的话,也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祁宁只是陷入了一段麻痹神经的梦境,等到梦醒,她还是能回到正轨上,朝着她的目标一路前行,熠熠生辉。 后来这样的梦在昏睡中放映了一小半,姜颜林就半梦半醒地被拉出了梦境。 湿热的感觉一下下刮过,她迟钝地睁开眼,天色已经蒙蒙亮,透过这点晨光,和被分开的腿间,姜颜林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 “……祁宁。” 她想要制止,但又无法从中解脱,身体丧失了主导权,被迫在一阵阵狂风骇浪中沉浮。 酸涩和肿胀毫无防备地涌起,姜颜林伸手去推开,却被抓住手腕,按在绝对的力量下。 这双手,会轻弹琴键,会紧握琴弓,会捏住球拍。 却第一次在姜颜林的身上,展现几乎能贯穿防护的力量。 到最后,姜颜林已经没有一丝清醒的意识能让她分辨天色。 耳边只有她很轻的询问: “姜颜林,你喜欢我吗?” 但无论姜颜林回答与否,祁宁也只是将她禁锢在小小的天地里,不肯松开,许久又许久。 “你不喜欢。” 最后,她这般难过地得出结论。 “否则你怎么舍得让我走。” 无可撼动的力量禁锢着长腿,被迫高高抬起。 姜颜林撑在鞋柜上,几乎要站不稳。 她张着嘴,用力汲取着新的氧气,才抵过那阵阵头晕目眩。 再垂下眼,就看到肆意的人半跪在玄关,黑发凌乱,一双眼抬起,朝着她看来,挑衅般扬起眼角。 湿热的刺探,碾压,榨取,和逃脱不开的束缚,将小小的空间里最后一点空气也点燃,打湿了一切。 姜颜林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而她似乎毫不在意会被推开。 无非是再来一次,直到将她折磨得没有力气反抗为止。 探出的手有些颤抖,勉强碰到了裴挽意的头顶。 裴挽意动作没有半点停顿,却也做好了被迎头暴击的准备。 ——吃霸王餐总要付出点代价。 那微微发烫的手指放在了她的头上,裴挽意轻轻张口,没放过一点一滴。 下一秒,额头上的手按住了她,却一个用力,将她按在湿润里。 裴挽意顿了顿,片刻后才听见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字一顿,没有半点情绪: “吃、干、净。” 第33章 爱是一种能力,还是一种天赋? Chapter 33 对裴挽意的所有抗拒, 是从察觉到“无法抗拒”开始的。 姜颜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荒唐度日过。 或者说,她的人生几乎就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每天都和同一个人,在什么关系都不存在的情况下, 长达一周的不间断上床,几乎要把她这辈子的爱都给做完了。 姜颜林一点也不热衷这样的发泄方式。 哪怕是小优那次, 也只在两次开房之后, 就顺其自然发展成了交往关系。 ——那时候,姜颜林已经有四年的空窗期。 用另一个人的体温来排解寂寞, 似乎是人性的劣根性之一。 清醒者会从中察觉异样,自持者会从一开始就排除这个错误选项。 而剩下的绝大多数, 总会轻易迷失在这种“被爱”的假象。 有时候姜颜林也会想, 爱到底是一种能力,还是一种天赋? 但显而易见的是,很多人两者都不具有。 ——既没有能力爱人,也没有能力爱自己。 所以他们不断地在茫茫人海中筛选目标,锁定目标, 用各种甜言蜜语也好, 深情手段也罢,来让别人替他们完成“爱自己”这件事。 很久以前,姜颜林其实也对“爱”一无所知。 在还很懵懂的年纪,她对爱的所有理解,都来自于文学作品与影视剧。 故事里的“爱”总是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她会因为陆依萍从桥上一跃而下难过到哭一晚上,也会因为林月如将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李逍遥和灵儿而怅然若失。 于是在最幼稚的岁月里,自以为懂得了爱的真谛的小孩, 偷偷买了厚厚的日记本,在每个晚上用铅笔写下她对爱的所有想象。 后来姜颜林非常庆幸, 母亲发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把她的日记本撕了个稀巴烂,让她专心读书,别写那些没用的东西。 这样的黑历史要是留到今天,她在创作上的道心怕是要遭受重创。 但姜颜林并不为那些萌芽的稚嫩梦想感到羞耻。 她依然想得起来,那一本本用来记录想法的笔记本,写了多么厚,写了多么长。 从小学到中学,横跨了无数个细碎的日夜,在晨读,在自习课,在午间休息,在写完作业后,每个睡前的夜深人静。 而那时候的姜颜林,就已经隐隐意识到。 ——创作需要亲历来供养。 大概很多还没经历性启蒙的孩子,都会有这样一个阶段。 随机挑选一个周围模样长得最乖的同学,把对方放进自己的恋爱幻想里,担当主演的重任。 姜颜林从小学开始,就是个被文学作品严重荼毒的文艺少女。 她毫不客气地挑选了自己的同桌——也是整个年级里模样最俊俏的小男孩。 有了具体的人物,再制造一些日常相处的经历,姜颜林的幻想故事才能进行长达三年的创作。 而在这段时间里,姜颜林一直笃信,自己是一个陷入恋爱了的女孩,她比周围所有人都更懂“爱”。 直到初一那一年的年末,生日临近,发小怂恿姜颜林去把那个男孩约出来。 “你光是写有什么用啊,你得主动出击啊!” 那个年代,同龄的女孩不是在追星,就是在看港台偶像剧,姜颜林自诩清高,从不参与这些爱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她也觉得发小的话说得有道理,于是立刻行动,将那个在她的话本里当了三年主角的男孩约了出来。 两人中学开始就已经不在一个学校,时隔很久,性格温和腼腆的老同桌还是答应了她,陪她出门过生日。 姜颜林是个很有计划性的人,哪怕再心血来潮,也能做到面面俱到。 她想起了自己和这位同桌曾经最大的共同话题是什么,于是很有针对性地为这一天做了充分的准备和安排。 姜颜林把地点选在了那时候的一次大型动漫展。 因为小学的那三年同桌时光,两人每天的话题就是聊最近看了什么漫画,追了什么新番,以至于班主任都觉得他俩不对劲,在最后一学期强行分开了两个人的座位。 那时姜颜林很是扼腕了一段时间,写在笔记本里的故事也变成了悲伤忧郁的基调。 动漫展在隔壁市区,两人一路坐地铁和公交,辗转好几次才抵达目的地。 姜颜林为了这一天不可谓不用心,甚至特意穿了JK制服,戴了假发,化了妆,一路上引来侧目。 老同桌是个话很少的人,一路上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直到进了展会,看着周围奇装异服的COSER,他才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些人看起来好傻缺啊。” 那一天,姜颜林直接让他回了家,转头去和被抛下的朋友发小逛了一天展。 后来发小问姜颜林:“约会怎么样?” 姜颜林冷笑了一声,“感觉很恶心,说不上来。” 当天晚上,她就把对方的好友位删除,再也没提过这人的任何话题。 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间,姜颜林终于意识到。 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制造一个恋爱幻想,所以需要一个演员来撑起框架,为她提供灵感罢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他,之后也不可能再喜欢。 自以为懂得“爱”的真谛的小孩,做了一个很长的异想天开的梦,在醒来之后才发现,其实自己屁都不懂。 姜颜林一点悲伤的感觉也没有,只是把那些笔记本都锁起来,再也没翻开过。 她依然爱幻想,依然会做梦,却不再随便拉一个路人甲来担当主演。 甚至在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暇顾及这些少女情怀的白日梦,在不堪的现实里沉浮挣扎,直到压箱底的一卷卷书页也泛了黄,留下岁月的斑驳。 “爱”到底是什么呢? 十来岁的年纪,长达三年的异想天开的梦境里,姜颜林都没有找到过答案。 所以她也不再寻找,不再好奇。 可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一直追逐的东西迟迟见不到真章,等到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却又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头顶。 那一年,姜颜林十六岁。 那一年,她带着永久留下的伤病离开了校园。 那一年,姜颜林遇到了第一个,让她无数次午夜醒来,也不得释怀的——沉默的收信人。 二十三岁的那一年的冬天,姜颜林遇见了小优。 临近长假,姜颜林给自己安排了去往港城的旅居计划。 长达四年的暗无天日的工作强度,让她身心都到了极限,于是在朋友的建议下,姜颜林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转换调养。 初到港城时,只有两三个朋友相聚,大家都很忙碌,姜颜林也不是个爱热闹的性格,倒也自得其乐。 她每日在短租房里完成一点工作,就带着手机和相机出门闲逛,拍照收集素材,钻小巷子探店,放松心情。 这样的日子很安逸,很能舒缓心情,于是不知不觉就让她习惯了生活节奏,险些忘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某一天的晚上,姜颜林久违地开了直播,打算经营一下账号的粉丝粘性。 开播时已经很晚,她一边工作一边闲聊,对所谓的直播带货也兴致缺缺,只会偶尔推荐一下自己用了觉得还可以的东西。 时间一晃眼到了零点,邮箱里跳出邮件,朋友们的消息一个个发来,姜颜林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一天是她的生日。 很少有人知道,姜颜林最不喜欢过生日的同时,又最在乎生日。 因为这一天,是她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一生的苦难的起点。 但也是这一天,姜颜林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来自友人的爱。 对于生物关系上的那位父亲,姜颜林已经没什么印象。 毕竟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两次,实在不值得花费口舌去提及。 在稍微懂得一些事情的年纪,姜颜林也曾问过母亲一次: “世界上那么多人,你怎么就选了个这样的?” 母亲就笑笑,说:“那时候我们都在同一个厂里,他刚来,我已经是主管,看他平时连饭都吃不起,觉得可怜,就忍不住多关照一下。” 姜颜林就“噢”了一声,评价道: “农夫与蛇的故事。” 姜颜林一直非常确信,母亲的人生重大转折点,就是遇见这条口蜜腹剑的“蛇”。 在那之前,母亲虽然出身贫寒,但为人非常勤劳踏实,深得邻里街坊的信任,她不怕吃苦也不怕脏活累活,家里没给她任何帮扶,她也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厂里打拼到了管理层。 那个年代的工厂主管,就已经是大好前途的开局,她还那么年轻,未来本该和和美美。 但她一时的恻隐,引来了最巧言令色的蛇。 于是在最好的年纪,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了最大的谎言。 姜颜林的外婆最起码有一件事是做对了的,那就是非常不喜欢母亲选择的结婚对象。 但坠入爱河的人就是会一意孤行,谁也拦不住。 直到被当作跳板,被留下一纸书信再人间蒸发后,也迟迟不敢相信这等绝情。 “那时候你妈怀着你,一个人坐火车上广东去找他,找不到,他家里人都帮着他骗你妈,你妈回来的路上还被抢劫,能活着回来都是命大。” 外婆提起那些事情,也只有一声叹息。 在那样的一个分岔路口,所有清醒的人其实都明白一件事。 她的婚姻已经失败,但她还有一条后路可走。 然而无论姜颜林的外婆再如何劝说,也没有打消她的一意孤行。 她还是生下了姜颜林,让自己的人生走向了更苦难的未来。 姜颜林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后悔过,但在自己最叛逆的那几年里,在那些无数次的争吵和冲撞的时候,母亲也没有真的说过一次——当初要是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姜颜林却在心里,将这句话重复过很多很多次。 要是没有我,你的人生该有多轻松,多自由。 站在最冷血的角度,姜颜林只觉得孕激素很可怕,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活成了另一个生命的附属品。 但当她作为受益者,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姜颜林知道,自己是寄生在母亲的血肉上的、吸取了她的养分而活着的生命。 所以她对自己出生的日子,始终难以抱有单纯的快乐。 只有某位十年之交的挚友知道,姜颜林其实很喜欢收到生日礼物。 不用多贵,甚至也可以不用花钱,任何一句简简单单的真心实意,都能让她动容。 纯粹的、饱含祝福的话语,就像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提醒,告诉姜颜林:“你的出生是值得的,你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姜颜林都需要靠着这些力量,来支撑自己再往前走一段距离。 但她,绝不会向任何人讨要。 一封封邮件,一条条生日祝福,让远在港城的姜颜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察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问:“姐姐遇到什么好事了?” 姜颜林就随口回答:“今天生日。” 她偶尔开播的频率,也不带货,直播间没有太多活人。 但这句话说完,立马有十几个人刷了礼物,祝她生日快乐。 姜颜林心情很好,索性延长了下播时间,打算再免费加班一会儿。 也有一些常来的老观众,关系熟了,说话很爱开玩笑。 “怎么过生日没人打电话陪你啊,姐姐最近空窗期?” 姜颜林故作生气,“看不起谁呢,我要是想打电话,谁都会秒接。” 直播间的人立马起哄,让她现在就打,要是接了给她刷更多礼物。 有钱拿,不要白不要。 姜颜林当场拿起手机,选了个一定会接电话的人——她的发小。 但是天不遂人意,平时不睡觉的夜猫子这一次不知道在做什么,响了好久都没接电话。 眼看着直播间的人已经在哈哈大笑,姜颜林也有点面上挂不住了,连忙挂了,快速在通讯名单里寻找第二个。 她保存的号码很少,在社交网络发达的年代,很多人已经只用聊天软件联系,不需要打电话。 姜颜林一两眼就翻完了通讯名单,直到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名字,手指一顿。 那短短的两秒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脑中的思绪究竟经历了怎样漫长的回旋与游荡。 只是当她回过神来时,这一通电话已经不由自己地拨了出去。 嘟声一次一次响着,像敲在她心脏上的空茫的回响。 她不会接的。 这个时间点,她早就睡了。 所以再响两声,就挂了吧。 姜颜林安慰着自己,而直播间的人发了什么内容,她早已无暇顾及。 直到梦境般笼罩的那一秒抵达,手机里传来了那熟悉的嗓音,带着惺忪睡意,意识不清的呢喃。 “喂。” 姜颜林被这声音惊醒,连呼吸也绷紧,让她只能说出一句: “抱歉,吵醒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还没有醒,连她说了什么也没听。 只有那熟悉的话音,在一秒之后,很轻很轻地传来: “生日快乐。” 二十四岁生日的这一天,姜颜林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 她不想看消息,不想接电话,也不想出门去任何地方。 零点匆匆下播之前,姜颜林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找回自己的意识。 她想,自己大概率是幻听。 于是轻声问了一句:“她刚刚,是说了生日快乐吗?” 无数条弹幕给了她答案。 冗长的沉寂后,姜颜林用最后的力气,道了晚安,关掉直播。 随后沉默地,让自己躺入漫长的寂静的夜。 一夜无眠。 十六岁的姜颜林得到了一份爱。 独一无二的,绝无仅有的,炙热而纯粹的。 可她直到二十四岁生日的这一天,才真正明白。 在那些难眠的自怜自艾的深夜里,她擦掉了一滴滴眼泪,咽下了一声声思念,却还是一次次的,得不到和解。 一年又一年的记忆褪了色,她却自大地以为,只有她还记得。 ——直到我比初遇时的你还要年长这么多,我才明白。 ——我对你来说,又有多重要。 第34章 割肉喂鹰(加更) Chapter 34 裴挽意大概是真的属狗的。 一连两个多小时, 她几乎没停过,姜颜林都累了,忍不住合拢双腿, 将那毛躁的头制止住。 “……你舌头还有知觉吗?” 被打断的人只是冷哼了一声,起身将她揽进怀里, 换了更直接的方式继续。 两人一路从玄关到沙发, 期间撞乱了多少东西已经没人去数,到处都是一地狼藉, 就连姜颜林自己也是其中一部分。 她刚要喘口气,就被湿润的唇堵住嘴, 那些味道又都还给了自己。 报复心真强。 姜颜林不过是拽着她的头用了几次力, 就被还以更不动声色的反击。 所以她才不想给裴挽意一丁点的好脸色。 最会蹬鼻子上脸的家伙。 姜颜林当然知道,这一晚上裴挽意都在生什么气。 太浅显的幼稚,连这也看不出来的话,她姜颜林也不用在“海王”这一行继续混了。 从晚上的聚会开始,裴挽意就在一言不发地和她较劲。 起初姜颜林不以为意, 反正这聚会名义上是阿秋发起的, 她给对方一个面子,也是偿还刚刚欠下的人情。 但裴挽意这女人,说好的要出差两天,突然在今天杀回来也就罢了,搞这莫名其妙坑朋友的一出也没人拆穿她,偏偏她自己还要生闷气,和空气斗智斗勇。 那一瞬间,姜颜林就有些后悔。 她最不该做的, 就是在前一天晚上心软打那通电话。 也不应该在那之后,一时恻隐给裴挽意点了外卖。 每一件事都很多余, 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姜颜林早已见惯了这种麻烦。 她的高精度筛选机制,就是在一次次被麻烦纠缠上之后,才锻炼出来的技能。 会质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的人,会主动越界打扰她生活的人,会把占有欲这种东西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的人,都会被姜颜林踢出局。 起初姜颜林并不觉得,裴挽意会是这样的类型。 大概是相遇时对彼此都充满了成见,姜颜林对裴挽意的印象一直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大小姐。 后来的感兴趣,也不过是心底的阴暗恶意与欲望在作祟。 看见高傲的人就会猜想她会如何卑微。 看见完美的人就会揣度她的陈杂内里。 看见爱装的人,就想摘下她的面具,扒光她的每一件遮羞布。 但姜颜林可没想过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的确被裴挽意吸引,无论是床上的过于合拍,还是某些时刻的无关风月。 如果只是小优那样的程度,姜颜林也许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如临大敌。 但裴挽意和小优是彻头彻尾的相反类型。 她绝不逆来顺受,又懂得利用一切优势,卖乖装傻,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又偏偏真的拥有那样的资本和底气。 姜颜林被这样的她吸引,感到久违的热血沸腾的同时。 也一直努力保有理智,不让自己马失前蹄。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呢? 明知是毒,却拒绝不了鲜美。 游走在中毒的警戒线,贪心得拒绝不了下一口,却又不敢真的冲昏头脑。 姜颜林不认为,裴挽意有多喜欢自己。 哪怕她的确暴露着那些过强的占有欲——扔掉她的拖鞋她会不爽,不接她的电话她会不爽,一声不吭走人她会直接借酒发疯。 就连那些幼稚的试探,对姜颜林来说都是简单易懂到了可爱的级别。 ——但如果,这种可爱也是具有迷惑性的呢? 每当和裴挽意多纠缠一天,姜颜林就愈发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在走向失控的边缘。 漂亮的缎带蝴蝶结之下,精美的礼盒内,是早该知晓的潘多拉魔盒。 姜颜林却还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前进还是后退。 ——而这样的迟疑,也让她本能地想要抗拒裴挽意。 在拼体力这件事上,姜颜林这辈子都赢不了裴挽意。 到最后,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像缺氧的鱼一样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四肢时不时被拉扯出惊人的角度,被那肆意的目光停留欣赏。 姜颜林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的脾气真的随着年纪增长,愈发的好了。 再早个几年的时间,她能在这床上给裴挽意来几个耳光,咬得她第二天肩膀沾不得任何布料。 可见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发完疯的人还知道主动收拾战场。 姜颜林懒得动弹,由着她抱小孩一样把自己抱到浴室里,放入浴缸的热水中。 裴大小姐再次展现了她令人疑惑的额外技能。 她给姜颜林洗干净身体,拿浴巾擦干,还顺便吹干了头发,一套动作下来,姜颜林都要怀疑她有护理专业资格证书了。 “上哪学的伺候人。” 最后,姜颜林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裴挽意给自己擦干身体,半点也不正经地回了句: “有个前女友是植物人,练出来的。”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 和植物人谈恋爱,不管是从伦理的角度还是从法律的角度来看,都有些出格了呢。 但裴大小姐看起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不管她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姜颜林貌似都不会太意外。 该撒的酒疯撒完了,该清理的战场也清理了,姜颜林没再找她麻烦,沾床就想睡觉。 身边的人却翻过身来,看着她,片刻后才低声开口道: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喝得头晕,找了半天没找到手机。” 姜颜林顿了顿,片刻后才睁开眼。 真稀罕,大小姐还有主动低头的时候。 她背对着身后的人,没给什么反应。 裴挽意知道她还没睡着,抬手将她揽进怀里,问了句: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才一声不吭走了的。” 换个人来这套明知故问,姜颜林就要笑着让对方滚了。 但还是那一句,“因人而异”。 姜颜林有多自我,裴挽意就只会更甚。 所以她很清楚,这种明知故问,其实已经是一种让步。 裴挽意,你实在是很懂得卖乖。 姜颜林想着,到底是没有推开她在自己腰上环抱着的手。 “我今天拍了一张很不错的照片,明天发给你看。” 姜颜林终于开口,语气平和,带着一点轻笑。 腰上的那只手稍稍收紧,片刻后,裴挽意的声音才响起: “宓芸只是习惯了照顾我,刚刚也给我打过电话,怕我喝醉了跑出来遇到什么事。” 裴大小姐可不常讲故事,姜颜林来了点兴趣,转身面向她。 见她终于给了点回应,裴挽意叹口气,只能继续说下去。 “我和宓芸已经分手近一年,这中间都是朋友关系。和小晴在一起时,她就已经主动拉开了距离。” 姜颜林听明白了,前前女友嘛,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但小晴的惨烈程度还历历在目,姜颜林不由得好奇这位看起来很文静腼腆的女孩,和裴挽意又是怎么结束的。 昨天从裴挽意嘴里听到的关于小晴的只言片语,已经够姜颜林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故事,只是还缺少几块拼图。 姜颜林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宓芸能填补上某片缺失的拼图。 “和宓芸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在波士顿。” 时隔这么久再提起这些事,裴挽意已经没了当时的那些情绪。 她的声音是干净的质感,道出这些故事时,也平和而无波。 姜颜林抬起眼,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听她简短地概括了这个故事。 这是一个超乎姜颜林想象的故事。 从开头到结尾,都让她再也维持不了先前的轻松心态。 到最后,姜颜林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用这么随意的方式探究了裴挽意的这一道,也许还未愈合的伤口。 裴挽意和宓芸的开始,是很普通却又不那么常见的形式。 那时候,宓芸还没有从一段关系里结束,但也已经形同虚设。 她遭受着女友的漫长的冷暴力,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愈发糟糕,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裴挽意。 两个在竞技游戏上极具天赋的女性,从一开始的互相欣赏,到日夜不分的相互陪伴与靠近,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裴挽意不否认自己的行为,从本质上来说是插足了别人的关系。 而宓芸也心甘情愿为了她,去成为同等罪名的共犯。 从一段关系结束,到缔结新的关系的过程无需赘述。 但那之后的一切却并没有走向更好的局面。 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年纪和阅历也是一道鸿沟,相处越久,这些便越清晰可见地浮出水面。 尽管那时候的裴挽意已经调整了工作方向,打算在年底来到国内,两人并不算是没有未来。 但她的自我,她的繁忙和压力,让她无法察觉宓芸的状态,又或者察觉到了,也无暇顾及。 宓芸始终对两人的差距很焦虑。 她还是学生,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对未来也很迷茫。 但裴挽意是对未来有着长远规划的,出身和能力都十分优越的人。 颠倒的时差,让沟通和交流都面临重重困境,每一分每一秒,得不到安全感的人都在承受无形的压力。 偏偏宓芸是一个过于压抑自己感受的人,她对裴挽意百依百顺,从不提出自己的需求,也不吵闹,不发脾气。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受到伤害。 姜颜林很清楚,每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却又努力装作不在意的人,都压抑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所以这个故事听到一半,她就已经轻松不起来。 裴挽意的话音顿了顿,片刻之后才响起: “……我也不太记得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每天都很忙,而她身体不好,请假在家,时常心情不好就熬夜打游戏,连饭都会忘记吃。我从每天给她点外卖,到鼓励她学着做饭转移注意力,想过很多办法。 但她那时候的抑郁很严重,连出门都会因为太吵的环境产生幻听,不得不戴耳机。运动健身,工作兼职,一个都做不了。 可能也是我对她太苛刻了,总是希望她能努力追上我,越对她抱有期望,就越看不到未来。最后我也累了,开始考虑这段关系还有没有强求的必要。她是个很敏感的人,多少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这件事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姜颜林沉默地听着,而裴挽意的声音很轻,到了没什么温度的地步。 这是两人第一次分享这样深的话题,忘了从何而起,也不知道会停在哪个句点。 姜颜林有过一瞬间的分神,去猜想裴挽意为何将这样的伤疤揭开给自己看。 是否界限一旦迈过,就再也止不住跃进的探索。 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晚上,她们都太累了。 一切的争锋相对,幼稚较劲,都不过是因为想要得到片刻的、给予心脏的安宁。 “那天我提了分手,她从接受,到崩溃,再到歇斯底里。” 裴挽意说到这里,也没有再停顿,很轻地说了下去。 “没多久,她开始每做一件事就汇报给我。 从割腕,到吞药,身体的变化,她的所有感觉,都清清楚楚发给了我,让我也感受她的痛苦。 我没有办法立刻去救她,只能不断让她冷静,稳定她的情绪,再联系所有我能想到的能去找她的朋友,报警,打救护车,而整个过程我只能一边等,一边看她发来的每条消息。” 那一天,宓芸被及时送到医院,抢救了回来。 她醒来之后,向裴挽意诚恳地道了歉。 没有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宓芸大概也明白了,这件事带给两个人的,只能是难以愈合的伤疤,与彻底的结束。 哪怕在那之后的第二个月,裴挽意就因工作的变动来到了中国,两人也没办法再将这件事彻底翻篇。 “就当我是自私吧。” 裴挽意没什么表情地说完这个故事,给自己做了简短的总结。 姜颜林也无暇再思考,承接她展开给自己看的伤口,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一刻的裴挽意,看起来真的有一点落寞。 大概小晴就是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这点脆弱,才能及时地送上填补空洞的温暖与爱意。 想到这里,姜颜林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其实你知道,你和宓芸的藕断丝连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益处的。这才是你真正自私的地方。” 今晚上的短短一面,姜颜林就已经轻易感受到,宓芸还是很在乎裴挽意。 她那样温柔地让裴挽意躺在自己的身上,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点点滴滴,都是无言的爱。 “她已经看了一年的医生,吃了很久的药,也为当初的行为向我道歉过无数次,对待她,我总是忍不住心软,所以她说做朋友,我都会答应。” 裴挽意为自己辩解着。 姜颜林看着她的双眼,难得认真地说: “做朋友不是这样做的。其实是你舍不得她给你的爱,但也承受不起可能出现的第二次伤害,所以你既无法给她同样的爱,也给不了她未来。” 无法翻篇的过去会永远横在两人中间,前进或者后退,都已经毫无意义。 真正走不出来的人只会徘徊在原地,为那一点点并不明确的可能性而翘首以待,但等来的只会是一次次的失望透顶。 姜颜林叹了口气,冷静而又不留情面地告诉裴挽意: “如果是真的为了她好,就该从一开始切断联系,没有念想,就不会被困在原地,傻傻地等那个不会到来的未来。” 这一刻,姜颜林已经忘记了自己和裴挽意的这点暧昧不清。 她太习惯倾听他人的故事,并给出客观的分析。 而小晴和宓芸,都难免让姜颜林想起小优。 裴挽意口述的故事是否是全貌,姜颜林并不在意,因为她完全清楚这些惨烈的结果都是破碎的底色在外因的介入下,被催化而出的苦涩。 但姜颜林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和自己一样冷血无情。 裴挽意在她的故事里,也许已经拼尽了全力。 姜颜林感到讶然的同时,又似乎不是很意外。 用层层防具将自己全副武装的人,大多都是想隐藏软肋。 姜颜林一直对裴挽意深埋起来的内里充满好奇。 而现在,她似乎终于触碰到了冰山一角。 这算是一种主动投诚,还是对赌之人的另辟蹊径呢。 姜颜林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个晚上,她想两个人都能睡个好觉。 平缓的呼吸声在怀里轻轻起伏。 裴挽意睁着眼许久,才动作缓慢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一头长发。 从早上在异国醒来起就无端生起的燥意,这一刻似乎终于被宣泄了出去,让她陷入了不知能持续多久的宁静。 姜颜林的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能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但真的靠近了,又会生出更多的贪欲。 可她是鹰,退可振翅远走,进可伤人于眨眼之间。 裴挽意用尽浑身解数,也不得要领。 于是只好,割肉喂鹰。 ——血淋淋的肉块会在某一天,长出绳索吗? 裴挽意勾了勾唇角。 她会拭目以待。 第35章 绝佳的时机,要成熟点。 Chapter 35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床上已经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姜颜林照常起床洗漱,不紧不慢地收拾完,走出浴室后, 才看见餐桌上留着一份早餐,和一张纸条。 姜颜林挑了挑眉, 走过去拿起手写的纸条, 看了一眼上面的留言。 “酸奶碗在冰箱。” 落款是,裴挽意。 姜颜林有些佩服裴大小姐这无孔不入的本事。 和她随心而动到一目了然的态度。 不高兴就不打招呼消失走人, 心情好了就卖个乖,给人好脸色。 姜颜林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她上上次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又是玩消失, 又是半夜发疯的。 但姜颜林已经放弃用常识去理解裴大小姐的脑回路了。 可能睡眠少的人就是这么阴晴不定吧。 ——没见韩国人也很暴躁吗。 时间临近中午,大热天的姜颜林不想吃正餐,把早餐微波了一下,就打开冰箱拿出了那份裹着保鲜膜的酸奶碗。 裴挽意放了些蓝莓和香蕉,还有一点点麦片, 倒是很有饱腹感。 姜颜林拿出勺子舀了一点, 慢悠悠送到嘴里,顺手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献殷勤的人发过去,并附上一个大拇指。 管她是不是装的懂事,都值得给点奖励。 这样才能再接再厉。 裴挽意没有回,大概是在忙工作。 姜颜林也不在意,她很少过问对方的工作相关,或者说, 关于裴挽意的一切私事,她都不主动过问。 在什么公司工作, 家住在哪,家里有什么人,过去有过多少对象和关系,诸如此类的话题,姜颜林都不想触碰。 尤其是当她已经察觉,裴挽意已经慢慢侵入了自己的生活环境,充斥了自己的日常交际时,就更想缓一缓这过快的节奏。 姜颜林不否认自己享受着这段疯狂又不正当的关系。 但她暂时没有头绪,它将要走向哪里。 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收拾完厨房,姜颜林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就坐到电脑面前,准备工作。 从播单里选了最近专用的工作背景音乐,欢快的节奏从蓝牙音箱里传来,姜颜林打开文档,让自己一点一点进入状态。 直到那婉转的歌声,轻轻唱到: “……太快的问候都有盲点。” “……太慢的话语都有句点。” 姜颜林敲打着键盘,目光扫了眼歌词,尽管已经听过了很多次,却还是无法不被这一段吸引。 “……刚好的距离是突破点。” “……绝佳的时机要成熟点。” “裴挽意,你说什么?” 湖边的风吹来凉意,宓芸坐在车上,有些恍惚地问了一遍。 上午接到电话时,她担忧了一夜的心情才稍微放下来,顾不上原本准备要做的事情,连忙换了衣服出来赴约。 这样的联系不常有,宓芸其实很开心。 她知道裴挽意这次分手的事情闹得很不堪,但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立场去做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一边担心着裴挽意的状态,一边努力稳定自己的生活,想要尽可能用最好的样子再出现。 所以昨晚上的聚会,也是她再三确认自己的状态已经正常到自然,才为自己鼓足了勇气,迈出了那一步。 裴挽意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变,让宓芸在那一瞬间松了口气。 于是整个晚上,她都忍不住开始生出一点期待,去畅想那点可能性。 也许这一次真的会变得不一样,也许那些事情真的已经翻篇了,她们本就相爱,凭什么要错过。 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的宓芸,看着中途醒了酒就突然离开的裴挽意,也只是担心地打去电话。 她一点也没有想过更多的可能性。 以至于这一刻,面对裴挽意丢下的这些话,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幻听了。 车窗开着,驾驶座上的人侧过头,瞥了眼远处的湖泊。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幻境般不真实。 裴挽意在心底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将那些情绪都淹没于湖底。 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波澜无惊。 “我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她这样简短而直白地回答。 宓芸愣愣地看着她,已经连错愕的感觉都感知不到了。 她只是陷入了茫然和疑惑,更多的只有无措。 在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的那一天,裴挽意也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那样疲惫地提出了分手,她也没有绝情到说出“不要再联系”这几个字眼。 甚至在自己做了那样极端的事情之后,裴挽意也没有真的狠下心来,离她远远的,再也不回头。 宓芸知道那道伤疤可能不会再愈合,所以也没有再强求,更不敢逼迫任何。 她只是误以为,裴挽意后来的态度缓和,与她继续联系,也是一种余情未了。 她们到底还是见了面,一起吃饭,一起游玩,一起和朋友们聚会,一起像曾经那样互诉衷肠,分享点点滴滴。 对宓芸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知道自己不够好,所以一直在努力变好,只要裴挽意一回头就能看到更好的她,和当初一样捧着全心全意的爱,等在原地。 所以哪怕是半年前裴挽意告诉她,已经有了想要交往的人,宓芸也只是主动拉开了距离,独自一人努力着,无言地等待那渺茫的可能。 “我不明白,你和小晴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宓芸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还是迈入了失控,可她已经顾不上任何,眼泪一滴滴从眼角落下,却抓着裙摆,用尽最后的力气质问: “那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会保持距离的,我不会来打扰你们,你也答应过我,我们还是朋友的。” 到最后,宓芸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愤怒。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她的爱,裴挽意好像永远也看不到。 “裴挽意,我要你看着我,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上一次这样的歇斯底里,已经时隔很久很久。 恍惚之间,宓芸好像回到了裴挽意提出分手的那一天。 尽管早已预感到了这样的结局,可那一刻,她还是像被一瞬间抽干了灵魂,所有苦苦支撑的力气都彻底垮掉,让她的血肉碎了一地,怎么都捡不起来。 那时候她每一天的盼头是什么呢。 是一个月后裴挽意来到中国的那一天,她会将日日夜夜埋头手作赶出来的礼物交给裴挽意,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靠着这一点盼头,宓芸忍受了她的消失不回消息,忍受了她宁愿把一丁点的休息时间分享给朋友,忍受了她的一点点降温,直到冰冷,直到疲倦,直到无动于衷。 连最后的礼物,她也不肯收。 “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爱我对吧。” 那一天,宓芸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终于对着裴挽意破口大骂。 “连礼物都不收,我他妈对你来说算个屁。” 而裴挽意在这一刻,面对她的失控,也只是毫无情绪地回答了一句: “爱和适不适合,是两回事。” 宓芸听着这句话,却笑了出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落。 她终于也厌倦了这样的拉扯,一针见血地逼问: “那就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你要分开,对吗?” 裴挽意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问: “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可以吗?” 宓芸却看穿了她的意图,思绪冷静到疯狂了的地步,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她: “无论考虑多久,你的答案都不会变,不是吗?” 于是几秒后,裴挽意回答道: “那分手吧。” 那是宓芸从裴挽意的口中,听到过的最没有温度的一句话。 她本以为,再也不会有比这更伤人的了。 直到这一刻,直到时隔九个月的这一天,宓芸才知道,裴挽意伤人的本事,还有这么多。 宓芸无法再忍受,推开车门便跑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向没有方向的尽头。 哪里都好,她不想再在这里呆着。 她要去一个没有裴挽意,也没有任何痛苦的地方。 一直到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宓芸才听见了来电的铃声。 她麻木地接通电话,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 许久的沉寂之后,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开口,用她最熟悉的干净嗓音,缓缓道: “我知道你会有不解,甚至会有不甘。无论我给你怎样的解释,你也无法真正接受。 我们都会犯错,会在最低谷的时候做出不可挽回的错误决定。但我从未想过要因此否决你为我付出的一切。 也许你到现在还认为,那一个错误的决定是我们分开的原因,让你无法释怀,也不甘心和解。 但不是这样的。” 宓芸的脚步慢慢停在了原地。 她垂着头,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裴挽意的声音很轻地,落在她的耳边: “宓芸对我的爱和在乎,是胜过一切的。我始终感受得到。 但正因此,我明白自己无法同等地回应你。 我很自私,我会因为自身的目标和未来而权衡取舍,你和我之间的天秤永远不是平等的。 宓芸对我的依赖,远超过了我对宓芸的依赖,当某个具体的人成为唯一的精神寄托时,是非常危险的。长此以往带来的结果,是我们的自我毁灭。” 湖边的风,盛夏的烈阳,眩晕的白光,让感知都变得遥远。 宓芸的眼泪落在地面,又在下一秒蒸发。 裴挽意的声音随着湖边的风,一同消散在了这个盛夏的季节。 “——当我不再是你唯一的精神寄托时,我们将平等。” 华灯初上,将夏夜的晚风温和地托来。 姜颜林忙完工作,按部就班地运动打卡,去浴室冲了个澡。 刚擦干身体,还没开始吹头发,大门的门铃声就响了。 今天倒是没半夜三更来发疯。 姜颜林想着,披上浴袍,就走到玄关,看了眼可视门铃。 随后拉开大门,问:“怎么空着手来的,我这儿可没饭吃。” 裴挽意只穿了件白色衬衫,深蓝的牛仔长裤,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靠在门沿等她开了门,才直起身来。 面对姜颜林不咸不淡的态度,她也没什么反应,抬手将姜颜林揽入了怀里,汲取了一口氧气。 姜颜林的头发还半湿着,她却也不介意,埋在肩窝无言了很久。 这样的卖乖实在是很狡猾。 姜颜林想着,却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问: “怎么了?” 裴挽意在她身上呼吸着,直到感觉那点冷意被体温覆盖,才平静地回答: “我今天去见了宓芸,做了一年前就该做的事。” 姜颜林顿了顿,许多复杂的话语在嘴边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唯一重要的。” 所以不要摇摆不定,不要后悔迟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拧巴的人遇上另一个拧巴的人,结局往往如此。 姜颜林难得平和地想,裴挽意其实也不傻。 只是她总那么贪心罢了。 短短半个月的交际,已经足够姜颜林观察出一个人的生活规律。 裴挽意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百分之七十是工作,百分之二十是社交,剩下的那点,也要用欲望和情爱来填满。 所以她才总是不睡觉。 想做的事情,要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都太多了。 时间这里偷一点,那里挤压一点,百无一用的睡眠就成了被侵占的首选。 姜颜林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裴挽意在自己家里有没有睡过完整的一觉都是未知数。 所以比自己更晚入眠,比自己更早醒来。 有时候姜颜林习惯了她这样不留痕迹的作风,偶尔在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她的脸,还会有些诧异。 姜颜林总是下意识觉得,她们是天亮就会退回原点的关系。 所有的欢愉,纠缠,唇齿相依,都只在黄昏之后,夜幕降临。 夜风成了放纵的理由,晚霞是升温的信号,星光点点,是映在赤白的肌肤上最隐晦的吻痕。 从不热衷于此的姜颜林,也会偶有一次地承认: ——她并非没有享受。 饥肠辘辘的裴大小姐最后还是讨到了饭吃。 姜颜林的冰箱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也不想洗完澡还出趟门,索性就拿锅烧水,把挂面和鸡蛋找出来,简单粗暴地煮在一起,加了点青菜和番茄,主打一个“十五分钟一人食”的糊弄学。 裴挽意倒是很好打发,有的吃就行。 姜颜林拿着筷子搅拌锅里的面条时,她就环抱着双臂,靠在餐桌前看着。 锅里的沸腾,抽油烟机的低鸣,客厅里小风扇的轻轻转悠,窗外的繁华夜景与风声,楼道里隔壁邻居的开门关门,最后也都煮进了这一锅简单的汤面,飘出勾人的清香。 裴挽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停留了很久,很久。 “吃吧,吃完收拾干净。” 姜颜林关了灶台的火,洗干净手,就累得直接甩手走人。 裴挽意见她连个碗都懒得去拿,就笑了一声,直接端起那不大的汤锅,放在了餐桌的隔热垫上。 转身又轻车熟路地翻出了汤勺,拿着东西坐下来,开始享用这顿白来的晚餐。 姜颜林已经缩到沙发上去玩手机,懒洋洋地斜躺着,金黄色小风扇在脚边来回转着,吹来一点风。 室内是满屋的面香,和轻微的一点动静。 裴挽意吃东西很安静,也很有规矩。 她的身上总是有这样复杂矛盾的特质,让人难以看明白她到底是什么颜色。 优越的出身和能力,却没有半点娇气,反倒有些能吃苦耐劳的品性。 会做饭,会照顾人,会把家务做得漂亮省心。 从她对埃尔的餐厅的点评,不难看出她也是吃遍了全世界的山珍海味的人,但实际上在吃这方面又一点也不挑剔,给口饭就能养活。 姜颜林想着,不由得抬起眼,看向餐桌前的人。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裴挽意吹了吹汤勺里的汤,面已经吃完,她却感觉没吃够。 也不知道是她一天没吃东西,太饿了导致的,还是这碗面真的比她想象中好吃太多,一时间吃得连汤底都想喝掉。 察觉到姜颜林的目光,她抿了口汤,才头也没抬地说: “我知道这个角度看我的脸很完美,但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姜颜林就认真地发问: “裴挽意,你小时候是不是挺常挨揍的?” 这么欠揍还能好好活到现在,一定很抗揍吧。 裴挽意将汤勺放下,拿纸巾擦了擦唇角,才看向她。 “姜小姐慧眼如炬啊,呃,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她说着,思索了一下。 姜颜林见她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也懒得跟她打嘴仗,目光收回去,又放在了手机屏幕上。 几秒后,她才听见餐桌前的人继续道: “不过我父母离婚后,我就很少挨揍了。” 裴挽意说着,笑了一声。 “一般人也打不过我。” 姜颜林的目光在手机上停留了许久。 明知是深不见底的幽潭,黑色水流已经抵达双脚的边缘。 她却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探究,好奇,往往来自于窥探欲。 但姜颜林早已收敛了对裴挽意的窥伺。 甚至本能地抗拒。 大概她也明白,自己有多么被蛊惑。 只是姜颜林也清醒地看见了这一刻,不想要那点柔软落在地上摔裂,便情难自已地伸手托住的,那个自我。 裴挽意撑着下巴,目光久久地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片刻后,她勾了勾唇角,轻声开口: “那要从很早以前说起了。” ——你可得,一字一句,好好地吃下去。 第36章 养狗的正确方式(加更) Chapter 36 “姜颜林, 你的初恋在什么年纪?” 她走到沙发前,蹲下来,随意地坐在了地毯上。 姜颜林侧过头来, 瞥了她一眼,没打算回答。 因为裴挽意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我不知道同居的关系算不算初恋, 如果算的话。” 她单手撑在膝盖上, 焦点发散,停顿片刻之后才道: “那我应该是在初中的时候。” 姜颜林顿了顿, 手机什么时候息屏的,她也不知道。 所有的心神, 都只能听见面前的人用轻描淡写的口吻, 给她讲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故事。 一个很长很长,很久以前的故事。 和裴挽意关系较好的朋友们,大多都听说过,她并不是从小就在美国出生的ABC,而是小学时期才跟随父母移民。 在那之前她一直生活在国内, 过着养尊处优的真正的大小姐生活——这也是为什么, 她的中文其实非常标准,没有半点口音。 裴挽意的母亲,是那个时代最符合“大家闺秀”定义的女人。 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一半的欧洲血统,从小接受着贤良淑德的教育,将千金小姐的风范维持得完美无瑕。 但她却喜欢上了草根出生的港商青年,后来与这个男人结婚生子,身份从“别人的女儿”无缝过渡到了“别人的妻子”。 再之后, 是“别人的母亲”。 一切的转折点就在移民之后。 在国内每天都有司机接送,保姆操持家务, 不需要操心任何琐事的千金小姐,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在语言不通等等隔阂之下,逐渐变成了不愿出门的敏感多疑的性格。 她生育了四个子女,裴挽意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作为家里的老三,是最可有可无的存在。 于是在母亲愈发神经质,父亲常年在国外不回家的情况下,家里的一切变化都无人在意。 “……有天我跑出去,没人来找我,有个女人就把我捡回了家。” 裴挽意撑着下巴,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其实她对我很好,每天换着法子哄我开心,给我做所有我想吃的,给我买我想要的玩具和游戏,白天她去学校教课,我就在她的房子里看电视,玩游戏,吃她给我留的午饭,再等她晚上回来给我做晚饭。” 和什么家务都做不好,无暇顾及每一个孩子,却又不肯让外人进家里来帮工的母亲相对比,这个地方对裴挽意来说更舒服。 最起码,她得到了全部的关照和呵护。 “但是慢慢的,我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裴挽意看向姜颜林,神色平静地说: “她不在家的时候,从来不让我进一个小房间,但我很好奇里面是什么,就趁她不在的时候撬开了门锁,偷偷进去看了一眼。” 那些画面似乎都还历历在目,让裴挽意不自觉地描述得过于细致。 “我看到了满墙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我。” “我吃饭的时候,我睡觉的时候,我洗澡的时候,我看电视的时候。每一张都是偷拍的,她洗出来贴在墙上,像有什么收集癖一样。”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亚裔独居女人,平日里是高中老师,外表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温柔的女老师。 但私底下,她圈养了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小女孩,做着这些耸人听闻的事。 “意识到问题之后,我也想过要跑。” “然后我才发现,她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把门窗锁上,我连这个房子都出不去。” 裴挽意那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被囚禁在这个地方了。 没人会来救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白天那空空荡荡的房子一锁上,就安静到了死寂。 她得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把电视机音量调到最大声,然后躺在沙发上不断等待大门的打开。 以至于后来,裴挽意甚至开始为她的回家感到欣喜。 但她也隐隐明白,这种欣喜是一种被迫催生出的病态。 而这就是对方囚禁她的最大目的。 让她孤立无援,让她焦虑不安,让她的世界永远只剩下这点空间,在焦灼中一秒一秒数着时间地等待对方的回来。 这样才能从巨大的死寂中逃脱出来,听见活人的声音,闻到活人的气息,在窒息之后得到片刻的喘息余地。 裴挽意明知是这样,但还是陷入了这样的恶性循环。 直到邻居察觉到了异常,趁女人不在家的时候报了警,才将她彻底从这样的漩涡里拉出来。 那之后,裴挽意回了家,她稍稍偏轨的人生也似乎回到了正轨上。 她按部就班地上学,日复一日地面对疑神疑鬼的母亲,随时计划着逃离家里的大姐,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二姐。 以及得到了最多的关爱和管教的弟弟。 直到父母的关系彻底破裂,父亲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家里,投身进他日渐辉煌的事业里,这一切似乎也没什么改变。 从一开始到后来,这个家里有他和没他,都无甚区别。 ——哦,其实也是有一点变化的,最起码裴挽意不用再挨打了。 “……去年我卖掉了美国的公司,回来这边,给我父亲打工。” 裴挽意有些无聊地玩着姜颜林的头发,一人侧躺在沙发上,一人坐在地毯上,这样近的距离,话音也无需多清晰。 “我两个姐姐都已经不再和他说话,宁愿不要他的遗产,也不想受这个罪。” 她扯了扯嘴角,“我以前也这么想,活了二十六年,得有二十年都在和他对着干。” 姜颜林看着她,终于轻声开口,问: “那为什么回来了。” 裴挽意想了想,最后轻笑着道: “就当我想明白了吧,有钱不赚王八蛋。” 她嘴上这么说着,笑意却那样浅,眼底一如既往的波澜无惊。 姜颜林收回目光,没有再去探寻这个话题的更深处,而是忽然说了一句:“那不算初恋,只是一桩犯罪案件。” 诱拐和囚禁未成年,在美国已经是十分严重的罪行,想必后面判了不少年。 裴挽意也算认同这一点,想了想,才道: “如果她不算的话,那我的初恋,应该是在十六岁。” 姜颜林表情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语气平和地问: “这回不是犯罪案件了?” 裴挽意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多犯罪份子盯上我。” 她随口概括了几句: “她比我大几岁,我们谈了三年,但是年纪小的时候不太懂事,最后的结果也就那样了。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只是很少联系。” 姜颜林许久之后才轻笑了一声: “你倒是很喜欢和每个前任做朋友。” “那你呢,会和前任做朋友吗?” 裴挽意不在意她的讥讽,反而有些认真地问。 姜颜林想也不用想,直接回答: “分手当天就全删掉,老死不相往来。” “哇哦,这么狠啊。” 裴挽意故作惊讶地张了张嘴。 姜颜林看着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既然已经确定了没有可能,那就不要黏黏糊糊,不干不脆,往前走总会有下一个,何必摇摆不定呢?” 裴挽意就知道她会拐着弯地骂自己。 但像姜颜林这样聪明敏锐的女人,狡辩再多也只会减分。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割的肉也割了不止一块,其余的话题对她来说,已经不痛不痒。 裴挽意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 天色早已黑了,身体好似习惯了这样的“昼伏夜出”,情不自禁就想要贴近,索取,直到被满足为止。 姜颜林没有拒绝,任由她撬开唇齿,长驱直入地侵占所有领地。 手臂却无声无息地伸出去,轻轻拉开收纳盒,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裴挽意听见了那些响动,却也不以为意。 床上的那点趣味对她来说无伤大雅,反正身体上的快感永远只占据小部分的比重。 她想要的,已经势在必得。 深吻逐渐凌乱了黑发,裴挽意的手探进她的肌肤,张扬地划过每一寸,得寸进尺地加深力道。 下一秒,脖颈上贴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温热的手指在后颈擦过几次,将那光滑的质感套上了裴挽意的脖子。 她抬起头来,摸了摸脖子上的东西,皮质的触感,零碎的金属挂件,咽喉的正下方,一颗金属圆球被指尖触碰到,发出了清脆的“叮铃”。 姜颜林终于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毯上的裴挽意。 她伸出手,目光略带欣赏地,随着手指拂过了那乌黑的碎发,触碰到了雪白而柔嫩的肌肤。 细长的锁链缀在银色铃铛的下面,被姜颜林轻轻握住,微微一个用力,就将面前的人拉近了一些。 裴挽意抬起眼,幽深的眸光看过来,与她四目相接。 姜颜林握着那锁链,轻笑着道: “送你的,喜欢吗?”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头发凌乱,半湿着散落在肩头。 浴袍在几番的摩擦里早已不成形,滑落肩头,露出雪白的一寸寸。 她一坐起来,长腿就光滑地暴露在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地方引人侧目。 偏偏她也知道自己的轻浮有多么可口,如此模样了,还要抬起长腿,不轻不重地放在裴挽意的肩上,蹭落了她的长发,摩挲着那昂贵的衬衫布料。 小腿再一往回勾住,迫使面前的人半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她的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压了满脸。 那双作乱的手,一手紧握着锁链,一手放在裴挽意的头上,难得温柔,一下一下地轻抚。 裴挽意花了很长时间去感受脉搏的加速,一下一下,应和着那手掌的节奏。 她轻轻张口,用湿热覆上光滑的每一寸,乖巧而讨好。 姜颜林慢慢放松了呼吸,被她耐心的装乖取悦到。 “好乖。” 她垂下头,注视着身下的人,奖励一般抬起另一条腿,轻蹭着那干净无瑕的脸颊。 姜颜林想,自己的阴暗与恶意是难以在裴挽意的身上收敛的。 在听了那样的故事之后,最想对她做的,依然是这等的恶劣。 ——但裴挽意,似乎也乐在其中。 姜颜林垂着眼,眸光在起伏中闪烁。 裴挽意每一次抬起双眼,就能看到她这最直白的神情,不加以修饰的表里不一。 于是她抬起头,用那泛着水光的双唇轻声问: “你也会这样对韩叙吗?” 姜颜林都快要想不起这个名字了,手中一个用力,就拉着锁链,让她被迫地再一次匍匐在自己身上。 “我允许你停了吗。” 她没有情绪地说。 裴挽意单手撑在沙发上,低头轻咬了她一口,无声的泄愤。 姜颜林却被逗笑,难得温柔地哄了她一句: “我只会对你这样。” 她从不说假话。 过去这么多年来,姜颜林一直将自己的阴暗恶意藏得很好。 至于韩叙,从性别上就注定了会被她全方位防备,隔绝在最安全的距离之外。 只有裴挽意,是第一个勾起了她所有恶劣欲望的,却也真的承受得起的人。 姜颜林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她和自己一样。 裴挽意轻咬着她的,慢慢厮磨。 有些冲动几乎要闯出胸口,却被她完美地克制在临界点。 她贴着那一寸柔软,低声道: “我想再听一遍。” 姜颜林今夜对她格外宽容,俯下身来,拉着那锁链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她捧起裴挽意的脸,碎发散落下来,笼罩了两人的呼吸。 姜颜林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问: “那你用什么来换?” 裴挽意定定地注视着她,反将问题抛了回来: “你想要什么?” 姜颜林的神色思索着,但也没有装多一秒的时间,就慢条斯理地笑着问: “我想把你锁在这里,可以吗?” 会焦躁,会不安,会感到害怕吗? 就像小时候那样。 不可一世的裴挽意,也会在我的面前,仓皇无措吗? 姜颜林充满恶意地踩上了她主动展露的伤疤。 但她知道,裴挽意才不是那受了惊便会逃走的小狗。 卖乖装傻的个中好手,藏了一兜的算计。 而姜颜林也想看看,她到底,想从自己的身上拿走什么。 ——那绝对,不是幼稚到可笑的爱。 裴挽意几乎要藏不住笑声。 她仰着头,任由最致命的脆弱暴露在外,这般狼狈的低姿态,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于是裴挽意看着她,用最不会惊扰到猎物的声音,轻声道: “姜颜林,你可要——说话算话。” 第37章 小狗装,小狗不装,小狗装 Chapter 37 夜灯清冷。 昏黄的吊灯下, 三角钢琴的琴身纯黑而流畅,泛着一点细碎的光。 她垂着头,修长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轻盈跳动, 音节跃然,随着空荡的夏夜倾泻而出。 直到不期然地错了一个音, 手指才顿了顿, 停了下来。 “怎么了?” 经纪人放下手机,看过来。 她从座位上起了身, 将一头微卷的长发绑起来,拿起了风衣外套。 “这钢琴还得再调一下。” 她披上外套, 随口回答。 经纪人瑞拉就点点头, 也站起来,说: “我通知一下他们那边的负责人,尽量早点调好吧,别影响你排练。” “好,麻烦你了。” 她穿好外套, 理了理那头红棕色的长卷发, 将衣领和袖口都整理得一丝不苟,才拿起东西准备离开琴室。 “祁宁,待会儿的聚会你还去吗?”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着瑞拉,温和地说: “接下来几天的应酬都帮我推了吧,我需要处理一点私事。” 瑞拉很少过问她的私事,闻言便点点头,只叮嘱了一句: “好, 你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道了别之后, 瑞拉抓紧时间给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联系钢琴调音的事情。 也不是她偏见深,但越是艺术文化不浓厚的地方,就越容易出现这种细节上的差错,瑞拉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她做好了和对面扯皮的心理准备,打了电话出去。 至于离开的人要去哪里,瑞拉也不会特意过问。 祁宁对这个城市,起码比她要更熟悉。 夜风惊扰了路边的野猫,三花猫飞快地钻进草丛里,找不见踪影。 祁宁收回视线,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色。 短短一年多,这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以前去过的餐厅和店铺都换了招牌,变了装潢,记忆里的那一家最合口味的餐馆,也已经找不见。 她一路漫步着走了很远,直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公寓楼闯入眼帘,她才有些恍然地停下了脚步。 祁宁抬起头,目光顺着右边的那第二栋楼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了第九层的阳台上。 那里的灯黑着,什么也看不清。 手机响了起来,祁宁收回视线,接了电话。 费欧娜的声音还是那么咋咋呼呼:“你什么时候忙完,迈尔斯生日都不来的哦。” 祁宁只笑了笑,回答: “过几天应该会有空,你们最近怎么样?” 她转过身,和电话那头的人闲聊着,朝着地铁的方向一路走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漆黑的阳台亮起了一点光,影影绰绰地,泄露出看不分明的光影。 “裴挽意,你是来拆家的吧。” 姜颜林按开落地窗前的夜灯,看着洒了一地的花瓶和水渍,以及自己刚换的几枝香槟玫瑰,都快气笑了。 裴大小姐已经拿了毛巾来收拾,那长长的银色锁链还在她脖子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被她揪住甩了甩,扔到肩膀后面。 ——还不都是你扯着这玩意儿动来动去的,能怪得了她吗? 裴挽意腹诽了一通,面上却半点没有显露,做出一副老实挨骂的姿态。 大半夜的,被轰出去就不好笑了。 “不收拾干净你就别睡了。” 姜颜林一看她的脸就有点来气,索性扔下一句话就去了浴室洗漱。 说得好像她每天都有睡觉一样。 裴挽意笑了一下,看着地板又叹了口气,继续清理这满地的狼藉。 还好花瓶结实,没有直接摔碎,不然收拾起来的难度得翻几倍。 她擦干净地板,把花瓶也擦了擦,将那几枝香槟玫瑰放进花瓶里,起身到厨房的水槽边放了新的干净自来水。 最后再把花瓶摆放回小木几上的原位,总算大功告成。 总有种田螺姑娘的既视感呢。 裴挽意想着,把毛巾洗了,晾到阳台上。 外面的风正舒适,她索性靠在阳台的扶手上,吹了会儿风。 脖子上的铃铛被吹得叮铃铃地响,裴挽意忍不住拿出手机来,调整到自拍模式,看了看自己的这副尊容。 黑发凌乱,衬衫被摧残,脖子上还有几道牙印和掐痕,配着这条黑色皮质的Choker——或者说狗链,还真是要多见不得人,就有多见不得人。 但姜颜林的审美不错,选的东西不论是做工还是设计,都称得上优质。 裴挽意想着,随手拍了一张没露全脸的照片,转手就发给了始作俑者。 姜颜林正在浴缸里边泡澡,边玩手机。 收到照片的第一感觉是“这女人真自恋”。 被折腾成这样了还不忘拍张角度完美的照片来勾引人。 但姜颜林仔细看了两眼,又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满意,于是按了个“红心”的emoji反馈上去,顺手存了照片。 没多久,浴室的门被敲了敲。 “姜颜林,我也想洗澡。” 她在门口装模作样地征求同意。 姜颜林头也没抬:“等着。” 下一秒,外面的人就回了句: “好,那我进来了。” 姜颜林连无语的心情都懒得。 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位大小姐的厚脸皮了呢。 浴室的门被拉开,裴挽意探进身来,问: “洗澡的时候能摘了吗?” 怪不方便的。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觉得她不管是不是装的,都有点可爱了。 “谁让你一直戴着了,我又不是变态。” 本来就只是做的时候加点趣味的性质,下了床可没这癖好。 裴挽意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姜颜林划着手机屏幕,社交软件总是会给她推一些看起来就很网红的女同,不是狼尾头就是寸头,以及一些长发美女。 “这些人怎么长得都一个样。” 有人蹲在她身后,探头看着她的手机屏幕。 姜颜林大部分时候都是客观的,回了句: “的确没你好看,你要是想搞杀猪盘,一发自拍就能骗一堆。” “什么叫杀猪盘?” 裴大小姐不耻下问。 姜颜林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随口回答: “就是针对没谈过恋爱的女性,营造人设,骗感情的同时达到骗钱的目的,女同软件上已经出现很多案例了。” 实在是这个群体在社会上最没有姓名,哪怕是在如今大众对性少数群体接受程度变高了的情况下,女同的声量也很小,但她们又实实在在的有着很高的情感需求,逐渐就成了犯罪分子眼里的大肥羊。 姜颜林叹了口气,“我认识的朋友,很少有分手后没被欠钱的,之前有个女生,跟前女友分手两年了还在还24期的分期,因为给前女友买了个最新的苹果手机。” 要不说人傻钱多好骗呢,奉献型人格一抓一大把,也没见对自己有多好。 裴挽意将衣服脱了,扔到脏衣篮里,又把那狗链取下来放到柜子上,到花洒下冲澡。 “靠金钱付出来获得感情的人,大概率是自我感动的成分更多。” 她简单评价了一句,这话题便过去了。 姜颜林也不否认这个观点,但她知道,这不是全部的因素。 爱的本质与爱的假象,很多人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分清。 但这不是谁的错。 而是漫漫人生的必修课。 最后姜颜林还是意料之中地被迫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她的手机被人抽走,放到了柜子最上一层。 接着便被半哄半骗地按在浴缸里,一直到水温都散了,都没合拢过双腿。 裴大小姐装乖一晚上,也算是收到了利息,心满意足地吻了吻她的唇,卷走她泛红的眼角流下的生理泪水。 摘掉了狗链的人又露出了她的真面目,轻笑着说: “姜颜林,你好可爱。” 裴挽意已然抓住,她每一次在这句话下的纯粹反应。 这一刻,尤为可口。 这个晚上,姜颜林难得有些失眠。 裴挽意倒是比她先一步睡着,呼吸平缓,睡颜温顺。 姜颜林轻轻戳了下这张好脸蛋,手感像剥了壳的鸡蛋,光滑细腻,没有瑕疵。 也许人对危险的事物都有着本能的向往。 不可抗拒,难以压抑。 姜颜林分明已经察觉到,那些从未展露给任何人的深黑潭水,已经在沸腾的边缘。 她却一时之间,收不了手。 裴挽意傲慢自大,诡计多端,自私利己,又实在美味。 姜颜林已经开始触碰她的成分表,最上面的一行清晰明了,后面的一行行却打了马赛克,不知道名词,也不知道最后一行会在多远的地方。 将这些成分都吃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在这张桌上,先离场的是常人,只观望的是智者。 会愉悦的,才是赌徒。 第二天是周末,裴挽意起了个大早,不知道在厨房里折腾什么。 姜颜林打着哈欠去浴室里洗漱,收拾完出来一看,就见她把冰箱开着,餐桌上摆了一堆东西,正被她分好类,一样一样放进冰箱里。 看了眼生鲜超市的环保袋,姜颜林随口问: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裴挽意把番茄放进保鲜袋,塞到冰箱的抽屉里,说: “点的外卖。” 能省事的时候,裴大小姐绝不浪费自己的时间。 生鲜超市的蔬菜瓜果都是洗净后装盘的,价格自然比菜市场贵了很多。 姜颜林拦不住她有钱没地儿花的作风,反正也是个不缺钱的主,便随她去了。 冰箱里确实没东西了,昨晚上给裴挽意煮了碗面,已经用掉了最后的食材,只剩下一点速冻品和瓶瓶罐罐。 姜颜林看了眼环保袋上的小票,东西还真不少,从青菜到鸡蛋,从原切牛排到新鲜鸡中翅,甚至还有水果和酸奶。 够吃好几天了。 姜颜林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人,扯了扯嘴角,却没说什么。 难得的周末,姜颜林也不勉强自己高强度工作,换了身衣服就缩在沙发上看手机。 扫地机器人被遥控着启动,在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工作,发出一点不大的噪音。 裴挽意问了她要不要吃早餐,得到答复后,就开了抽油烟机,开始煎蛋,炒培根,泡豆浆,又用烤箱烤了两片全麦吐司,简单的早餐就搞定。 姜颜林闻到香味,很自觉地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等开饭。 “亚麻籽油煎的?” 姜颜林见她买了新的一瓶亚麻籽油,今天的早餐看起来也更健康了一点。 “好吃吗?” 裴挽意把豆浆递给她,坐了下来。 姜颜林一言不发地吃着,随后伸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两人吃饭总是很安静,姜颜林不时看一眼手机,回一下消息,而裴挽意吃得快一些,已经开始收拾厨房,等她一吃完,就拿走餐盘放进了水槽。 姜颜林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家里,吃饭有亲妈做,吃完有亲妈收拾。 看了一眼裴挽意的背影,她深感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点,连忙甩了出去。 有人自觉洗碗,姜颜林乐得偷懒,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随口一问:“你上哪儿学的做饭?” 裴挽意的厨艺还不错,虽然都是很简单的做法,但入口是没什么问题的,该有的味道都有,该熟了的也都熟了。 见识过太多人的黑暗料理厨艺之后,姜颜林觉得她这个水平已经很难得,尤其是在她给人的感觉的对比下。 裴挽意擦干盘子,放到碗柜里,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成年之后就基本一个人住了,不做饭就得饿死。” 姜颜林第一反应觉得她这说法有些夸张,毕竟这个年代不做饭还有很多填饱肚子的办法,速食快餐,外卖便当,哪怕是美国也照样发达便利。 裴挽意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随口说了句: “我也是做过月薪三千的工作的,要是天天吃外卖,一个月还得倒贴几千。” 姜颜林想起她做过洗碗工的事,就问了句: “你什么年纪开始打工的?” 这一件事,的确让人好奇了很久。 裴挽意洗完了所有的餐盘,擦干手,转过身来看着她。 “那你呢,打过工吗?” 姜颜林一身的娇气,能坐着就不站着,整天宅在家里,也没见做过什么饭。在床上更是脾气大,弄疼她了不行,弄太舒服了也不行,张口就咬你,下嘴还不轻。 横看竖看,都更像是个大小姐脾气。 姜颜林斜了她一眼,狗德性,还讨价还价上了。 “十六岁,打暑假工。” 她说完,一个字也不多费口舌。 裴挽意有些意外,“我也是十六岁。” 她几步走到姜颜林身边,随意地靠在餐桌前。 “那时候什么都做过,中餐店洗盘子,早上送报纸,在披萨店后厨做披萨,也干过收银员,跑腿搬家。” 脏活累活,体力活,最底层的各行各业,裴挽意几乎都淌过了一遍。 姜颜林看着她,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一切都自洽上了,反而没有太过意外。 从裴挽意的身上,姜颜林早已察觉那些细枝末节,只是从不去深想,拼凑,组装。 她那时候天真地以为,不去想就能维持原样。 姜颜林甚至能从裴挽意这两天的只言片语里,自动补全那些没有道出的前因后果。 不想要面对的母亲,一直对抗的早已离家的父亲,过早对家里失望的大姐,对家人漠不关心的二姐,以及不添乱就已经不错的弟弟。 从物质条件上去看,裴挽意的确拥有很多,父母没有一个是缺钱的,她理应也什么都不缺才对。 但她成年后就离开了家,自由与喘息的代价,大概就是此时此刻她轻描淡写的那几句“过往经历”。 裴挽意说完,看了她一眼,问: “你的第一份暑假工是做什么?” 姜颜林放下水杯,想了想,才回答: “超市收银,夜班。” 裴挽意这次真的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想到去上夜班?” 通宵夜班不是常人能熬得住的,伤身体,也容易留下病根。 姜颜林没说太多,只回了句: “我妈在报纸上找的工作,她想我去锻炼一下,我就去了。” 旧时代的人有着他们自身的时代局限性。 对于姜颜林的母亲这种老实本分的人来说,勤勤恳恳地工作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她不会想到任何赚钱的捷径,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走捷径。 姜颜林起初顺从过她的安排,不论是暑假工,还是别的工作。 但最后却发现,母亲对她的爱,与对时代的认知,是彻头彻尾的两回事。 那些为了姜颜林的好,在某些局限性的影响下,其实带来的是负面的影响。 半个多月的夜班暑假工给姜颜林带来的,只有长达半年的停经,以及夜班时被一群混混堵住,闹到报警。 超市的老板也因此直接辞退了她,不想再引来第二次的麻烦。 从这件事之后,姜颜林便再也没有听过家里人对她人生的任何安排。 哪怕是骂她一意孤行,她也觉得不痛不痒。 一件事做与不做,结果都是未知的,那么好坏的概率其实大差不差。 姜颜林比起结果的好坏,更在意这件事是自我意愿的选择,还是别人强加给她的。 如果是自己选择的,那么结果再如何惨烈,她都问心无愧,也绝不怨天尤人。 最起码,她为自己的自由意志而活。 于是在那一意孤行的几年,姜颜林与母亲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她们无数次爆发争执,整日里没有任何交流,一个在外忙碌,一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工作,挣扎在起步期的举步维艰。 闹到最激烈的时候,姜颜林甚至会面无表情地拿起菜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以这样的极端方式为自己争取自由。 那之后,母亲对她失望的同时,也不再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直到一年后,姜颜林拿赚到的钱给家里换了新的冰箱,双开门,很漂亮的颜色,替换了那一台坚持十年已久的老冰箱。 母亲才终于肯承认,她有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能力。 姜颜林不曾怨过那几年的不被理解。 她们是活在不同时代的两代人,这个社会发展得太快,已经将那些追不上时代变迁的人抛在原地,残酷而无可奈何地快速前进。 姜颜林无数次去教母亲怎么使用最新的智能手机,怎么用软件打车、订酒店,怎么用购物软件买东西。 她也无数次陪外婆去银行,去医院,去种种繁琐的地方处理事务。 有时候也不耐烦,对母亲连截图功能都要敲门问她的惰性思维感到疲惫,忍不住说一句:“你不自己好好学会,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说完,又无声地感到懊悔。 姜颜林没有在那样的时代挣扎过,不明白一分钱掰成两分钱来用的难处,也不明白打工吃苦对人的淬炼有什么绝对性帮助。 但过去的篇章早已沉淀为历史,她努力存活在自己的时代的同时,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努力拽上那个被时代抛弃的人,一路前行。 每当有空坐下谈心,姜颜林都不介意与母亲分享所有的事情。 她的工作,她的计划,她的想法,她的思考角度。 就连曾经深爱过的人,姜颜林也毫不避讳地当作故事讲给她听。 起初母亲也很难接受姜颜林喜欢女人这件事,但姜颜林从来都是离经叛道的佼佼者,母亲的反应倒也不那么激烈,只让她别往外面说,给自己引来非议。 姜颜林其实不在意亲朋好友对自己的看法。 朋友都会理解她,亲戚则是不由她选择的某种连结关系,她没有那么在乎。 姜颜林就这样一意孤行地活着,任性了十年。 在她坚持不懈的潜移默化之下,那个被时代抛弃的人也终于肯主动迈开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她会对姜颜林说:“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结婚生子。” 她也会在事后偷偷告诉姜颜林:“你表叔老想给你说媒,都被我挡了回去,我说我闺女心里只有事业,不想这些。” 甚至在姜颜林告诉她又一个已经结束的故事时,她还会取笑一句: “你对这些女孩这么好,倒像个体贴的男孩子。” 母亲的思维方式难以彻底转变,但姜颜林已经很知足。 那些年幼时的激烈碰撞已经泛黄,爱她的人,从未计较过曾经的受伤。 姜颜林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过于利己,为了所谓的自由扔下了太多太多。 但她无法学会向现实低头。 所以便倚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偏爱,继续走向一意孤行的道路。 在长久的孤独来临之前,她就已经学会享受孤独。 但在这条孤独的路上,也可以偶尔休息一下。 “裴挽意。” 姜颜林坐在沙发上,侧头看向她。 “嗯?” 正在手机上下单的人应了一声。 姜颜林笑了笑,说: “要不要去看电影。” 第38章 出门遛狗,但是偶遇修罗场(加更) Chapter 38 出门看电影的计划经历了一些波折。 姜颜林不常关注院线影片, 临到了要出门,打开手机准备挑一部片子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暑期档一言难尽。 翻遍了正在上映的片子之后, 姜颜林也没找到一部想看的。 她对电影的要求有些高,不想看的电影她只会如坐针毡, 根本熬不下去那漫长的两个小时。 只一瞬间, 姜颜林就打了退堂鼓,想要取消这个计划。 ——反正家里也有投影仪。 已经换好衣服, 准备出门的裴大小姐却双手环抱,对她的临时变卦冷眼相对。 姜颜林难得理亏, 但还是试图据理力争: “你能在电影院里坐俩小时看一部烂片吗?” 她不能。 常年坐着工作的人, 腰是多么的宝贵,怎么能浪费在烂片上呢。 裴挽意不语,只是站在门口,与她无声对峙。 姜颜林深吸一口气,“你就非要出这个门是吧, 那行, 你找地方,我不管了。” 裴挽意这才轻轻一笑,把门拉开。 “走吧,我打的车早到了。” 姜颜林只得拿起手提包,跟着她出了门。 深居简出的人通常只会因为几件事出门,要么是出去办事,要么是去和朋友聚餐,要么就是心血来潮想去某个地方。 姜颜林已经很久没有跟“非朋友关系”的人单独出去过, 还是在目的地都不明确的情况下。 她难得思考了一秒钟自己的人身安全,最后却还是坐上了车, 看着沿途的街景快速掠过。 在车上,裴挽意将手机递给她,说: “你可以先选一部想看的。” 姜颜林接过手机,看到了一个片单的页面,像是某个小程序的界面。 电影的分类很全,从语种的分类到真人与动画的分类,甚至剧情的风格类型也做了细致的归纳。 姜颜林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院线能看到的,有好些片子甚至是二十年前的经典名作。 她想了想,倒也没开口问什么,目光从这些片子里扫过,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没看过,但题材有些感兴趣的电影。 “这个吧,你想看吗?” 裴挽意接过手机看了一眼,“The Favourite。可以,没看过。” 她在小程序上看了一眼简介,也有点兴趣,勾选了之后就放入待播列表,又在零食饮料和水果的界面看了看,随便下单了一些。 车程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姜颜林下了车,抬头一看,是个还算安静的居民区,面前是一栋商业楼,后面一片都是短租公寓。 裴挽意看了眼时间,带着她往楼里的电梯走。 “是朋友开的私人影院,设备和环境挺好的,和电影院的VIP厅也差不了太远。” 那多半不怎么便宜,姜颜林想着,却也没问这种扫兴的话。 有时候太斤斤计较这些事,会显得这个人很没意思。 姜颜林会拒绝不感兴趣的人献出的殷勤,但裴挽意都已经在她家睡了这么多次,再来AA那套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所以她没有拦着裴挽意买那么多东西放冰箱,也不打算推开这些花费了心思的讨好。 因为姜颜林知道,这都不是免费的午餐。 与之相应的代价是什么,她或早或晚,都会支付。 所以接纳这些的那一瞬间,姜颜林已然按下了支付密码。 只等到账单发来的那一天,才能看见一笔笔明细。 私人影院在八楼到十楼,占地面积大的同时,环境也的确不错。 裴挽意的朋友亲自出来接她们,笑骂了一句: “裴挽意,你这大忙人也有想到我的时候啊?” 姜颜林挑了挑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裴挽意直呼其名的朋友,阿秋他们都只称呼她的英文名。 裴挽意笑了笑,几句叙旧之后,给两人互相介绍: “这是我朋友,艾肯,艾肯,这是姜颜林。” 艾肯早就注意到了姜颜林,很是亲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又连忙招呼她们进去。 “给你留了之前那个厅,位置你记得,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密码发你了,走之前跟前台发个消息就行。” 他看起来很忙,尽了地主之谊之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姜颜林见他进了电梯,才随口道: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是和阿秋埃尔不太一样的那种亲近。 裴挽意看了眼手机,按了放映厅的密码锁,解锁之后,才回答道: “艾肯是我以前在中国工作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认识很多年了。” 姜颜林有些意外,“原来你不是第一次来国内工作。” 两人进了放映厅,里面空气还不错,没有很沉闷,还有一点清新的味道。 裴挽意锁了门,电源一开,感应灯自动亮起,两条灯带贴着墙角,很温和的光,不至于刺眼,也不会完全看不清屋内的布局。 一排沙发摆在正中间,前方是巨大的幕布,中间的小茶几上摆了些水果和零食饮料,是裴挽意路上下单的那些。 姜颜林在沙发上坐下,裴挽意拿手机小程序操控着播放,回答了句: “那个时候也是给我父亲的公司打工,但得从基层做起,月薪几千,还得租房做饭,最后发现不如我自己单干。” 姜颜林没问她现在回来和以前有什么区别,这中间隔着什么样的经历与变化,不是外人可以轻易过问的。 好在电影也开始播放了,感应灯自动熄灭,两人止住话题,专心看电影。 这部电影的译名叫《宠儿》,故事围绕着三个女性。 时代背景在十八世纪早期的英格兰,大不列颠王国的女王与她的青梅莎拉公爵夫人是秘密情人的关系,而主人公则是公爵夫人的远房亲戚,一个被磨难与苦痛催生出坚韧野心的女人,阿比盖尔。 在被父亲卖出去换酒钱,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后,阿比盖尔选择了投奔公爵夫人,想要得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公爵夫人对她并没有什么耐心,只打发她去宫廷里做着最苦最脏的女仆活计。 但阿比盖尔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聪明与野心,她察觉到了女王饱受病痛的折磨,于是她冒着巨大的风险骗过守卫,将自己采摘的草药送到了女王的面前,缓解了女王的痛苦。借此机会,阿比盖尔得到了服侍女王的资格。 而这一举动,引起了公爵夫人的忌惮。 时值战期,大不列颠王国内主要分为两派,一方主战,一方主和,而公爵夫人是主战派的坚决拥护者。 女王经历多次流产和幼子夭折,性情阴晴不定,公爵夫人借此掌控着女王,左右着女王的决策,并悄无声息地干涉着朝政。因此她绝不愿意任何人动摇她与女王之间的紧密联系。 这是三个女人之间的故事,交织着利欲熏心,野心勃勃,与暗流之下的爱与恨。 姜颜林很少看这种时代背景的电影,不太了解历史,但也看得很有趣味。 “……阿比盖尔的野心和公爵夫人的野心,难分高下,但是她们两个人的立场不一样,所以重点也完全不一样。” 裴挽意看电影时很安静,姜颜林却喜欢偶尔评价一句。 两人难得坐下来,聊着一些无关风月的话题。 裴挽意看着幕布上的画面,回答了句: “眼界的局限性。阿比盖尔要的只是脱离奴隶阶级,过人上人的生活。公爵夫人把控了这么多年的政局,图谋的都是家国利益。” 女王已经年迈,早已无暇顾及国家政务,无论每天堆到面前的政务有多少,她都不感兴趣,全交给了公爵夫人处理。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甩手掌柜。 姜颜林很难评判,到底是公爵夫人的野心在操控女王的意志,还是女王利用这些诱惑,来催生了公爵夫人的野心。 但这两个人的需求从来就没有对等过。 女王只想要公爵夫人停下脚步,在自己身边说说话,关注自己的情绪,并及时给予反馈。 公爵夫人却从来不耐烦应付女王,她更像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对依赖自己的情人颐指气使,随意打压,连一句关心都要以批判的方式说出来,让人疑惑她究竟有没有把女王当作一个平等的人。 这样的一段处处是雷的关系,自然而然就给了虎视眈眈的第三者侵入的机会。 “……阿比盖尔很有同理心,她起码真的给了女王最需要的情绪价值,而且她也很年轻貌美,优势几乎都在她这里。” 姜颜林评价着,已经不意外接下来的剧情。 在无意间撞破公爵夫人和女王的夜半偷情后,阿比盖尔的野心一路疯涨,让她顺利地爬上了女王的床。 这一段拍得很美,隔着荧幕都能让人感受到年轻女孩的身体有着多么巨大的诱惑力。 倒是天亮之后,将两个人“抓奸在床”的公爵夫人的表情,让姜颜林和裴挽意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随着阿比盖尔的上位,公爵夫人也逐步失宠,连带着干涉政务的权利也遭受巨大的影响。 从阿比盖尔的角度来看,这更像是一部职场升级的爽文剧情,她几乎是一路开挂,短短的时间内就让自己脱离了奴隶阶级,晋升权贵。 但对女王和公爵夫人来说,阿比盖尔是一条艳丽的毒蛇。 她的心里只有对上流社会的追逐,对女王的同理心也不过是往上爬的工具,坚忍不拔的品性被野心催化,在走上顶点的同时,似乎也失去了来时的方向。 裴挽意抬起手臂,让坐累了的人靠在自己身上。 姜颜林唯一一次对剧情感到惊讶,是在公爵夫人彻底失宠之后的眼泪。 “她竟然是爱着女王的。” 最不耐烦的态度,最利用压榨的手段,层层叠叠之下,竟然是一点真情。 裴挽意却平静地说了句:“可能也只是失去一切之后的后悔。” 姜颜林看着荧幕上的画面,最后道: “人性是复杂的,可以同时具备冷血,利己,诓骗,利用,和很不纯粹的爱。” 电影的最后,公爵夫人那一封封饱含情意的信,也没能送到女王的手中。 替代她成为了女王的宠儿的阿比盖尔,似乎得到了一切想要的,也铲除了一切妨碍她的。 但她沉浮在与女王的欲望纠缠中,神色也不再如当初那样鲜活。 ——她真的,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吗? 看完电影,很长的幕后制作人员名单放着,姜颜林的思绪却没法从中出来。 对她来说,这部电影是在七分以上的,有一些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但也有一些让她很喜欢的地方。 姜颜林回味着最后的那个长镜头,没察觉身边的人已经有些无聊地玩起了她的头发。 见她没什么反应,那作乱的手便一点点放肆了起来。 姜颜林终于回过神,抓住她的手腕,转过头来: “裴挽意,你是不是有点特殊癖好。” 怎么老在外面动手动脚。 裴大小姐面不改色地回答: “跟你说话你不理我。” 姜颜林就没听见她说话了,肯定是假的。 “是吗,你说什么了?”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 “我说——” 她看着专心听的姜颜林,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又在她发难之前迅速闪避。 裴挽意起了身,晃了晃手机。 “小诺组了局,喊我们去吃饭,走吧。” 姜颜林真懒得跟她生气了。 不然一天气个八百次都不够的。 两人退了包厢,坐电梯下楼,打车去吃饭的地方。 姜颜林和小诺还没怎么说过话,只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每次都会喝得不省人事,把那些情绪发泄出来。 “她今天又是为了喝酒吗?” 在车上,姜颜林提前问了一句,好做一下心理准备。 裴挽意点点头,但还是为小诺说了一句话: “她这两天状态好多了,就是上班太累,周末想跟朋友放松一下而已。” 姜颜林倒是不介意,她对小诺印象还行,就是一个很单纯的性格,有话直说。 地方离私人影院有点远,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这次阿秋他们租了个独栋别墅,打算开烤肉派对,来的人倒是不少。 姜颜林和裴挽意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烤上了,阿秋满头大汗,旁边那几个损友不帮忙还添乱,在旁边打打闹闹,衬托得他像个幼儿园老师,一人撑起整个家。 裴挽意看到了有段时间没见的熟人,便说了一声要去打个招呼。 她也知道姜颜林不喜欢凑热闹,没强求她跟着自己一起去。 等裴挽意过去了,姜颜林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就进了别墅的一楼,在左手边找到了地方。 她洗了洗手,给自己补了一下妆,就打算趁这会儿时间看看手机消息。 一下午了没怎么看过,多了不少留言。 姜颜林低头回复重要的消息,有人进来了,她便往旁边挪了一点,让出洗手台的位置。 对方礼貌地跟她道了一声谢,声音有一点耳熟。 姜颜林就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巧与她的视线对上。 女孩认出了她,腼腆地笑了笑,主动打了招呼: “你好,又见面了。” 姜颜林顿了顿,微笑着和她点头示意。 她张了张嘴,几秒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了句: “上次还没问过你叫什么,我叫宓芸,你呢?” 第39章 狼人杀,全是狼 Chapter 39 在来派对之前, 宓芸问阿秋:“我看起来像个纠缠不休的疯子吗?” 阿秋并没有经历过她和裴挽意分分合合的那段过程,在认识宓芸的时候,小晴已经出现在了裴挽意的身边。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只是从裴挽意那里听过只言片语, 后来又从宓芸这里看到了另一个视角。 两个人如今的结局,绝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全部责任。 阿秋一直这么认为, 也这么劝解宓芸: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Mavis一个人的错,你们都该早点放下, 往前看。” 宓芸也想往前看,只是每一次挣扎着爬出来一点, 就会因为一点接触和靠近而失去所有力气。 她一边为此感到痛苦, 一边又渴望着重蹈覆辙,让这样病态的纠缠持续下去,最起码,不要是现在轰然倒地。 宓芸想了一夜,还是决定为自己寻找一个答案。 她想努力正常生活, 正常社交, 正常做这个年纪的女孩可以做的所有事情。 而那些和裴挽意共同认识的朋友,宓芸也不愿意切断联系。 她想要从痛苦中解脱,想要掌控自己的生活,想要证明给裴挽意看——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将她当作精神支柱的人。 洗手间里燃着香薰,一点檀香的气味萦绕。 姜颜林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女孩,心底轻叹一声,开口道: “你好,我是姜颜林。” 宓芸紧绷的呼吸终于稍稍松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地和陌生人打交道过了, 因为社交恐惧症太过严重,一度到了不能出门去任何吵闹场所的地步。 这一点, 曾经也让裴挽意感到无奈和疲惫。 宓芸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她想要改变,不管是为了谁,都很想要努力改变。 所以在征求了阿秋的同意后,她主动来了派对,想从认识新的朋友开始。 好在鼓起勇气迈出的第一步,就遇到了一个感觉很不错的姐姐。 “姜颜林,这个名字真好听。” 宓芸小声说着,又鼓起勇气问: “你是阿秋的朋友吗?” 上一次见到她,也是在阿秋组的局,只是那天晚上两人没能有过交流,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姜颜林看着她,片刻后还是回答道: “算是吧,在埃尔的聚会上认识他的。” 宓芸恍然大悟,埃尔的确是个人脉很广的人,总能认识各种各种的朋友,以前他也很常组局聚会,最近倒是很少见到了。 “今天好像没见他来呢。” 她想着,就说了一句。 姜颜林笑了笑,“他最近餐厅的生意很好,应该忙不过来。” 宓芸洗干净手,拿纸巾擦干后,忍不住问: “你是模特吗?” 姜颜林顿了顿,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宓芸就腼腆地笑起来,回答: “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啊,身材也很好,啊,我的意思是,在审美的角度上,抱歉。” 一不小心说了疑似性骚扰的话,宓芸顿时紧张起来。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轻笑着道: “谢谢,你这么说我很开心,维持身材真的很不容易。” 宓芸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是啊是啊,我之前减肥的时候特别痛苦。” 话题一发散,她的话也不由得多了起来,不自觉地跟着姜颜林走出了洗手间,一路闲聊着,忘了时间。 直到许久没见的朋友看见她,抬高声音叫了一声:“芸芸,你啥时候来的?” 宓芸才回过神来,看了眼那边的朋友,连忙跟姜颜林道: “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一下,跟你聊天很高兴!” 姜颜林点点头,见她一路加快速度去了客厅,才侧过头,瞥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走廊拐角的人。 阿秋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看了眼走远的宓芸,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姜颜林,目光忍不住飘到院子里,看了看某个始作俑者的背影。 我滴马呀。 这都什么黄金八点档戏码。 阿秋一开始是没打算叫裴挽意来的,一是不想打扰她谈恋爱,二是知道宓芸要来,希望两人能避开就避开,毕竟裴挽意明显对那位姜小姐上了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阿秋没想到,小诺发了消息喊裴挽意过来,偏偏裴挽意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了姜颜林一起。 他当时汗都下来了,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不敢说啊。 阿秋观察了一下姜颜林的神色,没法从她平静到无懈可击的表情里找到任何破绽,只能先假设她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清了清嗓子,招呼了一声:“那边儿院子里都烤上了,你饿了没,来吃几口先,还有几个鸽子堵路上了,不等他们。” 姜颜林觉得这老哥也挺有意思,明明心里门儿清,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还不忘把自己支走。 她可是看见了,刚刚叫走宓芸的那个女生,就是先跟他说了两句话,才往这边走的。 他可真是裴挽意的好兄弟啊。 阿秋总觉得姜颜林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意味深长。 但很快她就点点头,跟着他往院子里走。 阿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目光看向那边的宓芸,见她还在和朋友聊天,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今晚上这局组的,真是让人心惊胆战,操碎了心。 阿秋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预感到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晚上了。 “……原来你最近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好辛苦。” 宓芸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注意力全在和老朋友叙旧上。 短头发的女生点点头,“反正这次我不会再跟她复合了,再去求她我就是狗。” 宓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叶,你这句话都说过八百次了,但阿雪姐每次一打电话,你不还是屁颠屁颠就去找她了。” 被当面揭穿的人顿时有点挂不住,连忙抬高声音: “宓小芸!你到底哪边儿的?” 许久没见的两人打闹了一番,才将话题绕回那个不怎么愉快的事情上。 “听说Mavis分手了,你怎么想的?” 叶叶坐在沙发扶手上,开了一罐冰啤酒,问出了这个最关心的话题。 宓芸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是这次应该也没什么可能了。” “怎么,她又有新人了?”叶叶嗤笑一声。 宓芸顿了顿,她都没想过这个可能,但现在听见这句话,反而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抬起头,看向了院子里的那群人。 “你刚去哪了?” 裴挽意拿着一根烤玉米,将上面烤熟的玉米粒切下来,装到盘子里,放到了姜颜林的面前。 她坐下来,随口回答:“洗手间。” 去个洗手间能去那么久。 裴挽意瞥了眼和她一起回来的阿秋,无声地询问。 阿秋给了她一个死鱼眼,什么都不想回答,什么都不想知道。 裴挽意挑了挑眉,在姜颜林旁边坐下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阿秋怎么了?” 这俩人一过来,裴挽意就闻到了微妙的气息。 阿秋的性格她很了解,退役前的经历已经把他的暴脾气磨平了,现在是轻易不会跟人生气的性情,但他心细得很,有些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不会说出来。 姜颜林就更是个重量级选手,谁也撬不开她的嘴,更不知道她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之下,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想听她说句带点情绪的话都要了命。 这俩人能起什么冲突?搞得气氛那么微妙。 裴挽意正想着,就听身后拿了酒回来的小诺说: “宓芸和叶叶呢,都快吃完了,这俩人还躲着说悄悄话是吧。” 姜颜林慢条斯理地吃着玉米粒,烤得还可以,外脆里嫩的,调味也不重,全是玉米的清香。 她看了眼突然不说话了的裴挽意,不由得笑了一声。 问啊,怎么不问了?是不想问了吗? 裴挽意又拿了一串碳烤鸡胸肉过来,默不作声地给她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又问了句:“泰式酱和日式酱油,你想要哪个?” 姜颜林觉得味道已经够了,摇摇头,“有汽水吗?” 吃烧烤怎么能没有汽水,至于这一顿的卡路里有没有超标,那是明天的她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裴挽意没在旁边的小冰柜里找到汽水,只好起身去厨房的大冰箱里找。 路过客厅时,她看到了正在聊天的两个人,神色自若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正在喝啤酒的叶叶扫了她一眼,也只是点点头,客套而疏离。 等她拿了汽水离开,叶叶才看向宓芸,劝了一句: “比她好的人多得是,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宓芸却叹了口气,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 “叶叶,你和Mavis多久没说话了?” 叶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几个月了吧。” 世事无常,当初关系再好的朋友,也可以转眼间就生分到连陌生人也不如。 裴挽意回到院子里,将两瓶汽水放到桌上,问: “想喝哪个?” 一瓶是橘子汽水,一瓶是柠檬汽水。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于是眼睛都不眨地说:“两个都要。”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拿出干净的两个纸杯子来,两种汽水都倒了一点给她。 姜颜林晚上不怎么吃东西,烤玉米和烤鸡胸肉吃完,又被她投喂了两串烤牛肉,就已经吃饱,拿着纸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阿秋的朋友们都很爱热闹,不是在泳池那边嬉笑怒骂,就是放着音乐在那边唱歌跳舞。 姜颜林也不讨厌这种场合,作为旁观者在旁边看着也挺有意思的。 小诺和朋友把便携式卡拉OK的设备拖出来,插上电源就开始了接唱大赛,摇着骰子按顺序来,谁接不上就要接受惩罚。 她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朋友们也都愿意顺着她的意思来,连阿秋都放下了烤串,陪她喝酒唱歌。 小诺却看向裴挽意,拿着麦克风吆喝了一句: “Mavis,别在那里调情了,快来唱歌。” 一时间,朋友们都哈哈笑着看过来,目光扫过了裴挽意,和她身边的姜颜林。 刚走到院子里来的宓芸和叶叶也听见了这句话,叶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担心地看了眼宓芸,问:“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正好朋友开了新的清吧,我还没去过。” 宓芸却摇摇头,“没关系,我觉得这边挺好的。” 大家都是很单纯热情的人,偶尔才能聚在一起,所以小诺发地址过来的时候,宓芸一点都不想拒绝。 她已经不想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了,她想开心地做自己。 姜颜林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他们唱歌。 小诺是个麦霸,唱歌音准很强,又很容易酒精上头乱说话,大家一般都不跟她抢麦。 但她尤其喜欢拉着裴挽意唱歌,每一次,都要点那首《红玫瑰》。 阿秋总算能歇口气,在姜颜林旁边坐下,拿起自己的杯子喝水。 姜颜林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地问了句: “小诺最近心情好点了吗?” 阿秋也喝了不少,下意识回了句:“好多了吧,她现在都很少发酒疯了。”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旁边的人是谁,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姜颜林的目光从小诺的脸上扫过。 这个性格爽朗的北方姑娘有一张很甜美的脸,和她声音的气质完全不一样,性格也是大大咧咧之下,有着纤细的神经。 姜颜林这么多次见她,她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发疯。 但周围的人都迁就着她,好像心照不宣地在避免谈论什么,就连裴挽意也是如此。 姜颜林作为旁观者,都能很轻易地察觉到那些粉饰太平之下的暗流涌动,裴挽意难道不知道吗? 她知道,但她纵容了对方对她的行为。 裴挽意被拉着唱完了整首《红玫瑰》,才面色如常地把麦克风还给已经醉意上头的人。 但她却拉着裴挽意不放,笑着说:“Mavis,你先别走,我们拍张合照。” 裴挽意好脾气地任由她拿出手机来,拉着自己拍合照。 天色黑了,灯光不亮,小诺拍了好几张都不满意,突然就朝着姜颜林走过来,问:“姜姜,你能帮我们拍一下吗?” 姜颜林笑了笑,起身拿过手机,问: “你想拍什么样的?” 小诺就拉住裴挽意,亲昵地搂着腰,笑着看向手机摄像头。 “就这样拍。” 裴挽意脸上的笑意淡了,却还是由着她,全程配合地拍完了照片。 小诺看了还是不满意,“Mavis,你怎么都不笑啊?” 姜颜林眯了眯眼睛,正要开口说什么,面前的女孩已经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裴挽意,面无表情地问: “是因为你看到我就不想笑吗?” 话音一落,整个院子的嘈杂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第40章 我非你不可(加更) Chapter 40 别墅的院子里, 五彩的灯带闪烁着微光,烧烤的香气和啤酒的味道散落一地,有人三三两两坐在泳池边, 有人坐着吃烤肉,原本应该是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但此时此刻, 没有人说话, 都齐齐看着院子中央的草坪上,站着的三个人。 院子的角落里, 站在原地的宓芸忍不住想过去,却被身边的叶叶拉住。 宓芸抬头看着她, 她无声地摇摇头。 ——这是早就该解决的事情, 外人没有办法插手。 小诺看着面前的裴挽意,目光从她毫无情绪的脸上扫过,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Mavis,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在乎你这个朋友。”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面露疲惫。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劝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裴挽意平静地看着小诺,没有开口回答。 小诺也不在意地笑着,最后道: “否则那件事之后,我就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小诺扔下了麦克风,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几个担心她的朋友连忙追在了后面,阿秋看了裴挽意一眼, 无声地叹口气,加快速度追在后面, 生怕跑出去的人出什么事。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就只剩下了站在原地的裴挽意,和始终没有开口干涉的姜颜林。 片刻之后,她才抬起头,去把那忘记关掉的碳烤箱切断电源,随后在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姜颜林拿起一瓶汽水,和一罐啤酒,问她: “想喝哪个?” 裴挽意笑了一声,拿过那罐啤酒,拉开之后抿了一口。 姜颜林就也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拉开易拉罐,和她手里的轻轻一碰。 冰凉的啤酒顺着咽喉流入,散去一些燥意,又带来了一些。 裴挽意想起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个天气,没有刮风,也没有电闪雷鸣,但沉闷得像是大雨倾盆,风卷残云。 她想着,思绪却飘了很远,最后轻声道: “小诺的前任,准确来说是前未婚夫,前段时间刚下葬。” 姜颜林顿了顿,抬头看向她。 裴挽意的口吻没什么情绪,似乎对她来说,这件事已经不再是避而不谈的话题。 “宓芸,走吧。” 叶叶拉着她,转身离开了院子的角落。 宓芸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之后,依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道身影在灯光下,逐渐变得遥远。 这一刻,连宓芸也不明白自己的失落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新认识的朋友就这样没了交际的可能。 还是因为,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我和小诺的未婚夫,也就是楚明,是很多年的好朋友。” 裴挽意抿了口啤酒,想到那些过去,似乎还像在昨天。 “楚明性格更内向一些,因为家里给他的压力和期待都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所以在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太成熟。 偏偏小诺是个外表大大咧咧,内心很缺乏安全感的女孩,两个人谈恋爱的那几年,没少因为这些问题吵架,一个没担当,一个得不到安全感。” 裴挽意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两个人的感情。 但相爱就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情,楚明是真的喜欢小诺,而小诺也是真的不愿意放弃这段感情。 原本两个人吵吵闹闹几年下来,也算经历了很多波折,在明确放不下彼此的情况下,才在朋友们的见证下举行了订婚派对。 那时裴挽意在外面出差,还特意提前回了趟国内,给他们送了礼物聊表心意。 “……但订婚派对之后,我才从楚明的姐姐那里知道,他根本没敢跟家里人提这件事。” 裴挽意说着,轻叹了一声。 楚明的父母也是生意人,有些经商的本事,但思维比较保守。 他的父亲不喜欢小诺这样的外地女孩,一定要他在沿海城市这边相亲一个本地的姑娘,门当户对最好。 楚明在家里一向逆来顺受,对自己的父亲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勇气,但这一次却选择了阳奉阴违,先斩后奏。 他打算和小诺领了证之后,再慢慢软化家里人的想法,但就连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告诉过小诺。 反而一直谎称父母都在国外忙,以后有空再带她回家见父母。 小诺看着开朗,实际上是个敏感的性格,她一直隐隐感觉到了楚明有事情瞒着她,却又没有头绪,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的事情。 直到楚明的父母催婚催得越发强势,他招架不住,只能跑来求裴挽意帮忙。 “……他让我陪他回家吃顿饭,应付一下他爸妈就行,因为他身边认识的朋友里,只有我是最符合他父母要求的。” 裴挽意说着,将啤酒放在了桌上。 裴挽意从外表到出身,甚至是气质和谈吐,都十分符合旧时代老古董们的标准要求,而她也的确很懂得拿捏人心,讨好一下长辈不过是信手拈来。 于是在楚明低三下四的恳请下,她答应了这件事,拿出几天的假期去帮他应付父母。 毕竟他想要的只是争取时间,让父母放弃安排他去相亲的打算。 “那段时间我就在他父母家住着,一直到让他们放心了,我才离开。” 听到这里,姜颜林不由地问了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挽意顿了顿,回答道: “我和小晴分手的两个月前。” 姜颜林终于又得到了一块拼图,她看着裴挽意,问: “你没有告诉小晴这件事?” “不,我第一时间征求了小晴的同意,她说不介意,我才答应了楚明。” 裴挽意在这件事上问心无愧。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但是你们都瞒着小诺。” 姜颜林也猜得到他们为什么瞒着小诺。 以小诺的性情和脾气,这件事无论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她,都会让她难受,甚至是爆发。 唯一能避免这种局面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别做这样的事情。 “楚明处理矛盾的思维逻辑是逃避矛盾,两头都骗,两头都逃避面对,还要拉着朋友下水。” 姜颜林实在对这种人产生不了半点的同理心,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就是觉得可笑。 这是无能又贪心的典范,既要又要,贪得无厌,却根本就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 但人已经不在,姜颜林还是收敛了一些,没有再过多评价。 “事情是什么时候爆发的?” 她也放下了啤酒,看着裴挽意问。 坐在椅子上的人仰起头,片刻之后才回答: “隔了不到半个月吧,小诺就发现了这件事,她和楚明大吵一架,当场就让他滚,要和他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楚明那时候才后悔做了这件事,在小诺家门口哭了很多天,每天都去求她原谅,但每一次都连人影也没见着。他当时就知道,这次彻底完了,小诺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裴挽意看着满天星光,最后道: “所以他就开始酗酒,有天晚上喝醉了回家,在路上摔了一跤,再也没爬起来。” 那个初夏的兵荒马乱,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诺没有去楚明的葬礼,因为楚明的父母迁怒在她身上,用尽恶毒的言词攻击她。 她终于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住院半个月,每天吃不下任何东西,靠打葡萄糖维持生命。 偏偏这中间,还有个情绪彻底失控的小晴,在不断加剧着事态的愈演愈烈。 裴挽意有些疲惫地闭上眼,低声道: “我不知道小晴当时说不介意,是因为怕我不高兴。她一个人忍下了那些情绪,又在小诺爆发之后,跟着一起失控了。” 所以一步一步,变得歇斯底里,想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姜颜林听完这些,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评价。 她感觉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撕裂着所有人的理智与清醒,于是都变得疯狂,都变得盲目。 片刻之后,她才问裴挽意: “你知道宓芸今天为什么来吗?” 在昨天做了那样划清界限的举措后,两个人最需要的是一段漫长的隔离期。 姜颜林起初以为是宓芸还没有放弃,但在洗手间偶遇后,三言两语之间,她就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有些偏颇。 宓芸明显已经好转了很多,也的确不认识姜颜林,她大概就只是想交新朋友而已,因为她已经孤独了太久。 裴挽意对很多事情都不点破,这一刻,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如果这样能让她好过一点的话。” 这个“她”是谁,裴挽意不需要点明,姜颜林也早已有了答案。 当初那件错误的事情,始作俑者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共犯”却完美地从事件中隐身,没遭受任何的惩罚。 所以无法轻易和解,更不知道该不该原谅。 热闹的派对中途终止,所有人不欢而散。 阿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他说朋友们已经把小诺送回了家,看着她睡下了才离开。 裴挽意也松了口气,谢了他几句,才挂断电话。 姜颜林看着她,问: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 默然地纵容对方的宣泄,真的算一种偿还的方式吗? 又或者,其实也只是另一种层面的冷眼旁观呢。 看着她在痛苦中怨恨。 看着她在怨恨中痛苦。 而所有人,都选择了不言不语。 回家的路上,裴挽意难得沉默。 姜颜林没再和她继续那些话题,这一天实在太惊心动魄,大家都累了。 到了家,两人先后洗漱过,就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阿秋给姜颜林发来消息——两人之前加的好友,这回才第一次对话。 他关心了一下裴挽意的状况,毕竟所有人都去追小诺了,只留了她们两个在别墅里。 姜颜林想,裴挽意身边还是有不少真诚的人的,就是不明白正常人和疯子的比例怎么不相上下。 她简单回了一句,让阿秋放下心之后,就锁了屏幕。 投影仪开着,随便放了个综艺,却没人在看,室内一时间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音效。 裴挽意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今天和宓芸聊了什么?” 姜颜林还以为她能忍到明天才问呢。 “没聊什么,她也不认识我。” 裴挽意侧身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 “累了,让我眯会儿。” 姜颜林看在她伺候自己一天的份上,倒也格外宽容。 但这样的宁静也逐渐催生了困意,姜颜林都不知道是她先睡着的,还是自己先失去了意识。 大概是沙发上睡着很不安稳,姜颜林一直在做梦。 梦里她一会儿被迫牵着狗绳出去遛狗,被大型犬拉着往前跑,累得根本追不上,气得在外面大声呵斥,那该死的蠢狗反而委屈上了,在地上嘤嘤掉着眼泪,引来路人对她的怒视。 姜颜林气得两眼发黑,骂了一句:“你再给我装,今晚上睡地板!” 再过了一会儿,她又在梦里给大型犬洗澡,死沉的蠢狗,抱也抱不动,还要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蹭,泡沫和水花把衣服全打湿了。 姜颜林骂了几句,也一点辙都没有。 等好不容易累死累活地洗完澡,这蠢狗又开始在床上闹腾,压得她动弹不得,还一个劲儿地在她身上舔。 姜颜林气得头都开始疼,直接从梦里气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她就半梦半醒地觉得自己好像还被困在梦里,否则身上怎么真的这么沉,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燥意攀升着,湿热在最不堪忍受的地方刮过,引起颤栗。 姜颜林缓缓睁开眼,就看到投影仪还开着,画面已经变成了锁屏壁纸在不断轮换。 她张开嘴,吐出那口气,将腿合拢,制止了那作乱的人。 裴挽意起了身,凑到她唇边吻了吻,带来一点味道。 姜颜林转过身来,裴挽意看着她,已经做好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准备——或者更激烈一点?还没见过她打人呢。 姜颜林却伸出手臂,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在背后拍了拍。 “好了,别闹了。” 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无奈。 裴挽意愣了下,有些没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抱着她的人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脊,很轻的抚慰。 裴挽意难以克制地,在这样的频率下放松了呼吸,缓慢地,垂下头来,埋进了她的头发里。 已经变得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夹杂着奶香气的沐浴露,熏得人大脑发晕。 于是一时间,不敢出声惊扰。 “明天是周几?” 怀里的人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裴挽意埋在她的肩窝,也闷声闷气地回答: “是周日。” “周日,想吃火锅。” 裴挽意笑了一声,“好,吃火锅。” 怀里的人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又说了句: “但是冰箱里好像没有肉了。” 裴挽意觉得她真是睡傻了,早上刚买的那么多肉,她还吃得完不成? “有,够你吃的。”她叹了一声,放软了口吻。 听到了回答,怀里的人终于心满意足,就这么抱着她慢慢放平呼吸,再一次陷入了梦境。 这一次,姜颜林终于不用在梦里遛狗洗狗了。 她回到了那个安宁的早上,咖啡的香气萦绕在桌前,有人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道: “我买了机票,明天走。” 姜颜林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片刻后,才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祁宁好似在等她的下一句话,却许久也没有等到。 姜颜林看着电脑屏幕,身后的人的神情倒映在屏幕上,有一些落寞。 在姜颜林心软之前,她终于开口道: “姜颜林,和我一起走吧。” 姜颜林终于抬起头,有些怔怔地问: “去哪?” 祁宁抓住了她的手,紧扣在手心,语气一点点变得坚定。 “去波士顿,和我一起生活,就像在这里一样。” 她轻抚着姜颜林的侧脸,问:“好吗?” 这是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时隔一周,第一次面对这个结果。 姜颜林用尽了办法让她意识到,回去才是唯一的选择。 不论是怎样难以面对的困境,那也是她一路走来不曾放弃过的热爱。 “祁宁,你明白的,在这条路上或许只是因为你太顺风顺水了,年少成才,过早地获得了常人一生都达不到的成就。” 她近乎急切地说:“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迈过去,因为你没有遇到过,你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 “我明白你的焦虑,我也知道你真的很疲惫了,这几年你都没有让自己休息过,一年二十一个城市,八十六场演出,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你没有办法静下来创作,是难以避免的,但这绝对不意味着你真的失去了创作的能力。” 姜颜林比任何人都明白,对自己的创作能力感到质疑与否定是什么样的滋味。 在一段时间里反复怀疑自己,认为自己只会制造废物垃圾,所以干脆统统销毁,连看一眼都是巨大的折磨。 但这是表达者的必经之路,是必然要迈过的一次次坎坷。 没有这个过程,就永远都会原地踏步。 “你应该感到高兴,当你不再满意自己现阶段的创作水平,就一定是意味着你到了更上一层楼的入口,你的想法和意识,你的审美和鉴赏能力,都比之前的你更优秀,所以你不再满意没能跟上意识进步的能力。” 姜颜林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恨不得将自己的想法也掏出来给她看。 “你的徘徊不前,只是因为你对自己太严苛了。” “你要求自己是完美的,你容不得残次品出现在你的署名之下,但是你忘记了,每一次的创作都是当下的你最独一无二的表达,在那之前不会有,在那之后也不会有。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雪花,你也必然会失去今天和昨天的你没能完成的表达。” 祁宁看着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姜颜林却没有停下。 “在创作这条路上,真正的结束是停下。” “不要停下来,祁宁,你知道自己还能写,那些记忆和能力就在你的脑子里,你没有失去过。你只是害怕它不够优秀,不够好。” 姜颜林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用最冷静而温和的声音问: “可是创作的初衷,是为了分出高下吗?” 当你还未学会汉字与字母,当你还不懂数学的加减乘除,当你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时,你坐在钢琴前的每一次轻抚,得到的清脆回响,是一种评价的分数吗? 不,它是让你快乐的,让你雀跃的,纯粹而简单的梦想。 “所以不要看不起你自己,你的每一次表达,都是只有你能完成的最伟大的作品。” 午后的阳光模糊了她的面容,祁宁却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过她的眼睛。 那纯黑的眸子里,装了一室的浩瀚星河,却又只装得下一个自己。 于是很长的回响之后,祁宁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声道: “好。” 那一天的阳光明媚而耀眼,像是最后一张抓在了手里的照片。 姜颜林以为,这是一场注定了结局的落幕。 她如此清醒地看到了未来,看见了终将再次站上舞台的那道闪闪发光的背影,而自己,只要做个一如既往的观众就好。 姜颜林不知道。 她从来都不知道。 对祁宁来说,这是一场浩大而无声的开幕。 在这最宁静的一刻,她已经早早明白。 ——姜颜林,我非你不可。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小狗生气!但小狗好哄 Chapter 41 第二天, 姜颜林是被黎匀橙的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眯着眼睛看了眼,接通电话。 “我到机场啦,待会儿先去酒店安顿一下, 晚上吃饭吗!” 姜颜林总觉得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好,脑子很疲惫, 像是一直在做梦。 她缓了一下, 才开口道:“好,你定个时间告诉我。” 黎匀橙的行动力是真的很强, 短短几天的功夫,就从制定计划到实施计划, 直接飞到了中国。 她刚离开机场, 在车上给姜颜林打电话,一路兴奋得安静不下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起床去浴室洗漱。 她有点想不起来昨晚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最后的印象是在沙发上, 投影仪也没关。 再一醒来, 就到了床上。 姜颜林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到柜子上,一边洗漱一边听黎匀橙碎碎念。 “我看到两个穿汉服的美女了,真好看,我也想穿,姜颜林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穿。” 姜颜林拿着电动牙刷,打算装死回避这个问题。 黎匀橙的注意力很跳脱,马上又被别的吸引, 忘了这件事。 等洗漱完,姜颜林听到大门的门锁解锁的声音, 有人进了门。 她顿了顿,把手机麦克风一关,就走出浴室。 裴挽意提着东西进了门,正在玄关换鞋子。 姜颜林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 “你现在都会自己开门了啊。” 裴挽意穿上拖鞋,把袋子往餐桌上一放,神色自若地反问: “我是没有手吗?” 姜颜林冷笑了一声,回了浴室拿手机。 昨天回家开门的时候,她按密码确实没有避着裴挽意,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装模作样的必要。 但裴大小姐也真的不负众望,只看一遍就记住了,还不动声色的。 反正密码锁的密码随时能改,姜颜林没放在心上,拿着手机开了麦克风。 黎匀橙快到酒店了,在和她讨论晚上吃什么。 “我来之前狂刷种草安利,好多都想吃啊,但是今天周日肯定都要排队吧?” 姜颜林擦完脸,走出浴室,随口回答: “得看是什么地段,商场和网红店是肯定要排队的,你不如先想好吃什么,别太油腻了,怕你水土不服。” 黎匀橙也是个“脆皮”,体质怕热,还很容易生病。 不爱出门晒太阳的居家办公者都有类似的毛病,也就是她这次心血来潮到中国旅游,否则一年的出门次数都不超过两只手。 裴挽意看她拿着手机打电话,倒也没出声,将刚刚买回来的东西整理着拿出来。 姜颜林走到餐桌旁边倒水,就听见黎匀橙问: “那晚上就你一个人来吗?人少的话随便吃个啥都行。” 裴挽意扫了一眼姜颜林,无声胜有声。 姜颜林却面不改色地回了句:“看情况吧,你先安顿好,选好吃什么,现在预订都还来得及。” 黎匀橙也差不多要到酒店了,又跟她闲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姜颜林喝了口水,抬头就看到裴挽意双手环抱,靠在餐桌前,定定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若无其事地问。 裴挽意扫了一眼桌上的火锅底料,问: “是谁说今天吃火锅的?” 姜颜林有些不解,“谁说的?” 裴挽意顿时有些气笑了,“我倒是不知道你睡觉还爱说梦话。” 说完,她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了厨房的柜子里。 随后就去了客厅,往她最喜欢的懒人沙发上一坐,开始看手机。 姜颜林顿了顿,发现自己已经能分辨裴挽意什么时候是在说真话,什么时候是在满嘴跑火车。 真不知道这算个什么事儿。 她想了想,还是给黎匀橙发了一条消息。 时间已经快中午,姜颜林不是很有胃口,但饭总还是要吃的。 她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厨房,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下。 裴挽意昨天买的东西都还没怎么动,姜颜林拿出几个鸡蛋,一个番茄和一点青菜,又找了柜子里的一袋米线。 一个锅烧上水,一个平底锅热上油,打鸡蛋,番茄切碎捣烂,放进热锅里翻炒,放一点调味料。 水烧开后,扔进那一袋米线,筷子搅动着散开,最后丢一把洗干净的青菜进去。 等米线煮熟了再捞出来,放到两个汤碗里,再在上面盖一层番茄炒蛋,浓郁的汤汁铺在米线上,散发出香味。 客厅里的人去了阳台接电话,姜颜林也不管她,拿着自己的那份就在餐桌前坐下,慢慢吃着,顺便看一看手机消息。 等她吃完,阳台上的人还在接电话,姜颜林就洗了自己的碗筷,收拾干净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她拿了蓝牙耳机戴上,放着音乐,一边写最新的测评文案。 正好周末,写完就可以选个流量好的时间段发出去。 想到这里,姜颜林拿起桌上的镜子看了眼,发现自己的脖子总算干干净净的,当机立断去了卧室换衣服。 那几条低领口的裙子都挺好看,一条黑色修身的小裙子,一条白色森系,还有一条抹胸的短裙,配小外套和腰带都很搭。 姜颜林早就搭好了配件和包,先换了一套黑色的裙子,把拍照专用的那几双鞋子拿出来——穿着走路很累,但实在好看。 她换好衣服出来,打完电话的人已经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米线。 姜颜林勾了勾唇角,径直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拿打光灯找好光线,开始对着镜子拍照。 她搭了一双绒皮的黑色直筒靴,头发随便抓两下,后期再调个滤镜,就是时下流行的港风。 拍照是个体力活,要不断调整发型和配套的鞋子配饰包包,好在姜颜林从来不露脸,省去了化妆出镜的部分,已经少了一大半工作量。 她才拍完一套衣服,餐桌前的人已经吃完了午饭,自觉地洗碗收拾。 姜颜林回了卧室换第二套,又出来继续拍。 外面的人回了落地窗前,继续坐在懒人沙发上看手机。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姜颜林效率极高地拍完了所有裙子的测评,顺便处理了图片素材,也写完了文案。 稍作润色之后,她发给品牌方过目,对面的负责人是个全年无休的工作狂,周末也随时都在工作号上待命,很快就回复了她没什么问题。 姜颜林确认好,就选了定时发布,直接下班。 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去了厨房,翻找了一下,发现没什么缺的东西,才打了个电话出去。 “你到哪了?” 她直接开了免提,放到旁边,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件给拿出来。 黎匀橙的声音还很精神,“司机说还有几分钟就到门口了,你必须来接我啊,我找不到路的。” 姜颜林笑了一声,“知道了,肯定在门口大驾光临,给您排面。” 黎匀橙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姜颜林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刚最后一套衣服换下来,她只穿了居家的短袖和长裙,显得较为随意,但也不至于失了体面。 “裴挽意。” 她侧过头喊了一声,那边的人终于肯回一句: “干什么?” 姜颜林轻笑了一声,说: “别坐着了,跟我下楼去接朋友。” 下楼的时候,裴挽意终于忍不住说了句: “你就非要这个时候才跟我说吗?我衣服都没换。” 她本来就没几件衣服在姜颜林这里,还都是被姜颜林狠狠糟蹋过的,虽然洗干净了,也熨过了,但都是很日常的便服,半新不旧的。 裴大小姐觉得这实在很没礼数,下楼前都没时间,只能匆匆捯饬了几下,也让她很不满意。 姜颜林事不关己地反击了一句: “你也没问啊。” 搁那儿演了一下午的自闭了,拉着个脸,当谁看不到呢。 已经快到公寓门口,裴挽意也没时间跟她掰扯这事儿,只能暂且停战。 隔了老远,姜颜林就看见了黎匀橙那高高瘦瘦的身影。 她身高有一米七四,又很苗条匀称,染了一头深青色的卷发,站在那地方别提有多引人注目了。 偏偏她自己还没这个自觉,东看看,西瞅瞅,脸上写满了好奇。 很快黎匀橙就看到了姜颜林,连忙跳起来挥了挥手。 “姜颜林!我在这儿!” 姜颜林忍不住笑了笑,连心情都又好了几分。 两人走到门口,姜颜林刷开了门,见她手里还拿着两个礼盒,不由得吐槽了一句:“你还买什么东西,乱花钱。” 黎匀橙的目光就差在裴挽意身上戳个窟窿了,闻言只说了句:“我爸好歹是华人,这点礼数还是懂的好吧!” 她说完连忙对姜颜林挤眉弄眼,“不介绍一下?” 裴大小姐应对社交就像喝水一样,微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我是裴挽意,你好。” 黎匀橙也笑眯眯地回了句: “你好你好,我是黎匀橙,姜颜林的好朋友。” 站在大门口不方便说话,姜颜林替她拿过了礼盒,带着她一路上楼进电梯。 黎匀橙见缝插针,拿手机在某个小群里疯狂发消息。 “卧槽,卧槽,卧槽。” 群友们纷纷发来一串问号。 黎匀橙瞥了眼走在前面的俩人,手指飞快打字: “姜颜林这女人,一声不响吃了个好的!” 这下整个群里热闹了起来,要睡觉的不困了,在上班的开始摸鱼,就连刚起床的也忍不住说了句: “细说。” 家门口已经到了,姜颜林不看她手机都知道她在干什么,打开门把提前找出来的一次性拖鞋递给她。 黎匀橙立马装作没事人一样,换了拖鞋,进屋子里打量了一圈。 “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过你家长什么样呢。” 她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摸摸。 裴挽意关上门,去了厨房倒水,姜颜林就带着她大概看了一圈。 好在昨天下午打扫过卫生,公寓虽然小,但也不算见不得人。 黎匀橙很喜欢姜颜林的落地窗和阳台,到阳台上看了看外面的景色。 “哇,你这个阳台真不错,下午能看落日,中午能晒太阳,晚上还能看夜景。” 姜颜林点点头,“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才选了这套,面积小,但是一个人生活很足够了。” 趁着现在两人在阳台,黎匀橙回头瞄了一眼,凑近了小声问: “什么情况啊?你们这么快就同居了?” 姜颜林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但有些东西只能她自己知道。 所以只回答了一句:“吃饭睡觉的搭子而已。” 这两天给姜颜林的感觉,的确就像是室友关系。 除了会上床,会一起睡觉以外,大部分时候都互不干涉地在这个公寓里做着自己的事。 裴挽意还很自觉地承担了家务和买菜做饭,倒是没有降低姜颜林的生活质量。 虽然有一些时候姜颜林嫌她烦,做累了还要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老喜欢在她洗澡的时候跑进来,还很狗脾气。 但加加减减下来,总体上并不是对生活的减分项。 所以姜颜林没有阻止她对自己生活的入侵。 ——给裴挽意套上那条狗链时,姜颜林就对一切走向都持以静观其变的心态。 裴挽意上午出去买的火锅底料和各种东西,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姜颜林陪着黎匀橙聊天参观的功夫,她已经把冰箱里的食材都拿出来,肉类放调料腌制,蔬菜洗干净切好,又用电饭煲煮了一点米饭。 最后拿出电磁炉和锅,放入火锅底料和水,慢慢烧开,用这点时间拿出几个小碗来装好调料,和火锅食材一起摆到了餐桌上。 裴大小姐做事情很利落,还很有效率,两人从阳台上回来时,她还问了句:“你们喝什么?没酒的话我下去买。” 黎匀橙可不敢一下飞机就辣的和酒一起来,姜颜林也不喝酒,裴挽意自然也不打算一个人喝,就拿了冰箱里的气泡水来兑果汁。 锅里的火锅底料已经烧开,三个人坐下来,把东西扔进锅里慢慢煮着,边吃边聊。 “陆斯恩过几天才来,到时候拉着他去喝酒。” 九月初的天气还很热,但暑假结束了,正是避开高峰期到处玩儿的好时间。 裴挽意听到这句,抬头看了姜颜林一眼。 她就解释了一句:“陆斯恩和黎匀橙也认识,我前段时间才知道的。” 黎匀橙这才想起来,“对哦,你也是陆斯恩的朋友,那到时候一起吃饭喝酒呀。” 她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但不会让人讨厌,反而很亲和。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好啊,到时候我请客,让老陆也来喝几杯。” 姜颜林见她们已经约上了下一回,倒也没说什么。 有黎匀橙在,接下来这半个月都会很热闹了,所以多裴挽意一个也不多。 吃火锅的意义就在于和朋友热热闹闹地聊天。 虽然姜颜林和裴挽意是个吃饭时话很少的性格,但有黎匀橙这个话痨在,倒也没冷过场。 “……姜颜林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俩从凌晨两点聊到下午两点,我嗓子哑了,你也没好到哪去,你那时候好像还感冒了吧,第二天直接失声了,哈哈哈哈。” 黎匀橙聊起和姜颜林刚认识的时候,笑得停不下来。 姜颜林想起那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会儿真是短短几天就把一辈子的话都要聊完了,也因此迅速拉近了距离,成了好朋友。 裴挽意已经吃得差不多,一边喝水,一边听她们聊天。 她目光从姜颜林脸上扫过,见到那点笑意,也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吃完饭,黎匀橙自告奋勇要一起帮忙收拾厨房,姜颜林也不跟她客气,给她分配了一点工作。 三个人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把厨房收拾干净,恢复了原样。 姜颜林泡了一壶清热败火的金银花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裴挽意去了阳台接电话,她就和黎匀橙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我现在偶尔还是会想到她。” 黎匀橙大概是触景生情,看到姜颜林现在身边有了新的人,难免想到自己那段荒唐的感情。 “她也不删我好友,也不避开我们共同的交际圈,就是不回我,也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也不想删她,我要等这个交代。” 黎匀橙喝了口茶,叹息一声。 姜颜林没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但也不想她太沉浸在这个情绪里,于是说了句: “我还有个朋友回国了,到时候一起吃饭。” 多接触一下新的人,有助于从过去中走出来。 这时候的姜颜林完全没想过,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她话音刚落,林小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颜林一接通,对面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十分崩溃: “姜颜林,你是搬家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颜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搬家了?” 林小七“啊?”了一声,立马把地址报出来,问: “你不是住这里吗?” 姜颜林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说: “你现在距离我大概有三十多公里。” 林小七是个究极路痴。 这件事早在一年前的圣诞节,姜颜林和赛可就领教过了。 那一天林小七几乎点满了这辈子的运气总和,才只迟到了两分钟。 换了她的正常水平,人突然跑到了隔壁市了也不让人意外。 姜颜林让她在原地别动,用软件打了个专车去接她。 黎匀橙在旁边听完全程,忍不住咂舌: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我更路痴的?” 裴挽意也问了句:“要不我让人去接她?” “没事,她就是方向感很差,上了车就好了。” 专车司机已经接了单,离林小七很近,大概很快就能接到人。 姜颜林等确认她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黎匀橙问:“你这朋友是刚回国的那个吗?” “对,也是今天到国内,她到酒店放下行李就来了,过几天还要回老家。” 林小七买的直飞机票,目的地选姜颜林这个城市是最便宜的,她就打算先来找姜颜林聚一聚,玩够了再买高铁票回家,回去也就半天的时间。 但她下飞机的时间比较晚,必然会错过晚饭时间,就让姜颜林不用等她吃饭,她自己吃了再来。 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没过问她,就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好在周末晚上没有高峰期,林小七坐车过来也算快。 等姜颜林在门口接到她的时候,她就差泪流满面了。 “天啊,我差点儿就要见不到你了。” “让你不提前问我一次,活该。” 姜颜林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刻薄几句,给她整得又委屈了。 “你这女人,嘴皮上下一碰都能给自己毒死。” 正说着,林小七就看到了她身后的黎匀橙和裴挽意。 黎匀橙笑得很阳光,对她挥了挥手。 “嗨。” 林小七看了她半晌,才回过神,腼腆地笑了笑。 “嗨。”她温声细语地回了句。 姜颜林:“……” 等一下,你个能酒吧救火的,突然装什么娇羞小女人呢! 第42章 讨厌你(加更) Chapter 42 林小七的到来让本就不宽敞的公寓显得更挤了一些。 在互相打了个招呼, 介绍完之后,姜颜林又被迫走了一遍同样的流程。 “什么情况?你家里怎么还有两个女的?” 阳台上,林小七压低了声音, 但是压不住她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姜颜林叹了口气,“黎匀橙是我朋友, 今天刚来中国旅游的。” 林小七竖起耳朵, 装作随意地打听: “她是哪儿的人啊?看起来像华裔,又不是很像。” 姜颜林斜了她一眼, 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马来西亚国籍,父亲是华人, 母亲是日本人。” 林小七迅速记下信息, 但也没被转移注意力,立马切换拷问模式:“那另一个呢?你别装蒜,不老实交待我马上就打视频给赛可直播。” 姜颜林这回顿了顿,才说了句:“目前是室友。” 林小七都要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有奸情”的味儿了。 “什么室友?会上床的室友是吧。” 姜颜林看着远处的风景,选择了不回答。 林小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差点跳起来, 都想马上打电话给赛可汇报情况了。 “好你个姜颜林,这都瞒着我们!” 姜颜林倒也不是故意瞒着,只是最近很少和她们联络,再加上有些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自己都还在观望,有什么好说的呢。 林小七真庆幸自己不打招呼就杀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这事儿呢。 “这是不是你空窗期这么久的第一个啊?” 林小七不太清楚她具体的感情状态,只知道她明面上一直是单身, 身边连个明确的暧昧对象都没有,全是工具鱼。 姜颜林回忆了一下, 才发现这一年多以来,她确实只顾着工作了,仅有的个人时间也是用在陪朋友聚会,打打游戏。 唯一一次带人回家,还是陈语然那一次。 林小七瞄了一眼客厅里的人,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了一下那位单从外表上挑不出毛病的“新人”,不由得感叹一句: “操,每次都给你吃这么好。” 刚刚还在装娇羞小女人呢,现在没外人在她就原形毕露。 姜颜林装没听到这句话,问了一句: “你打算在这边玩几天?不是后面还要去见朋友吗?” 林小七月底入职,时间不多,只能连轴转地跑几个地方,把该见的朋友都见了,不然又是几年没空叙旧。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嘛。” 她想了想,问:“那位美女在这边呆多久?”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已经加了好友,自己问。” 林小七就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这都被你发现了。” 姜颜林却很好奇,问了句: “你不是已经对爱情过敏了两三年了,怎么,性无能治好了?” 林小七正要反驳,就听背后有人问了句: “谁性无能?骂我是吧。” 对于黎匀橙这种自爆的王,姜颜林一直都持以宽容的态度。 但林小七也不遑多让,两人不知怎么就开始了“辱骂前任大会”,一个从冰箱里偷了罐三得利微醺,一个在茶几前摆好位置,就开始席地而谈。 裴挽意给自己切了一碟苹果,拿着叉子叉起一块,塞到姜颜林嘴边,饶有兴致地在旁边听故事。 姜颜林已经在玩手机,张口吃了苹果,对那些听腻了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充耳不闻。 黎匀橙把那个冷暴力她到现在的前任痛骂了一通,本以为自己今晚稳赢“最佳倒霉女主角”的桂冠了,没想到林小七一开口,就震碎了她的三观。 “……那一年我十八岁,我和她在一个本地展会上认识,一个月后,她把我约到她家里喝酒,我们就做了。” 林小七惆怅地喝了口微醺,小小的身板,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语出却惊人。 姜颜林已经开始想笑了。 果不其然,林小七的下一句就是: “第二天,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交往关系了,但是她说,宝宝,我还没跟前女友分手,你不介意等我吧?” 黎匀橙张了张嘴,一时间哑然无声。 裴挽意也险些笑出声,轻咳了两声才缓过来,一时间都不想吃苹果了,免得被呛到。 于是又叉起一块清甜的果肉,塞到姜颜林的嘴边。 这苹果很脆,还挺好吃的,姜颜林也没忍住又吃了一口。 林小七还在忧伤地讲她的故事: “……从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她分手,为了能分成功,我还陪她飞去找她前任,她俩在里面吵架,我就在门口放风,那一瞬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条狗。” 这一次,连黎匀橙也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林小七已经习惯了,她自己都把这段经历当成乐子说,早已不痛不痒。 “好不容易等了几个月,她俩分成功了,又来一个前前女友找她复合。她们又开始拉扯,吵架,拉扯,吵架,折腾了大半年,这期间我就在旁边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好像应该在车底。” 十八岁的林小七,还很一根筋,认定了对方和自己相爱,就不想随便放弃,哪怕已经感受到了很多伤害和痛苦,却还是无法从中解脱出来。 “后面好不容易又熬走了这个前前女友,她又遇到了两个新妹妹,做模特的,一个比一个甜美可人,哄得她可开心了,什么香奈儿古驰,成筐地给妹妹们买。” 林小七有些愤愤不平:“我给她当了一年的保姆,给我买的也没有她们多!” 黎匀橙连忙安慰她:“好歹也是给你买过了,没白嫖你不是。” 林小七一寻思,也对,就又继续道: “后面把这两个妹妹熬走了,我以为这下剩者为王了,没想到真正的好戏才刚开始呢。” 林小七和这位前任纠缠了三年。 第一年就已经是人满为患的世界,第二年开始人数倒是少了很多,就一个,但持续了整整两年。 “那是个比我大六岁的姐姐,她很喜欢这个姐姐,问那个姐姐能不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对方同意了。” 黎匀橙已经开始听不懂了,“什么叫一起生活?” 林小七面色平静地回答: “三个人,同居,两年。” 裴挽意将最后一块苹果塞到姜颜林嘴边,她摇摇头,吃不下了。 光吃这个瓜就能吃饱了。 裴挽意就塞进了自己嘴里,趁着林小七歇口气的功夫赶紧吃完。 林小七喝了大半罐微醺,才开口道: “一开始我们租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只能三个人挤一挤。后面换了个大点的房子,两个卧室,就我和那姐姐一人一间。她每天晚上看心情去哪一间,也有时候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她喜欢被两个人服务。” 林小七对那两年的记忆还是很清晰,但那时候的感知已经变得麻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陷在那段病态的关系里出不来了。 “那时候连那个姐姐都发现我状态不太对,让我去看医生吃药。我当时就问她,为什么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她说就是喜欢这个人,没办法。” 林小七也很喜欢这个人,但这段关系让她一直很痛苦,所谓的三个人一起,听起来很刺激,她却并不能从中得到快感,反而不断变得麻木。 最后被某个朋友一顿骂醒,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深陷其中,狠下心切断了联系。 但也从此对亲密关系避之唯恐不及。 这个故事讲完,情绪难免被挑起,黎匀橙和林小七抱在一起痛哭,互相安慰了好久。 一个帮对方诅咒前任“这辈子找不到女人”,一个帮对方诅咒“这辈子被女人冷暴力”,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裴挽意看了姜颜林一眼,她却随意地说: “她俩哭完就好了,每次喝酒都这个德性。” 裴挽意挑挑眉,也不再过问。 反正不会闹出什么事就行,不然还得呆到几点去了。 最后两人折腾到了十一点过才消停,黎匀橙第二天还有预约,得先一步回酒店。 林小七就顺口问了句她的酒店在哪,没想到两人住一个酒店,顿时眼睛都亮了。 姜颜林给她们打了车,和裴挽意一起把两个人送到公寓的大门口,看到她们上了车,才松了口气,往回走。 偶尔热闹一次是不错,但累也是真的累。 偏偏某人这时候还要把手搭在姜颜林的肩上,施加重量。 “干什么,下午没吵够要继续是吗。” 姜颜林看也不看她,说着就要进电梯。 却被人拉住手臂,被迫转过身来。 下一秒,姜颜林被抵在大理石的墙面上,一个吻堵住了她的不满。 裴挽意像是预判了她的动作一样,伸手按住了她抬起的手,不让她推开自己。 随后耐心地撬开她的唇齿,一点点侵入,席卷,尽数榨取。 被按在墙上的手掌又被紧扣,十指缠绕。 直到唤气的间隙,姜颜林才有余地往她嘴唇上咬一口。 “发什么神经。” 马上都要到家了,非要在这里吗? 裴挽意贴着她的鼻尖,轻笑着将呼吸打在她的唇上。 “就是等不了。” 无时无刻,不想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掌控中,让她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情难自已,让那云淡风轻的一张脸露出最可口的神情。 平稳的语调变成呢喃与喘息,纯黑的眼眸被湿润浸染,洁白的脸泛起绯色,眼角流出本能的生理泪水。 只有这样,裴挽意才可以感到一点的填补。 但也仅仅一点。 “姜颜林,我今天好辛苦。” 裴挽意吻了吻她的唇角,又微微抽离,声音好似轻唤。 姜颜林知道她今天很乖,所以才没把她嘴唇咬出血来。 她扬起头来,看着裴挽意近在咫尺的眼睛。 “又想要什么?” 先说来听听,再考虑给不给你。 裴挽意似乎想了想,但只几秒,就给了一个回答: “想要你亲我。”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直到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清澈见底的自己,才确定她并不带着调笑的意味。 狡猾的坏东西。 姜颜林想着,却还是抬起下巴,凑上去吻了她。 这一刻的裴挽意温顺得出奇,任由她轻轻吻着,抵入唇齿,温和地延申。 姜颜林却轻笑了一声,抬手按住了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面前的人有些难耐地动了动手臂,被她低声警告: “忍不住就不给你。” 见她克制住了举动,就这样站在原地被自己掌控,姜颜林才奖励般地吻了吻她的脸。 “好乖。” 这个吻有些折磨人。 缓慢地厮磨,很轻柔地触碰,纠缠,像羽毛在心尖轻划,又像热水落在后颈的顷刻颤栗。 裴挽意想,姜颜林是有很多折磨人的手段的。 轻易地让她焦灼,轻易地让她失落,又轻易地让她回温。 整整一天,又或者不止这一天,裴挽意都在久违的情绪列车上前进后退,沉浮起落。 昨晚的昙花一现,又似乎不真正地上演。 于是愈发地难以忍耐。 瘾君子要怎样保全首尾。 阻隔危险的物质,熬过戒断,装入保守派的缄默黑夜,一路写满浅尝辄止。 在这样的流程里,裴挽意早已是轻车熟路。 所以她每一天都无比确信,今日又比昨夜更确信。 ——她真的,很讨厌姜颜林。 第43章 嚣张小狗咬人日常 Chapter 43 放任裴挽意对生活的入侵, 后果是一目了然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姜颜林的家就快不是她的家了。 每天睡醒起来之后,家里就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点东西。 从餐桌上的小小花瓶和香槟玫瑰, 到冰箱厨房里不断填充的柴米油盐,生鲜瓜果, 甚至是不算占地方的小电器。 浴室里也多出一堆东西, 新的电动牙刷,漱口杯, 新的毛巾和浴巾,还有一些牌子不太常见的护肤品。 到最后, 裴大小姐连装都不装了, 直接占用了姜颜林的一半衣柜空间,挂上了自己从家里拿来的换洗衣物。 姜颜林的公寓里还有一个很小的杂物间,做书房都勉强,被她打通了隔断,做成了专门放杂物和收纳的空间。 测评博主的东西实在不少, 她每几个月都会定期清理一批东西出来, 挂在二手市场上卖出去,来维持家里的干净整洁,不让这屋子里看起来太拥挤。 现在裴挽意一个人的东西就逐渐挤占了她的空间,衣柜里那些不常用的衣服都不得不折叠起来,堆到杂物间的收纳层里。 偏偏裴大小姐又做得很润物细无声,专挑姜颜林还没醒的时候干这些事情,不动声色地就完成了“蚂蚁搬家”。 姜颜林现在都开始怀疑,她晚上到底有没有睡过觉, 是不是时间精力就拿来干这些了? 但除此之外,裴挽意对她生活的入侵, 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破坏——暂时来说。 两人每天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裴挽意有视频会议的时候会自己挪到卧室的书桌前,戴着耳机,放低声音。 而姜颜林工作时也会戴上降噪耳机,听听音乐,敲敲键盘,两人基本不会被对方的动静吵到。 有时候坐太久了,感觉到累了,她就起身活动一下身体,在阳台上吹吹风,眺望放松眼睛。 一回头,就能看见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散着黑发的人正靠在那边,拿着平板电脑和触控笔画画。 其实姜颜林和裴挽意的兴趣并不大面积重叠。 裴挽意喜欢竞技游戏,尤其是欧美大厂的那些经久不衰的竞技游戏,所以画的很多同人图都是这些作品的角色相关。 而姜颜林更偏向剧情游戏,对冒险和叙事情有独钟,时常能把自己关在家里玩十几个小时的单机剧情大作。 但这并不妨碍她很喜欢裴挽意的画风,偶尔会用自己的推特小号给裴挽意的作品偷偷点赞。 ——每天几千几万个赞,怎么也不可能找得出来她的账号。 “又在画克洛伊。” 露过沙发时,姜颜林扫了一眼她的平板电脑,随口说了一句。 埋头画画的人难得认真地说: “《奇异人生》下个月就要出续作了,趁着有空多画点。” 她的工作时而轻松,时而忙碌,出差也是十分被动随机的事情,像这样工作日的大下午,能一边工作待命,一边摸鱼画画,已经是很难得的悠闲。 姜颜林对这一次续作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就预告来说,已经和当初的《奇异人生》毫无关系了,麦克斯长大后还是很可爱,但克洛伊并没有出现在预告中,两个女孩的故事走向完全未知。 再加上发行商是史克威尔艾尼克斯,也就是“大名鼎鼎”的SE,姜颜林就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看裴挽意这么期待,姜颜林也没说什么,回到客厅另一边的办公桌前,继续今天的工作。 她手里最赶的项目都已经完成,离下一次的“地狱死线”还有最起码两个月的充裕时间,倒也做得很轻松。 姜颜林戴上一只降噪耳机,正要点开播单的音乐,就听身后的人问:“姜颜林,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头发?” 她想了想,回答:“蓝色或者灰色,低饱和度的。” 都是染过的颜色,游戏里捏脸的时候也偏好这类颜色。 裴挽意“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埋头画画,时不时看一眼工作手机的弹窗消息。 姜颜林也没在意,裴挽意有时候画着画着就冒出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她已经开始习惯。 于是短暂的两句交流后,两个人又回到了互不干涉的各自忙碌里。 一室的宁静,在阳光明媚的夏日里,沉淀了一捧细水流长。 姜颜林一直以来都清楚,自己是不太可能拥有普世价值观上的“正常生活”的,所以她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和另一个人一同生活。 她的工作方式和生活状态,都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甚至有时候与同龄人有些脱节。 二十六岁的年纪,对老一辈的人来说已经是晚婚晚育的年纪。 两年前,只大了姜颜林一岁的表姐也结了婚,碍于当时无法举办婚礼,只能先领证,去年才办了婚礼。 姜颜林的母亲发来消息时,她直接回了句“没时间去”。 没空是真的,但更多的是她压根儿不想去。 姜颜林一直对表姐放弃深造这件事感到遗憾。 表叔望女成凤,从小对表姐的管教就很严格,她小学时就得做全家的饭菜,洗全家的衣服,一路都成长在“别人家小孩”的模范之路上。 后来的升学也不负众望,始终是这一圈亲戚小孩里最出色的那一阶梯,读了心理学硕士。 表叔向来对此很得意,在聚餐时最喜欢对姜颜林的母亲大书“育儿经”,觉得全靠自己,才养出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孩子。 后面表姐在毕业前就领了证,挑选的对象也让表叔很满意,是家境殷实的外科医生。 而表姐拿了硕士学位后,不再深造,去了小学当老师,也算老一辈眼里的“铁饭碗”。 “你家姜颜林啊,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对象也不耍,学也没好好上,身体还不好,都是你这个当妈的太溺爱了,教育严重失败,耽误孩子一辈子。” 这些话,都是后来姜颜林从母亲嘴里听到的,闲谈的口吻,不甚在意。 姜颜林却几乎能想象表叔那洋洋得意的语气,和高高在上的贬低。 在亲戚们聚餐的时候,他总喜欢拿这些来攀比,好满足他那点虚荣心。 姜颜林想,他该庆幸自己那时候不在,否则这件事就不可能随便算了。 姜颜林不觉得表叔是个多坏的人,在家里小区被封锁的那段时间,母亲的新鲜蔬菜和猪肉都是他接济的,为了这件事,解封后姜颜林就回了趟家,花了一千多块请表叔一家吃饭。 姜颜林的家里亲戚很少,平时能够帮衬母亲一把的,基本都是表叔。他虽然刻薄,小人得志,爱占便宜,铁公鸡一毛不拔,但关键时刻总会愿意搭把手。 所以姜颜林很早就接受了人性是个多面体,当着表叔的面,她还是会礼貌地打声招呼,而再多的,就没有了。 对表姐的看法,也一直以来都很复杂。 姜颜林知道,她身上的那些让自己不喜欢的品质,都是源自表叔。 不论是吝啬利己,还是藏在精明下的趋炎附势,都让姜颜林选择了不去深交。 以至于两个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但听说表姐考研上岸的那一年,姜颜林还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小地方出身的人,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未来,读书深造是相对来说最公平的一条路。 姜颜林以为,表叔这样望女成凤的人,最起码会支持表姐更上一层楼,用含金量较高的学历撬开大城市工作的门,一路往上。 但没想到,对表叔来说,表姐的“勤劳贤惠”与“体面学历”,都是她找个更好的结婚对象的必要条件。 那时候姜颜林便知道,有时候读再多的书,也救不了根深蒂固的顽疾。 所以表姐的婚礼,她没有去,连一句恭喜都懒得应付。 后面表姐生了孩子,姜颜林也装作不知道,事不关己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姜颜林当然也清楚,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也许对于表姐来说,辛辛苦苦深造,只身一人前往大城市打拼,就是她不想要的。 在最好的年纪找一个她满意的男人,和一份轻松的铁饭碗工作,一辈子也就这么安稳幸福地过了。 但姜颜林还是感到说不出来的失望。 却并非针对某一个具体的人。 姜颜林有时候会想,表姐这一辈子,真的有过她自己的追求吗? 小学时,要是不好好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表叔就会对她棍棒伺候,打到她再也不敢偷懒为止。 升学考试的时候,她没考上本地最好的学校,也险些被表叔送去复读一年,直到她研究生考上了一个更好的学校,才让表叔感到满意。 她一路都成长在“别人家的小孩”的路上,但这是她的荣耀,还是她的伤疤呢? 姜颜林最替她感到开心的,就是她考上研究生的那一次,以为开拓了眼界和思想的人,也许不会再甘愿做个提线木偶。 但结果还是一样。 姜颜林很少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没有答案。 她不是表姐,不会知道对方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姜颜林不喜欢这样的人生,所以选择了不接触,不参与,不干涉。 只是会在听闻表姐结婚、生孩子的时候,生出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都还活在年少心性的任性里,同龄的人却已经进入了人生的后半阶段。 从“别人的女儿”,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这中间,是否有过一秒钟,是她自己? 姜颜林得不到答案,也不会主观臆断他人的人生是否很不堪。 反正活在这世上的人,大多连苦中作乐都得拼尽全力。 而她也只有余力顾好自己,顾好身边的寥寥无几的人。 母亲在彻底接受姜颜林不婚不育的决定之前,难得忧愁地问了她一句:“要是我不在了,你身边连个不会离开你的人都没有,又该怎么办?” 姜颜林却笑着问她: “我们都是一个人来到世上,又一个人离开的,不是吗?” 从一开始,活着就是一件孤独的事情。 这世上怎么能强求永远呢。 婚姻也并非是绑定一个人在身边,到死为止都不能离开的手段。 那一条法律,那一枚仿佛枷锁般的戒指,都阻挡不了真正下定决心要毁约的人。 与其将终其一生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寄希望在另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身上,倒不如早一些学着与孤独作伴。 人会来,就会离开。 唯有走过的路,与要去往的地方,是看得见也抓得住的一张张时光相片。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爱你的人陪在你身边,生病了能给你倒一杯水,难过了能听你说两句话。” 最后,母亲对她说了这短短的几句话。 姜颜林想,她从来都不否定这样的美好。 她甚至也不再畏惧拿起之后,又再一次失去。 得之我幸,失之亦从容。 ——只是茫茫人海,漫长的生命中,这早已不是她唯一的追求。 “姜颜林,晚上吃什么?” 坐在懒人沙发上的人伸了个懒腰,落地窗外已经是晚霞的余晖,点点阳光洒了一地。 姜颜林敲完最后一段文字,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到桌上。 “冰箱里不是还有牛排?” 晚上姜颜林基本不吃碳水,但偶尔吃点高蛋白的肉也不错,能哄一哄自己的味蕾。 裴挽意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来,比了个拳头。 姜颜林瞥了一眼,“干什么?” “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去做牛排。” 姜颜林嗤笑了一声。 狗东西,才几天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但看在裴大小姐今天已经做了一顿饭的份上,姜颜林还是给了她一点面子,伸出手来。 “石头剪刀布!” 裴挽意说着,动作明显慢了一拍才比出来。 但还是惨败。 姜颜林冷笑一声,收回手,起身活动身体。 “三局两胜,再来。” 某人试图耍赖,被姜颜林果断无视。 裴挽意只好起了身,过来拉她的手,姜颜林眼疾手快地躲开,一路往浴室闪避。 某人却穷追不舍,跟着她钻进了浴室。 “裴挽意,我要上厕所!” 裴大小姐面不改色,“你上啊,不影响你出拳。” 姜颜林恨不得给她一脚踢出去。 “你出不出去?” “出拳,快点,赢了我就出去。” 不出去是吧? 那你别出去了。 姜颜林拿下花洒,飞快拧开水龙头,对着她一顿狂喷。 裴挽意被喷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湿了大半个身子。 她站在原地好几秒,才轻轻勾起一个笑。 “姜颜林,我有个好主意。” ——都别吃牛排了,吃点别的吧。 她说着,就一把抓住了还拿着花洒的那只手臂,将人按在了洗手台上,直入正题。 水雾沾湿了镜子,映出交叠的两道身影。 坐在洗手台上的人微微仰头,在逐渐加快的起伏中,最终还是伸出手,环抱住了她的肩。 直至呼吸交融,难分你我。 第44章 大庭广众,世风日下(加更) Chapter 44 周三的晚上, 在外面玩疯了的黎匀橙终于想起来给姜颜林打电话:“我订到了一家最近很火的网红店,带上你家大小姐,出来喝酒。” 姜颜林从裴挽意手里抢了一片薯片, 缩在沙发上,问: “林小七呢?” 见色忘义的女人, 这几天一点消息都没了, 连群消息都不看也不回。 黎匀橙的声音支吾了一下,说:“她也来啊, 待会儿见。” 姜颜林挑了挑眉,没再问什么, 等她挂断电话。 电影正好快放完了, 是一部在及格线上的欧美恐怖片,剧情有点无聊,但特效做得很好。 大晚上的,裴挽意非要看恐怖片,又不敢自己一个人看, 中途好几次偷偷把眼睛闭上了, 还以为姜颜林没发现。 于是姜颜林干脆趁她没注意,偷了她好几片青柠味的薯片。 这会儿接电话,干脆装都不装了,直接当面抢剩下的那几片完整的。 裴挽意等她挂了电话才抬起手,不让她拿。 “过分了啊,我都没抢你的黄瓜味。” 姜颜林充耳不闻,一个灵巧地起身就抢了薯片袋子,火速吃完, 就面不改色地说: “收拾一下,换衣服出门了。” 裴挽意捡起掉到地毯上的袋子, 扔进垃圾桶,问: “真要去当电灯泡?”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她们都主动打电话了,还能不去吗。” 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情况了,一连玩了三天都没什么动静,今天才冒出头来。 姜颜林也不着急盘问,反正她俩一个比一个藏不住事儿,早晚会主动跟她说。 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姜颜林才看了一眼手机,准备打车去黎匀橙发的餐厅地址。 等看清楚那店名,她顿了顿,不由得叹了口气。 “裴挽意,打车。” 裴大小姐早已经收拾完,就在玄关看手机等着她,闻言头也没抬地问:“去哪?” 姜颜林走过来,拿出鞋子穿上。 随后才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回答: “去给你好朋友刷业绩。” 距离上一次来埃尔的餐吧,也才过去了九天。 但姜颜林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都快要想不起来上次在这里吃了什么了。 这期间埃尔没怎么主动联系她,最多也就关心一下她和裴挽意的近况,顺便提一句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到后面,就几乎不再主动发消息过来了。 姜颜林对这个状态很满意,所以现在再来这里也没什么顾虑。 有些热情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快。 裴挽意觉得姜颜林的这句“好朋友”,多少是有点阴阳怪气的嫌疑了。 不就是当初说了一句试探她的话吗,记仇到现在。 要是没有那句话,姜颜林这嘴巴死活撬不开的女人,也不知道哪天才会真正松一松。 但裴挽意并不讨厌刚认识的那几天。 在你来我往的试探中,试图抓住对方的破绽,每分每秒似乎都是一场博弈,分明并不置身在赌场,却让裴挽意感受到了那几年挥金如土时,大脑皮层最深处的颤栗。 所以才被加速升温的血液,冲昏头脑。 姜颜林和裴挽意到的时候,那两个路痴还在半路上。 她一点都不意外,再三强调了让她们到之前打电话之后,就先一步进了餐吧。 “您好,有预订吗?” 陌生面孔的餐吧前台笑着问了一句,姜颜林点点头,报了黎匀橙留的名字。 “黎小姐对吧,您的位置在左边第三排的那个四人桌。” 姜颜林听着,目光在餐吧内扫了一圈,没看到埃尔的人影,不由得问了句:“你们老板呢?” 餐吧前台大概是经常被问这种问题,很熟练地笑着回答: “我们老板今天不在哦,去接女朋友了。” 话音一落,连旁边看手机的裴挽意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姜颜林有些讶然,但又不是很意外,只点了点头,拿着东西去了位置上落座。 裴挽意在她旁边坐下来,姜颜林拆了湿巾擦手,随口问了句: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最近没怎么和他说话。” 裴挽意倒也没什么反应,不如说,她觉得这很符合埃尔在她眼里的形象。 ——对姜颜林才是难得上头的一回。 有些事情,姜颜林也同样看破不说破。 她对埃尔的看法一直都没变过,人是多面的,他的确头脑简单,为人真诚,也对她很友好。 但这不影响他在别的方面都有一些肉眼可见的毛病。 姜颜林只是有些意外,他的速度还真的挺快。 裴挽意像是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笑了一声: “也不算快了,他和费欧娜还约过呢,平时玩归玩,友情归友情。” 姜颜林挑了挑眉,难得从她这里听到一句直白的点评。 还以为她这人已经装模作样到了,谁的“坏话”也不肯说的地步呢。 姜颜林想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阿秋和埃尔,你是怎么能凑到一块儿的。” 她没有说得很直白,裴挽意却能听明白。 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阿秋身上有点北方男性的大男子主义,但具体都体现在对周围朋友的过度操心,以及难以避免的直男思维模式。 就比如说,他其实一直看不惯埃尔到处搭讪女孩的作风,所以哪怕是在聚会上,也不会主动跟埃尔说一句话。 但埃尔也不冤枉,他就是在不断追逐这种快餐式的亲密关系,尤其是在跟某个男性的恋爱过程中被恶心到了之后,就更病态地整日围着一些女孩转。 姜颜林听到这里,倒是不怎么意外。 “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不直。” 裴挽意侧头看向她,轻笑着问: “那你看我的第一眼呢?”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也给了个假惺惺的微笑。 “看你的第一眼,觉得这人真装。” 裴挽意顿时笑了一声。 “好巧,和我一样。” 姜颜林和裴挽意的初见,称得上一部《傲慢与偏见》。 但在这些互相看不顺眼的层层叠叠之下,暗流涌动的,似乎又是直白到了灼热的火焰。 所以误入了迷雾,所以踩入了沼泽,明知毒烟缭绕,却情难自已地呼吸着,引入肺腑。 早在察觉之前,就已中毒不浅。 林小七大概是提前透支了坏运气,这一次两人有惊无险地顺利到达餐吧门口,都不用姜颜林出去接,就自己找到了位置。 “饿死了饿死了,你们点菜了吗,先随便上点什么最快的。” 黎匀橙火急火燎地过来,在两人对面坐下。 林小七已经去前台要了两杯水,随后才过来坐到黎匀橙的身边,缓了口气。 姜颜林挑了挑眉,“你俩这是去干嘛了,累成这样。” 林小七敏感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黎匀橙却大大咧咧地回了句: “我们俩三天特种兵打卡,去了十一个景点!” 裴挽意听了都觉得累。 她在小程序上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上菜快的菜和主食,才开口问: “怎么样,好玩吗?” 在社交场合的裴大小姐,总是不会让任何话题掉在地上。 黎匀橙这三天是真的玩爽了,喝了口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分享她们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又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那个蟹黄面,我的天,360人民币一碗!我真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去吃的,吃之前就想着这得多好吃啊,没想到是真的很好吃。” 黎匀橙说完,林小七也忍不住说了句:“真是开了眼界了,我以前住在这儿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还有这些地方。” 姜颜林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地方,甚至能猜出来是在什么平台刷到的推荐,毕竟做自媒体行业的,每天都很容易刷到这些。 裴挽意笑了笑,“这边好吃的餐厅很多,也有一些不是网红店,不需要排那么久的队,我待会儿给你们发个清单吧。” 黎匀橙连忙点头说好,拿出手机来和她加了好友。 姜颜林在旁边看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林小七却对她挤眉弄眼,一脸的意味深长。 姜颜林只当看不见。 裴挽意点的东西上来得很快,埃尔没有扩张店面,倒是把上菜速度和品控都改进了一下,端上来的菜都还不错,起码黎匀橙这种挑嘴的人也吃得很满意。 林小七在国外多年,早就被迫养成了自己下厨的习惯,对菜的水平如何是非常有数的,也忍不住边吃边比个大拇指。 一顿饭吃得还算满意,姜颜林和裴挽意话少,恰好弥补了对面两个人话密的缺憾。 等吃得差不多,不会再加菜了,裴挽意就拿着手机,在小程序上结了帐。 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Mavis?你来吃饭怎么不说一声?” 姜颜林顿了顿,抬起头看过去。 裴挽意神色自若地看向走来的埃尔,打了个招呼。 “来这边请朋友吃饭,你呢,最近怎么样?” 埃尔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长发披肩,穿着件裸粉色的吊带裙,妆容精致。 她主动和这桌的人打了个招呼:“嗨,你们是埃尔的朋友吗,欢迎欢迎。” 埃尔这才想起来介绍: “对了,这是我女朋友,可可。” 裴挽意礼貌地跟她点点头,几人打过招呼,埃尔就让她们先慢慢吃,他忙完再过来。 林小七等他去了后厨,才好奇地问: “这家店的老板是你们的朋友?” 裴挽意笑了笑,“对,我也没想到你们订的是这里。” 黎匀橙却看向了姜颜林,脑子十分灵活地猜出了这位外国帅小伙在之前的故事里是什么身份。 姜颜林假装没看到她的藏不住的八卦神色,喝了口水。 黎匀橙的目光在她和裴挽意身上扫过,险些没有忍耐住那蠢蠢欲动的吃瓜欲望。 ——精彩,精彩啊! 三角关系的三个当事人今天都聚齐了。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手机给群友们直播汇报。 上一回他们都还没听够呢。 但黎匀橙还是分得清场合,乖乖地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一顿饭吃得晚了点,也吃得慢,等周遭的座位空了几个,她们才让服务生撤走了空盘子,一边喝东西一边聊天。 埃尔总算忙完了,带着女朋友过来,随意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就拼桌在一块儿坐下来。 他一向很有分享欲,还不等别人问,就开始讲他最近的经历。 “……费欧娜联系我很多次,这里太忙了我找不到时间,但是一周前终于找到时间了,然后就遇到了可可。我们一见钟情,她就是我的缪斯。” 埃尔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搞得旁边的可可都有些脸红。 姜颜林倒是挺替他开心的。 “恭喜你哦,在中国的开心事又多了很多。”——注意力也成功转移了。 埃尔也这么觉得,他一个月前还想过要不要放弃,现在却一切都变得更好了,让他每天都很开心,很充实。 裴挽意的目光从他和可可的身上扫过,没说什么。 倒是黎匀橙对埃尔来中国的经历很感兴趣,问了好几个问题,一看就是在为她的视频取材。 很快两人就聊上了,黎匀橙和他加了好友,决定多拍点素材回去做一期他的专题——《南美人如何在中国事业爱情双丰收》,很标题党,很适合她的粉丝受众。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埃尔还邀请几人去了二楼,开了瓶不错的葡萄酒给她们。 黎匀橙很感兴趣,林小七没有意见,姜颜林和裴挽意本来就是来陪这两人的,自然也不会推辞。 可可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全程也在旁边参与话题,已经隐隐有了老板娘的气场。 现在餐吧的营业时间不会到很晚,几人在楼上喝酒聊天的功夫,楼下已经开始打烊,埃尔下了楼帮忙,也顺便去看看后厨的情况。 裴挽意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提醒,抿了抿唇,片刻后起身去了楼下,到餐吧外面接电话。 裴铭扬的声音传了过来: “Mavis,我忘了密码。” 裴挽意走出餐吧的玻璃门,稍微走远了两步,才耐着性子问: “什么密码?” “门锁密码,李哥不接电话,你给我一下密码。” 她顿了顿,片刻后才道: “你检查一下自己的工作邮箱,入职前给你发的那几封邮件里一定有。” 裴铭扬就“哦”了一声,又突然说了一句: “对了,你帮我扫个码,那个什么公司软件的注册,要手机号,我还没办。” 裴挽意沉默了一秒,才语气平静地说: “你的国内手机卡,银行卡,还有车钥匙,都提前给你放在公寓里了,你进门之后自己找一下,不是在鞋柜上,就是在茶几上。” 裴铭扬又问:“但我现在进不去啊,怎么办?” 裴挽意直接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飞快地切换界面,在屏幕上点点划划,而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她也懒得关心。 两分钟后,她找到了记录,将手机放到耳边: “密码是88559900,你记下来,写到备忘录里。” 裴铭扬在那边按开了公寓的密码门,终于进了公寓。 他拿着手机,在玄关扫了一圈,没看到她说的东西,就问了句: “鞋柜上没有啊。” “茶几上找找。”裴挽意语气毫无情绪。 裴铭扬就拖着行李箱去客厅里,找了一圈,才说: “茶几上也没有,算了,明天我问问李哥。” 裴挽意应了一声,“还有事吗?” 裴铭扬就说:“那你帮我扫个码,老爸让我今天就要注册,还得看那什么员工培训视频,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烦死了。还有那个车,我听说他送了一辆S580给那个女的,怎么给我的车就是个电车,区别对待得太明显了吧,亏我大老远跑中国来给他打工。” 电话那头的人念个没完,裴挽意手里拿着手机,面上毫无表情,短靴的鞋跟无意识地抬起来,在地上规律地点着。 她伸手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才想起住在姜颜林家的这几天,她已经把烟戒了。 裴挽意扬起下巴,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短短几秒内,已经恢复平静。 “视频我发你邮箱,你今晚上找不到手机卡就先看,爸最近在瑞士那边度假,不会这么快问你。” 裴铭扬这才说了句:“好,那我挂了。” 电话挂断,裴挽意将手机塞进裤兜,站在门口许久。 直到身后传来声音: “裴挽意,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姜颜林找了她半天,电话占线,消息不回,还以为掉厕所里了呢。 下了楼才发现她躲在门外面,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姜颜林端着一杯刚调的酒,抬脚迈过台阶,走下来对她说: “埃尔调的新酒,让你帮忙尝尝。” 裴挽意将视线从前面的街景上收回来,转回身看向她。 姜颜林动作一顿,不由得问了句: “怎么了?脸这么臭。” 谁追债电话打到她这儿来了不成。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忽然问: “我要是现在想吻你,会挨打吗?” 第45章 真心话大冒险 Chapter 45 姜颜林第一反应, 是觉得裴挽意又在免费找骂。 但她站在原地看向自己的目光,又难得沉静。 夏末的深夜,凉意随着晚风袭来, 吹散了她面容的轮廓,在背后的那点灯光下, 看不分明。 姜颜林缓缓上前一步, 踩在最后一层台阶上,将手里那杯幽蓝色的鸡尾酒递给她。 “把它喝了, 我就考虑一下。”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接过酒杯, 送到嘴边, 一个仰头就一饮而尽。 姜颜林被她的顺从取悦到,抬起手指朝她轻轻一招。 一人站在台阶上,一人站在台阶下,高度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裴挽意看着她,下巴微微扬起, 正要说什么。 姜颜林却抬手将她抱进怀里, 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顺着头发一路往下。 “好乖,奖励你。” 裴挽意拿着那只空酒杯,一时间有些怔愣。 酒精蛊惑了每一根紧绷的神经,也侵蚀了她往日里的自持,以至于在看到姜颜林的脸的那一瞬间,就被戒断反应击溃。 大脑本能地追逐快感,如此才能慰藉几分那强压之下的——想要烧光一切的怒火。 却又在这一刻, 戛然而止般,归于静止。 抱着她的人难得施舍了一点温柔, 在她耳边低声道: “裴挽意,要听话一点。” 别动不动就在外面找骂讨打。 裴挽意感受着她的味道和体温,同样轻声问: “这样你就会给我吗?”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的一切。 姜颜林不由得笑了一声。 “那你想要什么呢?” 她抱着怀里的人,目光从眼前的柏油路面,看向了不远处的路口。 寂静的夜里,小巷里已经没了人影,只有路口外的街道上偶尔掠过一辆辆车,和看不清的影子。 这一刻,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了她和怀里的体温。 裴挽意抬起手,环抱住了她的腰。 片刻后,她低声回答:“想要你回应我。” 所有的,任何的,每时每刻的。 ——每一个索求。 真贪心啊。 姜颜林看着远处,笑了起来。 连吃带拿,肆意夺取,都还不够满足。 得事事回应,有求必应。 姜颜林想,她对裴挽意的第一印象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偏颇。 裴大小姐的的确确,是傲慢又利己的,万事都得她如意,又千金难买她高兴。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每一次低头与示弱,都格外令人愉悦。 哪怕这也只是层层面具的其中一抹颜色。 于是姜颜林直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裴挽意。 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有些话只适合简短概括。 她笑了笑,回答道: “看你表现。” 尽情地装傻卖乖好了,无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姜颜林都很想看看——裴挽意能为此做到什么程度。 回到楼上的时候,一群人已经玩上了游戏。 楼下打了烊,员工们都离开了,现在整个二楼只剩下埃尔和他的女朋友,以及黎匀橙和林小七这两个一喝酒就闹腾的。 “姜颜林,你们俩躲哪儿去了,快快快,正好开一局新的。” 黎匀橙招呼她们坐下,几个沙发围着中间的木几,上面摆了个喝空的红酒瓶,正被埃尔按在手里。 他也笑着跟裴挽意说: “Mavis,这回你可躲不掉了,来玩。” 姜颜林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后悔刚刚没直接打车回家。 “又玩这个。”玩不腻是吧。 她在唯一空着的两人沙发上坐下,裴挽意也叹了口气,认命地在她身边坐下,等着游戏开始。 埃尔和黎匀橙都对这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情有独钟,毕竟是酒局上最能让人出糗的游戏,也最适合有暧昧情况的人在游戏里自爆。 埃尔轻轻一个用力,转动了红酒瓶,很快的,瓶子停了下来,瓶口对准的是林小七。 “好好好,终于到你了,选吧!” 黎匀橙玩了半天,一次也没抓到林小七的辫子,一直蠢蠢欲动呢。 林小七也不是玩不开的人,爽快地选了大冒险。 埃尔拿出准备好的几张扑克牌随机发给所有人,“抽到Joker的人出题。” 几个人纷纷拿起自己的牌面看了一眼,姜颜林冷笑了一声,把牌亮出来,示意某人准备好。 林小七“靠”了一声,顿时紧张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她,似乎隐隐有求饶之意。 其余人都露出了看戏的表情。 姜颜林只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开口道: “给最近一次和你一起睡觉的人打个电话,说你想她了。” 埃尔顿时惊呼了一声:“Damn!姜,你太酷了。” 是太狠了才对吧。 林小七一脸的敢怒不敢言,但还是愿赌服输,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出去。 没多久,旁边的黎匀橙的手机响了。 她轻咳了两声,在众人微妙的目光下慌忙解释: “我俩天天出去玩儿,晚上一起喝酒聊天而已。” 姜颜林笑眯眯地反问: “又没人说什么,你着急什么?” 黎匀橙瞪了她一眼,也不越描越黑了,直接接了电话。 林小七一脸的英勇就义,对着手机说: “我想你了。” 黎匀橙也一脸的菜色,应了一声,“知道了。” 两个人说完就挂了电话,一时间连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埃尔在旁边笑得快晕过去了,就连可可也笑了几声,显然看够了好戏。 “姜颜林,你等着。” 林小七咬牙切齿地说着,伸手按着红酒瓶用力一转。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看着那酒瓶子,直到它慢慢地停在了可可的面前,才轻蔑一笑。 林小七更是气得牙痒痒,但也暂时拿她没办法,只能看向可可: “老板娘选吧。” 可可就说了句:“真心话吧。” 上一轮的受罚者是这一轮的出题人,林小七就随便问了一个问题,毕竟也不熟。 “老板娘对老板一见钟情吗?” 常玩这种游戏的人都深谙潜规则,就逮着有关系或者有暧昧的两个人折腾就行,既不会伤了面子,也能看看好戏,大家都能玩得开心。 所以林小七的这个提问也没什么问题。 但可可愣了一下,才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没说话,大家也不介意,毕竟她看起来是个话不多的内向性格。 埃尔也有些脸红,但明显是开心的成分更多。 这一轮迅速过了,可可伸手转了一下酒瓶子,她没怎么用力,这回酒瓶子停在了裴挽意的面前。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裴挽意挑了挑眉,看向斜对面的可可。 埃尔倒是开心地笑出了声音,“嘿,总算是轮到你了!” 他转头就跟可可说:“宝宝,你得说个狠一点的,这种机会可不多。” 可可也是第一次见裴挽意,有些拘谨地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埃尔吗?” 裴挽意在社交场合一向好脾气,直接点头同意。 “可以,我选真心话,埃尔你问吧。” 埃尔这下就来劲了,他目光在裴挽意和姜颜林的身上扫了一圈,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姜颜林支着下巴,对林小七和黎匀橙两人那“天道好轮回”的表情不痛不痒。 反正又不是问她。 埃尔想了好几秒,才开口道: “那Mavis,你现在有想要交往的人吗?” 他话音一落,林小七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干得好啊兄弟! 熟人下手就是狠。 连黎匀橙都对埃尔刮目相看了,这南美帅小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傻傻的,居然能来这一招。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裴挽意,和她旁边的姜颜林。 林小七的眼神尤其嚣张,就差往脸上写着“大仇得报”四个大字了。 姜颜林也没想到埃尔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且问得还很刁钻。 他甚至问的不是“喜欢的人”。 这就很有趣了。 姜颜林事不关己地想着,也看向了旁边的裴挽意。 短短几秒,裴挽意的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甚至好脾气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在等她回答,她也没有让人等太久,平静地开口道: “有。” 这话一说出,几乎所有人都意料之中地看了眼姜颜林。 唯独姜颜林自己有些意外。 黎匀橙看够了好戏,起哄了一句:“快转快转,有人今天没被抽到就不准走了!” 裴挽意直起身来,手指轻轻按住红酒瓶,只一个巧劲就转动了它,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红酒瓶,看它一圈一圈地转着,慢慢地减速,最后缓慢地转向了裴挽意。 林小七急死了,差点给它来一句:“你别停啊!” 大概是一种无形的念力起了作用,瓶口没有在裴挽意的面前停下,而是慢慢地顺着转过去,停在了姜颜林的面前。 “Yes!” 连黎匀橙都没忍住喊了一声,和林小七猛地一击掌。 姜颜林叹了口气,从坐下来开始她就知道今晚上是躲不了的。 所以也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扫了眼兴致勃勃的众人,转头看向裴挽意。 “我选真心话。” 是个聪明人都不会选大冒险,风险性太高,而真心话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是提问的人是裴挽意,姜颜林就有些捉摸不定了。 ——这喝了酒就发疯的狗脾气,谁知道她会问一句什么。 于是姜颜林看着裴挽意的眼睛,隐隐含着警告之意。 ——别忘了刚刚在门口答应了她什么。 裴挽意似乎也准确接收到了指令,对她轻轻一眨眼,像是要她放心。 姜颜林却挑了挑眉,感觉这心有点放不下来了。 下一秒,裴挽意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开口问: “秋田犬和比格犬,你更喜欢哪个?” 第46章 赌徒游戏 Chapter 46 裴挽意的提问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林小七甚至有些扼腕, “放水啊!不是,你这已经是放海了!” 黎匀橙深表同意,埃尔更是摇摇头, 一脸的“你变了”三个大字。 只有被提问的姜颜林本人,听懂了这个问题。 于是她看着裴挽意, 笑了笑, 回答: “我喜欢更听话的那个。” 一个问了跟没问一样。 一个答了也跟没答一样。 游戏玩到最后,林小七和黎匀橙都一致认为, 以后别跟这俩女的一块玩这个了,忒没意思。 一个坑朋友不眨眼, 一个帮忙递刀埋尸。 时间太晚了, 林小七和黎匀橙还要回酒店,埃尔和女朋友一起把她们四个人送到路口,直到她们都上了车,才挥手道别。 酒店和姜颜林的家不顺路,四人原地解散, 各回各家。 回去的路上, 裴挽意靠在姜颜林的肩上,缓解头晕。 见姜颜林没有什么反应,便又握住她的手,紧扣手指。 随后才平静地闭上眼,安静地养神。 姜颜林看着手机,回了几个需要回复的消息后,才手指轻划,点开了自己的ins主页。 照片不多, 她往下翻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那张照片。 秋田犬的木雕躺在她的掌心, 周遭是琳琅满目的木雕展示架,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点了右上角,随后按下删除。 ——要是不提这一茬,她都忘了。 韩叙给姜颜林买过不少东西。 她工作需要的各种最新电子设备,一些常年缺货的奢侈大牌新品,很多次都是直接从美国买了邮过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姜颜林不喜欢欠人人情,这些东西她都回以了等同价值的礼物,虽然最后没有仔细算过,但也应该比对方花的钱要稍微多一点点。 从一开始她就明确了那条界限,各取所需,谁也别计较,谁也别混淆,到了分岔路口也不用打招呼,直接走人便是。 而这个秋田犬木雕,也是某一次韩叙的母亲去波士顿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正好有一些需要的东西让姜颜林帮忙代购,就一块儿寄给了他母亲,帮忙带到了波士顿。 十块钱的小东西,姜颜林给每个朋友都买了一份,他那时就笑着讨要了一下,半开玩笑的口吻。 她自然也不会吝啬。 所以后来撇开那些不堪的后续,不谈论他对朋友们的欺骗与伤害,只看两个人之间的主仆关系的话,姜颜林自觉和他互不相欠。 他一整年的“兢兢业业”,为她提供了很多帮助,无论是需要的材料文献,还是技术上的支持——韩叙的专业是全栈,她的个人网站上很多前端后端的工作,都是他白菜价帮忙做的。 不提这些,就只论“素材”方面的提供的话,姜颜林也收获颇丰。 以至于现在想起这个人,她除了觉得他变得很可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情绪了。 但在真正一开始的时候,姜颜林愿意让韩叙以这样的形式做她的电子宠物,是因为他坚称自己是“不婚不育的单身主义”,来表明自己绝不会对姜颜林生出多余的期待。 他也的确有着这些想法,毕竟思考的方式是骗不了人的。 姜颜林和他的大学室友也算熟悉,知道他在美国的五六年里一直单身,唯一一次明确的交往关系是在国内的高中,以至于一直被朋友们嘲笑是“童贞男”。 就是这样一个众人眼里的邻家大男孩的人,实际上却装满了一兜的阴暗与刻薄,几乎到了反社会型人格的边缘。 姜颜林那时候对他的兴趣,就全在于挖掘他的两面三刀是如何形成的。 毕竟这样的“珍稀样本”,在生活中实在不可多得。 在长达一年的样本观察中,姜颜林收获了非常多的素材。 她也曾做过诊所的心理健康评估,报告里的反社会型人格这一栏的指标是最低的一个梯队,同样低到这个程度的还有“抑郁型”和“强迫型”,而最低的一个,是“依赖型”。 在满格一百的指标里,她的前三项是二点几分,最后一项是零点二分。 姜颜林不知道韩叙如果做了这个评估,指标会是多少,但可以想象的是,绝不会低。 因为在她对韩叙的观察与评估中,早已发现他其实病得不轻。 韩叙的父亲是律师,母亲是日报社的高管,祖父大半生都从政,退休前一直在法院工作,祖母则是大公司的审计,至今还坚持在岗位上,勤勤恳恳。 这样的出身,已经是含金量十足的书香门第,远超过大部分的普通中产家庭。 但他对移民美国的执念,却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前途和多年的心血。 他更想要的,是远离自己的原生家庭,从物理距离上实现“山高皇帝远”的最大限度的自由。 姜颜林并不清楚他的童年经历和成长背景,因为她很少去主动探究,更多的不过是观察。 但韩叙的应激反应是很明显的。 他非常畏惧争执和冲突,每到这种矛盾被激化的时候,他就一定会用逃避的心态去应对,绝不向任何人展现他的剧烈情绪起伏。 不管是在外人面前的和善老好人的形象,还是在家人面前的懂事好孩子的形象,都是他极度压抑内心的表现。 姜颜林有过几次对他的忍耐极限的试探。 她在明确知道韩叙对自己有依赖感的前提下,偶尔展现出他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低等地位,像是随时可以抛弃他,冷漠而随意,甚至是以恶劣取笑的方式。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用长久的沉默去消解情绪,一次就是一两个小时的内耗。 后来姜颜林才知道,他内耗的时候都是在哭。 她便明白自己试探到了边界,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是在开玩笑,将事情翻篇。 姜颜林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冷血的观察者。 因为在这种时候,她都还有闲心去分析韩叙的心理状态是如何形成的,尽管她不会去明着盘问,但多少会在对话中不动声色地获取信息。 在韩叙的某一次情绪崩溃之后,他终于主动谈及了自己的过去。 “……有一次我在家里,下楼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我当时趴在楼梯上爬不起来,但我妈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拍照,一边拍一边大笑。那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很久,哭得特别伤心,但她还是在笑。” 提及父母,韩叙的话都很少,对父母关系的评价也不过是简单几句。 “他们很多年前就分房睡了,一个住楼下,一个住二楼,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工作都很忙。我小时候饭菜都是请的阿姨来做,我妈不会做饭,我爸也只有时间送我上学。” 韩叙最讨厌的,还是他爸妈每一次吵架的时候。 他坐在餐桌上吃干巴巴的早餐,两个人就在他面前唇枪舌战,一个开律所的律师,一个新闻机构的主编,谁的嘴皮子也不逊色,光是那场景都足够旁人想象到,会有多么可怕。 姜颜林在慢慢了解这些背景之后,不难分析出他那些极端的心理状态是有着怎样的诱因。 父母都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工作狂,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足够的关爱和有效交流,连一顿有家里味道的饭菜都没吃过,受伤跌倒的时候只会被无法共情他痛苦的母亲嘲笑,哪怕她也不过是无心之举。 旁观者大概会认为,这些痛苦是无伤大雅的。 毕竟他出身这么好,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了。 但恰恰就是因为他的出身足够好,才没有体会到过柴米油盐的愁苦和现实的举步维艰。 美国藤校的一年学费都已经是普通家庭十年的积蓄,而他还不需要半工半读去吃苦,在顺风顺水的成长环境里,一点不愉快都会被放大十倍。 尤其是当物质上的需求从未缺失过时,心理与精神上的需求就成了唯一的追求。 而这也是他没从家庭里得到过,又在不同的人身上试图索取的。 姜颜林有时候想过,韩叙对自身形象的病态般的维护,也许有好几种原因。 他的家境出身让他不被允许做一个丢人的孩子,父母的苦心栽培也在他身上施加了无形的压力,让他必须是优秀的。 与此同时,他也非常明白,精神上的需求是更昂贵的奢侈品,只有他足够优秀与完美,才可能从他人那里得到这部分填补。 所以在朋友们面前,他是善解人意又温和耐心的形象,能力出众又可靠,情商高又为人低调,毫无攻击性。 而在异性面前,他更懂得投其所好,以此来拉近距离,提升好感度。 但其实姜颜林后来意外地发现,他的需求并不局限在异性身上,如果有同性能提供他那些精神上的需求,他同样会去积极地换取。 于是这个人的行为动机,人生的底色与成分,还有他种种思维逻辑的惯性,在姜颜林的“观察报告”里都已经非常完善了。 这是一个缺爱到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最终又为了现实与利益去背叛自己。 姜颜林在裴挽意的身上,数次感受到了类似的味道。 但这两人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第一次见到裴挽意时,姜颜林的确对她的傲慢感到不满。 因为在人际关系的角度上,姜颜林向来倾向于和真诚的人来往,哪怕是埃尔这样的劣根性不少的人,起码也是简单易懂的。 但后来,姜颜林其实也承认,她对裴挽意的那点成见,更多是来自被人轻视而触发的不悦。 尤其是在她第一眼,已经对裴挽意产生了一点好奇的前提下。 韩叙是个很装的人,越没有什么,就越装什么,装到最后却又浑然一体,哪一面都是他,哪怕互相之间很反差。 裴挽意同样是个很装的人。 目空一切的孤高姿态,游刃有余的社交形象,从容不迫的暧昧调情,方方面面,都让人主动或被动地感受着她的“吸引力”。 姜颜林不难想象,她是个多么受欢迎和追捧的人。 因为就连姜颜林自己,也在初见时感受到过那澎湃的诱惑力。 ——直至现在,也分毫不减。 但她对裴挽意的好奇,是藏在这层致命吸引力之下的,那难以改正的探究欲。 爱装的人,一定是为了用伪装来避免什么,又或者,用来获得什么。 裴挽意更多的,像是后者。 姜颜林起初抓不到她的破绽,因为她看起来应有尽有,唯独没有软肋。 但耐心是观察者的必备技能。 姜颜林一直很有耐心,在不断的互相试探与一步步递进的纠缠中,她耐心地观察着裴挽意不经意坦露出的每一面。 却在最后发现,比起“不经意”,更多的其实是“超经意”。 裴挽意两次提及感情经历,和一次自揭伤疤的过往分享,都让姜颜林感觉不到她的纯粹。 裴挽意是个半点也不纯粹的人。 她做一件事,说一句话,大部分时候都带有她自己的意图,且往往不止一两个因素。 但有些时候,姜颜林又并不觉得她每一次都是精心谋算过的。 似乎这种有企图地行事,也早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连她自己也未必察觉到过,她是如此的矛盾又复杂。 就像她不打招呼买了情侣拖鞋的那一天,姜颜林醒来时,她已经不告而别。 晚上再打来电话,还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在酒吧消遣。 一个人同时做着拉近距离和拉开距离的矛盾行为,姿态却如此理所当然,还要姜颜林为此给予一点反应,否则她就要大半夜来发酒疯,不依不饶。 那时候,姜颜林只觉得她很莫名其妙。 故意不告而别的试探,擅自买东西的越界,和近乎发泄一般的欲望倾轧,统统都透露着她对姜颜林发出的信号。 ——可姜颜林却感觉不到,她有多被情爱冲昏头脑。 裴挽意的步步紧逼,更像是要姜颜林先一步投降。 也许是征服欲,也许是胜负心,又或者是高傲到不可一世的自尊心作祟。 她如此完美地外放着对他人的吸引力,又强势而狡猾地玩着偷心游戏,在姜颜林之前,她一定是这款游戏的常胜将军。 所以那一天,姜颜林听见她的那句诘问时,很想笑一声。 ——裴挽意,你才是那个总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得意之人。 秋田犬和比格犬,姜颜林哪一个都不喜欢。 她喜欢的,是驯服最反叛的劣根性。 对于裴挽意的自以为是与步步为营,姜颜林始终静观在旁,留有几分欣赏与调笑。 ——你现在,有想要交往的人吗?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还不够好。 换作是姜颜林,她应该会笑着问一问裴挽意: ——你现在,有想要操控的人吗? 以交往的名义,以不交往的名义。 以任何能达到你的目的,所以无关紧要的名义。 车窗外的深夜景色一路飞驰掠过。 身边的平稳呼吸,手掌心的温热体温,和静谧的小小空间,成了这个晚上留给记忆的最清晰的定格。 姜颜林望着窗外的夜风,一点一点,回握住了紧扣的手指。 那跳动的脉搏,灼热得远胜掌心温度。 在这张赌桌上,李雨晴和宓芸两位输家已经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而在未知的时间线,或许还有更多。 姜颜林却还是坐了下来,平静地拿起了面前仅有的那一枚筹码。 人生苦短。 裴挽意,我们来玩一场新的游戏吧。 第47章 宣誓主权怎么你了(加更) Chapter 47 黎匀橙来中国的第六天, 陆斯恩也终于抵达国内,大家都互相认识,干脆约了一起吃饭。 唯一不认识陆斯恩的是林小七, 但她也差不多打算回家了,所以临走之前来吃顿饭, 也算和姜颜林道个别。 人各有志, 大家常年分布在天南地北,下一次再见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姜颜林问了她第二天几点的高铁票, 得到答复后也只是说了句:“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没必要太伤感, 在这个被网络主导的时代, 联系从来都不会很遥远。 聚餐约了晚上七点,黎匀橙选的一家她很想去的餐厅,是她的打卡清单里最难预约的一家。 裴挽意听说了之后,去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总算是让黎匀橙吃上了心心念念这顿饭。 黎匀橙对她的人脉佩服得直竖拇指, 转头又和姜颜林说悄悄话: “你要不早点从了她吧, 很有性价比啊。” 姜颜林已经不想管她的中文乱用,反问了一句: “小七明天就要走了,你不打算送送她?” 黎匀橙就轻咳了两声,目光闪躲,不肯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姜颜林也不逼问她,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她们都是经历过风浪的成年人,没道理连这些也需要旁人来劝解。 但在姜颜林看来, 林小七和黎匀橙的这一次火花碰撞,是有一些肉眼可见的隐患的。 林小七的心结并没有真正解开过, 那三年很长,哪怕时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她提起这些其实也还是耿耿于怀。 而黎匀橙的阵痛发生得更近一些,她也必然没有办法短时间内轻易放下。 两个人的贴近,更多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心心相惜。 缺少了太多热烈。 但一段关系并非一定得是热烈的。 有时候,某个阶段的状态就恰恰需要最平淡温和的抚慰,才好让身心俱疲的自己能慢慢地缓过来,走向明天。 姜颜林已经开始好奇,黎匀橙和林小七两个人会走向怎样的明天。 晚上六点,裴挽意回了趟家把车开出来,去接陆斯恩。 姜颜林先一步去和黎匀橙林小七汇合,节省时间。 最后她们三人先到了餐厅,陆斯恩发来消息,说稍微有点堵车,他和裴挽意大概十几分钟后到。 离预约还有足够的时间,黎匀橙是个坐不住的人,拉着林小七去楼上闲逛,姜颜林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口看手机,等着时间到了进去。 这条商业街位处于繁华的地段,行人来来往往,连车辆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街道斜对面的国际酒店前,一辆大巴车缓缓停下,从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一些白人面孔的游客。 导游拿着小旗帜在前面大声讲着什么,被周遭的嘈杂盖住。 姜颜林抬头扫了一眼,不太在意地收回视线,继续看消息。 酒店的旋转门缓缓移动,一道穿着白色风衣的身影从门内走出来,避开这一群吵闹的游客,目光在门口搜寻了一圈。 “您好,姜小姐,这边已经可以入座了。” 姜颜林侧回身,微笑着点点头,跟随服务生的引导走进餐厅的大门。 在她身后,遥遥相对的酒店大门前,一道目光投过来,落在了她消失在门内的裙摆。 “怎么了?” 经纪人瑞拉回头看向她。 一头红棕色长卷发的人回过神,微微一笑,回答道: “没什么,走吧,时间快到了。” 祁宁说着,俯身上了车,将车门关上。 黑色轿车慢慢驶出商业街,与另一辆开来的白色轿车交错而过。 “咦?” 陆斯恩推了推眼镜,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开走的那辆车。 “怎么了?” 裴挽意打着方向盘,将车开进了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陆斯恩不太确定地回了句: “没什么,就是好像看见了祁宁。” 裴挽意想起了迈尔斯生日那天听到的事情,就随口道: “她好像是回国了,前段时间我还去了迈尔斯的生日派对,但没见到她来。” 这两人的交往和分手,在圈子里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毕竟祁宁这个人向来和绯闻不沾边,她看似温和,实际上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至今都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家里做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只大概知道她是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 所以她和迈尔斯的这段纠葛,着实让圈里的人看够了她的八卦。 想到这儿,裴挽意就一言难尽地对陆斯恩说了句: “费欧娜还说,祁宁和迈尔斯分手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难免谈论起圈内人的八卦和琐碎。 裴挽意平时很少提及这些,但迈尔斯是她的好朋友,祁宁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厚道,她对祁宁很难不存在一些新的看法。 陆斯恩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 他和祁宁的关系也不远不近,因为两人从事同样的行业,又都在同一个社交圈里,难免心心相惜。 至于八卦绯闻,他平时也不怎么关心,最多知道她和迈尔斯突然分手,导致迈尔斯很长时间没办法走出来。 想到不久前黎匀橙还让他介绍祁宁给她认识,陆斯恩就有些哭笑不得。 “还真让小黎一语成谶了。” 裴挽意在停车场里停了车,闻言就随口问了句:“什么?” 陆斯恩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小黎前段时间失恋了,最近想认识些新的女孩,让我介绍祁宁给她。不过她也是开玩笑的。”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那应该是没这个必要了,她最近和姜颜林的另一个朋友打得火热。” 说到姜颜林,陆斯恩压了一路的好奇心还是没忍住,问: “小黎说,你现在和姜颜林住在一起?” 两人下了车,进了电梯上一楼,穿过商场往餐厅大门走去。 裴挽意从来不避讳这些,神色自若地回答: “目前是这样。” 陆斯恩真没想到,距离自己上次来中国才过去二十来天,这两个人就发展到了同居的进度。 当时他怎么没瞧出来这俩人有情况呢? “你老实说,你和姜颜林真的是那天才认识的吗?” 裴挽意还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她真的去回忆了一下,才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我要是见过她,不可能没印象。” 陆斯恩一琢磨,觉得这话说得也对。 姜颜林是个见过就很难忘记的人,她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特质,几乎无法在别的人身上找到一模一样的感觉。 所以陆斯恩很愿意和她交朋友,就像他不介意结交每一个有故事的朋友那样,备上几瓶酒,几句闲谈之间,就收获颇丰。 和裴挽意的交际也是如此。 他喜欢游山玩水,也跟着乐团去过很多国家与城市,见识过多种多样的人文风景,不断收获着别样的感触。 而裴挽意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经历也惊人的丰富,远超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让陆斯恩觉得很有趣。 于是一来二往地,就成了圈子里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到餐厅门口的时候,陆斯恩扫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对一切都感觉很新鲜。 他很少来中国,每次来都会感觉到明显的变化,这一次来最大的变化恐怕是身边的朋友。 人与人之间,真是奇妙不可言喻。 正想着,陆斯恩就和隔壁餐厅里走出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只短短一秒,对方就认出了他,也连带着看见了他身边正要进门的裴挽意。 “好久不见,这么巧。” 对方走上前来打了个招呼,陆斯恩也只好点点头,笑着问: “是啊,这么巧,你在这边吃饭?” 韩叙的目光从旁边的裴挽意身上扫过,礼貌地点头示意,而她也随意地点了点头,态度一如既往。 “是的,今天在这边跟客户吃饭,出来打个电话。” 韩叙说着,问:“你们今天在这边聚餐吗?” 裴挽意瞥了眼餐厅内,站在她的位置,能一眼看到最里面的卡座,有个人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人到齐吃饭。 于是她开口回了句: “对,有几个朋友来中国,请他们吃饭。” 韩叙听到这里,自然也不会再打扰。 “那你们慢慢吃,我打个电话也该回去了,有空再联系。” 他说着,和陆斯恩点头道别,转身去了角落里打电话。 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模样,陆斯恩心情有些复杂,但最后也没说什么,跟着裴挽意进了餐厅。 姜颜林已经坐了好一会儿,黎匀橙那个疯女人,一玩就收不了心,现在都还找不到人在哪。 林小七平时还有半个脑子,现在因为黎匀橙这碗迷魂汤,是连那半个脑子都被炖了汤了。 直到身边坐下来一个人,姜颜林才抬头看过来。 陆斯恩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姜颜林也笑了笑,“是很久没见了,快坐吧,一路上辛苦了。” 长途飞机不可谓不辛苦,他还马不停蹄地放了行李就来吃饭,真是十分的给面子。 裴挽意听着这话,不由得一阵牙酸。 ——还辛苦了,也不见有人当司机多辛苦。 闲聊几句叙旧之后,陆斯恩给自己拿了菜单看,他用不惯小程序那些东西,还是习惯看纸质菜单。 一边看,一边用余光留意对面两个人的状态。 但他越看又越感觉到了一点疑惑。 不是说已经同居了吗?怎么看着还是不太熟的样子。 裴挽意在那儿看自己的菜单,姜颜林在手机上发消息,两人几乎没什么互动和交流,虽然坐在一起,但没见有多亲密。 陆斯恩其实也想象不出来,这样性格的两个人会怎么“亲密”,光是那初见时互相合不来的气场,就让他觉得够神奇的了。 是的,陆斯恩早在第一次见姜颜林的聚会上,就察觉到了她和裴挽意的气场不合。 那天晚上他甚至也隐约感觉到,阿秋可能不太喜欢姜颜林,除去当时喝醉的小诺和那个法国人,竟然就只有埃尔会跟姜颜林说话。 这种气氛让陆斯恩很难受,所以他主动跟姜颜林搭话,怕她在聚会上呆一晚上,对这群人的印象太差,转头就把埃尔拉黑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却没想到,明明是埃尔带到聚会上来的人,现在却被裴挽意这家伙“横刀夺爱”。 天知道,陆斯恩最开始从黎匀橙那里听到三言两语时,内心有多震惊。 在陆斯恩的接触和了解里,裴挽意是个看起来对社交游刃有余,实际上不好接近的人。 而姜颜林比她更甚,有时候给人感觉很亲和有礼貌,有时候又觉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半点情绪的外露。 这样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凑到一起去的? 现在还住在一起了,她们在家里也这样互相不说话吗? 陆斯恩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枉他下飞机之后,把行李往酒店一扔,就来了饭局。 黎匀橙拖着林小七回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先点了一些菜,边聊天边等她们。 两人和陆斯恩打了个招呼,等一坐下,姜颜林就察觉到了林小七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她给两人倒了杯水,放到面前。 黎匀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不知道,她刚刚好像遇到了熟人,打完招呼就这样了。” 陆斯恩表情一顿,想到了什么,看向裴挽意。 裴挽意没有说话,他就也默不作声,在旁边听着。 林小七本来不想在这种有外人的场合说这些,但姜颜林都问了,她也的确藏不住事儿,就冷笑了一声,说: “刚刚在门口看到死装哥了,他还敢主动跟我打招呼,笑死了,脸皮真厚。” 黎匀橙没想到她刚刚还面不改色地跟人叙旧,转头就说了这么劲爆的话出来。 “什么死装哥?我以为是你朋友呢,他看起来人还不错啊。” 就是确实有点装。 黎匀橙当时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一种直觉。 姜颜林挑了挑眉,倒是不怎么意外。 韩叙最近在国内的事情,她还是这群朋友里第一个知道的,但两人早就井水不犯河水,她也就日行一善了两次,就把这人抛在了脑后。 不过林小七这话说完,姜颜林倒是知道某人一进来就不说话是怎么回事了。 林小七已经三言两语地跟黎匀橙说了死装哥的“辉煌战绩”,听得黎匀橙火冒三丈,险些拍桌子。 “真恶心,怎么还给女生造黄谣,这俩兄弟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林小七立马接上:“什么锅配什么盖,能玩到一块是有原因的。” 莫名感觉自己被骂了的陆斯恩一时间不敢说话。 确确实实已经被骂了的裴挽意也没有说话。 林柯那人,的确是个招人讨厌的地主家傻儿子,早些年会跟他玩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那时候和他厮混在一起的裴挽意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颜林喝了口柠檬水,等黎匀橙骂完了,才开口换了个话题: “你们刚刚去什么地方玩了?这么久才回来。” 黎匀橙也是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人,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讲自己刚刚去扭蛋机前抽了好几个扭蛋,开出两个A赏。 话题总算是回到了轻松的日常,陆斯恩不由得松了口气,又有了些对姜颜林的新的认知。 就第一天在聚会上认识的时候来说,陆斯恩对她最深的印象还是她冷不丁地爆了个大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韩叙隐藏已久的另一面。 陆斯恩那时候就隐约猜测,她大概是很看不惯韩叙的,否则没必要自己去趟浑水,毕竟说这些事情出来,对她自身的形象也有影响——尤其是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单纯,嘴上没把门的人。 但姜颜林似乎并不在乎这点形象,她就是想让在场的人知道韩叙是什么人,有什么意图。 之前陆斯恩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单纯想搞坏韩叙的名声。 现在却确定了,她其实只是想要那时候被蒙在鼓里的裴挽意多个心眼。 否则她刚刚大可以放任黎匀橙对韩叙的激烈评价。 陆斯恩很意外,初见时姜颜林分明与裴挽意气场不合,互相连话都没说一句。 她却愿意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陆斯恩不由觉得,裴挽意这一次也许是真的遇到了很好的人。 姜颜林聪明果决,心思缜密,敢作敢当,又还抱有对他人的善意和同理心,实在难能可贵。 陆斯恩也知道裴挽意前不久分手的事情,闹得很是惨烈。 作为她的朋友,他真心希望这一次,她能有一个好的过程与结局。 话题聊开之后,气氛总算好了不少。 除了林小七,其他人都是互相认识的,话题自然得照顾着她一点。 等得知陆斯恩也是在伦敦生活,林小七顿时像见到了老乡一样,和他聊了起来。一顿饭吃到最后,两人已经加了联系方式,约好之后在伦敦有空就一起打球约饭。 黎匀橙听着,却有点心不在焉的,直到吃完了饭,目送陆斯恩上了回酒店的车,才轻轻叹了口气。 姜颜林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林小七第二天要去赶高铁,早早就得回酒店。 众人原地散场,裴挽意看着她俩离开之后,才问了一句: “她俩掰扯明白了吗?” 在聪明人眼里,林小七和黎匀橙的关系状态根本就是透明的。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黎匀橙不太可能为了她去伦敦,小七也刚准备入职,大家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安顿生活,暂时没办法考虑这些。” 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飙升是很快的一件事,但激情褪去后,是漫长的属于每个人独自一人要走的人生。 裴挽意单手插兜,看着人来人往的街景,夜色擦了一抹还未消退的红霞,随着日落西沉,渐渐隐没了轮廓。 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忽然一笑,开口道: “太快的关系,会有危险。” 姜颜林一怔,抬头看向了她。 裴挽意对上她的视线,轻声道: “但是太慢的进展,会断了线。” 有很多个晚上,裴挽意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地听着这首歌。 尼古丁在微弱的火星里燃烧,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隔靴搔痒。 她吐出烟圈,将那音乐的鼓点调小,又调大,轮番几次,再无言地作罢。 于是心甘情愿地,走入夜色,沉入沸腾的深海。 裴挽意一直都知道,姜颜林对自己来说很危险。 她的武装难以抓到破绽,她的灵魂宁折不屈般的果断。 在初次见面的那一个晚上,裴挽意便想象过。 这样的人要在怎样的情形下,才会乖顺如布偶猫,主动露出她那柔软的腰腹,供人把玩。 可这个危险的念头,在屡次的被掐灭之后,还是如烧不尽的野草,暧昧不清的风一吹,就被她笑颜与流转的眼波轻易点燃。 裴挽意不喜欢靠近危险。 因为她从骨子里,就注定了要死在与危险的缠绵。 “姜颜林。” 裴挽意看着她,在繁华的夜景之下,神色自若地牵起了她的手。 “我今天遇到了韩叙。” 姜颜林不甚在意地回答:“我知道。” 裴挽意微微俯身,迎着风,轻笑着问: “我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了。你会生气吗?” 姜颜林看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后,才微微一笑。 “随你喜欢。” 第48章 紧张刺激的坦白局(三更) Chapter 48 裴挽意当然是个敢说就敢做的人。 繁华的商业街上,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辆缓慢地擦过, 奔向下一个地方。 耳边是嘈杂的车水马龙,而路灯似乎也比别处更亮, 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裴挽意看着姜颜林的眼睛, 直接伸手掏出了手机,找到了那个名字, 拨出了语音通话。 姜颜林就这么看着她,好整以暇。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接通, 似乎还在应酬上, 好一会儿才走到了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 “嗨,Mavis,有什么事情吗?”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韩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毫不遮掩地将这些情绪传达给了她。 裴挽意一手拿着手机, 一手牵着姜颜林的手, 不轻不重地紧握掌心。 她轻笑着回答了一句:“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裴挽意的目光停留在姜颜林的脸上,没有放过她的每一处情绪变化。 但她只是神色自若地听着,没有半点不悦,或是其他。 电话那头的韩叙笑了一声,“什么事情值得你特意打电话告诉我,好,你说。” 裴挽意微微勾起唇角, 语气如常地开口道: “你还记得上一次在埃尔的聚会上,来了一个你认识的人吗?” 韩叙的声音片刻之后才响起, 带着一点故作轻松。 “哦,是啊,我记得,怎么了?” 裴挽意看着面前的人,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勾。 随后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其实那天来的人不是米娅,是姜颜林。” 那边的韩叙一时间没了声音。 裴挽意看着神色平静的姜颜林,又补充了一句: “刚刚和我还有老陆一块儿吃饭的,也是姜颜林。” 姜颜林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挽意这人,真是心眼比针头还小。 也难为她忍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吃完饭才发作。 虽然姜颜林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刚才就算和韩叙碰到面,两人大概率也是互相装作不认识,当没看见。 但裴挽意显然是对此不爽了很久了。 她向来没有掩饰过那过度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现在更是拿了鸡毛当令箭,装都懒得装了。 姜颜林可不想今晚上回家又被折腾得两三个小时合不了腿。 所以裴挽意要随机找个替死鬼出气,她没有任何意见,还会举双手赞成。 裴挽意没有什么耐心去等电话那头的人整理心情,说完这些,便打算用最后一句话总结她这通电话的真正意图。 韩叙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哦,是那个老在我朋友面前挑拨离间的人,是吧。” 他的语气终于不再是温和的笑,显得有些尖锐,一句话说完,又有几句到了嘴边。 裴挽意并不打算听这些,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我和她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挽意已经说完了自己要说的,也不需要等他给出什么反应。 “没别的事了,那我先挂了。” 说完,她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看着姜颜林,道: “走吧,回家了。” 姜颜林瞥了眼她还没挂断电话的手机,轻笑了一声,问: “你把车停哪了?”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按了一下屏幕,将手机塞进兜里,拉着她的手走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前面停车场。” 说完,她顿了顿,又问了句: “在停车场可以……” “别得寸进尺。” 姜颜林头也没回地打断她。 达成了目的的人心情很不错,接下来的一路上总算是老实了不少。 两人相安无事地走到停车场,裴挽意开了辆她没见过的车,纯白色的车身,低调而流畅的弧度,车内却很舒适,干净整洁,像新的一样。 姜颜林貌似还是第一次坐她开的车,不由想到了前两次去野营时的那辆摩托车。 “你最近怎么都不开摩托车了。” 姜颜林系上安全带,随口问了一句。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半开玩笑地回答: “最近没有泡妹的需求。” 姜颜林冷笑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回去的路上,裴挽意倒是没再招惹她,乖乖地开车,也不嘴贱讲什么气人的话。 但这点老实的假象也只持续到了回家进门的那一秒。 姜颜林被抵在门上时,甚至有些意外自己的平静和不意外。 裴挽意的吻有些迫切,像是急于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应。 姜颜林没有推开她,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扬起下巴,接纳了那些细碎而灼热的吻。 ——还以为她忍不到进门的这一秒呢。 想到这里,姜颜林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发,顺着那后脑一路往下,奖赏般地安抚。 被成功抚平焦躁的人终于温顺了一些,咬着姜颜林的唇瓣,一点点讨好,取悦,湿热的呼吸温柔缠绕。 “姜颜林,想要你……我。” 她将那个字眼轻轻吐在气音里,引起一点颤栗。 姜颜林便轻笑了一声,笑声在咽喉里发痒,一点点漏出。 “看在你乖的份上。” 浴室的水声哗啦响起,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全身,打湿了裴挽意的一头黑色长发。 她站在浴缸里,单手撑在瓷砖的墙面上,垂头看着身下,那张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脸,现在被她尽情地俯视着。 姜颜林跪坐在浴缸的热水里,花洒下的水流打湿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她却眼睛也不曾闭上过,轻轻张口,眼睫上挑,看着头顶的人。 目光对接的一瞬间,口中的温度似乎也颤了颤。 裴挽意忍不住将手指穿进了她的湿发,轻轻抓住,又不自觉地用了力。 但这点痛意也不过是取悦的手段,让人愈发难以填补更深的沟壑。 裴挽意无意识地张开嘴,吐出长长的呼吸,随着她的节奏而变频。 “姜颜林。” 她的声音近乎呢喃,低低地问: “你喜欢我吗?” 跪坐在浴缸里的人抬起眼,轻轻吐出,才用那沾着水光的双唇,笑着回答: “腿再张开一点,会更喜欢。” 裴挽意便也笑了一声,做出温顺的姿态,回应了她的指令。 身下的人吻了吻她的柔软,哄了她一句: “好乖,喜欢你。” 裴挽意的身体,对快感的感知能力其实比常人更敏锐。 只要一点点的拨动,就会令她动容。 姜颜林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比裴挽意更清楚,无法到达顶点并不是因为身体的障碍。 她的身体很健康,很正常。 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剩下的答案也就有且只有一个了。 但姜颜林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去“治愈”她的问题。 更何况,裴挽意从没将它视为多么严重的问题。 冰凉的触感系上了脖颈,裴挽意扬起下巴,任由她勒紧了皮质项圈,不留一丝空隙。 姜颜林直起身来,站在花洒下面,将身上早已打湿得不成样子的衣服一件一件解开。 外套,短袖,长裙。 又湿又重的衣服被扔在了地砖上,无人再看一眼。 那根长长的锁链就牵在她的手里,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轻轻晃荡。 最后她站在花洒下面,稍一用力,拽了拽手中的长链。 跪坐在浴缸里的人被迫往前倾着身子,姜颜林蹲下身来,平视着她的眼睛。 裴挽意的脸上滑落着一滴滴水珠,浴室的热水氤氲了水雾,就连那双眼睛也被染上水润。 姜颜林吻了吻她的嘴唇,笑着问: “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极有耐心地反问道: “你想玩什么?” 姜颜林把玩着手里的金属银链,漫不经心地回答: “快问快答,轮流向对方提问,第一个在三秒内答不上来的人接受惩罚。” 裴挽意也觉得昨晚上的那一局玩得很不过瘾,笑着问: “那惩罚是什么?” 姜颜林抬起眼,手指在她脸上划了划。 “如果我输了,接下来七天,你想怎么做,想做多久,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可以。” 那的确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奖赏。 裴挽意却没有被巨大的彩头冲昏头脑,又笑着问: “那如果我输了呢?” 回报越大,风险便越大,这道理资本家怎么会不明白。 姜颜林故作思考,片刻之后,才轻笑着回了她一句: “如果你输了。” 姜颜林拽了拽手中的银链,迫使她再一次靠近了一些。 随后慢悠悠地道: “你就戴着这条狗链,七天,除出门以外不能摘下来。” 这算什么惩罚,裴挽意挑了挑眉。 姜颜林当然还没说完,笑着补完了后半句: “以及,这七天你要戒色。” 裴挽意:“……” 那这代价的确是有够大的。 “能不能缩短一点时间?” 哪怕两三天呢。 姜颜林的回答只有一个浅笑。 裴挽意略微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还是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七天就七天。” 舍不得肉,套不着鹰。 姜颜林不意外她的回答,热水已经放得差不多,她关了水龙头,坐在浴缸里,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和她面对面。 裴挽意已经准备好,问:“谁先开始?” “让你先开始吧,公平一点。” 姜颜林略带挑衅地回答。 裴挽意才不介意占便宜,她最喜欢的,就是占便宜。 于是毫无预兆地,就开始了她的提问: “初恋在什么年纪?” 姜颜林面不改色:“十六岁。” 裴挽意有些意外,还不等回味这个回答,她的提问已经逼近: “衣柜里的衣服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呃。”裴挽意卡了一下,对这个问题属实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但反应速度倒还算快,立刻道:“半夜你睡着的时候。” 具体哪天还得想想,不利于答题。 姜颜林就知道她晚上不睡觉,尽干些没用的事情。 裴挽意已经适应了这个游戏的节奏,快速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除了韩叙,还养过别的狗吗?” 姜颜林都不需要思考,“没有。” 有些素材取一次也就差不多了,她有那个时间,不如去做更多没做过的事情。 姜颜林想着,开口道:“昨晚上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她问的指向性不怎么明确,也是个干扰项。 裴挽意当然猜得到她在说哪个时间段的事情。 于是抿了抿唇,回答道:“我弟。” 姜颜林不算很意外,但至少知道了她会因为什么人突然犯病。 裴挽意倒是笑了笑,对她这个问题接受良好。 下一秒,她看着姜颜林问: “和我做的时候,最喜欢哪个方式?”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有些人为了赢已经开始不要脸了。 哦不对,裴大小姐什么时候要过脸了。 姜颜林想着,神色自若地回答: “你不当人的方式。” 在身体上留下的力道,近乎蛮横的夺取,强迫着最软肋之处承接她,和半哄半骗的讨好。 每一种,都很不当人呢。 裴挽意也没打算这么轻易从她嘴里翘出来一点有用的,倒也不痛不痒。 姜颜林的提问已经抛了出来: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韩叙是什么样的人。” 裴挽意这才笑了一声,“我知道。因为我周围想要我在签证上帮忙的人太多了。” 她有公民身份,可以给需要的人亲自写推荐信,就连相关材料也可以帮忙处理,但那只是针对普通的签证,韩叙要的是结婚才能给的身份。 裴挽意又不傻,怎么可能心里没数。 姜颜林也早有猜测,只是一开始的她不了解裴挽意,不愿意有丁点的可能性让韩叙那人得逞。 正想着,裴挽意的下一个问题又扔了出来,手段愈发险恶。 “上一个交往对象在什么时候?” 姜颜林看着她,两秒之后,才平静地回答: “前年的秋天。” 那就是正好两年前。 裴挽意想着,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意外。 还以为姜颜林这轻浮的女人,就不会有空窗期呢。 姜颜林有些在浴缸里呆够了,决定用最后一道题结束这个游戏。 她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裴挽意,轻笑着问: “和多少个女人上过床?” 裴挽意:“……” 第49章 什么叫顶级折磨 Chapter 49 姜颜林这女人, 心是真的黑。 这问题别说给裴挽意三秒钟时间了,就是三十秒的时间,她也算不出来。 面前的人轻笑了一声, 好整以暇地从浴缸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裴挽意, 愿赌服输。” 姜颜林说着, 就拿起浴巾裹在身上,悠哉游哉地离开了浴室。 留下浴缸里戴着狗链的人暗自咬牙。 等姜颜林擦干身体, 穿上睡衣,拿着浴巾擦头发的时候, 浴室里的人终于缓过神来, 探出身问了一句: “姜颜林,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颜林头也没回,“那怎么了?” 答应玩的人也是你,谁强迫你了吗? 裴挽意气笑了,看了她半晌, 才道: “行, 愿赌服输。有本事七天后再来一局。” 有些人真是丝毫不掩饰赌徒本性。 姜颜林才不做赌狗,闻言只微微一笑: “等你能坚持七天再说吧。” 裴挽意眯起眼,“瞧不起谁呢。” 性对她来说本身就不是当饭吃,清心寡欲的时候半个月也想不起来排解,何况是区区一个星期。 姜颜林擦着头发,回头看向她,弯起了唇角。 “那要不这样吧,裴挽意。” 她转过身来, 像是突然良心发现,说了一句: “你能坚持七天, 我就再陪你玩一局。”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一眼,明知是激将法,却还是笑了一声。 “好啊,玩不起的是小狗。” 姜颜林挑了挑眉,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接话。 接下来整整五天,裴挽意都一直防着姜颜林,怕她又出什么黑心黑肺的损招。 这期间她已经想好了无数个让姜颜林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就等着七天的时间一到,当场报仇。 甚至就连报仇之后的“彩头”,裴挽意都畅想了不少。 但她不能细想,一点都不能。 这几天两人称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裴挽意有时候一大早就出去忙工作,到下午才会回来,一进家门就自觉戴上自己的狗链,抱着笔记本电脑到沙发上去,离姜颜林远远的。 两人除了会一起吃饭,晚上睡一张床之外,几乎没有了任何接触。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裴挽意也离她远远的,各盖各的空调被。 姜颜林也乐得轻松,又像回到了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那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裴挽意不在的时候,她还能跟朋友视频聊聊天,看看电影。 黎匀橙的行程里还有好几个城市,她和林小七同一天离开,去了下一站游山玩水,还约了陆斯恩一起。但他时间不多,只去了两天时间就回来了,忙着和别的朋友社交应酬。 姜颜林没人来打扰,难得在家休养了几天,终于感觉慢慢找回了生活的掌控感。 偶尔下午她在客厅里打卡HIIT的时候,裴挽意都不带多看一眼的,抱起电脑,把长链熟练地往肩上一甩,就回了卧室,堪称是无时无刻不躲着她走。 姜颜林每回都觉得很好笑。 所以看在裴大小姐这么努力想赢的份上,热心市民姜颜林决定帮她一把。 第六天的晚上,裴挽意下午出了趟门去公司,回来的路上被姜颜林一通电话叫去跑腿。 她进家门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你买了什么东西啊,这么多快递。” 两只手都要拿不过来了。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放那儿吧。” 她语气平淡,一点也不在意。 裴挽意就也没当回事,把快递扔在玄关的角落,换鞋,回卧室拿了衣服去洗漱。 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随后轻车熟路地把狗链一戴,就去了厨房弄吃的。 姜颜林正缩在沙发上回消息,黎匀橙晚上已经下飞机了,再在这儿呆一天多就要回马来西亚。 她从陆斯恩那儿拿了票,问姜颜林:“明天去那个音乐展会吗,好像正好能赶上开幕。” 姜颜林都快忘了这件事。 她其实没有多想去,虽然她是感兴趣的。 但这是黎匀橙在中国的最后一天,姜颜林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让她定好时间后通知自己,到时候在展馆中心的门口集合。 聊完了事情,姜颜林侧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人。 裴挽意穿着她买的那条新围裙,正手起刀落,利落地切着黄瓜丝。 两人晚上都不吃主食碳水,一般都是蔬菜加点蛋白质,配杯蛋白饮就对付了。 姜颜林看着她专注的背影,起身走到玄关,拿起了那一堆快递,到浴室里去拆。 裴挽意听到动静,还问了一句:“你要胡萝卜丝吗?” 她在做越南春卷,蒸好的米皮已经放置在旁边,就等着馅料做好,卷着就能吃。 姜颜林不是很喜欢胡萝卜,但是最近该吃点了,就回了句: “要。” 说完她就进了浴室。 快递都不大,就是多,小的好几个,零零碎碎的,拆了半天才拆完。 姜颜林把拆完的包装和垃圾都塞进纸箱子,又全部折叠好,再把刚拆出来的东西都放进最高的柜子里,就拿着快递箱下楼扔垃圾。 临出门前,裴挽意还把厨房的垃圾袋给了她,让她一块儿顺便带下去。 每天谁做饭,谁洗碗,谁扔垃圾,都是前一天晚上睡觉之前,两人猜拳决定的。 裴挽意又菜又爱玩,非要三局两胜,但还是十赌九输。 结果就是这几天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做饭洗碗,至于扔垃圾这件事,全看姜颜林什么时候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地帮她一次。 等扔完垃圾上了楼,裴挽意的越南春卷也做好了。 她做了玉子烧,切成丝,和黄瓜丝胡萝卜丝一起加点简单的调味,就卷进米皮里,每一个都很小,两口就能吃完。 裴挽意给自己泡了杯巧克力味的蛋白饮,又给姜颜林泡了杯蓝莓味的,两人洗手,坐下来吃饭,维持着互不干涉的表面平和。 但只有裴挽意自己知道,她这几天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裴挽意几乎是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等着这七天熬过去。 每天晚上她都要趁着姜颜林睡着了,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把衣服穿上,偷偷溜下楼去,开车去外面兜兜风。 就算到了外面,也不敢坐在车里抽烟,怕沾上一股烟味,带回去立马暴露自己。 姜颜林那鼻子,比狗还灵,但凡是家里没出现过的味道,她都能一秒察觉,并迅速锁定来源。 然后让裴挽意要么收拾掉味道,要么就出去散一散,没味儿了才准进门。 所以这些个晚上,裴挽意大半夜的要在外面把精力都消耗完,才敢开车回来,以最小的动静洗漱完,再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阿秋好几次半夜被她一通电话掀起来,被迫陪她唠嗑唠一宿,最后实在忍不住骂一句: “裴挽意你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几点了啊,几点了!能不能让老年人正常睡个觉?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把睡眠进化掉了啊?” 看给老大哥气得,都直呼其名了。 裴挽意的平静之中也透露出淡淡的崩溃。 “再熬两天,再熬两天就到头了。” 就这样每天数着日子地熬,盼了整整六天,可算是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所以今天的裴挽意格外老实,乖巧地做饭,乖巧地吃饭,还不忘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等稍微消食了半个小时,就去了楼下健身房混时间。 姜颜林家里什么健身器材都没有,最多有两个1KG的哑铃可以做做力量训练,但这对裴挽意来说就跟没做一样,干脆就去楼下健身房办了张年卡。 等在健身房暴汗了一个多小时,裴挽意才感觉今晚上应该能早点睡着了,于是带着水壶又上了楼,直奔浴室洗澡。 姜颜林在卧室里不知道干什么,她也没留意,一心想着熬到明天就熬到头了。 裴挽意在浴室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又仔仔细细地吹干了头发,拿精华做了护肤,还不忘偷一点姜颜林的身体乳给自己糊弄一下。 等做完这些,一看时间,还是有点早。 她不是很想出去,但是在浴室里呆久了会头晕,只能不情不愿地推开浴室门,探出头来,警惕地环视了一圈。 客厅里没人,阳台上也没动静,那就是还在卧室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在干什么呢这是。 裴挽意想着,还是禁不住好奇心,往卧室里走去。 客厅与卧室之间,只隔着一道窗帘,平时来客人时才会拉上,分隔一下空间,留有隐私。 但今天却拉上了窗帘,叫人看不见里面。 裴挽意直觉姜颜林在搞什么瞒着自己的事情,于是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往卧室靠近。 离得近了,就能看见卧室里只亮着落地灯,昏黄的灯光,在窗纱上映出影子。 衣柜的门大开着,挡住了一半的视野,裴挽意只得走进去,目光搜寻着不知在哪里的人。 下一秒,衣柜的门被关上,站在门后的人笑着问: “你在找我吗?” 裴挽意毫无防备,有些被吓到。 目光随着声音扫过去,正要问一句“幼不幼稚啊你”,就在看清她现在的模样后,戛然而止。 姜颜林倚靠在衣柜门上,左腿轻轻抬着,光脚踩在柜门上,露出白皙的大腿,和那黑色的大腿环与吊带过膝袜,黑色勾勒着长腿的线条。 她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上,黑色的头纱戴在头顶,露出一圈白色头环。 光滑的肩膀露在空气中,白色的一圈领口紧紧贴着脖子,正中间贴着黑色的十字架。 分明是修女的头纱与装扮,胸前却一片空荡,只有白得刺眼的肌肤,和那饱满的弧度在岌岌可危的边沿。 视线再往下,黑色的修身裙到腰部就分了叉,露出姣好的腰线与臀线,以及一条黑色的细绳,环绕在腰下。 裴挽意一时间,不敢动弹。 姜颜林歪了歪头,冲她轻轻一笑。 随后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来,拾起了她脖子上坠下来的银链。 姜颜林轻轻一个用力,就让她靠近了自己。 “姜颜林,你好卑鄙。” 裴挽意连呼吸都不敢惊扰,许久之后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已然是在溃不成军的临界点。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你不能,又不代表我不能。” 她看着裴挽意,随意地往后一步,坐到床上,拉了拉手中的链子,迫使裴挽意上前一步。 随后抬起长腿,穿着黑色吊带袜的脚轻轻踩在了她的膝盖上,稍稍一蹭,就让那笔直站着的腿有些发软。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一双眼睛藏起了所有情绪。 “没用的,我说七天就是七天。” 她丝毫不松口。 姜颜林抬起眼睫,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整个身子懒洋洋地半靠在床上,那只脚在她腿上一点点往上。 “谁说你可以动了?” 她一手捏着那长链,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轻轻掀起自己的裙摆。 “你今天,只能看着。” 第50章 登峰造极的坏女人(加更) Chapter 50 裴挽意觉得, 自己早晚得死在姜颜林这女人的手里。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那无法言说的危险就深藏在她的一颦一笑里,越是抗拒, 越是被吸引。 瘾君子最知道什么样的毒更夺人心魄。 所以畏惧着,仅因气味就感到热血沸腾的自己。 每一步的深入, 都无限逼近了将要丑态百出的自我。 不由自已地, 被脱下了一层又一层遮羞布。 沦为被原始本能支配的——狂热的奴隶。 昏黄的落地灯,照亮了一室的暧昧。 那点光亮洒在了她的雪白, 好似也让那身体覆上了一层灼热的红,白里透着温热的粉, 顺着姣好的曲线一路延申, 到每一寸诱人的柔软。 她的黑发散落在光滑的肩头,扬起的下巴牵动了脖颈的白色蕾丝,每一次缓慢的起伏都让那饱满的弧度随之摇曳,晃得视野里一阵晕眩。 长长的银链被她缠绕在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发出清脆的细响。那双纯黑的眼眸好似无辜般, 仰视着她,却又不加以掩饰那唇角的恶劣笑意。 裴挽意没有听到过一句从她那张可恨的嘴里,道出的只言片语。 在床上的她总是很吝啬,一点好听的话也不肯吐露。只在最难言的时刻,被迫撞击出一点破碎的音节,已经足够裴挽意感到畅快。 此时此刻,她好似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武器是什么,双腿跪坐着, 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缠绕着那条长链, 指尖轻轻划过,一寸一寸,都是裴挽意最爱不释手的洁白无瑕。 那扬起的下颌,微微吐出呼吸的双唇,和她眼底的细碎的湿润,都如密密麻麻啃食着神经的蚂蚁,几乎要将人折磨殆尽。 姜颜林仰视着站在面前的人,一点一点将自己打开,尽数展现给她看。 呼吸卷着气音,在她歹毒的用心之下,落在了一室的寂静里,成了唯一的声源。 裴挽意的眼睛沉静得像一潭深黑的池水,姜颜林却偏不要她独善其身,手腕上的银链晃动着,随那一点一点加深的起伏而愈发清脆作响。 深浅不一的频率放大了呼吸,扰乱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率,节拍乱了,头发也乱了,摇晃的赤白与柔软像撞击在最脆弱的神经上,引发了缺氧般的眩晕。 一场漫长的酷刑。 裴挽意到最后,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的身体僵直着,双眼却一眨也不眨地,将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跪坐在床上的人忽然笑了一声,一个用力拉着她半跪下来,靠在床前。 那还带着温度与水润的手指抚摸上裴挽意的唇瓣,不需要命令,她便轻轻张口,伸出舌头来,将那两根手指细细舔舐干净。 “好乖。” 姜颜林终于开口,夸奖了她一句。 裴挽意的眼睛看着她,任由她将手指探入自己的口中,一点点深入,就像她不久前做的那样,肆意而缓慢的频率。 时而深,时而退出来,搅动着她本就温顺的舌尖与唇瓣,轻佻又随意。 姜颜林大概是这世上最擅长玩弄人心的女人。 裴挽意不止一次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甚至生不出抵抗的念头。 她想要的,自己都想交出去。 是否到最后,她不想要的,也能扼住她的咽喉,逼迫她尽数咽下去呢。 裴挽意已经开始——充满期待。 直到将面前的人也搅乱得和自己一样凌乱不堪,姜颜林才满意地抽离手指,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 裴挽意以为这场酷刑总算是到了头,却一个不慎,被她拉着推到了床上。 下一秒,裴挽意的手被拉起来,被缎带绑在了床头上。 散着长发,衣衫早已凌乱的人跨坐在了她的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给你个机会提前出狱怎么样?” 姜颜林对她最近的安分还算满意,难得给了个“好心”提议。 裴挽意喘了口气,扬起下巴,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反正无论是什么,她都拒绝不了。 姜颜林直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将双腿挤入了她颈侧。 随后轻轻撩起裙摆,笑着开口: “十五分钟内,弄不出来还是算你输。” 裴挽意瞥了一眼面前的白皙弧度,片刻后才弯了弯唇角。 特意把她双手都绑起来,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没超时,就算我赢?” 她最后一次确认。 姜颜林只微微一点头,裴挽意便半点犹豫也无,仰头吻了上去。 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肆意进取,姜颜林单手撑在床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劣犬驯养第一式。 ——矫正陋习,建立规则与边界。 什么是“可以”,什么是“不行”,以粗暴的惩罚机制是难以达成效果的。 只有用奖赏机制吊在前面,才能让天性顽劣的坏狗学会怎么好好吃饭。 一次没有成效,就重复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习惯成自然,植入大脑深处,成为一种本能。 ——想吃饭,就乖一点。 但最健康的饮食,应当是少食多餐。 所以劣犬驯养第二式。 ——不纵容是最好的疼爱。 规则与边界的建立形成之后,一切章法都不该被轻易违反。 什么时候可以加餐,什么时候不该心软,都有着最基本的底线。 这样才能戒掉得寸进尺,增长忍耐的毅力。 姜颜林知道,裴挽意最是那条装乖的凶狼,随时准备着反扑灭主。 但那又如何呢? ——游戏,从来都是棋逢对手才好玩。 指甲在墙纸上划出一道长痕,姜颜林绷紧了背脊,一手紧握着床头那只被绑住的手,一手挠破了粉绿色的纸皮。 大脑缺氧般窒息了几秒,她张着嘴,呼吸也停拍了几个节拍。 裴挽意却没有停,报复般地在她身上尽数返还,一下又一下地刮过最致命的那一点,愈发快而猛烈。 直到姜颜林再一次轻颤着挺直了腰,在她口中溃不成军。 裴挽意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闷含糊的笑声,得胜者一般,饶有兴致地抬起眼,看着她此刻的脸。 真的是,十分可口的表情。 姜颜林卸了力气,俯下身,对上了她的视线。 “……吃干净。” 她轻拍了一下裴挽意的脸,不痛不痒的训斥。 裴挽意却反握住了她的那只手,被绑着的人反而有着更强硬的力道,让她无法挣开。 裴挽意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地,舔舐了每一处。 姜颜林看了她许久,才笑了一声,终于肯给她宣判刑满释放: “算你赢。” 裴挽意便一秒钟挣脱了那形同摆设的缎带,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姜颜林的脸上却还是那一副从容,甚至笑着勾住了她的脖子,反问一句: “你还有力气?” 裴挽意一把扯掉了她脖子上的十字架领口,轻笑着回答: “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半点余地也不给地堵住了她的那张可恨的嘴。 姜颜林的笑声闷闷地在唇齿交接里响起,又很快变为了别的声音。 劣犬驯养第三式。 ——弹簧不可压到底。 三分力道之下的反弹,不痛不痒,六分力道之下的反弹,趣味别样,十分力道之下的反弹,大概要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姜颜林感受着她已经有所收敛的侵略和疯狂,伸手抚了抚她的背脊,像一种温柔的回应。 于是那些蛮横的发泄,也逐渐沉淀在燥意里,化为温热的亲吻,笨拙般示好。 姜颜林不止一次想。 ——这样的裴挽意,真的,很可爱。 健身房的消耗很有成效,被提前释放的人也没折腾多久,就暂时放过了姜颜林。 这倒是让姜颜林有些意外,还以为裴大小姐短期内都学不会“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呢。 无论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姜颜林这天晚上都算是睡了个还不错的觉。 第二天黎匀橙的电话打来时,她也没怎么挣扎,就从床上爬起来,认命地去浴室洗漱。 大周末的,裴挽意这人又不见了,只留了早餐在桌上。 两人从来不越界插手对方的私事,姜颜林不会问她出门去哪里,做了什么,她想说自然会说。 裴挽意也几乎不怎么打听她的工作和社交,就连家里的事情也从未过问过。 这是姜颜林最舒服的状态,她知道,对裴挽意来说其实也是。 那些所谓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其实并不辐射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姜颜林已经掌握了一些规律,巧妙地规避着可能让狗突然发疯的诱因。 至于规避不了的,她也没那么在意。 洗漱完回卧室里换衣服,姜颜林不得不又翻找一条丝巾出来,遮住脖颈上的痕迹。 好在天气稍微没那么热了,她穿得严实一点,看起来也不会很奇怪。 好歹也是去参观国际展会,姜颜林还是稍微用了点心思,找了一条黑色的纱裙,搭了一件针织外套,最后化了个橘色系的全妆,吹了头发做好造型。 出门前选了一会儿鞋子,考虑到全程都是在闲逛,姜颜林还是穿了中筒袜和小皮鞋,很舒服的真皮鞋,不会走得太累。 确认了时间和位置后,她打了车,拿上手提包就出了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前妻姐闪亮登场(第三更) Chapter 51 黎匀橙的酒店距离展馆中心的位置比较远, 已经提前半小时出了门,好在周末也没什么高峰期,没怎么堵车。 姜颜林随手给裴挽意留了一条消息, 说出趟门,不知道几点回。 免得晚上回家后又要花时间精力去解决没必要的问题。 今天外面的天气不太好, 到了上午十点了还是阴云密布, 看着像是要下雨。 姜颜林有些后悔没拿把伞,但仔细想想, 展馆里淋不到雨,来回的路上都是打车, 倒也没有太大影响, 索性不再去想。 车程半小时左右,姜颜林抵达的时候,陆斯恩和黎匀橙都已经到了,正打算在三号门的入口接她。 她看了两人在群里发的消息,回了一句, 就抬头看了一眼展馆门口的情况。 今天是开幕式, 来的人还挺多的,什么样的肤色和面孔都有。 各路媒体和自媒体职业也三三两两,分布在门口,有的在门口开直播,有的在做随机采访,如今这个全民网红的时代,这种情形倒也司空见惯了。 姜颜林没怎么去看门口的巨幅海报和签名页,她已经很久不关心这些讯息了, 径直走向三号门的入口。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陆斯恩的背影, 那一头长发和高大的身材实在是很好辨认。 姜颜林笑了笑,朝着他走过去。 陆斯恩穿着一身正装,正拿着手机发消息。黎匀橙倒是先一步看到了她,朝姜颜林招了招手。 三人终于在门口汇合,这段时间下来大家的关系早已没那么生疏,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主题。 陆斯恩的票都是嘉宾票,他直接带着两人从VIP通道检票入场,省去了很多的时间。 黎匀橙就是个好奇宝宝,全程都在东看西看,甚至拿出了她的专业摄像机来拍素材。 “听老陆说他朋友很厉害,今天开幕式的压轴演出就是她,我特意把摄像机带出来了,待会儿必须整个百万直拍!” 姜颜林听着她的雄心壮志,不由得笑了一声。 黎匀橙这趟来中国的旅程的确收获不少,最起码她已经很少再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作为黎匀橙的朋友,姜颜林很为她感到开心。 陆斯恩在旁边听着,也笑了笑,说:“那你到时候可得给我一份,我会发给她看的。” “放心吧,我一定精心调色排版,发到我的频道里,给你第一手链接。” 几人说说笑笑,走过了通道,进入展馆的大门。 展馆内很大,光是要走到主场馆都得十几分钟,姜颜林一路上和陆斯恩闲聊着,不时能听见整个活动场地内的广播声音。 第一个是中文的,第二个是英文的,接着便是日文版和韩文版,重复着相同的几句话,不长也不短。 “……尊敬的各位参展商、嘉宾、观众与工作人员,欢迎大家来到本次展会……” 内容相同的广播由不同的声音重复着,走在前面的人戴着墨镜,风衣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身后的经纪人瑞拉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展会哪儿找的广播配音,一股伦敦口音。” 祁宁闻言只笑了笑,她倒是很喜欢英伦腔,连带着原本不会去注意的广播内容,也不由地听了进去。 瑞拉说着看了眼手机,突然笑容一顿,开口道: “你的彩排时间延后了,凌晨下雨,钢琴好像有点受潮,得先做一下检查和调音。” 说着,她就有些生气,“他们这边的主办方真是太马虎了,琴房谁管理的,居然能忘记关窗,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这次活动,还推掉了芬兰的商演。” 祁宁走在前面,对这些变动没什么情绪,只说了句: “听他们安排就好,我们只需要做好分内工作。” 抱怨和牢骚,还是留到工作结束后吧。 瑞拉也只是心直口快了点,工作态度和能力却是专业的,甚至称得上是百里挑一。 她拿着手机就开始和对面的负责人对接,经验老道地扯皮,尽可能不让自己这边吃什么哑巴亏。 瑞拉一路低头看着手机,没留意前面的动静,直到走在前面的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害她险些撞上。 “怎么了?” 瑞拉吓了一跳,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戴着黑色墨镜的人站在原地,红棕色的长卷发今天扎成了马尾,白色风衣修身随性,内搭的大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干净利落,让她内敛的气质多了几分锋芒。 她微微侧过头,搜寻着广播声的来源。 耳边回响着的,是口音十分地道的日语广播,一字一句,语调和音色都如昨日般清晰。 “……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请遵守以下安全规定,配合安检……” 站在原地的人看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准确的广播来源。 声音太多,场馆太大,茫茫人海里,只看得见整个世界的空旷与嘈杂。 一时间就连那熟稔的声音,也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没事。” 最后,她也只是收回了视线,给了一句平静的回答之后,继续朝着嘉宾休息室的入口走去。 瑞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她家这位大音乐家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时常让人看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身上那一道无形的距离感几乎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两人合作了一年多,瑞拉至今都不清楚她的家乡在哪里,父母长什么样子,是从事什么方面的工作的,就连家里有个妹妹都还是意外得知的。 祁宁这个人,才华横溢,年少成名,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大概每个天才都会有几分孤高,习惯就好。 尤其是在她去年拿下ASCAP青年作曲家大奖后,瑞拉对她的一切不近人情都有了无限的包容。 穿过又一条长廊,嘉宾休息室的入口才远远露出了个灯牌。 陆斯恩一路和她们介绍着这次展会的规模和性质,这毕竟是他的专业领域,聊起来就有些收不住话头。 直到已经看到了嘉宾休息室的入口,他才想起来介绍一下自己的朋友:“对了,我这个朋友也是个华人,她小时候在中国生活,后来去了国外上学,专修作曲系,毕业后就一直从事作曲和演奏相关的工作,也算是年少成才的代表人物了。” 陆斯恩很欣赏祁宁,两人有几次在巡演的时候遇到,都会特意抽出时间来喝一杯,聊聊近况和接下来的打算。 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今年四月份那次,她受邀去了大阪的某个音乐节,主办方正好是陆斯恩的学姐,他便也过去帮忙。 两人当时遇见的时候,都有些意外。 陆斯恩原本想等活动结束后,和往常一样请她喝一杯,叙叙旧,聊一下未来一年的演出打算。 毕竟她去年拿了奖之后,就更专注发展作曲这一方面,演奏的场次减少了很多,所以陆斯恩挺好奇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但陆斯恩没想到,那时的祁宁只是稍微顿了顿,便温和地婉拒了他。 “怎么?这么快又要去赶下一场了?” 陆斯恩眼里的祁宁就是个工作狂,一心扑在事业上,曾经创下了一年八十六场演出的辉煌战绩,实在是让他不服不行。 那一天,四月的尾声还未来,祁宁站在台阶上,看了看远处盛开的晚樱,片刻后才回答: “不,我打算去名古屋看看樱花。” 嘉宾休息室的大门口,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看了看陆斯恩的牌子,点点头,放了他们进门。 黎匀橙一路好奇得不行,问:“你这个朋友来头这么大,怎么会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展会啊?” 她是做自媒体的,什么行业的消息都知道点,刚刚陆斯恩也说了这次的展会虽然是国际性质,但它毕竟是展会,流程远远要比普通的巡演和商演复杂,刚刚路过的几个展区,嘉宾都是站在台上一直表演的,不知道得演出多少个小时。 陆斯恩的朋友虽然只负责开幕式的压轴演出,但也得很早就来彩排,更别说这次展会还打着慈善的名号。懂行的人都知道,慈善的意思就是给钱少,对她这种含金量的人来说,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吃力不讨好。 陆斯恩其实也不知道,他带着两个人往长廊最里面走,一路上拐过了拐角,路过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面的绿植茂密,翠绿点缀着阴云。 他想了两秒,才随口回答:“可能是太久没回国,能顺便跟朋友聚一聚吧。” 祁宁的私事,陆斯恩不知道,其他朋友其实也不怎么了解。 费欧娜那个嘴上没把门的,知道的也不过是祁宁和迈尔斯的那点纠葛——还都是从迈尔斯那边打听的。 以至于现在遇到祁宁,陆斯恩都尽量避免提及迈尔斯和费欧娜,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往经历。 三人一路闲聊着,总算是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嘉宾休息室。 门上写着门牌号,姜颜林瞥了一眼,是数字“106”。 黎匀橙莫名有些紧张,小声跟姜颜林说了一句: “我待会儿要是说错了话,你记得掐我一下。” 她这句话逗乐了陆斯恩和姜颜林,一时间气氛都轻快了不少。 他安慰了一句:“放心吧,她脾气很好的,对人也很温和。” 认识这么些年,陆斯恩可是从来没见过祁宁生气,连不悦的情绪反馈都没有过。 有时候,还真像个完美的人偶。 陆斯恩想着,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响起一道女声:“请稍等。” 几秒后,休息室的门被里面的人拉开,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出现在门前,五官是很明显的白人面孔。 黎匀橙愣了下,姜颜林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嗨,陆斯恩,好久不见。” 瑞拉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和贴面礼,随后才看向姜颜林和黎匀橙,问:“这就是你的朋友们?快进来。” 瑞拉招呼着他们三人进了休息室,才关上门,转身去倒了几杯水。 她态度很礼貌,不算过分热情,倒是让黎匀橙也没那么紧张了。 等两人叙完旧,黎匀橙才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是混血华人吗?” 完全看不出来啊,一点亚洲人的五官痕迹都没有。 瑞拉有些不明所以,陆斯恩也反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连忙笑着说:“不不不,这是我朋友的经纪人,瑞拉女士。对了,瑞拉,她人呢?” 从进来到现在,陆斯恩就没看到第二个人。 瑞拉端起水杯,无奈地笑了笑,说: “祁宁听说钢琴出了点问题,放不下心,自己去看情况了。” 白瓷咖啡杯“啪”一声,落在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黎匀橙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身边的人。 “姜颜林,你没事吧?” 坐在沙发上的人回过神,低头拍了拍裙子上的热水,但大半杯水都洒在了上面,再怎么拍也为时已晚。 她神色自若地站起身来,略带歉意地开口道: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瑞拉迅速从包里拿了两张厚厚的卸妆棉给她,又指了指方向,说:“这边的洗手间就在你们来的路上,第一个拐角的右手边。” 姜颜林谢过了她,拿着包就离开了嘉宾休息室。 一直到木门在身后关上,她才有些疲倦地吐出一口气。 几秒后,姜颜林抬起头,那点情绪已经在脸上消失了踪迹。 她一路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脚步不自觉地变快,逐渐加快,裙摆随着速度愈发摇曳。 姜颜林已经不想去什么洗手间。 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别的一切,她都不想,也没有余地去考虑。 来时路过的那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窗外仍是阴云,似乎隐约下起了雨。 沉闷的雷声低低轰鸣,姜颜林垂下眼,控制着身体,在速度的极限中,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种逃离。 拐角近在眼前,姜颜林背对着身后玻璃窗外的那点光线,头也不回地走过去。 下一秒,却与毫无防备的一道身影撞在了一起。 白纸打印的琴谱哗啦啦散落了一地,落在了黑色的裙摆上。 跌倒在地的人有些吃痛地直起身,顾不上擦破的膝盖和手臂,连忙开口道歉:“抱歉,是我没看到你,我帮你捡一下。” 姜颜林说着,飞快地伸手去捡那一张张散落得到处都是的琴谱,纸张太多,她只得跪坐在大理石地砖上,伸手去够最远的那一张。 直到不经意的一眼,姜颜林的目光瞥见了那张纸上的第一行字。 那里写着的,是曲子的名字。 她怔了怔,连手指都轻颤了一秒。 站在原地许久的人终于开口,带着她最熟悉的音色,以一种近乎没有情绪的口吻,轻声问: “姜颜林,你为什么会在国内?” 第52章 雪夜之歌 Chapter 52 波士顿的初雪, 在十二月刚到来的时节。 夜里还未感受到端倪,上午醒来拉开窗帘,却已经看见白茫茫一片, 对面邻居家的车忘了停进车库,已经被积雪压了厚厚一层。 她打了个哈欠, 又躺回了床上, 拉着被子裹住自己,打算再眯一会儿。 公寓的门被人打开, 脚步声一路在厨房停留,一阵水声后, 脚步声又来到了房门前。 下一秒, 卧室门被拧开,将室外的寒气也带了进来。 她缩在被子里,不想出来。 “懒猪,又不起床吃早餐。” 站在门口的人将大衣外套脱下来,挂在了门后的落地衣架上, 才走到床前来, 俯身看着她。 侧躺着的人闭着眼睛,打算装死。 却被抓住破绽,带着冰凉水渍的手指贴在她的脖颈,引得她抖了抖。 祁宁轻笑了一声,“再不起来,要你给我暖手了。” 姜颜林还是闭着眼睛,不想动弹。 那只冰凉的手就探入了她的后颈,一路向下, 抚过光滑的背脊线,直到触碰腰肢的柔软。 随后轻轻一捏。 姜颜林终于本能地躲了躲, 在被子里缩着脑袋。 祁宁看着她,温和地问: “不想起来?” 姜颜林在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那我陪你睡。” 身后的人笑着说。 姜颜林这下是真的醒了,翻身过来看着她。 “我突然不是很困了。” 面前的人却已经掀开了她的被子,俯身撑在她的身前。 “晚了。” 窗帘被拉上,鹅绒被翻腾几次,将交叠的身形遮盖。 姜颜林回应着她的吻,将腿抬起来,顺着她的动作任由她拽下裤子,怀抱紧密,呼吸愈发急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最后一次发消息时,人还在加州,还以为她最早也该今天下午才回来。 祁宁吻着她的每一寸,直到牢牢掌握了她的饱满触感,才漫不经心地撩拨着,回答道:“凌晨的飞机,怕吵到你,就先回了家里。” 姜颜林扬起下颌,在她的进攻下有些难耐。 祁宁总是很知道怎么让她迫切,每每都要挑弄到她先投降。 姜颜林抓住了她那故意作乱的手,忍着声音,慢慢深入。 “不要忍着。” 祁宁吻了吻她的唇,哄着她放出声音。 姜颜林抬起另一只手,拽开了她的衣领,报复般下手不分轻重。 惹得祁宁也低低笑了起来,一边纵容着她,一边加深力道,逐渐变快,直到她手中没了力气,直到她情难自己地吐出呼吸和气音。 “姜颜林,我想听。” 她的音色和口吻一如既往的温柔,手指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深浅不一地肆意逗弄。 姜颜林抓住枕头的一角,闭上眼睛,回应了她。 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温情: “好可爱。” 下午一点,外面的雪终于停了。 姜颜林还是缩在床上不肯起来,这次是被折腾得没力气了。 祁宁拿热毛巾给她擦干净身体上的痕迹,才去了厨房,花了十几分钟做了个简单的早餐。 姜颜林闻到了厨房里飘过来的香味,才感觉到饿,一时间饥饿感战胜了一切,她随便抓了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套在身上,穿上拖鞋就出了卧室。 租的公寓很小,厨房就挨着浴室,其余的空间只放得下一张餐桌和两把椅子,再多的也没了。 祁宁扎起了头发,袖子撩起,露出干净的一截白皙手臂,站在厨房里给早餐装盘。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倚靠在门边,安静地看了她许久。 煎蛋是熟得刚好的溏心蛋,配着烤得香脆的牛奶吐司,和香甜的热牛奶,很好地安抚了饥肠辘辘的胃。 祁宁已经吃过了早餐,她比姜颜林健康太多,每周都打球锻炼身体,还早早就开始吃鱼油和各类维生素养身。 所以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只有姜颜林一个人在吃,而她陪着姜颜林,自己喝了半杯牛奶。 等姜颜林吃得差不多了,脸色总算好了点,祁宁才看着她,开口道:“我妈回国过年,我妹也去意大利旅游了,最近家里都没人。你要过来住几天吗?” 姜颜林喝了口牛奶,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来波士顿一个多月,这不是祁宁第一次试探这个话题。 毕竟从一开始,她提出的就是带姜颜林回家一起生活,至于她家里人那边的看法,她会自己去沟通解决。 姜颜林那时的态度却很坚决。 她可以来波士顿,但她要自己找房子住。 两人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时,便有些僵持住。 因为祁宁不太能理解她有什么必要去花这笔钱,波士顿的房价在全球都排前列,哪怕是租房,每个月也是很大一笔开销。 但姜颜林只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单独租房分开住,要么就保持异国。 最后还是祁宁选择了妥协。 她知道姜颜林愿意和她一起回来,就已经是作出了很大的牺牲。 其他的事情,她不该去着急,要一步一步来。 但这段时间以来,祁宁也思考了很久姜颜林不愿意的原因是什么,她并非不了解姜颜林,所以慢慢的,也大概理解了一些。 所以祁宁最后不再去提一起生活的事情,也没有提过让她和自己的家人见见面。这一个多月来,两人都在忙着安顿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有空的时候才会聚一聚。 直到年底的最后一次巡演结束,祁宁终于有空回波士顿休整一段时间。 祁宁的家离姜颜林的公寓不算太远,四十多分钟车程就到了。 姜颜林只带了自己的工作电脑和手机,以及几件换洗衣服,没打算呆太久。 她来到波士顿之后还是在继续之前的项目,这大概也是自由职业的最大便利之处,几乎不会被工作给封印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只要有电脑手机和网络,就能工作。 祁宁将车停进了车库,带着姜颜林上了楼。 “我妈离开前做了好多东西放冰箱里,她的手擀面最地道,到时候给你做炸酱面吃。” 祁宁将她的东西放在自己卧室里,带着她参观家里的布局。 两人很常视频,姜颜林对她家里并不算陌生。 除去地下室和车库,总共还有三层楼。一楼是客厅和厨房,灰蓝色的北欧风格,壁炉里烧上了煤炭,很快就让大空间里的温度上升了许多。 二楼是祁宁家里人的卧室和几间客房,三楼则是祁宁的地盘,她的主卧,琴房,茶室以及工作室都在三楼。 十二月已经彻底沦为了圣诞月,两人一路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很多家门口摆上了圣诞树,有的还是光生生的冷杉树,有的已经挂了一半的装饰和灯带,气氛浓郁。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祁宁就把姜颜林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拉着她出去买圣诞树的装饰。 她订了一棵不小的冷杉树,下午就能送到家门口,万事俱备,只差好看的装饰品。 姜颜林在车上一路昏昏欲睡,到了商店街上才稍微精神了一点。 整条街都张灯结彩,像是要从月初就开始过圣诞节一样。 昨天刚下过雪,路边不知道被谁堆了几个小雪人,引得路过的小孩子看了好几眼。 Target里灯光如昼,祁宁推着个购物车,像小时候过年前的小孩一样,看到什么都想买一些。 好在她也清楚美国的零食有多“不胜枚举”,最终也只是拿了点酸奶和薯片,就直奔另一个区域,采购今天出门的主要清单。 她在旁边推着车,姜颜林拿着手机一项一项地给清单打勾,买了一堆装饰品和生活必需品,等到最后一项也划掉,购物车里几乎都要装满了。 临到要去结账前,祁宁面不改色地拿了几盒指套,姜颜林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物理距离,假装出去等人。 最后祁宁一个人把几袋子东西搬上了车,才开始秋后算账。 “姜颜林,你刚刚是在装不认识我吗?” 姜颜林才不会承认,“里面好热,我出来透透气。” 祁宁看着她,笑了笑,没有抓着这话题不放。 但姜颜林知道,她这人最擅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果不其然,回到家里之后,那几盒刚买的指套就在车库里派上了用场。 两门车的空间很小,但拥挤之下也有别样的快感。 姜颜林坐在她的身上,任由她一点点细吻着自己的柔软,空调的暖气直对着光滑的背脊吹,她的头发落在祁宁的脸上,呼吸也分不清你我。 祁宁的动作总是温和的,吻也是,只有那呼吸偶尔叫人察觉一点错拍。 姜颜林喜欢看她的表情,每每在她最专注的时刻,身体的诚实本能便会泄露反馈。 被打湿了整只手的人就会笑一声,吻着她的唇,低声说: “姜颜林,你好可爱。” 一棵圣诞树的完工,花费了整整十天的时间。 不是祁宁没效率,姜颜林也不是那个没效率的人。 而是两人凑在一起,效率就大打折扣。 姜颜林切实地体会到了这栋房子有多大。 车库,餐厅,厨房,主卧的浴室,三楼的琴房,茶室,工作室。 每一个角落她都用身体和体温去丈量了,留下的痕迹,却不知是给她的,还是她给的。 在圣诞树终于完工的那一天,姜颜林和祁宁一起,将两米高的圣诞树给搬到了客厅最好的位置。 一整面的落地窗外,雪已经停了,圣诞树的彩灯被点亮,安静地照耀着静谧的午后。 在这个平淡的日子里,祁宁终于掀开了钢琴的顶盖,指尖在黑白琴键上划过,弹出几个空灵的音节。 “……这次的演出结束后,我已经和乐团提了申请,想在明年调整我的工作方向。” 琴房里阳光明媚,姜颜林坐在窗台上看书,腿上盖着毛毯。 闻言她抬起头,看向坐在钢琴前的人。 这是那次之后,祁宁第一次主动谈及这个话题。 姜颜林知道她其实早已有了答案,但迈出那一步还需要时间。 再惊才绝艳的人,精力和时间也是有限的。 祁宁这些年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乐团的巡演上,在这方面她的努力和心血无人能否定。 但这也造就了她没有任何创作的时间和精力,一连两年都写不出新作品的困境。 所以面临取舍是早晚的事。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做决定,是非常冒险的。 祁宁的履历已经足够她在明年去竞争乐团小提琴首席的资格,再坚持一年,也许就能站上那个更耀眼的舞台,得到独属于她的荣光。 她的名字,注定会在金碧辉煌的演奏厅里名列前茅。 相比这条已经看得见希望的路,祁宁却选择了更未知的充满荆棘的方向。 哪怕现在的她,依然没能写出任何一首新的曲子。 姜颜林却觉得,祁宁已经明白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演奏始终是将那些名扬天下的旋律反复演绎,不同的演奏者当然也诠释着不同的解读,可这终究不是完全属于自我的独有表达。 祁宁从十一岁就开始作曲,哪怕是再青涩稚嫩的和弦编排,也盈满了她想要传达给听者的千丝万缕,或是天马行空,或是温柔细语。 她是表达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这个冬天的很多个日夜,姜颜林都无声地陪在祁宁的身边。 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和那交融缠绵之外,最长的时间便是坐在琴房里,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即兴琴声。 大部分时候,姜颜林会在这样的背景音里工作,拿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两人互不干扰,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 偶尔累了,想要停下来放松一下,祁宁就会随性地弹奏一些两人最喜欢的游戏里的配乐。 “……这个版本的主题曲里最好听的那一段,是什么旋律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她说着,手指停在了黑白的琴键上。 姜颜林就笑了笑,轻声开口,唱起了那一段的歌词: “……Our song of hope,she dances on the wind higher,oh higher.” ——希望之歌乘风而起,她将在风中起舞,去往更高,更高。 当她的歌声响起,坐在钢琴前的人终于找回了记忆,指尖轻快地跳跃在琴键上,弹下一段段流畅轻舞的旋律,温柔地应和着她的声音。 “……Eer our vows endure,and remain forever strong.” ——你我的誓言,将永不会消失。 “……Standing tall in the dark do we carry on.” ——在黑夜之中,你我是否坚定地前行。 午后的阳光柔和了每一个琴音,干净质感的嗓音唱着婉转的旋律与深藏力量的歌词,一同将原本摇滚的曲风,融入了宁静温和的一室暖意。 直到曲子弹到最后一个音,还余音绕梁般,久久不能从中清醒。 祁宁抬起头,侧身看向了窗台上的人,忽而轻笑道: “姜颜林,你想不想唱属于你自己的歌。” 姜颜林支着下巴,笑着反问: “我哪来的自己的歌?” 祁宁看着她,片刻后收回视线,指尖在琴键上停顿了一秒,便轻快地跳动起来,钢琴的干净音色倾泻而出,洒落了满地。 这是祁宁最少写的曲风。 没有凯尔特的悠扬自由,也没有爵士的洒脱肆意。 它带着一捧低吟浅唱般的忧愁,哀怜般生长于她白皙修长的指尖,道不尽,又每一个音符都盈满了未尽之意。 她一遍遍地弹着,不断修改,又反复推敲。 时隔了两年的时间,祁宁在这一刻,第一次真正想要写下一首曲子。 进入了工作状态的人已然忘记了时间,整整一个下午都没离开过琴房,后来干脆进了工作室,打开编曲软件不断修改。 一直到晚上姜颜林做好了饭,她都还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不知疲倦地写着和弦,再用钢琴和小提琴实录出来。 姜颜林没有打扰她,自己吃了晚饭,收拾了厨房,就把东西搬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姜颜林险些在沙发上睡着时,手机才忽然震了震,一首未命名的DEMO发送到了她的手机上。 姜颜林睁开眼,打起精神来,解锁手机,下载了WAV文件,点了播放键。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深夜的波士顿又下起了雪,落地窗外一片白茫茫。 圣诞树寂静地在窗边闪烁着,细碎斑斓的光芒也隐入雪夜的温度。 壁炉里燃着的火焰是室内唯一的光源,姜颜林盖着毛毯,蜷缩在沙发上,安静地听完了这一整首曲子。 短短三分十秒,她却听了很久很久。 这是一首为词而生的曲子,却在还未填写只言片语时,就已经道出千言万语。 姜颜林攥着手里的手机,一直到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也未能察觉。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接了电话。 祁宁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给这首歌写一首词吧,这是属于你的歌。” 她一边下楼,一边轻声道: “姜颜林,生日快乐。” 第53章 姜颜林,你这个骗子(加更) Chapter 53 雨终于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阴云卷着低低的雷鸣, 从一整面墙的玻璃窗外传来,沉闷的初秋,些微凉意顺着大理石光滑的表面, 抵达了肌肤,又浸入五脏六腑。 一道身影在面前缓缓蹲下, 白色风衣拖在了地板上, 她却不甚在意。 姜颜林垂着眼睫,冷白的脸上毫无情绪, 更窥探不到眼底。 一只手伸出来,停在半空中, 又在片刻后靠近。 那修长手指温柔地拂开她乱了的碎发, 指尖触碰在脸颊上的瞬间,冰凉的温度引起了后颈的颤栗,连那眼睫也轻闪了一下。 姜颜林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 再抬起眼帘时,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已经被沉入湖底,波澜无惊。 眼前的面容还如记忆中那样, 轮廓分明, 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装满了自己。 姜颜林想,自己的声音大抵是没有异常的,于是唇瓣微张,就要将那些无懈可击的话吐出来。 面前的人却抚着她的脸颊,手一路往下,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将她按进怀里。 姜颜林怔了怔, 耳边响起的声音已经不再温和: “我不想听。” 祁宁按着她的头发和肩膀,将她拥在怀里, 手中的动作轻柔,话音却冷淡而强硬。 “不管你要说什么,我现在都不想听。” 姜颜林是这世上最巧舌如簧的女人。 祁宁已经听够了她精心编排好的话术。 却偏偏每一次,都像个傻子一样信了她。 信了她真的心甘情愿为自己去波士顿。 信了她真的将自己放进过未来的规划。 信了她真的在一次次的缠绵中动过情。 信了她真的,爱过自己。 “姜颜林,你根本就不爱我。”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祁宁都消解不了这句话。 到最后,竟也止不住生出一点凛冽的恨意。 恨她那么清醒地就做好了决定。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骗自己入局。 还要以那样果决的方式,丢下一地的狼藉,只身离去。 却到头来,连要去往的地方,也不曾真的透露给自己。 “你知道我去名古屋看过几场樱花吗?” 大雨随着风砸在玻璃窗上,哗啦啦的沉闷声响。 祁宁缓慢地收拢了手臂,将她的呼吸也禁锢在怀里。 姜颜林仰着头,无声地感受着她压抑之下的暴风雨。 唯有话音,还那么平静: “三场。每一年的四月,每一年。” 祁宁轻抚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视线模糊了焦点。 “我从来没想过要打扰你,我答应过你,我做到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像是呢喃: “可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祁宁从来没有像那一年一样,讨厌过圣诞节。 当她将那首终于制作完的歌录入黑胶,亲手包装好,拿回家时,她以为这会是这一年的尾声里,最圆满的篇章。 直到她没在客厅找到在家的人,一路放轻脚步声上了三楼,打算将礼物藏进卧室的枕头下,留到晚上睡前再拿出来,制造一点仪式感与惊喜。 卧室里的阳台上,热咖啡还冒着白雾,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屏幕上亮着光。 祁宁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加快动作将包好的礼物塞到了枕头下。 却在一抬头时,看见了电脑屏幕上的页面。 当浴室里的人终于出来时,祁宁坐在床边,思绪已经绕了千百遍。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于是干脆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你什么时候申请的留学签证?” 裹着浴巾的人脚步一顿,片刻后才走到阳台边,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她没有说话,但其实祁宁也早就从那封邮件里看到了答案。 在留资格都已经下发给了她,往前推算时间,最晚的开始准备的节点也得是半年前。 那时候,祁宁还没有知道这些事情的身份和立场。 ——可后来呢? 裹着浴巾的人站在阳台边,一头乌黑的湿发搭在光滑的肩上,顺着那洁白的肌肤,往下滑落水珠。 祁宁抬起眼,看向了她平静的面容。 那上面,竟找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与挣扎。 祁宁就笑了笑,问:“机票你已经买了,是吗?” 面前的人终于点了点头,那双纯黑色的眼眸里,半点情绪也没有。 祁宁有些忍受不了她的沉默,却又不忍心质问多一句的苍白无力。 一万句堵在心口的话,最后都化为了疲惫的一句轻问: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来波士顿?” 为什么要给她美好的假象,再亲手打碎它。 姜颜林终于肯动一动那沉默的唇,平静地回答: “我的美签每一次也只能停留两个月的时间。” 如今到了最后期限,她就是会走的。 这件事,姜颜林从一开始就清楚。 祁宁太知道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签证从来都不是问题。” 她看着姜颜林,第一次这样外放自己的锋芒。 “你知道有很多办法,只要你想,圣诞假期一结束我们就可以去登记结婚。” 这样一张有价无市,令无数赴美的人拼尽一生的努力都难以得到的“绿卡”,就被她用这么轻易的口吻给了出来。 姜颜林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这让祁宁终于从那巨大的恍惚中缓过来,意识到了更深的东西。 她看着姜颜林,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跟你求婚,对吗?” 两人都太清楚国籍和签证的那些问题,想要长久地生活在一起,结婚是唯一的也是最一劳永逸的途径。 祁宁本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没有从一开始就提这个话题,也是怕自己太心急,会吓到她。 姜颜林连住到她家来都十分抗拒,没得商量,她又怎么敢这么快去提。 但她却忘了,就算自己不提,聪明如姜颜林,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将来的阻碍是什么。 她如此了解姜颜林,姜颜林便也同样了解她。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会怎么做,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姜颜林都早已预料到。 所以就连说出口的机会,也不肯给她吗? 祁宁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恍然般笑了起来。 难怪她不愿意住进来。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过住进来。 卧室里没开暖气,冷空气从外面溜了进来,祁宁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厚浴袍,裹在了她的身上。 又抬手将她的湿发一点点拂开,露出那张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将她脸上的冰冷水珠擦干。 做完了这些,祁宁才看着她,轻声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单方面做好一切决定,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给过她。 这将近两个月的所有欢愉,原来是沙漏中的细沙,从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起,就迈入了倒计时。 现在午夜的钟声响起,美梦便醒了。 面前的人垂着眼睫,许久之后,才叹息一般,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祁宁。” 她没有抬起头,低声说道:“我不希望你的婚姻变成一种工具,也不希望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被迫做出这个重要的选择。” 祁宁对每一个字眼都想要反驳,却强忍了下来,安静地听着她说完。 “我知道,现在的你很喜欢我,你想要和我一起生活,为了能实现这个目标,你愿意付出所有你能去付出的努力和代价。” 她的声音很轻,分量却那么重。 “但这种冲动,大部分来自多巴胺的分泌。你和我的关系才刚刚开始,你还沉浸在热恋期,这期间你考虑的一切都很美好,所以你认为将来的每一天,我们都会这样美好。” 祁宁看着她,连呼吸都有些迟缓。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看过自己一眼,只一句一句地说着那些清醒又冷漠的话。 “两个人的长久生活,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检验的。” “我不想你的婚姻就这么随便地决定,但很可惜,我也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能够呆在这里,陪你一起检验它。” 她说着,话音稍稍一顿,最后还是吐出了那句最伤人的话。 “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留学的事情也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决定,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人和外因的影响而改变。” 祁宁看了她很久很久,才逼迫自己问出了那句话: “你要和我分手,对吗?” 她垂着眼,几秒之后,才轻声开口道: “祁宁,我爱你。” 祁宁的指尖颤了颤,几乎要控制不住去触碰她。 下一秒,她却同样很轻地说: “正因为我爱你,我才不愿意将你捆绑在我身边。” 这一次,她终于抬起眼来,看向祁宁的眼睛。 “你有多爱我,我都明白。你一定会为了我不断往返东京和波士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年就是一千四百六十天,隔着冬令时十四小时的时差,在忙碌的工作和生活里不断压榨你的时间和精力,消耗自己来维持这段才刚开始的脆弱的感情。” 姜颜林的纯黑眼眸里装满了一整个祁宁。 她如此清醒地,又如此哀愁地告诉她: “我知道你心甘情愿。但我不愿意。” 姜颜林就这样轻易地,为她的结局读出了宣判。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我的未来也还很长,不要让一段注定会消耗自己的情感去影响你的规划。 祁宁,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只有当你不再依赖任何一段感情,也能抵御一切风雨时,你才会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最后,眼前的人轻轻一笑,抬手替她擦掉了那一滴温热。 “我离开之后,不要想我,不要联系我,不要来见我。” “我会照顾好自己,等待你站上你最想要去的舞台,再衷心地为你喝彩。” 这一年的圣诞节,深夜格外漫长。 祁宁始终一言不发,将她的手指紧扣,压在枕头上,整整一夜也不肯停歇。 她还是会回应自己的吻,她还是会那样本能地颤抖,情动般涌出温热,深埋了自己的所有。 祁宁却感觉不到,她是否真的爱过自己。 无论如何亲吻,无论如何深入,无论如何疯狂地啃咬舔舐,尝到的滋味都是迷惑性的甜蜜,再反刍了满腔苦涩。 “……那一罐蜜,你吃完了吗?” 在她又一次窒息般绷紧了身体,挺直着腰肢,在自己手心里溃不成军时,祁宁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脖颈,固执地问她。 那时的姜颜林,是什么表情呢。 后来的祁宁再如何回忆,也无法清晰地记起。 只记得她伸出双臂,温柔地回抱住自己,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背脊,无言地宽慰。 祁宁缓缓将自己埋入她的颈侧,藏起了那些脆弱与不堪。 高傲如她,始终没能说出那一句——不要走。 大抵她也明白,纠缠不休的不放手,若是换来更绝情的不回头,她便真的会一无所有。 “……那一罐蜜,被我好好地藏起来了。” 雪夜破晓之前,她拥抱着祁宁,吝啬如她,也终于给了三言两语的剖白。 “当我想你的时候,就舀出来,闻闻味道,再放回去。” 她抚摸着祁宁的长发,轻声细语。 “否则我不知道,这么长的冬天,我该怎么熬。” 离别的航班,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姜颜林真的是一个太过狠心的女人,连留给祁宁的记忆,也不愿带到新的一年伊始。 她不让任何人送她离开,祁宁便只能看着她提着行李箱的背影,坐上那辆计程车,头也不回地,随风扬长而去。 而那张未能亲手送出的黑胶唱片,祁宁也不知道,当她在行李里发现时,究竟是留下,还是扔掉。 姜颜林总是那么果决,身后的路她不会再走一次,离开的人她不会再拾起,就连那些联系方式,她也从来都是当即删干净。 对小优是这样,对她,也如此。 祁宁最恨她的,是自己无法反驳她的每一句话。 当沉溺在那个深秋,逃避着不愿去面对美国的一切时,姜颜林便已经用最温和的方式,挑破了她的懦弱。 而后的这两个月,就像是偷来的一般,让祁宁滋生着不甘,欲壑难填。 恨她为什么不干脆留在那个秋天。 又恨她为什么不能留到下一个秋天,再下一个秋天。 可祁宁听着漫长的沙漏倒计时,在她登机前最后一次打去电话,也没能将这些尖锐对向她。 “我答应你,等你走之后,不会去想你,不会联系你,也不会去见你。” 机场的嘈杂从手机那头传来,麻木了她的每一根指节。 钢琴上落了灰尘,也无人再去细心地擦拭。 祁宁坐在钢琴前,听着她那一声轻应,认命般合上了眼。 “可你也要答应我,在东京好好照顾自己,让朋友们都知道你的近况,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一个人抗。” 她的声音落在了空荡的琴房,溅起尘埃。 “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是你的后盾。答应我,你会记住这一点。” 电话挂断之前,那头的人终于开口: “我答应你。” ——姜颜林,你这个满口谎话的骗子。 祁宁直起身,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 而她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辩白过哪怕一个字眼。 祁宁拉起她的手,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从她手中拿过那一叠琴谱。 随后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 “四点半,在六号门等我。” 她轻声说着,语气没有任何情绪。 姜颜林的眼睫颤了颤,祁宁却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 “还是说,你想晚上在你家门口见面?” 第54章 有人在家做饭,有人在酒店 Chapter 54 黎匀橙的电话打来时, 姜颜林站在洗手池边,一点一点清理了身上的灰尘和污渍。 等仔仔细细擦干净,擦得雪白肌肤都泛红了, 她才扔掉手里的卸妆棉,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 姜颜林, 你没事吧?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拿着手机,片刻后才语气如常地回了句: “不好意思, 我临时有急事,得先走一下, 帮我跟陆斯恩说句抱歉, 难得他邀请我们。” 黎匀橙“啊”了一声,“这么突然啊,没事,你先去处理,别着急啊, 路上小心点, 外面下着大雨呢。” 姜颜林应了一声,等电话挂断,才有些疲惫地垂下手臂。 擦破皮的手臂和膝盖已经开始凝固伤口,一举一动时,却还是牵动着尖锐的刺痛。 这疼痛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姜颜林在洗手间里躲了一个多小时,等开幕式已经快接近尾声,才离开洗手间, 一路从长廊的出口走出去,避开人群, 往六号门的门口前行。 主场馆远远相对,在她背道而驰的方向,但开幕式的直播出现在每一个巨幕荧屏上,连带着主持人的声音也都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展馆中心。 “……接下来,让我们隆重请出今天开幕式最特别的嘉宾,国际知名演奏家兼青年作曲大奖的夺冠者,祁宁小姐。” 姜颜林脚步没有停顿,径直朝着最远的那道门走去。 直到那熟悉的音色出现在每个角落,话音温和,言辞简短。 “……大家好,我是祁宁,很荣幸能站在这个舞台上与你们见面。” 她的从容与自若早已是本能,姜颜林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巨幕荧屏,那张脸上的自信内敛而温和,光芒如昨。 下一秒,她在钢琴前坐下来,随意地将手指搭上琴键。 说出的话,却是一句: “今天带来的演出曲目,是还未公开的曲子,送给我的一个故人。” 姜颜林的脚步顿了下,膝盖的伤口被牵扯到,似乎又撕裂了一些。 巨幕荧屏上,主持人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调整好,和旁边的场控示意着什么。 坐在钢琴前的人却毫不受影响,修长手指轻轻抬起,再一次落下,便弹出了第一个干净的琴音。 她一头红棕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黑色的礼服长裙衬着白皙肤色,一张姣好的脸上,神情专注而柔和。 很快的,就连主持人也忘了再去确认原定的演出曲目是什么,整个主场馆都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钢琴倾泻而出的琴音,捧了满怀的低吟浅唱,忧愁而婉转。 短短三分十秒的曲子,让人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 直到如雷般的掌声和喝彩响起,姜颜林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荧幕上的人,忽而微微一笑,只身一人站在空旷的角落里,抬起双手来,轻轻鼓掌。 就像每一次,身为最纯粹的那个听众时的,最忠实的反馈。 她由衷地为这样一位演奏者与作曲家,感到欣悦。 姜颜林不止一次想——这样的祁宁才是祁宁。 她的闪耀一如既往,便是最好的事。 展馆外的雨越来越大了,风夹杂着大雨肆意席卷,压得路边的银杏树也难以招架,枝桠摇摇欲坠。 姜颜林站在门口,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那混杂一团的思绪才被迫降了温,归为了最轻车熟路的平静。 她不知道站在原地多久,出神了多久,才被吹来的雨水打湿碎发,感受到了一点冷意。 夏天似乎真的已经过去,连余温也如此骤然而止。 手提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姜颜林收回视线,缓慢地打开包,拿出了手机。 看到来电提示,她顿了顿,几秒后才接了电话。 “姜颜林,你是要电话响几年才知道接?” 手机刚放到耳边,某人不爽的语气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姜颜林听到她的声音,没来由地笑了一声,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你还笑,什么意思呢,出去一天了不看消息的,搁哪儿呢你?” 姜颜林看了一眼展馆门口,随口道:“和陆斯恩还有黎匀橙出来看展会了,你早上不在,就没跟你说。” 裴挽意闻出了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他们是今天才叫你去的吗?不是吧。” 那你特意等到今天我不在了你才说! 姜颜林却好整以暇地反问: “你有空来吗?” 大周末的,一早就没人了,谁也别问谁,显得多余。 裴挽意那气焰总算是压下去了点,片刻后才说了句: “我爸明天要回国了,把我叫过去当保洁呢。” 她只简单提了一句,就换了话题。 “你们还在看展会?什么展会这么好看。” 姜颜林垂下眼,把玩着手提包的皮带,一秒后才回了句: “一个音乐展会,人太多了,氛围不如直接去看音乐会。” 这是她今天最真实的感受。 姜颜林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是陆斯恩盛情难却,黎匀橙明天就要走了的话,她大概率会推掉这个邀约。 ——早知道,还不如就果断点推掉。 裴挽意听出了一点什么,“不好玩那你还不早点回来,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做你的饭,你要吃什么?” 姜颜林顿了顿,最后还是只说了句: “不用做我的份,我还有点别的事情,不确定几点能处理完。” 电话那头的人片刻后才回了句: “哦,行。” 姜颜林听着她挂断电话的声音,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也仅仅几秒,她就整理好了心情,将那些看不分明的情绪都压进了箱底。 手机又震了震,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雨这么大,你带伞了吗?” 姜颜林看着屏幕,目光停留了许久,正要抬起手去点开,面前就响起了一声汽车鸣笛,惊醒了她。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门口,驾驶座上的人侧过头来,看向了她。 姜颜林抿了抿唇,将手机塞回手提包里,提起裙摆,就迈入了雨中。 她正要拉开后车座的车门,副驾驶的门就已经打开。 姜颜林动作一顿,最后还是绕到副驾驶座前,俯身钻进了车里。 车门自动关上,阻挡了外面的风雨。 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带着点木质香。 “擦一擦。” 祁宁说着,将车门落了锁。 姜颜林接过手帕,一点一点擦着脸上的雨水和湿发。 坐在身旁的人已经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驶去,很快就迈入了雨幕里的车水马龙。 车内开了适度的暖气,驱散了姜颜林身上的那点凉意。 她抬眼看了看上方的后视镜,不意外自己现在的狼狈。 而镜中的另一张脸上,同样没有任何情绪。 一路无话。 姜颜林不知道她要把车开去哪,也没有开口问。 分别一年零八个月,她却好像还是能读懂祁宁的那些旁人难以揣测的心绪。 姜颜林知道,现在的祁宁不会听她的任何一句辩解。 事已至此,她也没必要再白费力气。 日本的所有长假都不在这个时期,本该在东京的人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是谎言不攻自破的铁证。 又还有什么好辩白的呢。 ——从祁宁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姜颜林就已经明白这一点。 轿车一路开了半个多小时,从郊区回到闹市,穿过了一条条街道,最后停在了姜颜林并不陌生的商业街上。 看着眼前的国际大酒店,姜颜林怔了怔,回头瞥了眼对面的餐厅。 一时间,只觉得啼笑皆非。 酒店门童打着伞到车门前,替她拉开车门。 驾驶座上的人自己下了车,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道了一声谢。 直到一前一后进了酒店的大门,姜颜林才有些迟疑地停了脚步。 却被祁宁一把拉住手腕,径直往电梯走去。 姜颜林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去挣脱开。 ——现在的祁宁,已经在忍耐的极限。 电梯的上升很漫长,仅仅十层楼,姜颜林却度秒如年。 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拉着她的人迈出脚步,带着她一路走到了长廊里最后一间房的房门前。 刷卡,开门,拉着她进门,再关门,落锁。 行云流水的动作,毫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这是一间江景房,空间宽敞,门口就是衣架和鞋柜,斜对面是一间浴室,门还开着,隐约能看见浴缸。 祁宁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走到窗边的床前,俯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个迷你的医药箱。 她连头也没抬,开口道:“坐过来。” 姜颜林缓缓呼出一口气,片刻后,安静地走到了床边。 祁宁就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从医药箱拿出了医用棉签和碘伏。 见姜颜林还站着,她便抬头看过来,无声地注视。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分明什么也没有,却无端带着压迫。 姜颜林只得在床边坐下来。 下一秒,面前的人蹲下身,把她黑色的裙摆往上撩了一点,露出完整的膝盖。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拧开了碘伏的瓶盖,深褐色的液体被倒在一根棉签上,最后捻着棉签的手伸过来,动作轻柔地将药水擦在了伤口的边缘。 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被仔细清理着,引起一点细微的刺痛。 但碘伏温和,姜颜林想,她这时候没拿酒精出来给自己消毒,已是手下留情。 冰凉的触感在伤口周遭擦拭完,用过的棉签就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祁宁又拿了一根新的棉签出来,开口道: “手伸出来。” 姜颜林顿了顿,她穿着外套,手上的伤口早就藏了起来。 面前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才说了句: “外套脱掉。” 几秒后,姜颜林抬起手,把吊带裙外面的针织外套脱了下来。 酒店的房间里不冷,她还戴着一条丝巾,但接触了空气的肩膀还是引起了肌肤的颤栗。 擦伤的地方在手肘那一片,祁宁看了眼,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拿着蘸取了碘伏的棉签,用同样的力道和方式擦拭消毒,直到耐心地处理完。 做完这些,她才把棉签扔掉,盖上碘伏的瓶盖,放回了医药箱。 接着又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拿出医用胶布和两片无菌纱布。 常年一个人在全世界跑巡演的人,早已练出了一身处理急救的本事,动作娴熟地拆了包装,将无菌纱布盖到姜颜林的伤口上。 她一手按住纱布,一手将医用胶布递给姜颜林。 “帮我撕一下。” 姜颜林接过医用胶布,撕了几段给她。 祁宁接过去,贴在了无菌纱布上,将两处伤口都给包扎好,才算处理完。 她从地上起了身,收拾了垃圾和医药箱,才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 祁宁将瓶盖拧开,在干净的纸杯里倒出了一点冰矿泉水,才拿着杯子到直饮机下面,按了热水的出口。 三秒钟后,开水放了出来,她接了半杯,转身将温度刚好的一杯水递到姜颜林面前。 一下午都在展馆里呆着,姜颜林一天没吃东西,也没喝过水。 索性也不矫情,接过来慢慢喝着。 姜颜林比起温水,更喜欢稍微热一点的水,所以她每次倒水都会把开水的比例放多一些,可以慢慢喝很久,不至于凉得太快。 就像现在手里的这杯一样。 祁宁已经走到柜子前,拿起客房的电话打给了前台。 “你好,需要客房服务。” 她说着,看了姜颜林一眼,才对电话那头的人开口道: “需要两杯热牛奶,一份奶油蘑菇汤,一份蔬菜沙拉,配两份西多士,不要任何酱。谢谢。” 姜颜林全程听着,没有开口拒绝。 她也实在没有力气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四星级酒店的送餐速度还算快,在姜颜林饿得快要意识出走之前,外面的人就敲响了房门。 祁宁去开了门,客房服务的员工将餐点摆上了餐桌,她道了一声谢,送对方出了门,才关门上锁。 姜颜林自觉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拿了自己的那份奶油蘑菇汤和西多士。 吐司烤得酥脆,切成了九个小块,餐叉叉起来就能放嘴里。 上面放了一小颗蓝莓冰淇淋,中和了吐司的干和淡,配着奶油蘑菇汤,倒是很好入口。 祁宁吃着她的蔬菜沙拉,全程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以前的大部分时候,两个人吃饭都是这样的,很偶尔才会有几句交流。 祁宁吃东西比较慢,吃得也很少,那一份西多士她也提前分了一半给姜颜林,将剩下的都吃完,没有浪费。 姜颜林饿了太久,倒是全吃完了。 最后拿着牛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缓了缓突然升血糖带来的不适。 祁宁看了眼她惨白的脸色,不问也知道又是低血糖犯了。 姜颜林最是娇气,玻璃胃,体力废,低血糖,普通人有的一两样亚健康,在她身上几乎集齐了。 甚至还有职业病,腰肌劳损和肩颈问题,两个月就得去一次定期理疗,后来她就开始泡热水澡缓解酸痛,美其名曰省点理疗的钱。 祁宁给她买的鱼油和各种维生素,也不见得她想得起来吃,说什么省钱,根本就是懒。 ——这么懒的人,却总是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做那一道工序复杂的烤牛排。 祁宁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唇角。 她拿出手机来,飞快地按下了一串号码,点了拨通。 几秒之后,姜颜林包里的手机震了起来,祁宁就挂了电话。 “我现在的国内手机号。” 她说了一声,语气毫无变化。 姜颜林看向她,尽管很感谢她还肯给自己吃个饭恢复力气的时间,但有些话,迟早要说清楚。 “祁宁,我有喜欢的人了。” 姜颜林轻声说。 第55章 要做吗?(加更) Chapter 55 瑞拉从一开始, 就很不能理解祁宁为什么会接下这次的展会邀约。 除了规模大有国际号召力一个优点外,别的都是缺点。 而祁宁也早就不需要这样的优点来为自己增添一笔履历。 朋友们以为她是太久没回过国,想顺道回来一趟, 和亲朋好友聚一聚。 家里人也以为是她想家了,还特意飞过来陪了她几天, 就连许久没见的父亲也来了一趟, 又很快匆匆回了首都忙碌。 每个人都给她找好了最合理的缘由,没有对她有过追问。 只有祁宁自己明白, 她接下这次邀约的理由再简单不过。 ——这里,曾经是姜颜林和她的“家”。 一年又八个月的时间, 看似很短, 一眨眼就已从指缝里溜走。 但偏偏又那么漫长,春去秋来,花落花开。 后来祁宁都不会在圣诞节那一个月回波士顿,她不想看波士顿的雪,也不想看家里的那棵圣诞树。 一向喜新厌旧的妹妹, 倒是对那棵两米高的圣诞树很满意, 还找人移植到了盆里,一直精心养护着。 祁宁早已习惯了即使是在家人面前,也不表达任何负面的情绪,于是至今没有人知道,她不再回家过圣诞节的原因,就是那棵圣诞树。 又或者,还有别的。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以来,祁宁去遍了日本大大小小的城市, 圈内的人都在传她喜欢这个国家,以至于再小的巡演活动都会试着对她发出邀请。 无论是大阪的还是冲绳的, 又或者更小的城市,祁宁都接了。 唯独拒绝东京的演出。 瑞拉对这一件事也不能理解,在她看来,东京才是与国际接轨的大城市,在这个城市的演出才有含金量,也对祁宁的发展有更好的帮助。 但在这件事上,一向很好沟通的祁宁总是固执己见,也没有给出任何原因,只有一句“不想去”。 没人知道,祁宁有多想去。 可她不能,不可以,也不敢去。 她知道自己一旦踏入了东京的任何一个机场,就会想要立刻打车去往神奈川,直奔东京映画大学的校门。 祁宁不喜欢食言,也从不欺骗。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姜颜林最讨厌的就是毁约和欺瞒。 所以一次次去了名古屋和任何一个靠近她的地方,却一次也没有再往前过一步。 祁宁不知道,姜颜林在追逐她的梦想的路上,将要耗费多少年。 创作是她的生命,大概只要还活着一天,她就会继续写下去。 所以去留学深造,专修编剧系,也不过是迈向梦想的第一步。 在漫长的与孤寂的相处中,祁宁也一点点明白了,当初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深藏着怎样的力量。 创作同样是祁宁的生命。 她们注定要奔赴在只属于自己的道路上,或是平行,或是背道而驰。 祁宁很少承认,她其实远没有姜颜林那样强大。 她会沉溺在温柔的爱意里,分不清真实与假象。 过早的成名和过于顺畅的人生,也让她的自傲到了不堪一击的边缘。 姜颜林已经早在那时候,就看透了她的弱点。 于是便用最狠心的方式,推着她往前成长。 祁宁本以为自己可能熬不过那个冬天。 最后却发现,人的承受能力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没有极限。 那个凛冽的冬季,她将自己关在琴房里,关在工作室里,没日没夜地写曲子,一首一首地写着,不为任何目的,只是沉默地宣泄。 写完之后,又逼迫自己忘个干净,清空一切的记忆,让本能驱使身体,弹下一个又一个寂寥的琴音。 她想,这些旋律再也不会有人懂得聆听。 记住与忘记,就都毫无意义。 直到春暖花开,祁宁回到了繁忙的奔波之中,跟随乐团去了一个又一个陌生或熟悉的城市。 她依然会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闲逛,背着一把小提琴,往宁静祥和的公园里去,在四下无人的地方,演奏一两首即兴的曲子。 有时候路过一两个听客,哪怕有着语言的隔阂,也会给她一个友善的微笑,和温和的掌声。 一个小姑娘站在公园喷泉前,用笨拙的英语问她: “你是作曲家?可以听听你最有名的曲子吗?” 那时候祁宁只觉得无奈。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曲子,传统凯尔特历史悠久,可在如今信息爆炸的时代,已经算小众的曲风。但她也知道,名气不代表一切。 不期然的,祁宁想起了在中国被困住的那段时间里,她在那台老式唱片机内看见的唱片。 那张唱片已经是很多年前发行的限量版,全球也只有两万多张,很小众,也没什么人知道。 姜颜林却有这样一张唱片,且从没告诉过自己。 那时外面下着雨,祁宁打开唱片机,就自动播放起了上一次放到一半的曲子。 那真的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写的一首曲子了。 青涩稚嫩,带着几分天马行空的纯真,除了私下在公园闲逛时,祁宁几乎想不起来演奏它。 于是她看着喷泉前的小姑娘,轻轻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手指执着琴弓,微微垂下眼,拉起了那一段悠扬的旋律。 后来当祁宁提名ASCAP青年作曲家大奖时,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自己能入围。 这一年她写了很多曲子,但都是太过即兴的半成品,写完就存放在那里,从未有过听众。 就连这唯一一首完成了的作品,也是多年前那首旧曲的新延申。 在她闲暇时的一次偶然演奏,被乐团的老师听见,鼓励她报名参赛。 而那时候,祁宁甚至还未给这首曲子取名。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鼓励她报名的老师笑着问。 祁宁想了想,片刻之后,同样笑着回答: “——始于碧野之风。” 故地重游对于两年前的祁宁来说,也许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但当她被这些岁月洗尽了铅华,站上过最渴望的那个舞台,又从容地走下来之后,祁宁知道,她已经不再害怕。 在那个温和的夜里,她站在公寓的楼下,远远遥望那扇没有人亮起灯的落地窗时,祁宁也意外于自己的平静。 那一刻,她想自己明白了姜颜林的那些话。 尽管在当初,祁宁是那么地痛恨她说出这样清醒又冷漠的判决。 可事实证明,姜颜林永远都是对的。 她那么强大,那么果决,连留下的背影都如清风一样洒脱。 祁宁从她那里,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吗? “事实证明,我就不该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 祁宁抬起眼帘,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人。 她红棕色的长卷发落在肩上,黑色礼服还没换下来,两种颜色都将那过于白皙的肤色衬得刺眼。 祁宁看着面容平静的姜颜林,轻笑了一声。 “在你要跟我继续这个话题之前,不如来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 她好整以暇地将那句话再一次抛了出来: “姜颜林,你为什么会在国内?” 姜颜林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捏紧,在不露痕迹的一次深呼吸之后,她看着祁宁,镇定自若地回答: “因为家里。” 祁宁就笑了笑,“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家里强迫你相亲,你不得不回来结婚生子,这种骗小孩的鬼话吧?” 认识这么多年,姜颜林从没见过祁宁说任何一个难听的字眼,更不要提脏话。 她几乎将教养刻在了骨子里,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担得起优雅从容。 姜颜林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祁宁却已经听够了。 “姜颜林,无论你现在再拿什么话来应付我,都没有意义。” 她起了身,缓步走到姜颜林的面前,抬手拂开那一缕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就算你告诉我,你现在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对你也只有一句话。” 祁宁的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而她也没有闪躲。 四目相接的那一秒,姜颜林终于窥见了她眼底的那点光亮,细碎,晦涩,像火焰一般。 寂静的酒店房间内,祁宁微微俯下身,呼吸几乎要打在她的唇上。 “I dont fucking care at all.” 对于姜颜林这种巧舌如簧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祁宁已经听了太多,信了太多。 至少在这个晚上,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祁宁甚至清醒地看见了,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在胸口,就在大脑深处,在每一根紧绷了无数个日夜的神经。 愈演愈烈,难以扑灭。 最后,祁宁无比认真而温柔地告诉她: “姜颜林,这是你欠我的。” 坐在桌前的人看了她许久,那张平静的脸上才有了一点情绪。 她轻声问: “那你要我怎么还呢?” 声音落在祁宁的耳边,像是呢喃。 “要做吗?做多少次,期限是多久?” 姜颜林那双纯黑色的眼眸看着她,似乎已经疲倦。 “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她说完,便从椅子上起了身,去了浴室。丝毫不在意留在原地的人,被这两句话中伤到了什么程度。 祁宁缓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浴室的水声很快响起,她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竭力不让那股怒火摧毁理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连最后的自我也无暇顾及时间的流逝,直到水声停了,浴室的门被人推开,祁宁才猛然惊醒。 披散黑发的人只裹着一条浴巾,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那张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抬起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问: “你想好了吗?” 站在原地的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姜颜林便自己走上前,贴近了她的身体。 那条黑色礼服包裹着姣好的线条,在手中的触感也分外流畅,姜颜林抚摸着她的腰,一点一点往上,到了背脊,又到了光滑的肩膀。 最后她拂开那红棕色的长卷发,抱住了那比自己高了不少的肩,将自己的柔软都贴上去。 怀中的温度与气味,对彼此来说都那么熟悉,又久违。 姜颜林将头靠在她的肩窝,听见了她那清晰的脉搏。 声音却平淡到了冷漠: “做完我可以回家吗?” 外面的雨还下着,比下午的雨势小了一些,却始终没有停。 姜颜林坐在车里,抚了抚膝盖上重新包扎好的纱布,那里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久久难以愈合。 公寓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她收回了所有的心绪,拿起了手提包,等车缓缓停下,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道身影等在门口,还撑着那一把幼稚的小太阳雨伞,百无聊赖地靠在那里玩手机。 听见了动静后,裴挽意抬起头来,瞥见她的第一眼,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姜颜林你是不是在冷暴力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要干什么你?” 等一走近,她就看清了姜颜林的模样,话音顿在了嘴里。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随口问: “你在门口做什么,门卡忘带了吗?” 裴大小姐自有神通,门卡这东西都能随便掏出来,姜颜林也没管过她怎么办到的,反正违法犯罪了也不是自己蹲号子。 裴挽意换平时真的会气到笑出来。 谁大半夜在门口打把伞等一个小时,就因为门卡忘带了? 在她眼里自己就这么蠢吗? 但今天的姜颜林不太对劲。 裴挽意一路打着伞,跟着她进了电梯,目光几次停留在她身上,都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头发湿湿的,衣服也湿湿的,针织外套的肩上都是雨水,脖子上也是水,露出几处红痕和牙印。 裴挽意挑了挑眉,终于发现了她哪里不对。 “你今天就这么光着脖子出去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颜林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片刻后,随口回答: “可能落在什么地方了。” 丢了就丢了吧,也不重要了。 裴挽意眯了眯眼,一路跟着她出了电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走到家门口,按了密码解锁。 踏进家门,一些力气总算卸了下来。 姜颜林脱掉鞋子,光着脚就进了浴室,把身上的脏衣服全部脱掉,站到花洒下冲澡。 浴室门忽然被拉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口,目光打量着她。 姜颜林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冲干净身体,把雨水都洗掉了之后,才在温水中感觉到了一点回暖。 裴挽意看着她洗澡,洗头发,又看着她冲掉那些白色泡沫,才终于确定,今天晚上的姜颜林非常不对劲。 平时干这种站在门口看她洗澡的事情,早要被骂了。 现在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 裴挽意站在浴室门口,双手环抱着,定定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陆斯恩说你下午很早的时候就走了,大晚上的,下这么大的雨,你干嘛去了?” 一个人在外面呆这么晚,上夜班的都没她这副模样。 姜颜林冲干净泡沫,就坐到了放完水的浴缸里。 她抬头看向裴挽意,忽然笑了笑,问: “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裴挽意倒是被她问住了,“那我应该干什么?” 在门口看她洗澡已经是大逆不道,还要再增加几条罪行以争取明日死刑立即执行吗? 换了平日里,裴挽意可能会有些跃跃欲试。 但今天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危机,今日不宜作死,会诸事不顺。 正这么想着,裴挽意就听见浴缸里的人开口道: “我想做,进来。” 第56章 疯狗之所以是疯狗(三更) Chapter 56 浴室里水雾弥漫, 裴挽意抬手脱了衬衫,长腿一迈,坐进了浴缸里。 已经被热水泡得皮肤粉红的人跪坐在浴缸里, 俯身过来,抱住了她的脖颈。 裴挽意从没发现她的腰肢可以这样柔软, 弯出这样完美的弧度, 那饱满的柔软在脸上蹭着,引发瘙痒。 姜颜林的身材, 是裴挽意最喜欢的类型。 该有肉的地方很有肉,臀线流畅, 双腿笔直而长, 皮肤更是白得像吸血鬼。 裴挽意总是对她身上的那些肉爱不释手,怎么撩拨,挑弄,把玩,都没办法感到腻。 所以仅仅只是这样一贴近, 她便情难自已。 但裴挽意任由她抱着自己, 蹭了半晌,也没有想明白脑子里的那个问题。 于是忘了回应,只是下意识搂着她的腰肢,指腹不自觉地摩挲在那光滑的臀线上。 分神的下场自然不会太好。 裴挽意的耳垂忽然被轻轻咬住,微微一点用力,就让她有了痛意。 “没吃饭?” 落在耳边的声音,冷淡得像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 而非面前这个浑身都冒着绯色的,呼吸灼热的人。 裴挽意仰起头, 抬手轻抚着她那些最难耐的地方,语气如常地回答:“你要知道为了这七天, 我可是精心准备了很久。” 她的话音意味深长,带着点故作恐吓。 抱着裴挽意的人似乎被取悦到了一般,轻轻笑了几声,那声音却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裴挽意一直都知道,姜颜林叫起来很好听。 哪怕她从来不肯出声,裴挽意也有的是手段折磨她,强迫她不得不发出一点破碎的音节。 就像在野外求生时,费劲心血和力气才抓到一条肥嫩的鱼,放血刮鳞,去除脏器,用最简单又耐心的方式去腥去刺之后,煮出来的鲜美鱼汤那样。 用尽手段,所以格外美味。 现在这鲜美的味道,竟主动送上了门来。 裴挽意本能地有了冲动,却无法安心送入口中。 “姜颜林,你晚上跟谁喝酒呢?” 身上虽然没什么酒味,但她是有“前科”的。 和埃尔不就是在酒局上认识的,可见她没少去这种放荡的地方。 “你到底做不做?” 几乎挂在裴挽意身上的人,有些无聊地玩着她的头发,大有一副她不做就马上让她滚的架势。 裴挽意抿了抿唇,抬手把她一把拽住,拉了起来。 “嘶——” 吃痛的人本能地躲了一下,裴挽意动作一顿,终于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一大片的擦伤,最中间几条血痕已经在冒新的血珠。 裴挽意一看就知道她是怎么弄的。 “你在哪摔的?” 姜颜林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凑上来吻了吻她的唇,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嘴。 裴挽意还是下意识张开了嘴,给了她回应。 那点克制已久早已在极限的东西被迫冲破阀门,裴挽意无法再忍耐,抬手将她按在浴缸边沿,俯身吻了上去。 水温熏红了她肌肤的每一寸,姜颜林的皮肤很脆弱,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留下红印子,好久才能消退。 裴挽意却不是那种会因此而怜香惜玉的人。 她只会更想要试探底线,不动声色地拓宽那条边界。 所以从第一次和姜颜林做开始,意识到她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后,裴挽意就一次次试探着她的极限。 次数多了,裴挽意便不露痕迹地发现,姜颜林不是感觉不到痛。 相反的是,她对痛觉很敏感,和她皮肤的脆弱程度几乎成正比。 但她很能忍。 非常的,能忍。 “姜颜林,看着我。” 裴挽意在她锁骨下的柔软上留下又一道红痕,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折磨着她,不肯给她。 被按在浴缸边上的人抬起眼,泛红的脸,眼角也微微透着粉,湿润的水雾钻进了她的眼眸,好似无辜,又实在活该被掰开长腿,被欺负到颤抖不堪。 裴挽意在那边界打着旋儿,时不时刮过一下,看她发抖的模样,却还觉得远远不够。 “求我给你。” 她放低声音,循循善诱般。 下一秒,裴挽意便看见她抬起了细长的手臂,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张总是费尽心思也难以撬开的嘴,这一刻却轻启双唇,放出了那点气音。 裴挽意连动作都停了一瞬。 面前的人好似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般,一点又一点地挤出那些细碎的气息,身体不由自主地追着裴挽意的动作,难耐般蹭着。 裴挽意几乎要被她玩死了。 狡猾又卑鄙的女人。 她定定看着面前轻声起伏的人,发现除了想投降,就只有想投降。 下一秒,裴挽意认命地吻了她,做回那个被她操控欲望的奴隶。 没办法。 面对姜颜林,裴挽意从来就没有一点办法。 她吻着那可恨的唇瓣,从中汲取着能填满空洞的甜蜜,又得不到任何充实,只能不断探入,以折磨她的颤抖为途径,偷取自己的渴望。 可怀里的人越是抱着自己,释放那些本能的呼吸与抖动,裴挽意就越觉得。 ——她很难过。 绷紧的腰肢在怀里挺直,涌出的温热前所未有地,淹没了裴挽意的整只手。 她抱着缓缓卸了力气的人,慢慢地抚摸着那背脊,动作学不到要领,却也难得温和。 直到这具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裴挽意才抽离手指,将她紧紧嵌入自己的怀里。 浴缸里的水已经散了大半温度,呼吸打在颈侧,逐渐归于平稳。 裴挽意听着她的呼吸声,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轻声道: “没事了,有我在呢。” 靠在肩上的人只是沉默,像早已疲惫地沉入梦境。 浴室里的寂静来得缓慢而悠长,在水温彻底消散之前,她轻轻抱着睡着的人起了身,拿过浴巾裹在身上,走出了浴室。 吹风机太吵,裴挽意将人放在沙发上,拿着干毛巾一点一点给她擦干了头发,等到身上那点水渍都已经擦掉,才把她抱到卧室里,放在床上。 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裴挽意看着床上的这张脸,想了许久才明白,那个困扰了自己一整晚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原来就算靠得这么近,就算做了这么多次,她对姜颜林其实也一无所知。 不知道她直到深夜也不回家,是可能去了哪。 不知道她有多少朋友,家人又该怎么联系。 不知道她会为了什么事情生气,为了什么事情而难过。 更不知道,在她过去的人生里,爱过什么人。 裴挽意从没在乎过哪个人的过去。 否则也不会被小晴那漏洞百出的编造给蒙在鼓里,整整半年。 她活了二十六年,在乎过的只有自己。 社交礼仪够不够完美,外在形象够不够出众,工作能力够不够卓越,人脉关系够不够实用。 以及,那些爱她的人,爱得够不够彻底。 ——我想要的,我就会得到。 裴挽意就是这样贯彻着自己的信条,一路摸爬滚打活下来的。 到今天为止,无一例外。 所以她总是想当然觉得,姜颜林也不会是例外。 有毒又如何,有刺又怎样。 再毒再疼的东西,裴挽意都往嘴里塞过了,吃得满嘴流血,也没觉得是多大点事儿。 可是她却是实打实地头一次,发现自己吃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吃什么,又到底有没有吃进嘴里。 这感觉就像某天醒来发现自己是身家百亿的富豪,三天之后又被人通知“嘿,哥们儿,你的整蛊实验结束了”,一样的操蛋。 裴挽意不喜欢这种感觉。 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 但好在她的身上,还有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的“优点”。 目光从熟睡的那张脸上收回,裴挽意起了身,径直走到外面的客厅。 皮质手提包就随手扔在鞋柜上,她走过去,轻轻拿起,不费吹灰之力地从里面找到了手机。 屏幕亮起来,壁纸是某个知名的游戏壁纸,裴挽意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三秒,直到屏幕提示了“面容解锁失败”,才把手放下来。 密码栏成功跳出来,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输入了那串密码。 下一秒,手机解锁成功。 第57章 冷冰冰的心,冷冰冰的吻。 Chapter 57 这一晚, 姜颜林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头,窗前淅淅沥沥的雨幕,屋内灯光微弱的漫长寂夜。 她在雪地里走了很久, 走了很远,没有过回头。 失重感却在偶然的一个瞬间侵入魂魄, 让她猛然下坠着, 窒息般的静默延缓了好久。 再一抬头,眼前还是那张刻进了记忆的面容, 不再温和,不再莞尔, 只剩那些细碎的微光, 藏在落寞的眼底。 ——不要哭。 姜颜林多想伸出手来,碰一碰她的脸颊。 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冷漠: “你不想做吗?” 直到亲眼看见那点细碎的光亮也湮没在眼底,那一块麻木的肉好像才又有了剧烈的感知,让她恍然察觉,自己还活着。 面前的人终于扬起下颌, 毫无预兆地拽住她的手臂, 将她抵在了餐桌前。 那永远从容的表情,此刻像厌恶,又像憎恨。 “姜颜林,你要这么自甘下贱是吗。” 身上的浴巾在推搡间掉在了地毯上,却没有人看一眼。 她看着姜颜林的眼睛,吐出的话音很低,像一种平静到极致的笑意。 “好,我成全你。” 下一秒, 她扣住姜颜林的下巴,一个冰凉的吻倾轧上来, 长驱直入,占据了所有。 姜颜林没有抵抗,甚至温吞地张开唇齿,任由她进入,蛮横夺取。 祁宁从未有过这样的吻。 她总是矜持而温柔,起初还会一次次轻声征求同意,得到了许可,才覆上双唇,细细亲吻,缓慢地尝试深入。 每当她这样吻着自己,就会给姜颜林太过不真实的错觉。 ——就像是,被人当作了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亲吻,拥抱,抚摸,与一点点的试探和浅尝辄止,都无尽的温柔。会轻柔到怕弄疼她,会反复探索怎样才能取悦她,会耐心地哄着她张开,给她足够的时间感受,再一点点让她接纳。 有时姜颜林也会觉得她过于温柔,让渴望变得更口渴。 却又无法不为之动容。 此时此刻的这一个吻,却天翻地覆般,抹去了“祁宁”在她这里留下的温度。 姜颜林想,她是真的恨自己。 恨到愿意违背她的一切,自尊,骄傲,矜持,和贯彻一生的从容。 这哪里值得。 这从来都不值得。 温热的咸苦,滑落进了唇里,被纠缠的唇舌淹没,分不清苦涩是谁的,又被反刍给了谁。 姜颜林扬着头,放纵自己,沉入了这一刻的被索取。 她对祁宁,总是学不会拒绝二字。 明知友情已经悄然变了温度,她却拒绝不了祁宁的靠近。 明知缔结关系就是按下真正的倒计时,她也拒绝不了祁宁伸出的手。 明知这场美梦只会让人愈发不想醒来,她仍然一意孤行,接纳了祁宁在清晨与黄昏的每一个吻。 她明知,前往那个雪夜,便是握住了倒转的沙漏。 却贪心到了自己骗自己。 “波士顿那么远,你赶得上开学吗?” 登上飞机前,母亲打来了电话,一遍遍忧愁叮嘱着,却始终放不下心。 姜颜林站在休息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天色,和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那道身影,最终也只是轻声道:“我只去两个月。” 再让她做两个月的梦就好。 姜颜林在心底无声地哄骗自己,就像在深秋的那个夜里,也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姜颜林,你出生之后,妈妈就一直在做一个梦。我总梦见你不见了,到处都是人,但我找不到你。” 姜颜林怔了怔,看着窗外,一时忘了反应。 母亲叹息一声,“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离开我的。” “去吧,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不用担心我和外婆。” 姜颜林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自私冷血的人。 她不甘心认命,不甘心一生碌碌无为,泯然众人。 所以她可以摒弃一切的束缚,只为了往前走。 命运给了她糟糕透顶的开局,也没有给过她怜悯。 但却给了她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在她选择放弃高考,离开学校回家养病,连毕业证都是老师寄送过来的那一年,周围亲戚都在对母亲说:“你这孩子可怎么办,一辈子都要完了”的时候,母亲没有真的放弃过她。 在她打暑假工闹到报警,做兼职被诈骗负债六位数的那一年,母亲也没有放弃过她,竭尽所能地给了她帮助,哪怕杯水车薪。 在她债台高筑,却再也不肯出门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美其名曰发展自由职业时,母亲生气过,伤心过,最激烈的争吵都爆发在这一年。 可她依然没有说过,不会再管姜颜林。 姜颜林一直都明白,母亲一辈子勤恳本分,没有办法在眼光长远性上,和物质经济上真正给她带来帮助。 但仅仅只是在那些年,给了她饭吃,给了她地方住,姜颜林就已经十分知足。 没有这样遮风挡雨的地方,姜颜林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迈过那个坎。 母亲从没觉得她可能会成功,但也容忍了她在家里暗无天日地工作了四年,顶着周遭亲戚长吁短叹的“溺爱”、“教育失败”的骂名,一言不发地,爱着姜颜林。 直到姜颜林终于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去了更远的地方,她也没有抱怨过一句——你是不是只在乎自己。 没有过“你为什么不结婚生孩子”。 只有“当我离开之后,会不会有人照顾你”。 没有过“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上学上班”。 只有“我为你感到骄傲”。 波士顿太远了,远到已经超出了母亲的认知,她只知道,那是连坐飞机也要二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的地方。 “她很爱你吗?她会好好对你吗?会不会是骗你过去的?落地之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在哪。” 一句一句的唠叨叮咛,啼笑皆非的最后,是长久的沉默。 姜颜林那一瞬间,想过要不要,就别去了。 反正她早已明白,结果也不过是没有结果。 可当目光停留在玻璃窗上,看清那张侧脸时,一生都未掐灭过的不甘还是占据了上风。 ——要我放弃,凭什么。 凭什么。 两个月的倒计时一天天流逝的日子里,姜颜林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 但她不知道究竟该问谁,也不知道谁可以回答。 出身不是她的错,得不到的痴心妄想也不是她的错。 一辈子挣扎在改变命运的道路上,沿途一路走,一路丢,不肯回头,不愿后悔,是否也不该是她的错。 姜颜林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那不甘的焰火还燃烧着,烧了好久,好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姜颜林很喜欢波士顿的雪天,白茫茫的一片,满足了出身南方的小孩最梦幻的想象。 所以当倒计时一点点逼近的那些天,她坐在窗前,望着屋外的雪夜,也承认过那些遗憾。 ——这样美的雪,下一年,便不再是我陪你看。 从波士顿到东京,飞行的时间远远要比来的时候更短暂。 在提前海审租下的出租屋里安顿下来没几天,中国就宣布了全面解封。 姜颜林收到消息,连夜给母亲打去电话,对这突然的转变感到茫然,却也实在松了口气。 她们都真切地期望着,往后的日子能正常起来,从东京到家里,也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这距离绝不会遥远。 姜颜林耐心地观察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一边准备入学的手续,一边安顿生活,连工作也没有落下过。 她甚至不会再在忙碌中想起那些夜里,拥有过的体温与气息,又或者清晨的那一杯,温和地端给她的热牛奶。 姜颜林想,这个冬天,也许没有那么难熬。 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向前。 每一个暂时停下来歇息的人,都能在春暖花开的那一天,再次提上行李,迈向属于自己的一往无前。 直到那个春节前的深夜,姜颜林第一次在东京的凌晨一点,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 来电的人,却不是母亲。 那时候的姜颜林,也意外于自己的波澜无惊。 从订机票,到匆忙收拾行李,再到花费时间违约退租,赔付掉每一笔违约金,最后她拎着简单的行李,踏入了成田机场。 起飞前,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半年后的某一次酒局上,朋友的朋友喝了很多酒,在角落里暗自神伤,而周围的人都不敢去劝她。 唯独姜颜林不明所以。 相熟的朋友便拉着她,到了更远的吧台,简单概括了几句。 “她啊,刚刚在伦敦硕士毕业,连大公司的offer都拿到了,临入职前接到电话,家里人病危,不得不放弃一切回来,陪了长辈最后一程。现在刚处理完后事,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呢。” 那时的姜颜林听完,也只是沉默片刻,才笑着道: “坏的过程一定会有好的结果的,她只要往前走就好。” 只要往前走就好。 后来的姜颜林,也是这样安慰母亲的。 “……我那天出门要是小心点,就不会偏偏在你外婆出事的时候,断着腿干着急了。都怪我。” 这一年的确是流年不利的典范。 母亲断了腿,在家养了几个月,都没告诉过姜颜林。 外婆想给她买只鸡炖汤喝,起了大早就去赶集,却在下公交车的时候,因司机没看见她,提前发动了车,导致她摔进了医院。 八十岁的老人经不起摔,但进了医院之后,却发现更要命的不是这一摔,而是检查出的各种疾病。 糖尿病,心脏病,眼睛视力下降到几乎看不清,几度在家休克过,都无人发现。 和她住在一起的舅舅整日泡在麻将馆,连饭也没给她做。 等进了医院,他也只是象征性过来看了一眼,就又谎称要上班,匆匆溜了。 生怕谁拉着他,让他留在医院看护。 那几个月,姜颜林自己花钱找了医院看护,又给母亲打了几万块钱。医保能报销的部分有限,外婆的养老金也早就被舅舅败光,母亲一直都在倒贴钱,面对手术费却是捉襟见肘的。 “学校那边你怎么办?” 等一切都过去后,母亲几次迟疑,还是问了姜颜林。 她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回自己的公寓。 面对这个问题,也早就不甚在意。 “考试可以再考,学费也可以再攒,都不是什么问题。” 对姜颜林来说,要做一件事从来都不难。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做到。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做到。 姜颜林抬起眼,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将自己送上去,无声迎合。 那强硬而没有温度的吻,从她的唇齿间夺取了氧气,留下的也只有苦涩。 一双手禁锢着她的腰肢,要她无助地承受一切,却又只肯给她冷漠的吻。 姜颜林已经快忘记,上一次这样抱着她,与她亲吻,是在什么时候。 圣诞节后的那短短几天,祁宁没让她离开过一步,她们在每个角落接吻,又在每个凌晨背对而眠。 有多少次,姜颜林都快要听见她开口。 就有多少次,姜颜林无比感谢她,没有开过口。 就像那个深秋的最平和的一天。 她从背后抱住姜颜林,那般不顾一切地开口,要姜颜林跟她一起走。 从那时候起,姜颜林就再明白不过。 心软这件事,不该成为两个人的共识。 我爱你,亦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最后一点稀薄的氧气也被强取夺尽之前,那冰凉的温度终于停下来,在片刻后抽离。 脱下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穿回了她的身上。 那修长的手指替她拉上了拉链,拂开了她的黑色长发,指腹从脖颈的脆弱肌肤上摩挲而过。 在一室的死寂中,沉默的人第二次给她清理了被水打湿的伤口,一丝不苟地包扎好。 姜颜林抬起眼,看向了她的眼睛。 而她却侧过头,好似连再看一眼都不愿。 “你走吧。” 话音落下,房门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姜颜林再一次,在人心的游戏里大获全胜。 她该多么骄傲自满,才对得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赫赫战绩。 想到这里,便连自己也都忍不住轻笑起来。 用最后那点力气,缓慢地道出那一句: “姜颜林,你真行。” 第58章 让修罗场来得更猛烈些(加更) Chapter 58 这一觉睡了很久, 久到姜颜林睁开眼的时候,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在什么时候。 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百合花吊灯, 片刻之后,才找回了一点对时间的概念。 下意识伸手去旁边摸手机, 想看一眼几点了, 却半天也没摸到。 姜颜林只得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没穿衣服, 也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到衣柜前, 打开柜门拿衣服。 这时候她才看见膝盖上和手肘上都贴了创口贴, 姜颜林顿了顿,没去管它,拿着衣服套上,就出了卧室。 手提包在鞋柜上,姜颜林走过去拿了起来, 回头就看到餐桌上摆着裴挽意留下的饭菜, 难得的中餐菜式。 两人很少在家里做中餐,油烟大,不怎么健康,而且工序麻烦,很费时间。 从包里翻出手机,姜颜林一边看时间,一边把桌上的菜送进微波炉里,按了定时加热。 已经下午两点了。 这一觉, 睡得真够久的。 姜颜林放下手机,去了浴室洗漱。 裴挽意好像在餐桌上留了便签——发个消息就行的事, 她非要每次都写留言在桌上,还拿的是姜颜林工作用的那本便签,都快给她用完了。 下回得让她自己买。 姜颜林想着,吐出牙膏沫,洗漱完给自己做了护肤,就走到厨房里准备吃饭。 胃里又空了十几小时,饿得她连看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她热好饭菜,吃了个七分饱之后,才一边喝热水,一边拿手机看消息。 黎匀橙是上午的飞机回去,之前就说过不准姜颜林去送机,因为机场太远了,来回很折腾。 两人经常视频聊天,倒也不必费那一套面子功夫。 姜颜林看了她的留言,回复了几句,又道了一次歉,无缘无故放人鸽子这种事,怎么做都是掉份儿的。 黎匀橙大概还没下飞机,暂时没回复。 姜颜林又给陆斯恩发了消息,表达歉意。 他倒是很快看到了消息,连忙说没事,只是可惜了一下她没看到那场精彩的演出。 言辞之间,都是对演奏者的欣赏。 姜颜林放下水杯,平静地想。 ——不,她已经看到了。 姜颜林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那张便签,看了一眼。 “去机场接人,晚上可能不过来了。” 落款是裴挽意。 姜颜林想了想,昨天好像听她提过一句,她父亲从国外回来了。 做子女的亲自去接送,听起来好像还挺其乐融融的。 但这事儿放在裴大小姐的身上,就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 ——她哪里像是个孝女了。 姜颜林宁愿相信是有人拿枪指着她脑袋让她去的。 但别人的家事,姜颜林并不想过问,也不关心。 这世上最麻烦的事情,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裴挽意不主动提及,姜颜林就不会去过问。 好在姜颜林自己的事情,她也不会越界盘问。 这才是两人相安无事这么多天的主要原因。 姜颜林想着,把最后一点热水喝完,就拿起碗筷和盘子去洗碗。 ——没了某人在家,再做这事儿都有点生疏了。 收拾完家里,又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后,姜颜林坐到电脑前,开始处理一些还没搞完的杂事。 群里在视频通话,姜颜林点了进去,就看到赛可和林小七在喝酒聊天。 “哟,这谁啊,这不是金屋藏娇的姜女士吗?” 林小七自打那天真心话大冒险被姜颜林狠狠坑了一把之后,对她说话就忍不住阴阳怪气,每天犯贱。 赛可在旁边隔岸观火,笑眯眯地喝着酒。 她再过两个小时就该睡了,姜颜林无视林小七,直接问她: “最后两门考试怎么样?” 考完最后两门,赛可的苦日子也算熬到头,暂时不用再没日没夜地刷题。 她点点头,“还不错,起码有学上了。” 从美术生转医学生,跨度之大,难度之大,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但赛可就是一个对自己非常狠的人,就业没前景,直接重读一门专业,反正她也已经拿到了身份,只需要肯花时间和精力,就能去拼一个好前途。 姜颜林很替她开心,朋友们都开始了人生的新篇章,光是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这世界还是好的事情更多一点。 林小七也回了趟老家,和家里人聚了聚,就准备收拾行李回伦敦了。 “你别说,老陆人还真不错,回去之后我得找他打打球,锻炼一下身体。” 她说着,拿起烤串啃了一口。 大下午的,就开始撸串喝啤酒了,这个群里的人的作息,有时候反人类到难以理解的程度。 赛可有些好奇地问:“是不是那个长得像郎朗的人?” 姜颜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小七也笑得差点给自己呛到,“笑死我了,那天我们吃饭的时候也是,服务员直接看着他问,你是郎朗吗,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几个人聚餐的那一天,不止一个服务员这么问陆斯恩,给他搞得都无语了。 最后甚至笑着反问对方一句:“你见过头发这么长的郎朗吗?” 说着还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长马尾。 黎匀橙和林小七在旁边努力憋笑了半天,等服务员走了才笑出声来。 想到这里,姜颜林就看着屏幕,问了一句: “黎匀橙今天回马来西亚了,你知道吗?” 林小七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不对劲起来,顾左右而言他: “这不是早就定了的事儿吗,我当然知道,问这个干嘛!” 赛可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好哇,林小七,你今天光顾着扒皮姜颜林了,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嘛。” 姜颜林不问都知道林小七在赛可面前怎么添油加醋的,还一顶“金屋藏娇”的大帽子扣上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等林小七开始被赛可“拷问”了,姜颜林才事不关己地继续手头的工作,把她那愤愤不平的声音当作愉悦心情的背景音。 有些女人聚在一起,话题总是绕不开这些。 不是互相吐槽“前女友”,就是唉声叹气一句“求后女友教程”。 但真的轮到她们的桃花开了,又瞻前顾后,先静观个半年,再聊个半年,最后喜提一句“她今天朋友圈官宣了,不是我”。 姜颜林的朋友里,关系最好的几个,其实各有各的“问题”。 黎匀橙是,林小七是,就连赛可其实也是。 赛可不喜欢任何一段会影响她自身发展的关系,简而言之,就是谁都别想耽误她功成名就。 因此在这些朋友里,赛可反而是在感情关系上最洒脱的一个。 喜欢的会谈一下,但会在一开始就权衡利弊,并让对方心里有点准备——你我只是暂时的快乐,当快乐不再,就好聚好散。 对于不依赖感情而支撑自己的人来说,这样的关系恰到好处。 也许赛可不会再轻易体验到“刻骨铭心”,但她要的本身就不是深刻,而是生活的调剂品。 姜颜林很欣赏她这样的清醒,很多人其实都没有这样的能力,去明确自己到底要什么。 所以才会全都顾不上,全都得不到。 ——他们不明白,只有先实现了自我的价值,才能从容接纳爱与被爱。 三个人聊聊天,喝喝酒,分享了一些近况和接下来的一些打算之后,就各自挂了电话。 赛可下线睡觉之前,给姜颜林弹了个语音。 “你今天脸色好差,怎么了?” 姜颜林不意外她的洞察力,但也只回了句: “最近事情太多了,有点累。” 赛可就说了句:“姜颜林,你又不是超人,允许自己做不好某件事,才是不让自己那么累的最有效办法。” 姜颜林顿了顿,一时间有些百感交杂。 “明明你才是那个要求自己每件事都做到完美的人。” 她笑着,语气却不再那么滴水不漏。 赛可也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口吻。 “我是因为什么,你也知道,能躺平谁不想呢,但是我这个出身,还有我周围人的对比,要想不被比下去,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她说着,却又道:“但是你不是,姜颜林,你是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你的,你在乎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赛可很少说这些,这一次难得说得直白。 最后,她说道: “可能你只是不敢松懈下来,怕自己不再强大,就会被随便一件事给绊倒。” 语音没打多久,赛可就道了一声晚安,去睡觉了。 姜颜林挂了语音,看着电脑屏幕,出神了很久。 她头一次试着去回忆,自己上一次向人“示弱”是在什么时候。 想了很久很久,时间一路倒退到学生时期,也都无法在斑驳泛黄的记忆里找到线索。 小时候,姜颜林也是经常挨打的。 她总是很倔,又每天都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大热天跑到河边游泳,下雨天非得用刚买的白靴子踩泥坑,气得母亲下班回来后直接对她“家法伺候”。 那个年代的人都是棍棒教育下长大的,母亲也是第一次养孩子,她除了这种办法,认知里就再也没有别的。 一开始姜颜林还很不服输,要跟她犟嘴几句,结果就被罚得更久了。手掌心挨完板子,还得再罚跪半小时,否则不准吃饭。 但从姜颜林有记忆起,她挨打的时候就没低过头。 不懂事的时候,她是觉得自己没错,凭什么挨揍。 后来年纪稍微大点了,她是要面子,自尊心大过天,再怎么挨揍也不肯吭一声,之后再躲进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所以在学校里,被关系好的同学栽赃责任到身上的时候,姜颜林站在教师办公室里,看着对方哀求的眼神,听着老师和对方家长的一句句训斥和责骂,她也没有回应过一句。 只是在后来毕业后,直接删掉了对方的好友,再也不联系。 更后来的时候,因为竞争学生会干部的一点小事,被竞争对手针对,找一群高年级的学姐把她围在宿舍里找麻烦的时候,姜颜林也没想过要告状,或者报复回去。 她只是三言两语讲清楚了纠葛,让这群人分清楚是非黑白,要是分不清楚的话,她也没办法。 幸运的是,那个带头的学姐是个有脑子的人,当下就明白自己被骗了。 不幸的是,想要找麻烦的人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真的善罢甘休。 后来姜颜林也思考过,为什么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 她甚至真的反省过自己到底有什么问题。 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是她太“张扬”了。 独来独往,不合群,偏偏又要去竞争那些“有官威”的位置,让很多人都看她非常不爽。 还在象牙塔的孩子们,作恶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的。 姜颜林的漫画书和手绘本经常莫名其妙消失,又出现在班上某个人的手中,破破烂烂地被她找到。 母亲给她交了最贵的那一档住宿费,就希望她住在最好的四人间,能休息好,能好好念书。 但从麻烦事开始,姜颜林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和竞争者住在一个宿舍,她连寝室的卫生都得全包。 后来姜颜林就瞒着母亲和老师,偷偷去了另一个班上的朋友寝室,寄人篱下地,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挤了半年。 即使是这样,事态也并没有被压下去,反而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而愈演愈烈。 她的手机号被发出去,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男性给她打电话,问她多少钱一晚上,能不能不戴套。 在计算机课上做题,旁边没说过话的同班男生也要突然对她发难,骂她一句:“你再欺负你们班委,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时候姜颜林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叫什么,只扯了扯嘴角,无视了个彻底。 最后,哪怕姜颜林只是坐在课间的教室里,始作俑者的帮凶也要站到讲台上,对她指名道姓地辱骂,用尽最恶毒的词,当着所有人的面。 而老师听说了这些事情,把她叫到办公室之后,也只是一言难尽地问:“这群人怎么偏偏就要找你麻烦,那么多人都没事啊。” 姜颜林那时候有很多话想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哪里值得白费口舌。 一点都不值得。 于是姜颜林习惯了沉默,也擅长了沉默。 她看着自己的考试名次一落千丈,从年级前五到了吊车尾,也波澜不惊。 对一切的厌倦和疲惫,让她开始不想上课,不想浪费自己的人生在这个不值得的地方。 于是在全校最热闹的那一天,在拥挤的人群推搡里,“不小心”摔下了楼梯之后,姜颜林彻底对这个地方失去了留恋。 母亲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愤怒至极地给了她一巴掌,就是在她打着石膏,在医院里说出那句“我不去学校了”之后。 姜颜林不想再去争执,理论,或者阐述任何。 她只是单方面地做好了决定,头也不回地。 后来对于这个决定,姜颜林也问过自己,有没有后悔过。 要是她是个“正常”的孩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大家都在走的人生,最起码母亲不会那么辛苦,那么伤心难过。 但姜颜林知道,要是再给自己一次选择,她还是会这么做。 因为一切遗憾和过错,都不是必须要重来一次的理由。 当你回到过去,抹平了那一道伤口,便意味着组成你的那副拼图的颜色,也将随之翻转。 如此想要否定自己的颜色,是否意味着,你从没有认可过如今的自己。 姜颜林喜欢如今的自己。 尽管是用数不清的“不喜欢”拼凑而成的。 她当然是全世界最清楚自己有多么劣迹斑斑的人。 她犯过的错,她犯过的蠢,她弥补不了的伤害,和她错过的人。 一块一块的拼图,一抹一抹的颜色,每一个,她都不想从自我中失去。 姜颜林会牢牢记得它们,直到死亡让她解脱。 如果死后也有审判庭的话,姜颜林想,自己的罪行一定是不胜枚举。 而其中最大的一项。 便是争强好胜,不甘示弱。 ——你看,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 黄昏时分,姜颜林正要给自己做个健身餐,就接到了语音电话。 裴挽意那边很吵,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走到安静点的角落后才跟她说了句:“吃饭没?” 姜颜林有些莫名,但还是回了句:“正要做。” “我也在吃,今天吃大餐,澳洲龙虾你要吗,给你打包。” 裴挽意说着,电话里时不时传来点杂音。 姜颜林婉拒了她的唐突献殷勤,“不用了,我很少吃海鲜。” 嘌呤高的东西,她都很少摄入。 “那你爱吃什么?”电话那头的人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姜颜林就叹了口气,“吃你。” 行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几秒后才传来笑声,低低几声。 姜颜林莫名起了点鸡皮疙瘩。 “你今天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 她没力气猜这个猜那个,直接问了一句。 一句话干脆利落地被还了回来: “今天没吃你。” 噫。 姜颜林有被油到,终于反省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有时候还真不能听。 裴挽意只说了几句,就要挂电话回去。 姜颜林也没太在意,裴大小姐一向是大忙人,一声不响出个差都是常事。 室友而已,管那么多干什么。 但挂电话之前,电话那边的人突然说了一句: “等我看看今晚上情况,要过来的话再给你电话。” 说完,那边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就匆匆挂断。 姜颜林看着手机半晌,最后也只是收回目光,没去在意。 挂了电话之后,姜颜林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还有什么。 最近都是裴挽意在充当冰箱的主人,她都快成这个家的客人了。 正想着,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姜颜林拿着一盒沉甸甸的鸡蛋,手里忙不过来,只能单手接了电话,看也没看地放到耳边。 “又怎么了。”才隔了一分钟就又打电话。 她说着,把鸡蛋放到上面一层,去翻最下层的蔬菜都有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几秒后才出声: “下楼,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 听见她的声音,姜颜林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冰箱长时间没关,发出了一点“嘀嘀”的提示音。 姜颜林回过神,正要说什么,祁宁的声音就再一次传过来,带着一点冷漠。 “你让我想好再告诉你,现在我想好了。” 说完,她用那不容拒绝的口吻最后道: “下楼。” 第59章 欠债还债,天经地义 Chapter 59 挂完电话, 裴挽意看着手机屏幕几秒,才面色如常地回了席位上。 裴铭扬还在挨训,她充耳不闻, 坐下来就自己吃自己的。 饭厅里倒是没外人,除了她和裴铭扬, 就全都是老头的那些沾亲带故, 很是聒噪。 但应付这种社交场合对裴挽意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她面带笑意地回了旁边的长辈的问话, 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哎呀, 大哥你就先别训孩子了, 让小扬先坐下吃饭,难得大家聚一聚。” 有人看不过去,开口打了两句圆场,坐在主位上的人这才脸色好了点,扯出一个笑来。 “让你们笑话了, 这孩子打小就不懂事。几天不训就捅娄子。” 裴挽意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脸上毫无情绪。 裴铭扬恹恹地回来,在她旁边坐下,没多久就又开始埋头玩手机,旁边人跟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反应。 裴挽意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他才抬起头来,老老实实地回了长辈的话。 但也于事无补。 宴席散了后,裴挽意挨个将长辈送上车, 转头就被一通电话叫到了楼上书房。 裴中书看了她一眼,冷不丁就冒出一句: “我不在的时候, 你怎么管你弟弟的,能捅出这么大篓子?” 裴挽意垂着头,老老实实地挨训。 他这会儿不训个半小时是没完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 裴中书又开始了那一套长篇大论,指着她数落: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弟弟就是个马虎的蠢货,让你提前回来适应,就是指望你到时候能帮衬一点。你呢,他回国这么久了你去看过没?你但凡上点心,他今天都不会搞出这种事情。” 裴挽意有点想笑,但是好歹忍住了。 ——笑一次“加赛”半小时,不值当。 裴中书的话翻来覆去就那老三样,裴挽意都听出自动回复模式了,什么时候该给句反应,什么时候该闭嘴听他骂,身体和大脑全自适应,标准的一套流程。 等他絮絮叨叨了四十多分钟,才打算歇口气,又问了几句公司上的事情。 裴挽意这才抬起头来,公事公办地简短回答了,绝不多废话一个字。 老头倒是也习惯了她这德性,端着茶杯喝了两口。 裴挽意以为他今天就到这儿了,已经准备溜人,没想到他又冷不丁开口来了句: “你最近就别回去了,和你弟弟住家里,看着他点儿。” 李哥把裴挽意的个人物品搬过来的时候,裴铭扬还在楼下坐着玩手游。 她站在楼梯上瞥了他一眼,他毫无察觉,还在和人开黑聊天。 对面的小妹妹声音很甜,哄得他嘴巴就没合上过,笑得找不着北。 裴挽意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三楼,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到房间里。 这间房不知道多久没住过了,她以前的东西倒是还在,但都没打算再用,全让阿姨清理了扔出去。 等差不多收拾完,裴挽意去浴室里洗漱了一下,就擦着头发坐到电脑桌前,开了笔记本电脑。 她点开一个隐藏的文件夹,输入了密码解锁。 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都做了单独的文件夹,标题一目了然。 从“手机通讯录”到“相册”,再到“好友名单”和“聊天记录”等等,一眼扫过去有十来个文件夹。 裴挽意点开“相册”文件夹,滑动着鼠标,一目十行地翻过去。 这些东西,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但姜颜林实在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手机通讯录里只存了不到十个号码,且每个号码的备注都只是个符号,完全没有任何指代性。 通话记录也都是些快递外卖,和推销广告之类的,很多她甚至都直接没接,陌生的未接来电贯穿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 相册就更是简单,不是测评时拍的图片素材,就是收罗的各种数据资讯,从时尚品牌的销量报表,到相关行业的股市走向,甚至还有一堆表情包,十分无聊。 裴挽意知道她有隐藏相册,但是密码试了几次,都不对。 最后重点排查的各个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倒是真给她找到了点东西。 裴挽意可算是知道她每天花那么多时间看手机,是为了什么了。 人家养了一整个“鱼塘”呢。 那鱼塘之大,鱼类之丰富,涵盖了中外男男女女,连日本鱼都有。 ——就日本人那个平均身高和颜值,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没品的家伙。 裴挽意看不太懂日文,存了聊天记录之后直接丢给ChatGPT一张张识图翻译了。 内容倒是没什么出格的,全是对面在献殷勤,约她打游戏,而她回得很少,态度也就那样。 裴挽意稍微平衡了一点——这女人还真不是针对自己,才回消息回成那个德性。 所以裴挽意现在都懒得给姜颜林发消息,有事直接打电话,或者偷拿便签纸来写留言。 聊天记录实在太多,裴挽意也没那个时间都看一遍,只大概扫了一圈,快速排查出几个重点关照对象,一起放进了新的文件夹。 最起码,裴挽意现在知道她回谁的消息最频繁,除去工作上的联系人,剩余的就都是姜颜林还算在乎的人。 这部分人的社交账号被整理到了一块,一起放进了名单,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就是通讯录的手机号码,裴挽意暂时没什么头绪,看了几眼就没管了。 这一通整理和排查,她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总觉得自己可能漏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姜颜林这女人变成昨晚上那个鬼样子。 地下停车场的温度很低,哪怕是在九月中旬也激起了肌肤的一点反应。 姜颜林只穿了件长裙和外套,从电梯里出来时,被这温度冷得缩了一下。 她素面朝天,脸上只戴了一副细框眼镜,披散着头发,随意得像是下楼扔垃圾。 那辆不陌生的黑色轿车就停在电梯旁,一道身影站在车前,百无聊赖地倚靠着车门,红棕色长发垂落在肩,黑色风衣衬得身形修长。 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她抬起头,看了过来。 姜颜林脚步一顿,片刻后,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等走到了面前,祁宁才笑了笑,问:“穿这么少,不会冷吗?” 她口吻一如既往,像两年前那样。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姜颜林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一口气,回答: “有一点。” 祁宁就拉开了车门,对她道:“上车吧,车上就不冷了。” 直到上了副驾驶坐下,系上了安全带,看着车慢慢开出地下停车场,离开了公寓,姜颜林也没问过她,今天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如果这么做能让她解气一点的话。 姜颜林想着,侧头看向了窗外。 身边的人却忽然开口道:“昨天陆斯恩说要介绍两个朋友给我认识,等我回去的时候,另一个朋友就不在了。是你吗?” 姜颜林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回答:“是。” 祁宁看了一眼后视镜,轻笑了一声。 “他还觉得很可惜,说你是个不错的朋友,对你评价很高。” 陆斯恩是个面面俱到的人,这么做多少也有给姜颜林打圆场的意思,毕竟中途放鸽子不是什么好印象。 这一点,姜颜林清楚,祁宁自然也清楚。 “他人挺好的。”下次有机会,得把人情给还了。 姜颜林说着,在车内的舒适温度下莫名有些犯困。 不知道是晚上那一觉睡得太久了,还是根本没睡好,做了太多的梦,脑子就没有休息过。 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把她的电量耗光,连隔着视频通话的赛可都发现了她的脸色不好。 姜颜林想着,眼皮不自觉地变得很重,视野里的街景逐渐模糊,直到沉入一片漆黑。 祁宁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找了个停车位,将车缓缓停在了安静的街边。 车内一时间只剩下寂静,和她的气味。 还是那一款洗发水,还是那个味道的沐浴露,几年不变。 祁宁卸了力气,靠在座椅靠背上,安静地看着后视镜里,那张熟睡的脸。 脸上没什么血色,一定是又熬夜又不好好吃三餐。 身形和脸都瘦了很多,以前的那点婴儿肥现在全然在脸上找不见痕迹了,下颌线清晰分明,有些骨感。 眼镜还是浅金色的细框,她不喜欢黑框眼镜,觉得像书呆子,很笨重。 祁宁的目光一点点从她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锁骨和脖颈上。 裙子领口很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见那双饱满的弧度,和那上面的一道红痕。 不知道要用多少力气,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而她,明明最怕痛。 祁宁收回视线,平静地看着窗外,许久许久。 当理智被强行塞回失衡的大脑,有些事情,她便不是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 姜颜林,是从不说谎的人。 她痛恨谎言,尽管她从来没言明过这一点。 但祁宁却很清楚,在多年前她失去第一个至交好友时,耿耿于怀的便是对方对她的欺骗。 伤害也好,轻视也罢,姜颜林其实都不那么在乎。 唯独厌恶别人骗她,让她错付信任,失望透顶。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撒谎骗人,还是那么伤人的谎。 很多事情,祁宁只需要一点线头和行动力,就能快速得到一整条逻辑链和确凿的证据。因为大部分时候她只是不愿意滥用资源,而非没有那个能力。 过去这两年来,她不过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探究,不要去越界。 这是姜颜林希望的,也是自己承诺过的,祁宁不打算毁约。 但这一次,是你先毁约的。 你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不肯向我透露只言片语。 祁宁想,真正最高傲的人,是姜颜林才对。 她永远不懂得示弱,永远不懂得求饶。 再显赫出身的人,也难以生出她这样的反骨,为了一点自尊心,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却偏偏不肯向现实低头,不甘心原地踏步,得过且过。 哪怕只要她想要,多的是人会将殷勤双手奉上。 就连韩叙那样滴水不漏的人,在第一次遇见姜颜林的聚餐上,也一度忘了收回视线。 哪怕他明知道,姜颜林是她的女朋友。 祁宁对很多事情都只是看破不说破,不代表她毫无察觉。 和姜颜林分开后没多久,韩叙便很少再联系自己,费欧娜也说他不再来这群人的聚会了,像是在避开什么人一样。 但他忘了,他的社交账号和自己依然是互关,而姜颜林的社交账号,也从来没有取关过祁宁。 看见那张照片时,祁宁想过要质问姜颜林——我不行,他又凭什么可以,一个连美国都没办法离开的人,凭哪点。 但祁宁没从圈子里听到任何风吹草动,连一向贩卖八卦情报为乐的费欧娜都毫无察觉,冷静下来之后的祁宁也清楚,姜颜林不会喜欢韩叙,就像她没喜欢过那个日本人一样。 “不喜欢这些人,为什么又要给他们联系的机会?” 起初,祁宁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那时候她就笑了笑,滴水不漏地回答: “如果把我的正常联络当作是信号,那是他们自己的误解。与我何干呢?” 祁宁那时候就知道,姜颜林最是狡猾,明明心里什么都知道,却冷眼旁观着,看那些人如何费尽心思讨好她,而她却不会被抓到任何把柄,能断定她“有意为之”。 直到对方步步紧逼,没了分寸和风度,她才像是观察完了样本的无情机器一样,果断地切断联系。 “多有意思的素材啊。” 她做完这样的事情,还会笑眯眯地说一句。 那时候,两人还只是朋友关系。 祁宁却已经为此感到不舒服。 因为姜颜林并不会这样对她。 在祁宁面前的姜颜林,不避讳谈论感情相关的事情,但也只是和朋友倾述的口吻,点到为止,留有分寸。 她似乎就从没把祁宁视为过一个“朋友之外”的对象,毫无芥蒂地展现着她的那点恶劣,但又巧妙地不会让人讨厌。 想明白这些的祁宁,一面同情那些被她吸引的男人,一面不禁去想。 ——自己对姜颜林来说,又是否算特别。 直到很久之后,她已经可以把姜颜林抱入怀中,温柔亲吻,做尽一切肆意的触碰,祁宁也始终觉得不真实。 这段被自己一手谋取的关系,真的是姜颜林也想要的吗? 每每产生这样的念头,祁宁都忍不住吻着她,将她的每一寸都占据,看着她为自己而放出难耐的声音,再低声问一句: “姜颜林,你喜欢我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却也没能感到真正的满足,反而愈发渴求更多。 于是她不断将自己剖开,把最柔软的,最羞耻的,最不可告人的那些都展露给姜颜林,就连从未有人知道过的秘密,也双手捧出来,吸引她的一点瞩目。 “——即使我是这样,你也喜欢我吗?” 而那时候的姜颜林,只是温柔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脊,很久很久。 那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 “没事了,都过去了,那不是你的错。” 祁宁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姜颜林。 对自己有求必应,无声地给予反馈,知道自己所想,回应自己所求。 于是那时候,祁宁真的相信,姜颜林爱着自己。 爱到如此完美。 ——又凭什么,要有期限。 姜颜林醒的时候,差点要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身上盖着一件黑色风衣,闻到那淡淡的木质香,她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坐起了身。 车停在一个地下停车场,站在车外的人在接电话,大地色的衬衫衬得那头红棕色卷发格外亮。 姜颜林将风衣收好,外面的人已经接完电话,将她的车门打开。 “醒了?” 她语气如常,说着俯身进来,替姜颜林解了安全带。 随后拉着姜颜林下了车,将车门关上落锁。 姜颜林将风衣还回去,祁宁却接过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穿着吧。” 现在的天气还不冷,反倒是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祁宁抬手抚了抚姜颜林的额头,又确认了一次体温之后,才放下心来。 “你上半年的体检做了吗?” 她说着,拉住姜颜林的手往电梯走去。 姜颜林没有挣开,想了想,才说了句:“当时在外地,没来得及做。” “那就明天去做,我预约一下我姑妈那边的号。” 祁宁说着,没有半点要给她拒绝的余地。 姜颜林看着她的身影,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今天的祁宁,不在情绪上了。 那些故意惹恼她的话,这会儿说再多也是无意义的。 又何必再去伤害她。 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传来,覆盖了整个手掌。 等进了电梯,姜颜林看着她按了顶楼的楼层,右手却牵着自己的手,十指紧扣。 稍有轻动,便会换来更紧握的力量。 顶楼到的时候,电梯门打开,祁宁也没有松手。 她就这么牵着姜颜林,走出电梯,进了花园餐厅的门。 餐厅的前台很有素养,目光都没扫过不该看的地方,笑着问:“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祁宁点点头,拿出黑色的会员卡递过去。 前台接过去扫了一下,查到了预约信息,又微笑着将会员卡递回来,说:“您好,两位请跟我来。” 她说着,转身带路,祁宁便牵着姜颜林的手,一路走进了私人包厢的走廊。 “怎么了?” 面前的朋友问了一句,拉回了陆斯恩的视线。 他摇摇头,有些迟疑地回了句: “好像看到了两个熟人,但是应该是认错了吧。” 那个背影是很像姜颜林,可是牵着她的人不是裴挽意啊,反而有点像——祁宁? 陆斯恩被自己这个联想给逗笑了。 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么可能呢。 他笑了一声,拿过桌上的酒单,准备再点一杯威士忌。 几个相熟的朋友已经喝了不少,见他还点酒,都怕了他了。 “我说你真别喝这么早,待会儿还续摊呢。” 陆斯恩就笑着说:“续摊就续摊。” 酒鬼怕过谁了? 说着,一群人又热热闹闹地聊起来,话题乱飞,没个正形。 直到有人突然问了句:“对了,昨天老陆是不是去看开幕式了,祁宁忙完了吗,怎么不叫出来吃饭?” 陆斯恩听到这个问题也很无奈。 本来上午接到祁宁的电话时,他还以为是老样子,约他晚上喝酒呢。 没想到就是随便聊了几句,还问他要介绍的朋友怎么没去。 陆斯恩只能打个圆场,说对方有急事,临时走了,但凡她再早一点回来,都可能遇得到。 那时祁宁就也没说什么,只说下次请他吃饭,让他别放心上。 祁宁一向好说话,陆斯恩当然不会放心上。 但他对祁宁这通电话的用意有些不解。 陆斯恩认识的祁宁,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事了? 私人包厢内点着清香的香薰,很淡的果木味。 一面玻璃窗开着,外面的花园露台一览无余,另一边则是俯瞰整个城市的小露台,夜色刚晕染几分天幕,灯火阑珊,美不胜收。 姜颜林被牵着到座位前,椅子拉开,她也只能坐下。 一晚上过去,两人竟又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面对面地吃饭。 祁宁提前订了餐点,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上菜。 这家餐厅是主打绿色健康的融合菜系,中式西式都有,还有一些低卡低糖的甜点。 祁宁没点太多,两个人的食量怎么样,她们都有数。 桌上的几道菜都是姜颜林的口味,份量小而精致,够她每样都尝几口,而不至于吃太多撑到胃。也没有味道太大的,和太油的东西,都吃几口也不会胃不舒服。 姜颜林中午那一顿吃得晚,现在也只有一点饿。 但她还是尽量都尝了一口。 祁宁吃饭还是很安静,细嚼慢咽,动作很轻。 等到吃得差不多,她才放下筷子,问: “好吃吗?” 姜颜林点点头,“都挺好的。” 这家店名气很大,她不止一次刷到过,但是没找她做测评,也就不想花那么多钱来吃。 祁宁看着她,又问了句:“昨晚上几点睡的,脸色这么差。” 姜颜林顿了顿,才回答:“不记得了。”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浴缸里。 裴挽意难得安分,没有再折腾一次,自己竟然就那么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后面怎么回卧室的,头发又是怎么干的,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想到这里,姜颜林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她的反应都被祁宁尽收眼底,片刻后,姜颜林听见她忽然问了一句:“你出来见我,有别人知道吗?” 姜颜林知道她意有所指,却也不想解释这个误会。 “没人知道。”姜颜林平静地回答。 祁宁看了她许久,才轻轻一笑。 “那就好。” 她再次开口时,话音让人难以分辨意味。 姜颜林抿了抿唇,再一次确定,今天的祁宁有一些不一样了。 但还不等她想明白,面前的人就已经好整以暇地丢下一句话。 “姜颜林,我们来谈谈昨天你的那个提议吧。” 姜颜林抬起眼,对上了她的双眼。 祁宁的那张脸还是从容优雅的,浅褐色的眼底却窥探不到半点端倪。 姜颜林安静地等着她的第二句话。 而她也没让姜颜林等太久。 “你想还,可以。” 祁宁看着她,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但还的方式,还的期限,我说了算。” 在姜颜林的怔愣里,她甚至轻快地反问了一句: “身为债主,我有这个权利,不是吗?” 第60章 天台上,楼梯里(深水加更) Chapter 60 姜颜林花了很长时间, 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看着面前的祁宁,轻声问: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你会恨我到,把自己逼到什么程度呢。 祁宁只笑了笑, 四两拨千斤般,随口回答: “暂时还没想好, 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好好考虑吧。” 她说着, 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说: “就从明天和我去体检开始吧, 上午九点,我来接你。” 姜颜林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起得来吗?” 这么早, 多少有些故意刁难了。 祁宁却看着她,温和地说:“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话题被轻拿轻放,祁宁没再提过一句,起身去了外面结账。 姜颜林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 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从三个月前开始, 生活就没有平静过。 真是流年不利。 但这顿饭吃完,姜颜林也多少松了口气。 祁宁还是那个祁宁,做什么都留有体面和底线。 她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姜颜林反而没那么紧绷神经了。 祁宁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件事罢了。 姜颜林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的。 琴声悠扬的餐厅内,祁宁刷完卡结账,还未转身, 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祁宁?” 她收了票据,转身回头看向陆斯恩, 笑了笑,问: “你在这里吃饭吗?好巧。” 陆斯恩见真的是她,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是啊,这么巧。我和艾伦他们在这边吃饭,你呢,和朋友?” 这么说,刚刚还真不是他眼花。 但另一个人是谁? 总不至于真的是姜颜林吧。 陆斯恩玩笑心态地想着。 祁宁扫了一眼餐厅那边的大桌子,一眼就看到了艾伦他们。 “对。”她回答了一句,就笑着说:“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好久没见了。” 陆斯恩也没太在意她的隐私,和她一同回了席位上。 一群朋友都听说了她是回来演出的,跟她打了招呼,就问了几句近况,重点是问她在国内呆多久,下次演出去哪里。 “暂时还没有计划,可能先休个假。” 她一向很少谈及自己的私事,大家也都习惯了。 陆斯恩见她没坐下来,应当是准备走了,正要送送她,就听艾伦问了一句:“对了,Mavis他们都在国内,最近大家也是聚到一起了,你什么时候来聚餐,就差你一个了。” 陆斯恩见他好歹是没提一句迈尔斯,不由得松了口气。 艾伦这人,神经很粗,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裴挽意和祁宁只是面子关系,交情不深。 但祁宁的反应也不出陆斯恩所料,还是那么从容,滴水不漏。 “好啊,你们哪天定下来了通知我就好,老陆,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陆斯恩起来送了她几步,就见她摆摆手,进了私人包厢的走廊里。 艾伦那边也吃得差不多了,一群人嚷嚷着要续摊,拉着陆斯恩就往下一个场子走。 他想了想,还是没去在意那点小疑问。 却没想到,去酒吧的路上,陆斯恩又接到了裴挽意的电话。 她倒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姜颜林是几点走的?” 陆斯恩很少见她这样,心里忍不住笑了一声“恋爱的威力”,回答道: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吧,具体忘了,本来是要介绍祁宁给她和小黎的,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间,又说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裴挽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莫名,“介绍祁宁给她认识,为什么?” 陆斯恩不由感叹,这俩人是真不对付啊。 “小黎对祁宁很感兴趣,拉着姜颜林一起去的。” 他实话实说,顺便无形地化解了一下可能会有的隐患。 虽然他也说不上来,那种直觉到底是什么。 裴挽意没再说什么,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话题扯到了之后的聚会上。 陆斯恩出于朋友的好心,还是委婉提了一句:“刚刚和艾伦他们吃饭,遇到祁宁了,艾伦就说叫上你一块儿,下次大家一起聚餐,人就齐了。” 他没明说怎么个“人齐了”,裴挽意也能听明白。 “再说吧,最近我爸回来了,家里事情多。” 她也不是推脱,陆斯恩算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了,多少也知道她一点事情。 她回国到底是来干嘛的,他也知道,没必要找什么理由推脱。 陆斯恩坐在车上,听见她那边挺安静,应当不是在应酬,才问了一句:“你暂时不打算回波士顿了?” 裴挽意父母离婚后,除了父亲之外,其他家人都还在波士顿,她这次回来也算是离开家,一个人在国内工作。 至于那个多年没怎么打交道过的父亲,与其说是家里人,不如说是顶头上司,只有利益捆绑,没有别的。 但裴挽意很少提家里的事情,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陆斯恩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家里人都在波士顿,和父亲关系不温不热,来中国之前还把自己的公司卖了,真正的从零开始发展。 裴挽意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 “暂时不回。” 她只字不提在波士顿的家人,陆斯恩也体贴地不过问。 好在裴挽意现在有了新的感情发展,虽然看起来还没稳定下来,但起码她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国内生活了。 刚刚在餐厅里看到的背影一闪而过,陆斯恩想了想,还是打消了那些奇怪的联想。 两人最后说了几句,约好他离开之前再吃顿饭喝个酒,就挂了电话。 卧室门被人敲了敲,裴挽意合上电脑,随口道: “进。” 外面的人直接拧开没锁的门,探头进来: “把你Steam给我登一下呗。” 裴挽意头也没抬,“哪个?” 裴铭扬就笑笑,“那肯定大号,游戏最多的那个。” 她拿起手机,手指飞快打出两行字,发了账号密码给他,就把他打发走了。 裴铭扬关上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等了十来分钟后,楼下也没动静了,老头睡得早,阿姨也跟着睡得早,这会儿基本没人在。 裴挽意把电脑塞进包里,起身披上外套,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电梯门前,姜颜林下了车,又被地下停车场的温度冷得缩了一下。 祁宁就开口道:“外套穿着吧,明早九点,起不来我就来敲门了。” 姜颜林也不知道她们一个两个的,哪来的本事能进来,这公寓的门卫是不是看脸放行的。 她想着,也没再说什么唱反调的话。 转身之前,姜颜林还是开口说了句: “谢谢你请我吃饭,路上注意安全。” 祁宁看了她片刻,轻轻一笑。 “晚安,早点睡觉。” 直到黑色轿车驶离了停车场,姜颜林才叹口气,转身进了电梯。 她知道,祁宁不太可能在国内呆很长时间,毕竟她早已移民,国内的家人也都在首都。 再加上工作的性质,早晚是会让她不得不离开的。 所以只要在她离开之前,让她心平气和地出完这口气,再认清现实就好。 一别两年,她们都已经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对情绪化的人,有情绪化的手段。 对冷静的人,便也只能是用冷静的对策。 姜颜林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如此擅长把控人心。 但她也知道,时间会改变一切。 包括曾经了如指掌的心思。 于是只能暂时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再回到自己平静的工作日常里去。 唯有工作和前进的方向,不会让她失去掌控感。 电梯从负一层上来,停在了一楼。 姜颜林往旁边站了站,垂着头发呆。 直到门口的人迟迟没进来,她才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一眼。 穿着一件白色外套的人站在门口,双手环抱着,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姜颜林有些莫名,“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裴挽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才迈开长腿,走了进来。 等电梯门关上,她才忽然转过身来,在姜颜林的身上闻了闻。 呼吸打在了脖子上,引得有些发痒。 “发什么神经?”姜颜林瞥了她一眼。 两天没骂过了,又开始了是吧。 裴挽意却一脸认真地问:“这风衣不是你的吧,哪来的?” 姜颜林神色如常地反问:“我有多少件衣服你都知道?怎么知道的?” 那就涉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题了。 裴挽意直起身来,随意地回答: “衣服都是我给你洗的,我怎么不知道。”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又搁这儿邀功呢。 “好,你最辛苦了,夸你。” 她一脸平静地说着最敷衍的话。 裴挽意这才觉得她正常了一点。 不像刚刚站在电梯里,那魂儿都不在了的样子。 这么想着,裴挽意就有些压不住那个念头。 在电梯还没到站时,按了最上的一层。 姜颜林还没看明白她在干什么,就被她一把捧起脸,吻了上来。 一个牙膏味的吻。 姜颜林想着,几秒后才咬了她一口,让她松嘴。 “在电梯里发什么神经。” 裴挽意才不管这些,她将姜颜林抵在角落,背对着摄像头,遮住了姜颜林的整个身形,又压着她吻了上去。 见她还要反抗,便捏着她的手腕,低声道: “姜颜林,愿赌服输。” 这七天的彩头,她可是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的。 别到现在才说你输不起。 姜颜林险些忘了这一茬。 自己说出去的话,也的确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裴挽意的吻再次贴上来,少了一点力道,撬开她的唇齿时,竟也算得上温柔。 姜颜林被抵在角落里,扬着下巴,承受了她有些温和的吻。 这种感觉并不好。 她抬手抓住裴挽意的外套,张开唇回应着,有几分不依不饶的强硬。 电梯到站,门打开了,又缓缓合上,继续向上。 姜颜林的眼镜被轻轻摘了下来,一双眼睛无处遁形,被目光牢牢锁住。 裴挽意摩挲着她的脸颊,手指缓缓往下,落在了脖颈上,抚过那些痕迹,再一点点探入领口,捏了捏那饱满的柔软。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去了?” 她声音难得温柔,像关心般的询问。 姜颜林的头发被她搞得凌乱,再一抬眼,平白多了几分被欺负过的狼狈,却实在很美。 裴挽意甚至都等不及她的回答,便再一次吻了她的唇。 ——不回答也没关系,她早晚会知道。 电梯到了顶楼,裴挽意才肯直起身来,拉着她的手就走出去。 她拽着姜颜林一路进了楼梯间,往上几十个台阶,就到了公寓顶的天台上。 不知道谁晒的被子忘了收走,在夜风中摇曳晃荡,飘来一点洗衣粉的味道。 城市的夜景近在咫尺,远处高楼大厦,侧边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一片浮世繁华。 姜颜林被风一吹,忍不住收拢了风衣的衣领,她看向裴挽意,等着她开始这又一出心血来潮的新花样。 身边的人却站在天台上找了半天,才抬手指了指右边的高楼大厦,示意她去看。 “最左边第三个楼,我每天做牛马的地方。看得见吗?” 姜颜林有些无言地看着她。 裴挽意后知后觉,笑了一声,把眼镜给她戴了回去。 “这回看得见了吗?” 姜颜林看向了她指的方向,等看清那栋大楼最上面的灯牌后,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没忍住挑了挑眉。 现在看来,裴大小姐还远远不够高调。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你哪天说梦话的时候,记得透露一下银行卡密码。” 裴挽意看向她,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笑道: “你要密码,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姜颜林等着她的下一句。 裴大小姐也没让她失望,“我每个月的账单就交给你了。” 姜颜林微微一笑,敬谢不敏。 裴挽意站在扶手前,视线搜寻了一圈,才指着一个方向对姜颜林道:“我家移民之前的那套房子,就在那个区。” 姜颜林顿了顿,目光看向了那个方向。 那边的高楼大厦很少,全是一片百年历史的老洋房,早已被纳入了文物保护范畴。 能住在那里的人,的确非富即贵。 裴挽意吹了吹扶手上的灰尘,随意地搭在上面,开口道: “我外婆是荷兰人,嫁给我外公后就没回去过,我弟弟出生那一年,两个老人出了趟门,半路上遇到了连环追尾,人就没了。” 姜颜林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些平时从不提及的话题,这一刻反而让她的心绪平静了许多。 裴挽意想了想,才继续道:“大概那时候起,我妈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生产后身体也没养好,一直出不得门,慢慢的也就不敢出门了。” 她说着,笑了一声。 “本来以为移民了会好一点,结果反而更严重了。” 裴挽意说到这里,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回了那套房子。 “我那会儿是上的私立小学,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基本都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小学四年级移民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大得出奇。” 人的童年记忆都是像盒子里的世界那般,四面皆是围墙,一切行动轨迹都是不由自己做主的。 有人欣然接受,有人从没察觉,但也有一些人,天生反骨。 姜颜林不用想都知道,裴挽意必然是后者。 “我那次离家出走,就是不想呆在这种两点一线的世界里了,我觉得很没意思。” 她说着,眺望了远处的高楼大厦,长发被风吹乱,也没吹弯她笔直的背脊。 “后来我去了世界上很多地方,欧洲,北美,亚洲,这些个地方的国家都去得差不多了,才发现其实哪里都一样。”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也不过是多一次新鲜感。 保质期往往没那么长。 姜颜林听完,便问了一句: “那是停下来更好,还是走到底更好?” 不同的时区,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年纪。 有不同的围墙。 自由意志并不真正的自由,人能争取的,从来都是有限到可怜的那一点沙砾,从指缝溜走的瞬间,给了你“这便是我的选择”的错觉。 裴挽意听懂了这个问题,不由得笑了起来。 “没有更好,只有想不想要。” 她说着,目光回到了姜颜林的脸上。 姜颜林听着这句话,却有一个顷刻的出神。 想要的,就能得到。 真的是很畅快恣意的人生。 但代价往往道不尽,每一瞬间的踌躇,都是太多的难言之隐。 裴挽意不喜欢她的走神。 最近两天,尤为不喜。 于是她拉住姜颜林,带着她离开了天台的边缘,脚步却又停在了楼梯间。 在这个白天没什么人来,深夜更不会有人的地方,裴挽意将她抵在门后,毫不在意那件黑色风衣被沾上了灰尘。 “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东西今天最好能派上用场。” 裴挽意笑了一声,从牛仔裤兜里摸出那小小的包装袋,拿在嘴边撕开,不紧不慢地套在了两根手指上。 姜颜林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裴挽意才不管她嘴巴里有什么脏话要说,撩起了她的裙摆,握住她那光滑的腿,让她抬起腿来。 “愿赌服输。” 裴挽意笑了笑,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姜颜林想,这世上恐怕找不到比裴挽意更厚脸皮的女人。 上一秒还在玩攻心游戏,下一秒就耐不住本性,变脸之快,也算她此生所见之最。 但那毫无预兆的肿胀感,和终于露出本性的深吻,都让姜颜林知道。 她们两人,活该碰到一块儿。 姜颜林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声音压低,挑衅般在她唇边问: “怎么,你爸没给你饭吃?饿成这样。” 裴挽意就喜欢她嘴硬,否则手里的那点湿热都没了趣味。 “我吃过了,但是不喜欢。” 她面带笑意,又毫无预兆地刮过了那脆弱的一点,直到怀里的人抖了抖,才继续道: “我还是喜欢你家的饭,好吃,耐吃,能吃饱。” 裴挽意慢条斯理,又不加以收敛力道地折磨着她,看她强撑,再看她落败。 楼梯间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的水声细响。 呼吸,话音,低笑和斥骂,夹杂着支离破碎的气音,断断续续,留下回响。 等到那些温热顺着光滑的腿,滑落在水泥地上,打湿了一片,裴挽意才抚着她的臀线,不经意一般,低声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香水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名侦探比格 Chapter 61 姜颜林的柜子里其实有很多香水。 但大多都是测评的商品, 和收到的礼物。 有个朋友很爱给她送香水,从大牌香水到欧洲小众品牌,有时候只是看着瓶身设计好看, 就直接从国外邮寄给了她。 姜颜林对于收到的礼物,往往都是珍藏大于使用, 所以最了解她的那位十年挚友只会给她送实用的礼物, 让她不得不用。 至于香水这种东西,她更喜欢摆在柜子里, 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所以裴挽意从没见她用过香水,从第一次见面起, 姜颜林身上就只有很淡的洗发水香味。 直到今天, 她身上出现了很陌生的香水味。 裴挽意的衬衫被揪得皱巴巴,领口开到了小腹,露出一片肌肤。 姜颜林张嘴就在她胸前咬了一口,回敬了她这屡教不改的坏习惯。 裴挽意好脾气地受着,也没觉得她上面的这张嘴有这么容易撬开, 每次犯这个贱, 不过就是想看看她最真实的反应。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裴挽意也掌握了一点规律。 对于真正不想回答的问题,姜颜林是绝不会正面应对的。 就连上一次,裴挽意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哄了她好久,让她消了气,才肯透露只言片语。 这还是在她根本就没把韩叙当回事的前提之下。 裴挽意不傻。 哪怕姜颜林这两天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看似一切如常,连手机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但裴挽意就是知道, 她连着两天出去,是去见人了。 昨天下那么大的雨,姜颜林还能呆到深夜才回来,总不可能是在露天的地方淋雨去了。 她得在室内呆着,还得是一个能营业到深夜的地方。 可是她身上没有酒味,也没有烟味和食物的味道。 裴挽意太知道在深夜场所厮混一晚上的人,身上会是什么味道了。 哪怕不喝酒不抽烟,不吃那些宵夜,也会被熏一身的乱七八糟的味道。 姜颜林身上没有,要么是她没去那种地方。 要么,就是她洗过澡了。 裴挽意从不介意以最阴暗的角度去揣度人性。 但她亲眼看着姜颜林脱衣服洗澡,也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一遍,依然无迹可寻。 身上没有,手机里也没有,裴挽意只得暂时压下了那些刻薄的猜想,毕竟说到底,姜颜林在名义上和她没有任何关系,都做到这地步了,再去穷追猛打,就有点自讨没趣了。 裴挽意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姜颜林就是很轻浮的人。 她能和自己认识七天就上了床,再找别人不也是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情。 但裴挽意依然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姜颜林突然转移注意力,还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这个“突然”并不是她无端的臆断。 在裴挽意看来,用逻辑推算大部分事情,都是能踩中至少七成的。 最起码在姜颜林去展会的前一天,她的兴趣都还在自己身上,玩的那一出出花样,都无形间拉近了某种意义上的距离。 陆斯恩的回答也能佐证,昨天下午,姜颜林就是突然放他们鸽子,离开了展馆中心的。 裴挽意很意外这一点。 因为姜颜林其实是个很守约的人,两人住在一起这么些天了,裴挽意看过她各种脾气和不好伺候的毛病,但唯独说出口的话,她没有食言过一次。 他们人都到了展馆中心了,意味着姜颜林一定是提前把工作协调好了,才能空出这一天的时间来陪朋友逛展会的。 她一个自由职业者,本身就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和调度工作时间的能力,什么样的“急事”会让她突然一点解释都没有,就放朋友们鸽子? 甚至着急到了,连当面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人就直接离开了。 一出去,就到深夜才回家。 原本裴挽意还不太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去见某个人了。 毕竟也可能是家里人的事情,或者别的突发情况——但聊天记录里没找到相关字眼,通话记录也对不上。 直到今天,姜颜林又是快到深夜才回家,还是从地下停车场上的电梯,被自己撞个正着。 更一目了然的,是她身上还穿着一件不属于她的黑色风衣。 裴挽意并不需要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件衣服,来做排除法。 因为这个答案是昭然若揭的。 这件衣服的做工和设计版型,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价位的,而姜颜林在穿着上并不追求奢侈,她的衣服除了用作测评的那些,基本以舒服耐看为主。 更不要提,这件风衣对她来说,有点长。 ——应当是个身形更高挑的人的衣服。 而风衣上面,还有一点很淡的香水味,木质香的基调,像雪松,大概率是某个欧洲的高奢香水牌子。 姜颜林的香水柜子里,其实有这个牌子,但不是木质香。 裴挽意想着,将她抵在楼梯间的门后,亲手将她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连一点准备都没给她,就直入正题。 像姜颜林这种无法撬开上面那张嘴的人,裴挽意早已掌握了洞悉她“需求”的手段和途径。 所以裴挽意非常清楚,她在情动时会有怎样的温度和触感,因此才会挑着眉,感受到了一点讶然。 ——大半夜出去约会,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 总不至于是枕头公主心血来潮,去服务别人了吧。 裴挽意有些好笑地想着,还是没忍住在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几遍后,张口犯了那个贱。 等到那点痛意传达大脑皮层,裴挽意垂下眼,看着她那张牙舞爪的活人样子,才感到了一点满意。 这才是姜颜林该有的样子。 被欺负得再难耐,也不会轻易服软,一旦给她丁点余地,就能抓住破绽,近乎狠毒地报复回来。 张开她那甜美的唇,露出尖锐獠牙,吸食你的血,啃食你的肉,吃饱喝足后,还要调笑一句——你这肉不够低卡健康。 惹恼了人,自然得哄上一哄。 裴挽意半蹲下来,扬起视线,看着黑暗中的那张脸。 漆黑能放大太多五感,裴挽意品尝到了她的格外滚烫,几乎要顺着嘴角滑落,只好微微松口,伸出舌尖卷走,再刮过那一点经受不起摧残的软肋。 呼吸的加速,握住头顶碎发的指尖,和起伏紧绷的腰肢,都无比令人愉悦。 ——口中这块肉没还没被人分走,自然是值得愉悦的。 但裴挽意可不是这么容易疏忽大意的人。 姜颜林这样轻浮的女人,就算半夜出去和别人开房,裴挽意也不会意外。 可她没有,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裴挽意半蹲在地上,目光牢牢缩在她那张脸上,没放过她的所有响动。再借着这点美色,张开唇,伸长,探入,肆意榨取。 直到那些温热再一次颤抖着,涌入唇舌,裴挽意才加快速度,毫不手软地欺压折磨,倚靠在门上的人再也站不稳,跌落下来,被她稳稳接在了怀里。 裴挽意笑了一声,带着那点味道,吻了她的唇。 ——就让我来看看,你如此讳莫如深的那位情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公寓的门被关上,离开的人逐渐隐去了脚步声。 姜颜林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了眼。 裴挽意半夜来这一趟,就像是单纯过来做一次一样,半点时间也没浪费。 但姜颜林这一次并没有在洗澡的时候睡着,她只是在热水里泡着太放松,就打起了瞌睡,意识却还是在的。 所以她这回知道了,裴挽意是怎么给她擦干身体,又擦干头发的。 她也知道,裴挽意在床边坐了很久。 直到离开之前,才俯身贴近,呼吸打在眉心。 落下了一个,仿佛温柔的吻。 又是一晚上的难眠和多梦。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姜颜林下意识就把它给摁掉,缩在被子里继续睡。 五分钟后,又一个闹钟响了,她抓起手机就按了关机,彻底消除噪音。 就这么心烦气躁地又眯了会儿后,再一次响起的,是门铃声。 一下一下,有规律地,不知疲倦。 姜颜林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床,抓起睡裙套在身上,就直奔玄关。 冰凉的木地板踩在脚下,凉意直达脑子里,她一把拉开大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外面的人。 穿着一件卡其色衬衫的人站在门口,红棕色长卷发扎成了马尾,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正笑着看她。 “就知道你起不来。” 祁宁说着,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姜颜林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裙,纯白色的棉料,有一点轻透。 那些痕迹便一览无余,比昨天更甚。 祁宁收回视线,看了眼手表,轻声道: “十五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姜颜林的起床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打了个哈欠,把门拉开,转身前说了句: “进来吧。” 说着,就回了卧室里,穿上拖鞋,又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祁宁站在门口,目光打量着公寓内的一切,许久也没有踏入一步。 上来之前,她便想过无数种可能,最终还是逼迫自己走上来,面对真正的现实。 这里的变化似乎很大,但又处处都与记忆中有着几分吻合,多了一些,少了一些,维持原样的也有一些。 目光从玄关鞋柜前扫过,那里什么也没有。 摆在柜子上的装饰还是那个小白瓷花瓶,那是她们在名古屋那一次一起买的,祁宁买了相框,而姜颜林却说,不喜欢摆照片在家里。 直到现在,目光所及之处,也没有任何一张相片。 祁宁收回视线,轻车熟路地打开鞋柜第三个抽屉,拿出了一次性的鞋套,套在自己的鞋上。 随后才踏门而入,将门带上,缓缓走到客厅里,站在原地打量着屋内的每一处装潢。 最后她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晨风,晾衣架上空空荡荡,颜色还是记忆里那样。 原来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她真的还能再回来。 姜颜林在浴室里洗漱完,也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扬起下巴,又侧过头,暗骂了一句裴挽意真是属狗的,却也无可奈何。 看到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姜颜林想着,还是回到了卧室,找了一件高领的衣服穿上。 外面的人不在客厅里,姜颜林索性也没去拉窗帘,就站在衣柜前把睡衣脱了,翻出了文胸穿上,又俯身穿上了一条半截裙。 做体检还是要穿得方便点,也该体面点。 等收拾完可以出门,时间过去了刚好十五分钟。 姜颜林拿着东西走出来,就见祁宁已经站在门口等她,像是从没进来过一样。 姜颜林抿了抿唇,不愿再去想那些塞满大脑的记忆碎片,打开鞋柜拿出一双平底白鞋,穿上就出了门。 大门关上落锁,祁宁看着她,忽然伸出来,掌心里躺着一颗奶糖。 “先吃颗糖吧,体检完就能吃饭了。” 姜颜林也没矫情,拿过糖就撕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这就是为什么她讨厌体检,饿着肚子去医院折腾大半天,人都要散架了。 以至于从外地回来后这么久,她都拖着不想去。 祁宁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从电梯出去时,时间也才九点过。 姜颜林自觉坐上副驾驶座位,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这是租的车吗?”车里太安静,姜颜林有些不自在,还是开口问了个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祁宁调整了后视镜,才发动了车,闻言笑了笑,回答:“我姑妈的车,她前两年来这边工作,房子车子都在这边买了,打算长居。” 姜颜林在祁宁家里见过她姑妈的照片,是个很干练的女人,到现在都还没结婚生孩子,以前一直在首都的外科医院当主任医师。 “为什么来这边了?” 去的路上还长,姜颜林含着那颗奶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两人曾经做了那么久的朋友,一些话题的开启,还是自然而随意。 祁宁握着方向盘,跟着导航一路开出了这条街。 她想了想,回答道:“这边的医院是她和朋友合开的私立医院,筹备了挺多年的,她也喜欢这个城市,对单身主义很友好。” 姜颜林就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在这个城市里,不管你是什么年龄,什么性别,又是什么性取向,只要你不在街上杀人放火,就没人对你指手画脚。 这也是姜颜林选择在这里定居的主要原因之一。 私立医院建在一个比较安静的街区,离有名的富人区很近,其定位和水准一目了然。 换了平时,姜颜林是不会来这种医院做体检的。 但她也承认,公立医院做体检的体验非常糟糕,不仅排队长,耗时长,要拿着单子跑上跑下,还很容易遇到不耐烦的医生护士,妇科诊室里尤其多。 亚洲女性总有一些根深蒂固的羞耻意识,很多人都害怕去妇科看病,因此遇到不耐烦的医生和护士就更加剧了恐惧心理,会有一种没穿衣服就没有了人格的自尊缺失感。 但公立医院的人太多,顶着高压工作的医护人员的确做不到对每个人都有耐心。 这个问题处处可见,又始终无人搬到台面上来,试图去解决。 专为富人服务的私立医院,平时是很清闲的。 祁宁提前预约过,带着姜颜林上楼之后,连一秒钟都不需要多等,就目送她进了体检科的诊室。 常规体检就那么些个项目,姜颜林在这种时候还是很听安排,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体格检查,血常规检查和尿常规检查做完,就跟着医生进了妇科检查的诊室。 祁宁在外面等着她,时不时到角落里接个电话,看起来有些忙碌。 做检查的医生很耐心,温声指导着姜颜林躺下,帮她做了所有检查,等她穿上衣服坐了起来,才说了几句注意事项。 最后一句听得姜颜林这样的心理素质,也不由得红了脸,只敢垂着眼点头同意,表示自己以后会注意。 出门的时候,姜颜林没忍住在心里把裴挽意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怎么不去奥运会角逐举重冠军。 “怎么了?” 祁宁听见开门声,目光从屏幕上收回,看向了她。 姜颜林的整张脸都在发烫,像是酒精过敏的时候一样,红得异常明显。 听见这句话,她才努力压下那点情绪,抬头随口说了句: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做妇科检查。” 祁宁就笑了笑,“不要有心理负担,为了健康着想,每年还是要做两次的。” 姜颜林看她事不关己的态度,总有些不平衡,没忍住回了句: “你做检查的时候最好也是这样。” 祁宁直起身来,面不改色地回答: “你要想看我做检查的样子,我可以现在就挂号。” 姜颜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她看了祁宁半晌,总觉得越看越不像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 “不用了,你很健康。” 姜颜林最后只能丢下这么一句话,继续去做下一项检查。 她当然知道祁宁有多健康,这个把完美主义刻进了骨子里的女人,就连做的时候都要是“美”的,温和,优雅,浪漫,没有半点粗俗和不干不净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每个人都这样。 姜颜林想着,又很快把这点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掐灭。 剩下的检查都是在两层楼里跑来跑去,好在不用排队,全部做完的时候也才中午。 姜颜林饿得都快意识出走,祁宁一句“去吃饭吗”,她想也没想地就同意了。 直到黑色轿车停在了一栋小洋楼的门口,她才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人。 祁宁解了安全带,知道她想问什么,温和地安抚了一句: “我姑妈叫我来吃饭,她家离医院近,别的餐厅都太远了。” 富人区周围的确没什么闹市街区,但姜颜林还是有些犹豫。 “我也跟着去,不太好吧?” 祁宁看了她一眼,笑着反问:“为什么不好?” 姜颜林被问住了。 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早就不是恋人的关系。 面对祁宁的家人,她也不该再是这样的心态。 索性也不再推辞,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吃顿饭而已,总比饿着肚子再坐半小时车犯低血糖来的好。 穿过院子里的小花园,祁宁带着她上了台阶,大门没关,里面已经飘来饭菜的香味。 看见祁宁进门,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就笑了一声,“小宁来啦,刚说要给你打电话呢,王阿姨,可以开饭了。” 她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五官有些英气,声音却很温和,像南方人的气质。 看到祁宁身后的姜颜林,也十分亲和地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姜颜林对吧,快来,洗个手就可以开饭了。” 姜颜林有些意外,但应对社交的本能让她很快就收起了那点情绪,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祁宁的姑妈不像照片上给人的感觉,反倒很平易近人。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只有帮忙做饭的阿姨会来,别的时候都乐得自在。 “老有人问我这么大年纪,不结婚也没孩子,该多孤独啊。我就说是啊,我可太孤独了,每天睡到自然醒,没人吵我,晚上还能去喝点小酒跳跳舞,逢年过节就去旅游,晚上只能对着钱抹眼泪,别提多难受了。” 吃过饭后,她拉着姜颜林在客厅聊天,倒是一点都不客套,说的话也很直爽。 祁宁早就习惯了自己姑妈的这一面,在旁边笑着,不插话。 一直到王阿姨来提醒她有电话,她才想起来待会儿还要出门,总算放过了姜颜林。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但姜颜林直到坐上车,系上安全带,都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祁宁的姑妈对自己这么热情。 想不明白,她就干脆转头看着祁宁,问了这个问题。 祁宁坐在车上,也侧过头来,看着姜颜林。 片刻之后,她才轻笑了一声,回答道: “因为我家里都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第62章 隔空交战第一回合(深水加更) Chapter 62 祁宁一直都知道, 姜颜林的心里藏着很多从未说出口过的顾虑。 早在两人刚在一起时,她就说过那一句:“原本你不需要走这条路的。” 祁宁其实有过不解,什么叫做“这条路”, 好像这是多么离经叛道的选择一样。 但后来她又有些恍然地想起,自己的第一个交往对象是异性。 哪怕因为疫情的关系, 交往那三年他们从未见过面, 也的确算是名义上的前任。 大概在姜颜林看来,自己是因为她, 才走上“这条路”的。 于是总带着几分身为“加害者”的惶恐,认为是她影响了自己本该“正常”的人生。 想明白这些后, 祁宁只觉得有些心疼。 姜颜林不会明白, 在这段感情里,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有过错的人的话,那个人只能是自己,也只该是自己。 在和迈尔斯正式提出分手时,祁宁毫无遮掩地承认了, 她就是精神出轨, 喜欢上了别人。 “……我们都知道这段关系是一次很艰难的尝试,你努力过了,我一直都感受得到,但很抱歉,我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你。” 那是两人三年来,为数不多的一次视频通话。 也是最后一次的视频通话。 迈尔斯始终很沉默,表情平静地听着她冷漠的话,而她甚至没有打算过征求他的意见, 仅仅只是一次通知。 直到该说的都说完了,祁宁才停下来, 看着他,最后道: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一切问题都在我身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责怪你自己。如果有我可以弥补的地方,只要我能为你做到,我一定会尽力弥补。” 那时迈尔斯才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屏幕上的她,问: “我只想知道,会让你心动的人,是什么样的?” 这大概是迈尔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答案。 他追了祁宁一年,后面两年也一直隔着网络分分合合,始终是他一个人在强求。 就算祁宁告诉他,很难真的对他产生同等的情感,他也一直劝说自己,劝说祁宁:“不用着急,我们都很忙,顺其自然就好。” 迈尔斯以为自己会等到那一天,自己一定能捂热这一颗寒冰做的心脏。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她说她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那时候,祁宁听见这句话,也试着去回想了一下。 一点笑意在她眼底盈着,连她自己也未察觉过。 “是个中国的女孩。” 祁宁甚至不想将自己珍藏的点点滴滴分享出来,只简单地用了这样几句话概括。 “迈尔斯,我以前始终不明白你说的喜欢是什么。” 她声音很轻,却那么坚定。 “直到我知道她分手后,想也没想地买了机票,在短短几天的假期里坐十几小时的长途飞机过去找她,就为了和她一起吃顿饭。” 祁宁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很温和内敛的人,对自己来说,他更像一个好朋友,给了她无限的包容。 “那时候,我想起了你说过的话,便明白了。” ——我喜欢姜颜林,在她还不知道的岁月里,就喜欢了。 祁宁喜欢姜颜林的人前人后,两幅模样。 在外人面前是疏离而大方的,在自己面前却是会毒舌几句时事新闻,一起玩游戏时会放声笑出来的真实模样。 也喜欢她无论在音乐鉴赏上,还是在创作理念上,都与自己过于合拍的灵魂,甚至很多时候,祁宁从她身上收获到的,是从未想象到过的观点和角度。 而最喜欢的,是她总是对自己很温柔。 姜颜林会对小优严厉,因为她希望小优拥有更好的未来。 对周遭的朋友,姜颜林却很随和,不在意他们是否做错选择,只希望朋友们开心自由就好,遇到挫折,也不过是咬牙挺挺就能过去的坎儿。 而对那些想要驯服她、占有她的追求者们,她则是从容不迫,笑看纷纷扰扰的狡黠,像个长了犄角却又实在迷人的小恶魔。 祁宁在旁观察着,莫名察觉了,自己对于姜颜林来说,似乎是特别的。 她对自己的态度,从不过分热情,保持着绝佳的分寸和距离,却又总是很有耐心。 有时候隔着十几小时的时差,祁宁发一句消息叫她打游戏,她就真的会起床开电脑,带着刚睡醒的柔软音色,接了自己的语音。 那时候两人沉迷一款虚拟现实的恐怖游戏,因为做得实在太好,代入感太强烈,谁都没敢玩超过二十分钟。 姜颜林笑话她胆小,祁宁就回了句:“你敢一个人通关吗?” 她当然不敢,否则就不会时隔那么多天都再也没打开过。 两个胆子加起来都没猫大的人,最后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开始了互帮互助。 当姜颜林想玩的时候,祁宁就在旁边陪着她玩,和她语音通话,看她分享的屏幕,替她壮胆。 之后再轮到祁宁过自己的剧情时,她也会耐心地陪着祁宁,把已经熟知的剧情又看了一遍。无论玩到多久,无论她那边是几点。 祁宁其实知道,迈尔斯也会这样陪自己,只要跟他说一声就好。 两人甚至没有时差,随时可以电话。 但她没有告诉迈尔斯,甚至没有在朋友们专门开的游戏开黑频道去做这件事。 祁宁在自己意识到问题之前,就已经把这件事变成了和姜颜林两个人的秘密。 到后来,哪怕是在难得有空在家的日子里,和迈尔斯挂着语音各自忙碌的时候,祁宁也会关掉和迈尔斯语音的麦克风,用另一个账号打给姜颜林,和她一起连麦玩游戏。 姜颜林那时还取笑她:“怎么没去陪迈尔斯。” 祁宁就随口回一句:“他在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祁宁都以为,自己只是不想打扰迈尔斯。 但后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根本就是,问心有愧。 和迈尔斯的分手,因着费欧娜的掺和,在圈子里闹了不小的动静。 这是祁宁的身上第一次出现八卦,自然让很多人都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热闹。 但她并不在乎,她甚至不在乎迈尔斯是如何告诉费欧娜的,而费欧娜又是如何在外面传她的。 祁宁那时唯一在乎的事情,就是要拿去游戏展上参赛的作品。 和一定会去游戏展的姜颜林。 在这些事情上,祁宁和姜颜林实在是太有默契。 买到同一天的航班的确是个巧合,却也让祁宁意识到,有些事情就连“神明”都在帮助自己。 于是她放缓了心态,以最静观其变的方式,用温水一点点煮着她想要的那颗心。 祁宁并不明确,姜颜林对自己的那点“特别”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味。 所以唯恐打草惊蛇,又不得不放轻动作,不露痕迹地将自己慢慢融入她的生活。 最后,再抓住时机,快而精准地出击。 祁宁并不知道,别的人都是怎样谈恋爱的。 但在她眼里,姜颜林就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恋人。 明明是被动地接受了自己的爱和占据,却努力回应了最温柔的拥抱。 还傻傻地误以为,是她“带坏”了本该光风霁月的祁宁,连累祁宁走上了这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祁宁却也不愿告诉她,在为了得到她的这件事上,自己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精神出轨的骂名,又或者实质性出轨的骂名,乃至于“同性恋”这样的标签,对祁宁来说都不痛不痒。 只要姜颜林是她的,只要姜颜林是爱她的。 “再过两年,你可要奔三了,也不打算谈个对象什么的?结不结婚无所谓,但至少要尝尝爱情的苦啊。” 一个月前和母亲视频通话时,祁宁也没想到她会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祁宁一直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别人家的不太一样,尤其是亲妈的性格,跳脱到了可爱的程度,时常语出惊人。 所以那时候的祁宁只是想了想,就直接说了实话: “我还是喜欢姜颜林。” 心有所属,就不该再去祸害下一个“迈尔斯”了。 屏幕上的人就笑了笑,问: “就是那个你带回波士顿了的姑娘?” 祁宁在这些事情上,很少瞒着家里人,她喜欢积极沟通,提前解决问题,尽可能以温和的方式避免一切争端。 所以那时候安慰姜颜林的话,从来都不是空话。 亲妈当然是最能理解女儿的人,她叹了口气,说: “你爸爸一开始确实不太理解,但他后来也想明白了,你要是找个男的,他还得担心你被骗绿卡被骗家产,碰上个心狠手辣的,怕是你的人身安全都不好说。” 做生意的人,考虑问题的角度都非常现实。 这脑回路也的确是她爸的风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祁宁在国内的那一堆亲戚,都盯着她想给她说媒,每年被推掉的没有几十个也有十来个。 更别说她打赢了官司,顺利拿到了姥姥留给她的那套房子,在如今的首都,单单是这套房子就够所有亲戚眼红的了。 所以后来的这两年,祁宁非必要不会回国,只和家里人打打视频电话,汇报近况。 而今天的这个话题,也不是她妈妈第一次提及。 “可是宁宁啊,你有没有想过,她既然是个这么好的姑娘,喜欢她的人肯定是不少的,你干等着不去找她,她早晚会是别人的。” 母亲吃了口刚洗过的樱桃,用过来人的语气劝了一句: “我知道你答应过她,不会去打扰她。但妈妈觉得你们分开的主要原因,是那时候你在事业关键期,她不想耽误你。这说明她是爱你胜过爱自己的。” 祁宁听着,一时间有些失神。 手机屏幕上的人最后道: “现在你已经迈过了这个坎,再瞻前顾后的,小心以后真的后悔呀。有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面子真的不能当饭吃。” 时隔两年,祁宁第一次接下了来自东京的演出邀请。 瑞拉很诧异,但还是很高兴,甚至想劝说她放弃国内的那个音乐展,毕竟时间隔得近,没必要因小失大。 祁宁却不喜欢毁约,这辈子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毁约的行为,只做一次就够了。 所以她还是如约回了国内,照常参与一切工作流程。 当某个重担放下时,祁宁发现曾经不敢踏足的地方,也都有了别样的意义。 她不知道此番前去,会遇到怎样的未来,却已经开始有了期待。 ——直到在最不期然的一次拐角,和某个“小骗子”撞了个满怀。 车内温度舒适,午后的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让那干净的雪松香味也有了一点暖意。 姜颜林吸了吸鼻子,想移开视线,却被轻轻握住了左手。 祁宁的声音有些低,在她的耳边响起: “姜颜林,无论你相不相信,事实就是,你和我之间,早就没有了你以为的那些顾虑。” 手掌的温度覆盖了手背,又一点一点,十指相扣。 姜颜林花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能够平静地看向她的眼睛。 “祁宁,我说过了,我现在已经有了……” “我同样也说过了。” 她的话被更平淡的口吻打断。 祁宁看着她,轻轻一笑,那浅褐色的眼底,像是波澜无惊,又像藏着太多深不见底。 “——我根本就不在乎。” 从最开始,祁宁就没在乎过为了姜颜林而出轨。 现在,她同样也不在乎将姜颜林从另一个人那里,再抢回来。 祁宁想,母亲说的其实很对。 在这种事情上要是还太过要颜面,就只会满盘皆输。 祁宁已经开始后悔,在那个圣诞节的雪夜里,自己为何就是不肯拉住她的手,求她一句——不要走。 姜颜林本就是这世上,最容易心软的人。 只要是自己的渴求,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拒绝过。 所以才会在无数个早上陪伴自己。 所以才会在那个秋天的夜里,接纳自己。 祁宁有些好笑地想——自己已经利用过这一点那么多次,又何必愚蠢到在最后,假装一回光风霁月? 打破僵持的,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姜颜林愣了下,几秒后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她顾不得被祁宁抓住的那只手,单手伸到提包里拿了手机出来,看到来电提示的那串没有保存的号码,顿了顿。 思想交战只短短一瞬,姜颜林还是选择了接电话。 裴挽意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几分懒散: “姜颜林,我那条浅灰色的牛仔裤是不是在你家?” 姜颜林有些莫名,“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 裴挽意就理所当然地问: “你就不能帮我找一下?” 姜颜林感觉昨晚上还是太给她脸了,又开始蹬鼻子上脸。 “我现在不在家,你……” 身旁的人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俯身凑上前来,吻了她的唇。 姜颜林一句话被堵在嘴里,这个吻太突然,也太强硬,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裴挽意的声音还在手机里响着:“我什么我?喂?说话。” 姜颜林回了神,下意识想撇开头,却被祁宁扣住下巴,再一次撬开唇齿,野蛮地夺取了她的氧气,让她快速呼吸失衡,几乎要喘不过气。 身前的人将她按在座椅上,唇齿碰撞的暧昧声在车内回响,她“唔”了一声,抬手便要去推开她。 祁宁却已经抽离了开,平静地松开了她,坐回驾驶座上。 随后系上安全带,神色自若地发动了车。 姜颜林无声地大口呼吸着,一堆情绪冲上头脑,又被她竭尽全力压了下来。 裴挽意还在那边嚷嚷,她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另一张脸,才开口道: “我都说了我不在家,你自己找。” 电话那头的人就笑了一声,问: “那你几点回家?我今天可能走不开。” 姜颜林不想再继续这通电话,随口回了句: “我到了家再告诉你,先挂了。” 说着,便挂断了语音。 而身边的祁宁握着方向盘,始终一言不发。 看着挂断的电话,裴挽意神色平静,目光也只停留了短短几秒,就将手机塞回了兜里。 ——还以为多沉得住气呢。 她笑了一声,转回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 裴挽意揉了揉额头,坐到她的对面,声音冷淡地问: “李雨晴,你到底有完没完?” 坐在沙发上的短发女孩惨白着一张脸,手指紧紧地搅在一起,一双眼不断地看着她,又收回,又再一次看向她。 “所以是真的。” 李雨晴有些神经质地追问她:“你真的这么快就有了新的女朋友?你把她带到聚会上的那个?她哪里好?长得像个外围女一样,你喜欢胸大的吗?我,我也可以去……” “李雨晴,你适可而止。” 裴挽意看着她,语气已经到了不耐。 保安打来电话说她家门口有人鬼鬼祟祟蹲守了几天了的时候,裴挽意就猜到是她。 说实话,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报警。 上一次裴挽意已经跟她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没有下一次。 但念头一闪而过,裴挽意还是先回来了一趟,把她抓个正着。 至于李雨晴是怎么见过的姜颜林,裴挽意也不需要多猜测。 “李雨晴,你最好别做什么跑去骚扰她的事情,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裴挽意看着她,眼神里毫无情绪,语气也已经在忍耐的极限。 李雨晴却被她的眼神刺伤,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裴挽意,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几乎又到了歇斯底里的边缘。 “你那些朋友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那个女的也不知道吧?” 李雨晴冲她怒吼着,眼里除了泪光,还有想要毁掉一切的疯狂。 骂到最后,她甚至忽然大笑了几声,笑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裴挽意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疯疯癫癫。 李雨晴笑得眼泪止不住,却又趾高气扬地指着裴挽意的鼻子,用词极尽恶毒。 “你就是个可怜虫,连真面目都不敢给人看的卑鄙小丑,谁遇到你都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那个宓芸甚至为了你自杀,可是她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吗?她知道她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你吗!” 李雨晴骂了很久,直到用尽了所有力气,发泄了身体里的每一团怒火,才抬起手擦了把脸,带着一点畅快的笑意,冷冷地道: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真心,裴挽意,你就是个怪物,贱人,我等着看你后悔的那一天。”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会爱上你这种怪物。” 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坐在沙发上的人在片刻之后,才抬起手,漫不经心地从茶几上抽了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背上沾到的那点唾沫星子。 客厅里安静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拿起来,接通电话,放在了耳边。 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听完也不过是轻轻一笑,回答道: “老头会安排他去孟菲斯出差的,不用急。” 电话那边的人便问了句:“那之前的那件事怎么办?办事的人不小心,我已经换了个机灵点的。” 裴挽意捏着手机,手指规律地敲在冰冷的机身上,冷淡地回了句: “不碍事。裴铭扬那个脑子,做再明显他也看不出来。” 这种蠢货,也就只有更蠢的老不死,才会当个宝。 电话挂断后,裴挽意掐着时间,又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次倒是接得还算快,听见她的声音,裴挽意带着笑,好整以暇地问:“姜颜林,你到家了吗?我忙完了,已经快到了,晚上想吃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片刻后才回了句: “我今晚上要在外面吃饭。”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几秒之后才放低了声音: “哦,好吧。” 两秒后,她的声音才传过来:“我回来之前给你发消息。” 裴挽意听着电话,单手插兜,走出大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随后走向车库,很轻地回了句: “好,等你。” 第63章 卑鄙的我 Chapter 63 “小晴又去找你了?” 阿秋倒了杯啤酒递过来, 坐到吧台上,语气也是一言难尽。 裴挽意掐了烟,接过酒杯, 随意地抿了一口。 “老样子,发了疯又走了。” 她面色平静, 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阿秋却觉察到一点不同寻常。 往常裴挽意提起小晴, 多少还有留有仅剩的那点情面,这一次提起来, 口吻却已经和陌生人无异。 看来她是真的对小晴没有了任何的耐心。 阿秋心里叹了口气,想把这话题一笔带过去, 换个让人开心点的——毕竟好些天没见她出来聚餐了, 难得有空,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上。 但他还没开口,裴挽意倒是主动关心了一句: “小诺最近怎么样了?” 阿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这还是上次聚会上大闹一场之后,裴挽意第一次问起小诺。 阿秋本以为, 这两人今后多半是没可能再说话了, 毕竟小诺那天实在做得过了火,完全不给人台阶下,还当着那么多熟人和姜颜林的面。 ——就连宓芸,当时也是小诺叫来的,存了心要看裴挽意的笑话。 想到这里,阿秋斟酌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句: “小诺最近好点了,她工作很忙, 也就只有周末能出来吃饭。最近出来也很少见她喝酒,应该慢慢能好起来吧。” 有些事情, 旁人怎么劝说也没有意义,只看她什么时候能够和自己和解,真正地放下。 至于她愿不愿意原谅帮着楚明欺骗她的裴挽意,也是她的自由和权利。 这一点,阿秋其实能理解小诺。两人都是裴挽意的朋友,凭什么她就要帮着一个骗另一个? 要他来看,就应该两头都不帮,否则就不会有这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真是引火上身的典型案例。 “李雨晴说她见过姜颜林。” 裴挽意的指尖摩挲着酒杯,话音里的意味难明。 阿秋听完这一句话,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已经很久不在人多的那个群约吃饭喝酒了,李雨晴更是在得罪了这边所有的人之后,被彻底隔绝在外,不可能知道他们平时在哪里聚餐,还能摸过来。 除非她还在跟踪这边的几个人。 又或者,真的是有人把消息透露给她的。 但阿秋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的,小诺比你更厌恶李雨晴。” 当时楚明刚下葬,李雨晴就开始发疯,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还跑去医院骂小诺,说她管不好自己的男人,才会搞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小诺当时已经病得吃不下东西,靠输葡萄糖来维持度日,被这一出气得险些休克。 想到这些事情,阿秋还心有余悸。 他退役之前在训练营里也算是见多识广,不知道亲自管教了多少个问题青年,什么类型的都多少是遇到过了,但李雨晴这种看起来乖乖女一个,不声不响就突然爆个大雷的,他还真的破天荒头一次碰见。 偏偏李雨晴的身世又实在坎坷,让人觉得可恨又可怜,最后什么想说的评价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声叹息。 裴挽意听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反应,手指打开烟盒,掏出一支烟来,打火机“嚓”一声燃起火星,烟雾腾起一簇。 阿秋摇摇头,“不说这些屁事儿了,你最近怎么样?不是被你爸叫回去住了吗?”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被叫回去当Babysitter了,现在出个门都还得掐着时间。” 阿秋顿时对她心生同情,每天都这么忙了,还要被叫去当巨婴的保姆,实在恼火。 “你那个弟弟,跟你真是差太远了。我要是你那个亲爹,把他论斤卖了都嫌卖不上好价。” 阿秋实在弄不明白,裴挽意这样优秀到让人怀疑开了挂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废物的弟弟。 虽然她很少提家里的事情,但偶尔的一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已经够阿秋推测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沉迷手游网游,在自己家公司上班还能隔三岔五就捅个篓子出来,要他亲姐去给他擦屁股。 累死累活地擦完了还不算,还得被亲爹给骂一顿,怪她没看管好弟弟。 阿秋也就是现在脾气温和了很多,换了退役之前,他早就想骂几句了。 最好是能扔到他的训练营来,好好“教育”个一两年,让那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社会的磨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身后的包厢门被推开,有人进来,引得那边喝酒的一群人高声招呼了一句:“恩雅来啦,好久没见你了。” 阿秋听见这名字,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裴挽意。 她却面色如常,像是没听见一样。 身后的人路过吧台,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就收回去,径直走到那边的酒桌前,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时间,包厢里又热闹了不少。 阿秋察言观色,随口聊了几句,才找了个时机,顺着话题问: “你最近怎么不带小姜来吃饭了?” 前段时间两人不还好好的吗,都住一起了。 阿秋也是有点怕了,他现在就希望裴挽意能跟姜颜林好好相处,毕竟姜颜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姑娘,精神也很正常,不至于像宓芸或者李雨晴那样。 裴挽意这人,是有些毛病,至少阿秋听过宓芸的视角里的那些事情,知道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一定是双方导致的。 但他作为裴挽意的朋友,还是希望她能谈一段正常点的恋爱。 这样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在这边打拼,才有个寄托不是? 裴挽意听到这名字,倒是难得笑了笑。 她这一晚上就没什么笑意,直到这会儿才笑着说了句: “她可是大忙人,现在还没回家呢。” 阿秋莫名听出来了点端倪。 “怎么?吵架啦?” 他那爱操心的毛病立马就犯了,一些劝导的话几乎都要到嘴边。 裴挽意却看了他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吵架?我还想象不出来她吵架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呢。” 语气里,倒像是有几分期待。 阿秋一听这话,想了想,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也想象不出来,像姜颜林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姑娘,吵架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 平时就挺有气场的了。 阿秋回忆了一下自己前女友生气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Mavis,我跟你说,像这样心思藏得比较深的女孩儿,你可千万别作死。” 他抱着过来人的心态,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遇到事情,尽量多沟通,可别再像以前那样了。” 阿秋刚认识宓芸的时候,也对她抱有一些成见。 毕竟提前知道了这是个会做出极端行为的姑娘,他本能就是不想多接触,属于常人都会有的避让心理。 但真正接触过几次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有些以偏概全了。 其实宓芸是个好姑娘,她只是生病了,时常沉浸在痛苦和不安里,难以自救。 在遇到裴挽意之前,她的抑郁就已经很严重,裴挽意给她带来的甜蜜恋爱让她好不容易觉得生活里有了点盼头,自然而然就把裴挽意当成了精神支柱。 所以她会因为裴挽意几小时不回消息而焦虑不安,会因为裴挽意忙着社交冷落了她,而陷入巨大的患得患失,紧接着的,就是下意识用自己的痛苦去情感勒索裴挽意。 但裴挽意就真的没问题了吗? 阿秋听完宓芸第一次敞开心扉诉说的那些过去,其实对裴挽意产生了一些生气的情绪。 在他这个真正的直男看来,裴挽意的有些行为比“直男”还要“直男”。 面对宓芸的情感勒索,她要么选择了冷处理,要么延迟回应,通常都是表面上安抚几句,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去解决问题的本质。 因为她也知道,去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改变她的生活习惯,事事都得以宓芸的感受优先,否则就无法让宓芸感受到安全感。 但这对裴挽意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宓芸给了她百分百的爱,她却不会回以相同的爱。 作为裴挽意的朋友,阿秋其实已经在潜意识里帮她美化了这些行为了。 但在美化之后,他也无法否认,裴挽意在感情上的确有些过于“利己”。 阿秋想,这都和她的家庭背景,童年经历,以及成长经历息息相关。 摸爬滚打的二十六年,她学会了做个优秀又强大,理智又清醒的人,但在情感关系上,这些优点只能帮她吸引到他人的欣赏,却没有实质上的帮助。 优秀意味着她会让伴侣感到巨大的自卑,强大意味着她不会在伴侣面前展示脆弱,理智意味着她考虑问题优先权衡利弊,清醒意味着她决定抽身时绝不会拖泥带水。 阿秋在听完宓芸的那些倾述后,就非常确定,裴挽意和宓芸一点都不适合。 李雨晴更不用提,一个极端敏感又多疑的人,碰上这样一个太受欢迎又清醒利己的人,那简直是水倒进了烧开的油锅,能把厨房都给掀了。 唯独姜颜林,让阿秋看到了一点希望。 这不仅仅是他的一种直觉,也是因为裴挽意在面对姜颜林的时候,终于不再是之前的那样坐着等人讨好她了。 大概也是因为,姜颜林不像宓芸或者李雨晴,那么稚嫩又单纯,会轻易被恋爱冲昏头脑。 阿秋甚至有点觉得,姜颜林是克裴挽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作为朋友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无情的嘲笑。 ——裴挽意,你这坏东西也有今天啊。 “小姜这种性格的,你可别再用那一套了。” 阿秋一面希望裴挽意有个正常点的恋爱关系,一面又乐于看她吃瘪受制于人。 于是装模作样地传授经验:“你得哄着,得在关键时刻服软,意见不合的时候更是千万别硬碰硬啊,她绝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类型,你可小心点。这回真不是宓芸那种两句话就能哄好的傻姑娘了。” 最后一句,已经说得有些直白。 就差拿着喇叭在她耳边循环播放那句:“你那点骗小姑娘的伎俩,这回指定没个屁用,上点心吧你。” 裴挽意听着,却也只是笑了笑,没跟他生气。 她当然知道,姜颜林最不是那种好骗又好哄的傻女孩。 从初见的第一眼开始,裴挽意就心知肚明。 那时本能的想要避开,也不过是因为,她预感到自己要是在姜颜林这里翻了车,下场一定会异常凄惨。 ——从韩叙被她三言两语就当众掀了老底的那个下场,就可窥斑见豹。 可裴挽意又不意外,自己还是没经受住这等诱惑。 甚至到了现在,也还远远没到餍足。 姜颜林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 她给裴挽意提前发了消息,对面没回,倒也没在意。 等打开家门,看到漆黑的一片,才稍微有些意外。 不过裴大小姐一向是个大忙人,说了要来也不等于真的会来,姜颜林的意外也就那短短一秒,便抛在了脑后。 她照常洗漱护肤,吹干头发,就躺了床睡觉。 昨天休息的时间太少,早上又出门太早,身体一沾到床直接睡着,都不需要再酝酿。 这一夜,难得安宁。 姜颜林一觉睡了快十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才感觉电量稍微蓄了一点,有精神和力气了。 她看了眼手机,没什么重要的消息,就直接去洗漱,然后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早餐。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独居时的轻松自在,没人打扰她,没人挤占她的私人空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上洗手间也不用关门了。 姜颜林一时间竟有些觉得,这样稀疏平常的感觉,变得十分难得。 于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柠檬水,就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秋季来了,网店那边上新了一批新款,姜颜林和客服以及仓库那边对接好工作,才在日程表里勾掉了一项。 接着就是打理一下账号,看一看后台数据,及时给甲方反馈情况,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钱花出去之后到底效果如何。 手里的测评都做得差不多了,姜颜林观察了一下网络上最近的流行趋势,挑了几个切中网友痒点的命题,写了几篇小短文,来维持账号的流量曝光。 她的账号并不是天天只发测评和推广,否则粉丝早就跑完了。 姜颜林真正的优势还是在文案上,她很懂得把控看客的心思,偶尔做一期含金量很高的深度文章,分析某个现象或群体,这类文章往往都有很高的收藏。 而平时就只发发轻松的东西,旅行日记,网红店和民宿探店,人文风情的探讨和记录,甚至留学生圈内的生态观察和吃瓜报告,都是她经营的方向。 因此这些年下来,姜颜林的副业维持得还算平稳,没有急功近利给人吃相难看的印象,也不会因为太过严肃,而损失一大批只想消耗碎片时间来放松大脑的受众。 姜颜林花了半天时间处理完这些,就顺便清理了一下几天没看的私信箱。 这些她都是隔一段时间才扫一遍,过滤掉大部分的垃圾信息,去找那么一两条有用的,给人一种“屎里淘金”的一言难尽。 但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做自媒体行业的,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获取资讯和情报。 她打了个哈欠,一目十行地扫着私信箱,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将效率拉到了极致。 直到某一条私信的关键词闯入视野,姜颜林的手指才顿了顿,又往上拉回去。 她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片刻后,点进了那句没显示完整的对话。 对面连头像都是默认的随机头像,昵称也是一串乱码,很显然是刚注册的小号。 但发来的内容却很短,又言简意赅。 “你以为裴挽意是什么好东西吗?好心提醒你一句,为她自杀过的前女友,可不止一个。” 第64章 各有各的头脑战(深水加更) Chapter 64 看到这条匿名发来的私信, 姜颜林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如何找到的自己的社交账号。 但很快,答案就在她脑中呼之欲出。 ——是埃尔。 早在姜颜林为埃尔做那篇测评推广之前, 埃尔就时常在社交账号上分享他自己的生活了,还每次聚餐都必拍几张合照发出去。 姜颜林虽然不会让自己的脸出镜, 但被拍到身影是在所难免的。 大家都在拍, 没道理她一个人去要求所有人不准拍到她。 而之后姜颜林帮埃尔做了测评推广,埃尔就和她互关了账号, 还时不时艾特她表达感谢,毫不掩饰两人的熟人关系。 虽然仅仅通过这样的关系网来深挖, 也不足以对方精准锁定自己和裴挽意的私下关系, 但姜颜林知道,一定还有某些信息渠道是能够被对方获取的。 比如她出席过那么多次阿秋和裴挽意他们那群人的聚餐,而最后一次,就是小诺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裴挽意难堪的那一次。 那时候,小诺故意拿着话筒点破了姜颜林和裴挽意的暧昧关系, 引来很多人的侧目, 心照不宣般的打量,尽管并不带着恶意。 而在那之后,裴挽意就再也没提过带她去聚餐。 姜颜林无所谓裴挽意怎么想,到底是想避开那些麻烦,还是不想被知道这层关系,她都不在乎。反倒是因为不用半夜出门,而感到自在了很多。 却没想到,自己已经从那个社交圈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还能被这么找上门来,当面跳脸。 姜颜林也不需要多花时间来推理, 就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毕竟裴挽意的那两个前任,一个她已经当面见过,确定了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 宓芸和李雨晴两个人,在姜颜林看来是相似又相反的两个类型。 要用最简单浅显的定义来区分的话,那就是,一个攻击性朝内,一个攻击性朝外。 同样是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的两个女孩,宓芸最极端的行为不过是伤害她自己,以为这样就能验证裴挽意是否爱她,是否会因此怜惜她,甚至回到她身边。 这种攻击性,就是完全朝内的,只伤害了自己,和间接伤害了那些真正爱她在乎她的人。 但李雨晴的攻击性是极端且朝外的。 她一旦失控,就会无差别攻击所有的人,在裴挽意的那个圈子里,她几乎把所有和裴挽意关系好点的人都给攻击了一遍。 小诺尤其受牵连,因为她是那一起导火索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姜颜林从心理疾病的角度去理性看待的话,会初步判断,宓芸是“抑郁型人格障碍”和“边缘型人格障碍”,前者占主导,后者则符合她崩溃时会做出自杀行为的应激症状。 而李雨晴则更复杂一些,最起码有四种严重的障碍倾向——“偏执型人格障碍”、“边缘型人格障碍”、“间歇性爆发性障碍”,以及最无药可救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韩叙也很符合“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几个症状。 但他的症状比较轻,姜颜林没有从他身上观察出很严重的报复心理,只在他那一次玩笑般说出“不想活了的那一天就要上街随机枪杀几个人垫背”的话时,确定了他有“内心漠视社会规则”、“道德感薄弱”,以及“冷漠缺乏同理心”等征兆。 而反观李雨晴,已经到了不需要面对面观察,光是从她做出的那些行为,和说出来的这些话,就能感受到她的病情很严重的地步。 她的情绪时常处于极端的波动,容易失控。又把自己的人际关系极端化,伴有强烈的“被抛弃感”,所以一丁点的刺激都会让她产生巨大的应激反应。 最直接的,就是她有难以控制的愤怒和暴力倾向。 姜颜林实在是很佩服裴挽意。 光她一个人的身边,就能聚齐这么多病得不轻的人——这绝非贬义,而是客观事实。 姜颜林甚至想到了小诺。 那个每日酗酒来麻痹自己,强迫自己遗忘痛苦的北方姑娘,平时是很开朗直爽的性格,却在心里藏了这么多的痛苦,最后爆发出来,也对她自身和周围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小诺是很显然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无力消解和楚明的那段关系带来的惨烈结局,连带着,对身为“共犯”的裴挽意也产生了复杂又强烈的情绪,不是单纯的恨,也不是单纯的报复。 就只是在她得不到解脱之下,本能的一种宣泄罢了。 姜颜林一直都将这些人和事看在眼里,没有置评过只言片语。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清楚,这些疯狂而歇斯底里的漩涡中心,都站着同一个人。 姜颜林收回视线,打开聊天软件,看了眼某个对话框。 昨晚回家前发出去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有被回复。 无声无息的对话框,看起来就好像一种明确的态度。 但姜颜林笑了笑,放下手机,没有去管对面的那点“小心思”。 她抛下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继续埋头工作。 和裴挽意的“室友”关系,由心照不宣的默契开始。 姜颜林没有抗拒她的主动进攻,无论是鸠占鹊巢般的行径,还是那些侵入生活方方面面的试探。 但她们也清楚,这段关系是因性开始的,而非风花雪月。 所以默契地不去干涉对方的私事,姜颜林不会问她什么时候走,下一次又什么时候来。 而裴挽意,也很少告诉她自己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不来的时候又是因为什么。 这种“纯粹”的关系让姜颜林很轻松,因为不需要让渡自己的私人领域和自由意志,也不需要背负任何沉重的负担与枷锁。 ——你来去皆自由。 ——而我同样如此。 但时间长了,姜颜林也并非没有察觉,她和裴挽意的相处有些过于的“相安无事”。 就像是能这么往下厮混个很长的时间那样。 养个宠物,时间久了也会有感情。 何况姜颜林从不否认,裴挽意对自己有吸引力。 于是天秤再一次出现,一边盛着“权衡利弊”,一边盛着“一己私欲”。 姜颜林享受着和裴挽意的一次次奋力交缠,让那些从未掏出来给人看过的恶意与欲望都有了出口和入口。 可她也始终冷眼旁观着,想看这“所有的刺激”会在什么时候只剩下“疲乏”。 ——而裴挽意,又会让它持续到哪个时候? 但这些胶着的想法,都在生活的平衡被彻底打乱的那一天,被按下了暂停键。 姜颜林看着来电显示的那一串号码,无声地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她还是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在昨天的那个吻之后,姜颜林沉默了一路,而祁宁也始终一言不发。 本以为这才维持了短短两天的“粉饰太平”应该也到了头,祁宁却没有放她回家。 那一瞬间,姜颜林的确是毫无防备的,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祁宁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她又心知肚明,这连续三天对祁宁的伤害和激怒,早已让一向温和自持的人,到了忍耐的极限。 姜颜林想过她会转身就走,无论是在那个雨夜之后,还是在昨天早上开门之后。 骄傲如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对待。 但祁宁始终,没有走。 于是姜颜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 ——她藏起来的那个秘密,还是被祁宁抓在了手里。 “姜颜林,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 黑色轿车停在江边,初秋的风吹来时,还带着几分夏末残留的燥热。 祁宁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看着窗外说的。 她的声音打破死寂,又带来新的寂静。 姜颜林抬起头,片刻之后,才轻声回答道: “两年前的时候,我一直这么觉得。” 的确很不公平。 要让她们在最不适合的时刻得到。 却没给过真正的解药。 祁宁就笑了一声,看向后视镜里,她的安静的面容。 “那个时候,我只想着要用结婚绑住你。” 她做了那么长远的打算,温水煮着的分分秒秒,都伴随着目标清晰的每个计划。 祁宁知道自己的卑劣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她想要姜颜林,想把她藏起来,想用一个温暖的房子将她围在里面,想用无形的绳索牢牢捆住她。 只有这样,那些焦躁不安和患得患失,才能有被治愈的可能。 姜颜林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以这样的方式停留。 她要祁宁做回那只洁白的飞鸟,而自己,也将走回自己的孤独旅途。 爱情是多么瞬发的物质,眨眼的绚烂,定格在一张注定璀璨的相片上,就已经是它朝生暮死的完整生命。 她们的分开,不是因为那只能停留短短两个月期限的签证。 不是因为那一年,两人将要全力奔赴的人生与理想。 也不是因为,姜颜林不爱她。 “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有想过哪怕一次,你想要的是什么。” 祁宁轻声说着,抬手牵住了姜颜林的手。 那掌心的温度一如既往,带着无尽的温柔。 姜颜林抬起眼,看向了她的眼睛。 那浅褐色的眼底,第一次这样清澈地,袒露所有心绪。 “那时候,我只想过我自己,只想不折手段去抓住只对我温柔的你,甚至不愿意问一问你,在那段时间里,你爱我爱得那么努力,又该有多累。” 她说着,又自嘲了一声:“但你也不肯对我透露任何,就一个人做了决定。” 姜颜林的手指被一点一点紧扣,那掌心的温热传来,像能抵御每个严寒的焰火,温暖如昨。 这个永远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第一次,用近乎请求的声音,低低问她: “姜颜林,能不能对我也公平一次?” 第65章 修罗场倒计时 Chapter 65 “公平”两个字, 到底存在过吗? 从未得到过公平的人,也没能学会公平对待旁人。 姜颜林对自己的母亲就很不公平。 她撇下了身为女儿的责任,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方向, 冷血自私地远走,常年埋头在工作里, 连除夕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回去过。 姜颜林对小优, 也不公平。 单方面权衡着投入多少,评估着未来发展的可持续性, 却将所有打算都深藏在心底,不给予承诺, 也没主动伸出过手去紧握。 对待祁宁, 更是从头到尾的不公平。 姜颜林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和祁宁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偶然的一刻灵魂相依,也不过是命运的阴差阳错,捉弄着她本就荒诞可笑的人生。 对于祁宁,她有太多藏在无言里的欣赏与憧憬, 为那闪耀而纯粹的灵魂。 可姜颜林从未想过, 要让悬崖上那朵孤傲的纯白之花,落于自己的掌心。 ——那该是何等的浪费。 所以姜颜林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公平。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心甘情愿地承受了拿起与放下,却没给过祁宁同样的机会。 她一意孤行地撰写了结局,认为回到青空的飞鸟终将拥抱自由,她会飞得更高,更高,直到很快遗忘那点微不足道的伤。 可姜颜林却忘了, 对祁宁来说,这是来到世上的第一次受伤。 鲜血淋漓的那道伤口, 直至候鸟再次南飞,又一个春夏的轮回,也还未能愈合。 而她却狠心到,在同一个伤口上再一次划下新痕。 这的确,非常不公平。 人注定难以与亏欠和不公达成和解。 姜颜林太知道深陷其中的感觉,那熊熊燃烧的不甘的怒火,即使走了再远,也无法扑灭。 会问自己无数遍的“凭什么”,心脏抽生出张牙舞爪的狰狞枝桠,每一道影子,都是丑陋的憎意。 ——凭什么是我? ——又为什么活该是我? 泥泞里摸爬滚打走来的人,尚且如此。 又何况是在鲜花与赞美中从容伫立的天之骄子。 姜颜林看着她浅褐色的眼眸,掌心那固执的温度像是有过一瞬间的颤抖。 许久之后,姜颜林听见心底的叹息,和自己道出的话音。 “好。” 你要的公平,我都偿还给你。 “晚上好,忙完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得一如既往,带着一点笑意。 姜颜林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那些东西,轻声回答:“差不多了。” 祁宁就温声道:“好,那我待会儿来接你吃饭。” 姜颜林握着鼠标点了保存,问:“去哪里吃?” 昨晚上去的那家餐厅就有点远,回来的路上开车开了快四十分钟,她不累,姜颜林看着都累。 祁宁像是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笑着说: “放心,这一次很近。” 那还是不要太近比较好。 姜颜林对周围有点名的餐厅几乎了如指掌,已经吃得快腻了。 电话挂了之后,姜颜林看了看未读消息,挑了一部分回复了,很快的,昨天的对话记录就都被压了下去,翻页许久才能看到。 姜颜林扫了一眼对话栏的列表,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到堵车的高峰期,她起了身回卧室换衣服,简单化了个淡妆,等祁宁打来电话,她拿上东西就出了门。 地下停车场里还是那个凉飕飕的温度,姜颜林今天穿了件长外套,黑色连衣短裙下面,搭了双长靴。 祁宁难得穿了件休闲西装,也是黑色,白色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了一颗,长裤白鞋,干净利落。 那红棕色的长卷发扎成马尾,碎发散落在脸侧,戴了一副浅金色细框眼镜。 似乎一下就从音乐家的气质转变为了刚下班的金领,只差带一个五百强企业的工牌,就能发张自拍,被精准推送到某个群体的首页了。 姜颜林不着边际地想着,被自己逗笑了一声。 祁宁正单手拿着手机回消息,听见声音才抬起头,问: “怎么了?” 姜颜林扫了一眼她的领口,反问了一句: “怎么换风格了?” 以前都没见她穿得这么“都市精英”过。 祁宁直起身来,给她拉开车门,笑着道:“不好看吗?” 姜颜林对她总是很有耐心,“好看,跟你走在一起会有压力的那种好看。” 几句闲聊间,两人上了车,祁宁见她几次没抽出来安全带,俯身过来替她抽了一下,又帮她系上安全带。 呼吸擦过颈侧,一点点的痒。 姜颜林抬起眼,她的眼睫就近在眼前,下一秒,又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回到了原位。 车被发动,缓缓驶离了停车场,那点雪松的清香却还萦绕在鼻尖。 一路上的话题随意发散,祁宁又给她塞了一颗奶糖,姜颜林含在嘴里,和她聊起了曾经最喜欢的那个游戏,和后来那不尽如人意的新剧情。 一时间,就像是回到了过去,那些最心平气和的日子里。 在昨天的那个吻之后,祁宁没有再越界过。 她总是那么自持,有时候到了让姜颜林觉得无奈的程度。 因为祁宁也是一个将想法和情绪都藏得严丝合缝的人,她的温和与平易近人,都是她的武装。 这短短几天的跌宕起伏,让姜颜林也并不能十分确定,她究竟有没有真的从那些情绪里出来。 毕竟在那样的情形下重逢,对祁宁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她在那两天的几次狠话,都是姜颜林没有想到过的神态和语气。 而之后提出的“偿还”要求,又或者是昨天的近乎哀求,让姜颜林无法不察觉到,祁宁的状态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样正常。 这和小优对姜颜林的依赖与精神寄托是不一样的。 祁宁对自己的事业和人生都有很强的掌控能力,也不缺乏价值感和成就感,所以姜颜林对待她,才屡次都是过于绝情的方式,想要长痛不如短痛。 但姜颜林忘了,祁宁某种意义上来说,和韩叙,甚至是裴挽意,都是类似的。 他们过度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用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形象来武装自己,从不和人当面起冲突,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在这方面,裴挽意倒是有着她自己的发泄方式。 韩叙也会用躲起来哭,或者冷不丁的几句阴暗刻薄的话,来消解他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 唯独祁宁,姜颜林没见过她在任何时候有过发泄。 那个晚上在酒店里,姜颜林所见到的祁宁的模样,就已经是认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气到那个地步的她,竟然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简单的“脏话”。 姜颜林知道她和家里人相处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她和朋友们相处的状态,甚至知道她和迈尔斯之间,一次都没有过争吵和情绪化对话。 尽管不发泄情绪,和祁宁一生都太过顺风顺水有相当大的关系。 但是人就会有负面的情绪,她也不该例外。 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姜颜林已经亲身体验了两次,祁宁的反常和失控。 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将这个骄傲从容的人,逼到了怎样的地步。 无法轻易和解,也无法轻易释怀。 恶化流脓的伤口,她却也不肯挖下来,扔得远远的。 姜颜林两年前捅出的那一刀,流下的鲜血,还是染红了自己的手指。 这大概,就是“自食恶果”的典范吧。 去餐厅的路上,姜颜林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后视镜里的另一张脸。 这张脸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皮肤状态甚至更好,瘦了一点,但也沉淀了一些锋芒。 她神情和往常没什么差别,偶尔的几句交谈,也是温和的,浅褐色的眼睛里泛着光亮,清澈干净。 说话的口吻,和熟稔的态度,和两年前她们还未交往时一样。 又似乎,远远不止这样。 欠下的“公平”要怎么还呢。 债主与欠债者之间,似乎心照不宣。 但姜颜林知道,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缓解疼痛的时间,伤口止血的时间,血肉模糊的创口结痂的时间,等待新的肉长出来的时间,以及彻底愈合的时间。 如果一个人做不到,那就两个人一起。 姜颜林从不会逃避——为自己的过错,亡羊补牢。 看到那熟悉的餐厅招牌时,姜颜林甚至连叹气的欲望都没了。 祁宁察觉了她的反应,问: “怎么了?这家餐厅不好吃吗?” 她还提前搜了很多真实的评价,并没有因为是朋友开的店就盲选。 姜颜林摇摇头,“挺好吃的,我来做过测评。店主是我朋友。” 祁宁就恍然地笑了笑,“原来你认识埃尔,他也是我的朋友。” 世界有时候还挺小的。 都已经到了,自然也没有再换地方的道理。 姜颜林跟着祁宁下了车,神色自若地进了餐吧的玻璃门。 刚到饭点,生意没之前那么火爆,但也还不错,是正常饭点的人流量。 姜颜林扫了一圈,没看到埃尔,也没看到他女朋友,估计他现在都很少在店里守着了,毕竟请了那么多人帮忙。 祁宁还有些遗憾,“回来这么久了都还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姜颜林随口回了句:“他最近挺好的,事业爱情双丰收。” 两人在角落的双人卡座坐下,背后就是那台唱片机。 一首爵士刚放完,跳到了下一首曲子,悠扬的凯尔特旋律一出来,姜颜林就抿嘴笑了笑。 祁宁也笑了一声,对这种“公开处刑”适应良好。 “所以埃尔终于找到了个中国女友?” 吃饭前的闲聊,避不开熟人的八卦,姜颜林以前就会跟她分享这些边角料,所以才知道,其实祁宁也感兴趣,只是平时不知道应该在哪“吃瓜”,也不想主动花时间去问,显得她很八卦。 姜颜林喝了口水,“好像是一见钟情,那个女孩我见过一次,人还不错。” 有点内向,但感觉脾气和性格都还好。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裴挽意好像并不是这样的看法。 姜颜林那时候看出来了她对可可的态度有些冷淡,却也没放心上。 ——毕竟刚开始的时候,裴挽意对自己也这样。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偏见印象”。 吃过饭,到离开之前,姜颜林都没见埃尔来过餐吧。 她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情绪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去的路上,祁宁开车路过一个商场,突然转道进了商场的地下停车位,带着姜颜林上了电梯。 “你要买东西吗?” 祁宁却笑了笑,“拿个东西。” 时间还早,姜颜林倒是不介意陪她逛逛,还能消消食。 祁宁带着她,一起走进一家安静的工艺品店,里面东西很多,从陶瓷工艺品到木雕,应有尽有。 坐在沙发上的短发女生抬起头,看到祁宁,就点点头,说: “做好了,你等一下,我给你拿。” 她起身去了仓库,没多久就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放到玻璃柜上。 姜颜林看了一眼,感觉是个很小的东西。 祁宁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那一对手工制作的手链。 黑色的编织绳精致小巧,吊坠是一只白鸟,陶瓷的质感,很小一只,被串在银链上,绑在了黑绳中间。 店长看了她们一眼,打趣了一句:“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很不错啦,釉色上得挺好的,烤出来很剔透,差点想问你卖不卖给我了。” 祁宁就笑了笑,回了一句:“谢谢,还是老师教得好。” 她放下盒子,拿起其中一条手链,牵起了姜颜林的手。 修长的手指将手链轻轻系在了她的手腕上,扣住银扣,白鸟缀在黑绳下,洁白而灵动。 姜颜林看着手上的这条手链,许久才抬起眼,看向她的脸。 祁宁给自己也戴上了另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目光和她对上,轻声道:“很早之前画的图纸了,之前路过这里时,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份礼物还有送出的一天。 姜颜林看着她,难得认真地回答: “很好看,我很喜欢。” 祁宁总是擅长将她的审美与想法付诸在作品上,无论是音乐,还是建模和工艺品,而姜颜林一直都很喜欢她的每一件作品。 离开商场之前,祁宁又去一家户外用品店逛了逛。 姜颜林很少见她买这些东西,随口问了句: “要出去玩吗?” 祁宁看了看面前的冲浪板,回答道:“有几个很久没见的朋友约着要聚一下,今天刚定下来,去海边玩几天。” 现在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暑假也结束了,正好是温度适宜的淡季,姜颜林觉得挺好的,难得的假期就该去好好放松一下,也能让她散散心,转换心情。 祁宁说着,却看向她,问: “你可以一起来吗?” 她不问“要不要”,而是问“可不可以”。 就像是已经发现,姜颜林有多么不擅长拒绝她。 姜颜林想,大概自己也没藏得有多好。 念头在脑中转了一个来回,姜颜林看着她,回答道: “正好我有段时间没做旅行专题了,你和你朋友不介意我去取材的话。” 祁宁就弯了弯唇角,“需要助理吗?不用给工钱,包一顿饭就好。”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一声,“一顿饭可请不起你。” 海边度假的行程安排在后天,一早就要出发,得开车两个多小时。 祁宁的那群朋友是最懂游山玩水的,找了个好地方,几乎没有游客和嘈杂,还租了一栋别墅,需要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只要她们两人带上自己的行李就行。 祁宁没打算和他们一起出发,约了时间来接姜颜林之后,就送了她回家。 没过多久,又发消息问姜颜林有没有缺的东西,可以列个单子给她,到时候可以顺便帮忙带过来。 祁宁一向是很有计划性又细心的人,姜颜林早已习惯,把自己要带的东西和工作设备都整理了一个清单之后,就把缺的几样东西告诉了她。 第二天,祁宁去了一家专门卖户外用品的连锁店,帮她把东西买好,发了照片过来确认。 姜颜林给她转了账,祁宁没有拒绝。 这一点仅有的距离感让姜颜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越是这样,越不寻常。 这一天,姜颜林在家里忙了整整一天,把要紧的工作都提前处理好,该安排的事情也做了安排,就在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定了第二天早上六点的闹钟,最后洗漱上床。 睡前她看了会儿手机消息,回了朋友的留言,一条条新的对话框在最上面,将两天前的那条对话框压在很下面,翻几页也看不见。 姜颜林锁了手机屏幕,放到一边,开始酝酿睡意。 直到一小时后,才找到一点睡意。 她想,这样也好。 本就是风吹来的麻烦,也该悄无声息地被风带走。 ——就这样吧。 第66章 情敌见面(深水加更) Chapter 66 第二天早上六点, 姜颜林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默念了三遍“这是为了工作”,才哄骗自己成功起了床。 东西都已经提前收拾好, 她只需要洗漱换衣服就行。 九月下旬还是有些热,但早上又有点冷, 姜颜林穿了一件藕粉色长裙, 浅色在海边不易吸热,外套也干脆找了件白色的防晒衣。 她给自己涂了全身防晒, 妆化得很简单轻透,免得晒花了妆黏糊在脸上。 等全都收拾完, 简单做了个早餐, 也才到七点钟。 祁宁的电话打来时,姜颜林把摊好的蛋卷装盘,接了电话:“时间还早,你上来吃个早餐先。” 电话那头的人片刻之后才回道:“好。” 姜颜林挂了电话,又打开冰箱拿出牛奶, 倒了一杯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等待的过程里给自己泡了一杯蛋白饮,巧克力味的,还不错。 她瞥了眼柜子旁边的两盒蛋白粉,蓝莓味的快喝完了,巧克力的还剩一点。 姜颜林收回视线,又抿了一口,才放下杯子。 门铃响了一声,她转身走到玄关前, 打开大门。 “早上好。” 祁宁站在门口,轻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今天穿了一身网球服, 纯白色的一整套,外面搭了件浅色外套。红棕色马尾高高扎起,脸上干净白皙,未施粉黛。 那条黑色的手链系在手腕上,衬得肌肤雪白。 姜颜林总有一种她每天一个新风格的感觉,笑了笑,问: “你是不是要改行去做杂志模特?” 祁宁就当她在夸自己了,抿唇微笑。 姜颜林打开鞋柜,家里的拖鞋昨天都一起洗了,还晾在阳台,她自己也穿的一次性拖鞋,索性就拿了一双没拆过的一次性拖鞋给祁宁。 吃顿早饭要不了多长时间,两人洗完手坐下来,安静地吃饭。 期间祁宁的手机响了几次,她吃完东西才拿起来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说: “陆斯恩问我出门没,他们都已经出发了。” 说着,祁宁的目光看向了姜颜林。 姜颜林喝完最后一口蛋白饮,听着这句话,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陆斯恩这一次回国就是为了和朋友们聚会,也早就想着要和祁宁聚一聚,这样的场合他多半是在的。 祁宁看着她,轻声道:“我还没有说过是你要去,如果你介意的话,就说我们是朋友。” 姜颜林却笑了笑,“没关系,我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陆斯恩是个不错的朋友,他对祁宁很真诚,对自己也很真诚,姜颜林不希望为这点事情去撒谎,伤了朋友间的和气。 更何况—— “我们交往过这件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姜颜林看向她的眼睛,笑着回答。 祁宁看了许久,才弯了弯唇角。 “好。” 简单收拾了厨房,姜颜林就拿上行李和包,和祁宁一起下了楼。 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她难得带上了自己几乎派不上用场的驾照,打算半路上和祁宁换着开。 “你不要勉强,那可是山路。” 祁宁对她的车技还是很有数的,那就是一年到头都开不了一次车的技术。 姜颜林却挑了挑眉,“不相信我?” “好,相信你。” 祁宁嘴上说着,语气却像哄她一样。 姜颜林不和她争论,到时候事实胜于雄辩。 但到最后,姜颜林也没能成功展现自己的车技。 因为她在半路上就睡了过去,祁宁开车一直很稳,虽然她其实有段时间玩过赛车还有滑板,但几乎没有在平时开车的时候追求过速度和刺激,反而平稳温和,就像她给人的印象一样。 所以姜颜林很难不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睡着。 等她一觉醒来,都已经快到地方了。 “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姜颜林看了眼山下已经远远出现的海岸线,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祁宁打着方向盘,朝着山下一路开过去。 “你不在路上补个觉,下午怎么玩?” 她说着,声音温和,但却让姜颜林无法反驳。 车又开了不到十分钟,就慢慢停在了海边那栋别墅的院子门口。 这边有好几个洋楼和独栋别墅,分散得很开,隐秘性不错,周遭的现代化设施也跟自然景色融入得很好,看起来是特意做了规划的。 已经有几辆车停在外面了,姜颜林扫了一眼,全是看似低调的好车,只有一辆外白内红的路虎略显张扬。 祁宁将车停好,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姜颜林打起精神来,跟着她下车,祁宁打开了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拿了下来。 她们带的东西都很少,就一个小行李箱,姜颜林还额外带了个电脑包,工作设备和GoPro都在里面。 祁宁把电脑包递给她,关上车后备箱,就拉着两个行李箱走向院门。 “他们应该都已经到了,走吧,外面晒,先进去。” 海边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得抬手遮在头顶上。 一直到进了室内都还有些晃眼睛,眼前一阵发黑之后,才慢慢缓过来。 入门是电梯门和木楼梯,后面有个杂物间和后门,得上楼才是客厅。 姜颜林已经听到了楼上的说笑声,有男有女,热闹地聊着天。 祁宁带着她进了电梯,按了楼上的一层。 “是不是有点晒?” 看着姜颜林被晒红的脸,祁宁松开行李箱,抬手用手背贴在她的脸颊上,帮她降了降温。 祁宁体质怕冷,就是因为常年体温偏低,手的温度也比一般人凉很多。 这温度在冬天很难受,但在夏天就很舒服。 姜颜林由着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吸取了温度,又传来冰凉的感觉。 直到电梯到站,电梯门打开,她才收回手,神色自若地抬起头,走出电梯。 客厅里的人听见动静,交谈声停了下来,姜颜林听见了陆斯恩的声音:“应该是祁宁到了,我去看看。”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走出来,笑着说: “你可算来了,都说去接你了,你还非得开……” 看到祁宁身后的姜颜林,陆斯恩嘴里的话一顿,连一向随和的表情都愣了一下。 姜颜林神色平静,对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祁宁像是没有察觉他的表情一样,温和地开口: “你也知道我开车慢,艾伦他们都到了吗?” 陆斯恩回过神来,将那些乱七八糟入侵了大脑的念头都给强行压下去,面不改色地说:“早就到了,他那个性格你还不知道,五点不到就给所有人打电话催着出发。” 他说完,又跟祁宁身后的姜颜林打了个招呼:“没想到祁宁说的人是你啊,快进来,坐了一路的车累了吧。” 姜颜林都有些佩服陆斯恩的面面俱到,这心理素质和临场应变的能力,不愧是天天跟着乐团全世界巡演的人。 她点点头,跟着两人进了门。 客厅很宽敞,背后一面墙都是玻璃窗,能从窗外看到一览无余的海景,心旷神怡。 一群人早就到齐了,有几个坐在长沙发上聊天,有几个在后面的桌游桌前玩足球桌游,看到他们进来之后,顿时又热闹了几分。 艾伦作为组局的人,自然是第一个过来打招呼。 “祁宁,这都多久了,多久了,你可算是来了!” 他说着,看到陌生面孔的姜颜林,又问: “来了位新朋友?太棒了,人多好热闹,快,快介绍一下。” 艾伦显然是个粗神经的自来熟,一手搭在陆斯恩的肩上,有些吊儿郎当,普通话带着点老外的口音,但五官是混血,应当也是半个华裔。 祁宁简单介绍了一下姜颜林,陆斯恩也开口说了句:“小姜也是我朋友,没想到大家都聚一块儿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听陆斯恩这么一说,艾伦看姜颜林的眼神已经是在看“好哥们儿”了,连忙招呼她,让她别客气,就当家里一样随意玩。 姜颜林的社交态度一向不怎么热情,但也足够亲和。 她和这一圈人打了招呼下来,倒是互相认了个脸熟。 “正好还剩下两间房,你们先看看怎么选。” 陆斯恩充当着“导游”,带着两个人上了四楼,这边被做成了酒店式的走廊,两边都是客房。 好房间自然是早就被人挑走了,仅剩的两间房都在走廊的尽头,紧紧挨着。 祁宁看了眼,就选了左边的那间,把最后一间房留给了姜颜林。 这里相对来说最安静。 陆斯恩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片刻,不着痕迹地收回之后,掏出那两张房卡,分给了她们。 “那你们先休息一下,有几个人出去买东西了,待会儿到了饭点我再喊你们。” 他说着,就体贴地离开了四楼,从头到尾都没有多问一个字。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祁宁才将行李箱递给姜颜林,问: “会不自在吗?” 姜颜林看向她,摇摇头,“这里挺好的,你的朋友们人都不错。” 祁宁一向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她交友不会有什么很高的门槛,但也绝不随便跟一些危险的人来往。 这群人虽然看上去是不怎么着调的富二代,但身上却没有骄纵的气质,以陆斯恩为例,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大概是什么样的,毕竟“人以群分”。 “你先回房间放一下东西,看看里面怎么样,不行还可以再跟我换。” 祁宁说着,拉着自己的行李开了门。 姜颜林看着她进了房门,才收回视线,刷开自己的房间门。 屋内也是酒店式公寓的布局,房间不算小,窗外就是海景,有个浴池在窗边,一整面的玻璃窗被分割为二,左边是浴池,右边是榻榻米和坐垫,很适合泡澡的时候看海。 卫生间和床铺都很干净,但姜颜林还是拿出了自己带的一次性四件套,给床铺换上,又给马桶套了一次马桶套。 常年出门住各种酒店和民宿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些,家里的一次性用品恐怕都够开个小店铺了。 简单整理完,姜颜林到窗边看了看外面,沙滩上几乎没什么人,很宁静,海风微咸,吹走了那点心绪。 陆斯恩回到楼下,艾伦还在那边满嘴跑着火车,说要每年都来一次,他太喜欢这里了。 “老陆,你说是吧?”说着,还问他了一句。 陆斯恩应付了他几句,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来发消息。 手指飞快点着屏幕,打出一句话发了出去: “你和姜颜林,最近还好吗?” 对面的人没回复,多半是还没空看手机。 陆斯恩有点想打个电话过去,却被艾伦抓住,问:“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偷偷和谁发消息?” 几个关系好的人玩闹起来,搞得陆斯恩一时间抽不出空来。 他心下叹了口气,只能控制自己别去想这些。 但几天前在那家花园餐厅里看到的画面,突兀地钻进了脑子里。 陆斯恩表情一顿,忽然福至心灵。 难怪他一直觉得,那天在展馆中心时,姜颜林的反应有些奇怪。 先是一路上都有些沉默,后来又在休息室里打翻了水杯,急匆匆就离开了。 之后更是直接连当面打个招呼都没有,就称有急事得离开。 ——那一天,黎匀橙原本还要采访祁宁,可她演出结束后也说有事,就先走了。 陆斯恩的记性很好,洞察能力也一直很强。 他分明记得——姜颜林就是听见瑞拉的那句话之后,才这样失态的。 只是那时候的陆斯恩没想明白,那一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现在他想明白了。 不是那句话有什么问题,而是那句话里提到了祁宁的名字。 ——“费欧娜还说,祁宁和迈尔斯分手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想到不久前自己在裴挽意那里听到的这些八卦,陆斯恩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心头一阵震撼与无言。 给他带来极大震撼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姜颜林坐在床边,感觉到身体还没缓过来,索性也不勉强自己。 “有点晕车,我可能晚点再下去。” 祁宁倚在她房门口,听她这么说,便问了句:“我有晕车药,你吃一点?” 姜颜林没想到她连这个都带了,她明明也不是晕车体质。 念头闪过,姜颜林还是点了点头,“好,谢谢。” 祁宁看了她片刻,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无声地走到她面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姜颜林顺从地被她抱着,听见她在头顶说: “不要和我说谢谢,好吗?” 这样的祁宁,反而让姜颜林松了口气。 这两天的她都表现得太无懈可击,温和,从容,礼貌,又贴心。 但姜颜林知道,这是两年前的祁宁才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个被自己伤害得体无完肤的祁宁,会有的样子。 姜颜林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轻轻落在了她的腰上。 像一种无声的安抚。 片刻后,她在祁宁的怀里,轻声回答: “好。” 祁宁想,姜颜林一定不知道,这样温柔的回应具有怎样的破坏力。 那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持与克制,都能被她的无意给击溃,散落一地。 于是她松开手,垂下眼,看着坐在床边的人,将她的脸捧起。 那纯黑的眼眸里装满了自己,如此不真实,像无数个昨日的梦回。 祁宁怜惜般抚了抚她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俯身,吻了她的唇。 手指被交握,紧扣,唇齿被抵开,舌尖交叠,温柔地探入。 姜颜林听见了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与脉搏,与她平静的面容是如此的相悖。 那冰凉的指尖抚过下颌,落在了脖颈,锁骨,留下一点又一点的触感,却又堪堪停在半寸之间。 “你下来了?” 楼下更热闹了,出去买东西的人带着一堆食材和工具回来,众人正在分工处理这些东西,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拿来用的就拿出来。 艾伦看到祁宁下来,正要招呼她过来和刚回来的朋友们打个招呼,就见她问:“房间里好像没有烧水壶,你们买了吗?我烧个热水。” 这群人都是早晨喝冰美式的铁胃,早就忘了热水是什么,艾伦还摸了摸头,想了半天,才问一旁的人:“Mavis他们出去买的东西里,有烧水壶吗?” 祁宁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却没露出什么反应。 她环视了一圈,正要到厨房里找一找,就见外面的人进了门。 裴挽意穿着件工装背心和长裤,手里提了件机车夹克外套,看到祁宁的第一瞬间,也挑了挑眉。 片刻后,又心照不宣地收回那点情绪,面不改色地走过来,道: “好久不见,听说你回国一段时间了。” 一走近,她便闻到了一点很淡的木质香的香水味,像雪松。 裴挽意抬起眼,目光停留在了祁宁的脸上。 第67章 香水有毒(深水加更) Chapter 67 祁宁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裴挽意了。 尤其是在听说裴挽意离开了波士顿, 回中国发展之后。 但在这之前,祁宁和裴挽意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偶尔在聚餐上遇到, 才会聊上两句。 那时候祁宁和埃尔的关系还算近,也因为迈尔斯的原因, 会和费欧娜的来往稍微多一些, 所以难免会和裴挽意碰上面。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来来回回都是以波士顿那群人为核心, 后来也有一些人去了加拿大发展,而祁宁因为工作的性质, 很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停留很久, 一直游离在这个圈子的边缘,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友好关系。 但唯独裴挽意,祁宁是不想过多接触的。 原因很简单,她不喜欢和林柯那种类型的人打交道。 每一个跟林柯一起飙车泡吧,厮混度日的人, 祁宁都会不露声色地拉开距离, 连普通的朋友关系都不想有。 非常不巧的是,祁宁对裴挽意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与林柯那种人厮混在一起的“很闲”的人。 好在祁宁能感觉到,裴挽意也不怎么想和自己打交道。 所以这些年来,两人维持着表面的“熟人”关系,私下里却从来不来往。 尤其是当祁宁跟迈尔斯分手后。 但无论心里如何看待对方,至少在聚会上碰到时,两人还是会应付一下, 起码让面子上过得去。 祁宁看着面前的人,温和地笑了笑, 回了一句: “是啊,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回中国发展了,还顺利吗?” 论面子功夫,两人倒是谁也不遑多让。 裴挽意将夹克外套随意地往旁边一扔,靠在吧台上,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回答道:“还行,朝九晚五的社畜都大差不差。” 祁宁点点头,看了眼时间,便省略了过多的客套,问: “对了,这边有烧水壶吗?” 裴挽意看了一圈厨房里,“厨房里没有的话,就是没有吧。” 他们这群人都不喝热水的,渴了直接拿冰啤酒对瓶吹,饿了也有的是吃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开火煮点泡面。 祁宁点了点头,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看了看里面,拿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 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次性的纸杯,看了看厚度,才倒了小半杯的冷水进去,随后走到微波炉前,打开微波炉,把水放进去,按了加热。 最高的温度加热最快,三十秒后,祁宁打开微波炉,轻轻抿了一口,才将热水倒进另一个干净的纸杯,又倒了一点点冰矿泉水,中和温度。 裴挽意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喝个水而已,真矫情。 祁宁倒好了水,便对她温和地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待会儿见。” 裴挽意也笑了笑,“好。” 等那背影消失在了电梯里,才隐去了笑意。 她瞥了眼手机屏幕上,那瓶价值不菲的香水详情页里,写着的一行行成分和香型介绍。 裴挽意当然不会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人用同款香水。 就算是个不怎么大众的牌子,没有香奈儿和迪奥那么随处可见,也并不意味着不会撞款。 但这个牌子的这一款香水,已经在年初停产了。 停产之前,就没什么人买,是很小众的款式。 ——但这并不是逻辑链上的最后一块“关键拼图”。 “艾伦,祁宁几点来的,早上怎么没看到她?” 裴挽意说着掏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咬在唇上,又摸了摸打火机。 戒烟一段时间,连打火机都快忘了带身上了。 艾伦扔了个金属打火机过来,《沙丘》的联名限量款,她也没客气,抬手接住,按了一下。 打火机“嚓”的一声点燃火苗,她凑到面前,看着火星窜起,烟雾散出。 “刚来没多久吧,她去接了另一个朋友,两人单独来的。噢,那也是个大美女,还是老陆的朋友。” 裴挽意吸了一口刚燃起的尼古丁,将烟从唇边拿走,片刻后才吐出烟圈,扯着唇角轻笑了一声。 “是吗,那得看看有多漂亮。” “吃了药睡一会儿吧,他们打算搞露天BBQ,你醒了再吃点清淡的。” 祁宁看着她吃了药,接过了水杯,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姜颜林确实有点怕这个时间的太阳,临近中午的紫外线最毒,她常年在家宅着,皮肤经不起暴晒,涂了防晒穿了防晒衣也不是完全安全的,不小心就会晒伤。 于是她点了点头,“帮我跟他们说声抱歉。” 刚来就这么不合群。 祁宁就笑了笑,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们都挺不拘小节的,很多都是十几岁就一个人环游世界,性格很独立,不会随便干涉别人的意愿。” 这也是祁宁和他们玩得来的主要原因。 等看着姜颜林躺了床,祁宁帮她关了灯,就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听到关门声,姜颜林睁开眼,许久之后,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未读消息翻了一圈,回了几个要紧的留言之后,才放下手机,再次闭上眼。 这一觉没怎么睡好,舟车劳顿是最累的,起来得又太早,一觉睡得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姜颜林总觉得梦到了什么糟糕的东西,让她很是紧绷,但醒来之后又不记得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过,只得赶紧爬起来,去洗漱了一下,把自己收拾好,就拿上手机和房卡出了门。 楼下没有人,一群人多半已经出去玩了,姜颜林路过厨房,在出去顶着大太阳找人,和先填饱自己的肚子之间,不多考虑就选了后者。 手机突然响了,姜颜林走到厨房里,一边接通电话。 祁宁的声音传过来,有一点嘈杂。 “我估计你也该醒了,冰箱里边儿的抽屉里有一袋乌冬面,我看了一下,是你之前爱吃的那个牌子。橱柜第三排里有小锅,你煮一下,先垫垫肚子。” 姜颜林听着她的话,打开冰箱,这个冰箱很大,东西也很多,都像是刚买的,她拉开抽屉,找到了那一袋一人份的乌冬面。 随后再打开橱柜,拿出小锅来,放到灶台上。 别墅没有明火灶台,但也能用。 姜颜林把手机放到大理石的台子上,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索性就按了外放。 她拿起锅,在水槽里先洗干净,再接了小半锅水,就放到电磁灶上,按开电源,开始烧水。 电磁灶烧水还挺快,没多久水就开了,姜颜林撕开袋子把乌冬面取出来,轻轻放进锅里。 电话没有挂断,祁宁的声音又传来: “现在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姜颜林晕车也是老毛病了,只晕轿车,坐着超过一小时就会不舒服。 她把汤料也撕开放进锅里,回答:“好多了,待会儿应该能出去。你们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祁宁就说了一句:“不用勉强,他们晚上打算去海边放烟花,你觉得不难受了再出来。” 正说着,门外的电梯响了一声,到站了。 姜颜林的锅里烧得有些沸腾,她不得不先调一下火,顾不上外面的动静。 祁宁没听到她的回答,问:“怎么了?” “锅要漫出来了,等我一下。” 祁宁就笑了一声,“你别慌,小心烫到自己。” 姜颜林连忙拿了筷子出来,洗干净之后放进锅里搅拌着,不断调小火。 一道身影走到她背后,冷淡地开口道: “借过。” 姜颜林手一抖,手里的一双筷子全掉在了锅里。 第68章 躲在人群,看烟火 Chapter 68 实木筷子掉进锅里的一瞬间, 沸腾的开水溅到了手背上,烫红了一小片肌肤。 姜颜林吃痛一声,引得电话那头的祁宁出声问:“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她垂着头, 一言不发地走到水槽前,让开了过道的位置。 身后的人越过她, 直接走到三开门的冰箱前, 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可乐出来。 “呲”的一声, 汽水瓶盖被拧开,发出清脆声响。 穿着件工装背心的人扬起下巴, 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可乐, 她身上的燥意和可乐的气味一起飘过来,混在了锅里冒出的白雾里。 “姜颜林,先用冷水泡一下,我去买个药就回来。” 祁宁的声音传来,没了往日的温和, 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 姜颜林拧开水龙头, 放冷水出来洗伤口,一边开口道: “我没事,很小的一片。” 祁宁哪里会信她,“你那次被烤箱烫到也说没事。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着便挂了电话。 姜颜林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的水槽。冰凉的水冲洗着烫红的地方,这么短的一点时间,已经起了水泡。 姜颜林伸手把电磁灶关了, 乌冬面已经煮得有点坨了,她也暂时顾不上, 继续用冷水冲着烫伤的地方。 这种烫伤的应急处理至少要先泡冷水十五分钟以上,姜颜林站在水槽前,看着面前“哗啦啦”的水流声,像是在出神。 站在冰箱前的人喝完了一瓶可乐,转头随手一扔,将空瓶子扔进了垃圾桶。 随后穿过姜颜林身后的过道,越过她,就朝着电梯门走去。 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一眼。 直到电梯门关上,声音逐渐远去,姜颜林抬起头,把那一锅面端起来,盛进碗里,再倒掉多余的汤水,开始洗锅。 等收拾完台面,她才继续放着冷水冲洗伤口,等着滚烫的乌冬面慢慢晾着。 祁宁回来得很快,拿着一个药店的袋子就进了客厅,见她还站在水槽前冲洗伤口,才松了口气。 她几步走进来,开口道:“给我看看,烫到哪里了?” 姜颜林回过神,看见她不由得有些无奈,“都说了没事,你怎么跑出一身汗。” 她说着,拿了旁边的纸巾来,见祁宁已经在拆药盒,就伸手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起水泡了,先消毒。” 祁宁看了一眼她手背上的烫伤,手指拆开碘伏的药盒,动作娴熟地拿了棉签出来给她处理伤口。 姜颜林擦掉了她额前的汗,一时间目光停在她专注的脸上,有些出神。 有时候,真的会恍惚以为,她们从没分开过。 姜颜林收回视线,由着她给自己涂烫伤膏。 好在水泡很小,不严重,涂了药再贴上无菌纱布,就算处理完了伤口。 乌冬面正好也没那么烫了,祁宁帮她把汤碗和筷子拿到吧台前,陪着她坐下,看她吃东西。 开水烫到的是右手,姜颜林只能放轻动作,慢吞吞地吃着面。 煮得太坨了,口感和味道都不怎么样,但好在份量小,她尽量吃了干净,没有浪费。 祁宁支着下巴,看着她,没忍住叹了口气,“感觉最近一直在看你磕磕碰碰,像小孩一样。”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笑,“可能是今年有点倒霉,前段时间一个感冒都搞成了细菌性肺炎。” 她本想证明一下,不是自己顾不好自己,而是真的流年不利。 祁宁却看了她许久,忽然问了一句:“姜颜林,你这两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准备了那么久的留学没有去,答应过的“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也没有好好遵守,摔倒了不知道喊痛,难过了也不肯掉眼泪。 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让人又生气,又心疼。 姜颜林慢慢喝着乌冬面的汤,一时间没有开口回答。 祁宁也不忍心再责备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一声,道: “我只想你过得好,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碗里的汤底清澈见底,倒映着祁宁的侧脸。 姜颜林咽下那点寡淡又杂乱的味道,侧头看向她。 “好。”她轻声道。 祁宁就笑了笑,弯着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吃完了放着吧,我来收。他们买了好几箱烟花要去放,等天黑了我带你出去看烟花。” 姜颜林点点头,“正好让我拍点素材。” “好,你的助理已经就位。” 她笑着回答。 吃完东西,祁宁拿着碗筷去水槽前清洗,开放式厨房中间只隔着一个吧台,姜颜林就坐在吧台上,跟她聊天。 “你们下午去哪玩了?” 祁宁洗着碗,随口道:“一拨人在冲浪,一拨人去山上兜风了。我们来的路上,就那个分岔路的旁边有个俱乐部,我和老陆他们去俱乐部打了会儿球。” 艾伦那群人都是闲不住的,下午就趁着天气好没有风浪,拿着冲浪板去冲浪了一下午。 祁宁陪着陆斯恩打了会儿网球,两人很久没较量过了,打了半下午都没分出真正的胜负。 等打完了球,坐在角落里喝水休息的时候,陆斯恩才委婉地问了她一句:“你和小姜原来是认识的?” 祁宁早有准备和他解释几句,倒也不意外,回答道: “在之前我也不知道你要介绍给我的朋友是她,是当时在休息室外面遇到的。” 陆斯恩了然地点了点头,他也多少猜到了一点,毕竟那天姜颜林走了没多久,祁宁就回了休息室,从时间上完全对的上。 他想了想,还是问了那句:“所以上次在那家餐厅遇到你的时候,也是你们两人一起吃饭对吧,我当时还以为看错了。” 祁宁倒没想到他那天看见了,点了点头,道: “对。” 陆斯恩心下叹了口气。 不该问的,他不打算问,而不该说的,他也没打算再说。 三个人都是他的朋友,这情况该怎么说?最好什么都不说。 祁宁似乎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笑了笑,说: “你别太有压力,我和姜颜林都不介意朋友知道这件事,毕竟我们确实在一起过。” 对祁宁来说,和姜颜林在一起过的这件事,她从来都没遮掩过,也不怕朋友们知道。 连她的家人都早已接受,何况是朋友? 至于有看法的那些人,祁宁也根本不在乎。 陆斯恩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都压下去,最后委婉地问了一句: “那你们现在?” 祁宁笑了笑,大方承认:“我想和她重新开始。” 陆斯恩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听完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他缓了好久,才努力平静地问了一句: “Mavis今天也来了,你们碰到面了吗?” 祁宁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特意问这一句,但还是点点头,“中午那会儿她回来的时候,我们打了个招呼。她看起来在国内发展得还算顺利,挺好的。” 点头之交的关系,最多也就这两句客套的评价了。 陆斯恩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心下已经确定了现在的情况。 那么问题来了。 ——裴挽意知道吗? “对了,还有几个朋友今天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你在睡觉,待会儿遇到可以打个招呼。” 祁宁洗完碗,将东西放回橱柜里,拿纸巾擦干净了手。 她说着,转身看向姜颜林。 见坐在吧台上的人正在发呆,祁宁有些好笑,索性隔着吧台探过身,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她的脸颊。 姜颜林回过神,问:“怎么了?” 祁宁看了她片刻,才笑了笑,说:“姜颜林,你脸上有个东西。” 姜颜林不明所以,抬手擦了擦脸。 “什么东西?” 祁宁就看着她的脸颊,不时指挥两句,“左边一点,不,再右边一点。” 最后姜颜林擦了半天,也没擦到什么东西,直到祁宁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捏,才意识到她是在逗自己。 “幼稚鬼。”姜颜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祁宁捏着她的脸蛋,笑了起来,“我说什么你都信,傻瓜。”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道身影,径直走向厨房这边。 祁宁一抬眼就看到了她,直起身来,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Mavis,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颜林动作一顿,下一秒就听到那道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 “早回来了,艾伦那个傻子,把手机落海里了,让我们帮他找了半天。” 穿着工装背心的人走过来,越过她,从吧台的另一边穿过去,到了冰箱前。 她一头黑发搭在肩上,被海水打湿发尾,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背心一大片都被汗水打湿,长裤的裤脚也是湿的,一身的热气和海风味道。 像个刚从工地上回来的。 裴挽意打开冰箱,拿了最冰的那一瓶冰啤酒,往台子上一磕,就开了瓶盖,仰头喝了好几口。 祁宁看了看她,又看向姜颜林,说: “这是Mavis,我和老陆的朋友。” 正在喝啤酒的人像是被逗到了一样,突然笑了一声。 祁宁话音一顿,目光瞥向她。 裴挽意将啤酒随意地往吧台上一放,靠在吧台边,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不用介绍了,姜小姐嘛,见过很多次的。” 她说着,眼睛看着姜颜林的脸,肆意般的打量,久久也没有挪开。 姜颜林却面色如常,还对她笑了笑。 祁宁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看向姜颜林,问: “既然大家都回来了,待会儿要不要就一起吃饭?如果你吃不下了,晚上放烟花的时候我再来接你也行。” 不等姜颜林回答,裴挽意就笑着开口道: “中午就没一块儿吃饭,晚上一起呗,老陆他们去买了一堆海鲜,晚上接着烤。” 祁宁看了眼姜颜林,温和地说:“也不是只有海鲜和烧烤,你得忌口,可以吃点别的。” 姜颜林倒无所谓,出来玩本来就是有工作性质,她躲在房间里是很自在,但等于白来一趟。 “好,那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先上楼拿一下设备。” 说完,她礼貌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吧台。 裴挽意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才拿起啤酒瓶,随意地靠在吧台前,看向旁边的人:“之前倒是不知道你们俩也认识。” 祁宁并不是很想和她聊自己的事情,只礼貌地回了句: “认识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你和老陆认识她,还挺巧的。”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是啊,真巧。” 祁宁看了一眼时间,便说了句: “那我先上楼收拾一下,晚点见。” 裴挽意点点头,微笑着目送她走出客厅。 那点笑意隐去后,她直起身来,随手将酒瓶扔进了垃圾桶。 祁宁回房间洗了个澡,换掉脏衣服,穿了一身轻便休闲的衣服,又吹干了头发,才出了房门,到旁边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打开门,让她进了房间。 “你打算今晚上就开始拍了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祁宁看着她从电脑包里拿出来的设备,有些好奇地问。 姜颜林在调试许久没用的GoPro,随口回答: “大部分不用,就是打光灯到时候可以帮我举一下。” 祁宁看了一眼她说的东西,又听她教了几句怎么用,便点点头,说:“好,我尽量不拖你后腿。” 姜颜林笑了笑,把东西全都收拾好放进包里,祁宁顺手就接过来背上,她也没拒绝,拿着开了机的GoPro就准备出门。 祁宁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艾伦说是在海滩那边烧烤,我们开车过去,很快就到了。” 姜颜林点点头,跟着她出了门,一路下楼,上车出发。 她从下楼开始就在沿街拍素材,这会儿正是晚霞的时间,天色很好,绯红云霞将海岸线都染了一层光,美得令人忘了呼吸。 祁宁开着车,没有开口打扰她。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车停在了海滩前的停车场,她才带着姜颜林下车,帮忙拿着东西,往那边人群聚集的地方走。 艾伦那群人早就开始嬉戏打闹了,说是烧烤,实际上没人在认真搞吃的,都是喝着酒聊着天,热闹得很。 姜颜林小心地拍着素材,控制着相机,没让他们的脸出镜,只拍了一点热闹的景象。 陆斯恩远远就看到了她们,过来招呼她们。 姜颜林把相机关了机,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过去,和一群人打了个招呼。 艾伦招呼她坐下吃烧烤,祁宁就说了一句:“她今天得忌口,我们随便吃点,你们玩就好。” 他有些意外,打趣了祁宁一句:“哇哦,第一次见你这么温柔体贴哦。” 说着,还对姜颜林眨了眨眼。 陆斯恩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敢听。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烤着烧烤,祁宁和陆斯恩在坐着闲聊,姜颜林就趁着空闲把GoPro又打开,往海岸线走了几步,拍着最后的那一点西沉的余晖。 远远的一阵引擎轰鸣响起,她抬头一看,那辆外白内红的路虎朝着沙滩开了过来,引起那群人的吆喝声。 那辆张扬的车一路开到了沙滩前,才肯停下。 接着,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道身影轻巧地跳了下来,背心长裤,黑发被海风吹得乱舞。 她转身走到后车座,一把拉开车门,将里面的东西提了下来,放到十步开外的空地上。 随后俯身靠近,拿出了什么东西。碎发散落,擦过肩头。 那群人已经开始大喊着倒数: “五!” “四!” “三!” 姜颜林侧头看了眼海岸线,璀璨的余晖已经湮灭在海风中,海面上的黑夜终于降临。 “二!” “一!” “砰”的一声巨响,绚丽的烟花窜上海面的高空,又在顷刻之间,绽放如烈阳。 姜颜林举起相机,拍下了这样一个瞬间。 那烟火之下,伫立的背影纤长。 似乎也曾回过头,瞥来遥遥相望的一眼。 第69章 疯狗咬人(深水加更) Chapter 69 第一批烟花放了好一会儿, 照亮了整片海滩,绚烂如昼。 干完苦力活的人走回来,被一群人包围着嬉笑怒骂, 吵吵闹闹地聊着天。 有人扔了一罐冰啤酒给她,被她轻巧接住, “谢了。” 几个一直在忙着弄烧烤的人搭了很长的一张桌子, 好几张折叠餐桌拼在一起,能坐下所有的人。 就着海风驱散炭火散出的烟雾, 众人坐在风吹来的方向,点亮了彩灯, 把烤完的烧烤整齐摆在餐桌上, 又拿了冰桶里的各种酒出来,威士忌,伏特加,啤酒,葡萄酒, 甚至还有二锅头, 大有一副今晚上不醉不归的架势。 “晚上风有点大,你冷了记得去车里拿外套。” 祁宁看到拍完素材回来的人,把椅子拉开,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姜颜林把相机关了机,放回包里,坐下来。 “好。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她说着,问了一句。 陆斯恩就坐在祁宁的另一边,两人都是更愿意坐下来聊天的类型, 和艾伦那群疯起来没人样儿的有着天差地别。 陆斯恩就笑了笑,说:“在聊下次看比赛的事, 对了,你刚刚在拍视频吗?” 姜颜林点点头,“打算拍一期旅行Vlog,有段时间没更新这个板块了,正好有机会。” 陆斯恩也知道她和黎匀橙都是自媒体职业,就好奇地问: “你做这方面的工作多久了?是主职工作吗?” 聚餐时能聊的话题不多,都是得互相了解,才能有点话题。 姜颜林知道他已经是在照顾自己,毕竟她对球赛不感兴趣,插不上话。 她想着,就回答了一句:“可能有个三四年了吧,一开始是做着玩的,现在算副业。” 正说着,就有一道身影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身上带着一点热气。 姜颜林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艾伦拿着刚烤好的一大串新鲜鱿鱼,在裴挽意的旁边坐下来,满脸好奇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祁宁就笑了一声,打趣了他一句:“在聊你下午把手机落在海里的事情。” “Damn,this is crazy!” 艾伦说到这事情就坐不住了,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手舞足蹈地跟他们比划当时的情况。 “……我明明就记得我把手机放在包里的,但是它居然从我裤兜里掉出来了,我心想这怎么可能呢,我就觉得一定是我眼花了。等我回了岸上找不到手机,我就知道坏了,我赶紧让他们打电话叫Mavis,毕竟你也知道,咱们这群人加起来都没她能干。” 艾伦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下午的时候如何兴师动众,把一群人叫过来陪他找手机的,好在他人虽然缺根筋,但对朋友们挺不错的,大家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在帮他找。 旁边的朋友们听到这里,已经开始笑了。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看向祁宁,问了一句:“你猜最后找到了没?” 祁宁倒是很给面子,接了一句话:“应当是找到了。” 不然艾伦能哭到明天早上去。 他可离不开手机。 裴挽意就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开了一瓶冰桶里拿出来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 坐在她旁边的艾伦铺垫了半天,终于肯揭开谜底: “……很不幸,我们最后在退潮之后找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光滑物体放在了桌上。 姜颜林看了一眼,借着那点彩灯的光,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周围的人扑哧一声发出爆笑。 艾伦丧着一张脸,唉声叹气地说:“这是我在沙滩上捡的石头,当时就揣兜里了。还想说带回家给我妈妈看看,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光滑的石头,多新鲜!” 裴挽意抿了一口威士忌,才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 “他手机落在车里了,要不是老陆踩到一脚,到明天都找不到。” 陆斯恩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但目光触及到对面的裴挽意,和身边的两个人,顿时就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神啊,救救他吧。 出这一趟门真是他今年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偏偏裴挽意还是从自己这里知道的聚会消息,破天荒地来了一次。 陆斯恩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许久。 最后终于确信,裴挽意和姜颜林一定是闹掰了。 她从坐到姜颜林的对面开始,就没有看过姜颜林一眼,更不要说是开口搭话。 而姜颜林也是一样的态度,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熟的人一样,维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从头到尾没有视线交流。 要不是陆斯恩认识她们,都要和别人一样,也以为她俩是真的不熟了。 陆斯恩又瞥了一眼身边似乎一无所知的祁宁,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坐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艾伦是个很能活跃场子的人,有他在,桌上的热闹话题就没断过。 今天来的人都是熟人,只有姜颜林是第一次见,艾伦的话题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既是一种好奇,也是想让她能早点融入大家,不要感到被冷落。 “姜,你是做模特职业的吗?还是明星?我不认识中国的明星,如果我没认出来,一定不是因为你不火。” 他好奇地问了一堆,语气还挺认真的,不像是开玩笑。 祁宁侧过头,在姜颜林耳边道:“不用理他,你就算讲了他明天也不记得。” “喂喂喂,我可听见了啊!” 明知道祁宁是故意的,艾伦还是立马上套,引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姜颜林倒是觉得他挺好玩的,一看就是开开心心长大,人缘好又阳光开朗的性格。 她就轻笑了一声,问艾伦,“你是不是在故意夸我好看啊?” 艾伦竟然被她一句话逗得有些脸红了。 “你,你确实很好看啊,大家都长了眼睛呢。” 他说完,又欲盖弥彰地拉着旁边的人,问:“Mavis,你说对吧?” 裴挽意正挑着面前的烧烤,从里面找了几串烤玉米,不客气地全部放进了自己的碗里,一串不留。 听到艾伦这句话,她才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姜颜林。 短暂的几秒安静后,裴挽意微微一笑,说: “姜小姐的确很好看,长得特别像我初恋。” 此话一出,连艾伦都忍不住“吁”了她一声。 “Mavis,你不要一喝酒就对女孩子这样,人家会误会的。” 旁边看热闹的朋友也笑着骂了一句:“她不是喝了酒才这样,她是任何时候都在散发她那该死的魅力。” 有人听到这句,也忍不住掺和进来,一块儿起哄: “还好今天我女朋友没来,不然都要被她一个人给迷住了,这么会耍帅。” 裴挽意只看着姜颜林的眼睛,反问了一句: “你们起哄什么?她又不会真的误会。” 说着,她的目光从祁宁的脸上扫过,又看向姜颜林,问:“姜小姐,你说对吗?” 姜颜林看着她,轻轻一笑。 身边的祁宁也适时地开口,温声道: “她是有点话少,但是不会开不起玩笑。” 说着,祁宁看着艾伦,笑了笑,“放心吧。” 艾伦这才比起一个大拇指,表达了对她的高度认可。 “祁宁,你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女友奴了。” 他不知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拿最新学的网络烂梗套用了一下,还凑过去问裴挽意:“是这么用的吧?” 裴挽意看了他一眼,只笑着回了一句:“少学点烂梗,会变傻的。” 陆斯恩已经快坐不下去了。 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这下也顾不得突然开口够不够自然,他直接喊了一声:“艾伦,你车上不是还有两箱子烟花吗,走,我们去放第二轮。” 艾伦立马起了身,“走走走,我们今晚上得把它放了,明天要下雨了好像。” 两人说着就离开了沙滩,往停车场那边走去。 餐桌上一下少了两个人,自然有些安静,尤其是活跃气氛的主力不在了之后。 祁宁侧过头,问姜颜林:“坐久了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可以去散散步,他们放烟花的时候正好能再拍点素材。” 姜颜林也早就吃得差不多了,她本来就不饿,坐在这里纯当观众。 于是点点头,拿着东西起了身。 祁宁转头和还在吃东西的裴挽意打了个招呼: “Mavis,你们慢慢吃,我们去逛一下。” 说完,祁宁便起了身,无声地牵起了姜颜林的左手。 姜颜林顿了顿,片刻后,还是回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牵着手漫步去了退潮后的沙滩上。 周遭的朋友看了看她们的背影,不由得小声八卦起来:“之前就听说祁宁谈了个女朋友,为了她才跟迈尔斯分开的。没想到两人谈了这么久。” 另一个人回了句:“和迈尔斯那不是网恋嘛,感觉都算不上谈了。我看祁宁很喜欢她女朋友,早上六点就开车去接人,开了两个多小时车过来的,她女朋友晕车,中午没出来吃饭,她还惦记着给人打电话叫起床。” 说着就感叹了一句:“原来祁宁这样的人,也会有恋爱脑的时候,好神奇。” 夜里的海风带着凉意,祁宁牵着姜颜林在海边走了许久,等消食了之后,才停下来,远远地看着那边的艾伦他们放烟花。 “砰”声此起彼伏,斑斓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留下转瞬即逝的明亮记忆。 姜颜林拿着相机记录下来每一段素材,直到拍到没电,才满载而归。 祁宁拿着打光灯,在她身侧照了照,忽然道:“你站在这里,先别动。” 姜颜林闻言回过头来,看着她。 祁宁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模式,对了焦之后,拍下了她的侧影。 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站在海边,背后是星空与烟火,在海面洒下光影与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看着镜头,面容那般平和,深黑色的眼眸却好似会说话,无言道尽千言。 祁宁按下屏幕上的拍照键,留下了这一刻的她。 拍完照,姜颜林走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祁老师很有天分,果然艺术是触类旁通的。” 祁宁笑了笑,将用完的打光灯关掉电源,收回了包里。 “走吧,风吹久了你又要头疼,该回去了。” 姜颜林却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那些酝酿了一路的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 祁宁顿了顿,没有回头。 “姜颜林,不要说。” 她轻声说着,反手握住了姜颜林的手掌,牵着她一路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每一步都趋近于沉默。 直到率先落败的人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 祁宁克制不住,连拥抱她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你,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姜颜林靠在她的肩上,仰着头,片刻之后才轻声回答: “你没有错,你只是不小心爱上了我。” 一个注定让你受伤害的,罪魁祸首。 姜颜林吸了吸鼻子,任由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祁宁,我爱你的那些日子,不是因为你完美,也不是因为你温柔体贴,事无巨细,为我遮风挡雨。” 她轻抚着祁宁的背脊,感受着她的颤抖。 “我爱你,就只是因为你是祁宁,是我很喜欢的人,很欣赏的人,很崇拜的人。” 姜颜林叹息一声,“所以我才下意识地,只想让你看到我的好,我很心机的,你知道吗?我在你面前展现的一切,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都是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她说着,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也一样。” 两个完美主义者的恋爱,是怎样的呢? 大概就是竭尽全力地,让对方只看到自己的美好。 发脾气不是发脾气,是变相的撒娇。 不生气也不是真的不生气,是不想伤害对方与这段感情。 所以让自己变得柔软,变得温和,变得无尽耐心,无限包容。 “我们都太喜欢对方了,所以极力避免一丝一毫的冲突,害怕会破坏这段关系,破坏在对方心里的印象。” 姜颜林看着远处的烟花,轻声道: “可这样,真的不累吗?” 祁宁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但我不知道,我还应该怎么爱你,除了尽力做到最好,我还能怎么样让你感受到,我有多爱你。” 所以不愿意犯错,更无法接受竭尽全力之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没做错过的人,到底做错了哪一步? 姜颜林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瓜,就算你做得再不好,犯的错再糟糕,我也知道你爱我。” 爱并非是由分数来计算的。 祁宁总想要每件事都做到最好,事业上,理想上,爱好上,最后也延续到了感情上。 姜颜林有很多次,都想要问问她——你该有多累? 在家人面前,在朋友们面前,在粉丝和同事们面前,你都做到了如此完美,什么时候你才能放松下来,做一做你自己。 姜颜林贴着她的体温,回应着她的不安和迷茫。 “祁宁,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人,是因为你足够好才喜欢你,没有错。” “但爱你的人,不会在意你是否每件事都做得够好。” 姜颜林想,这些话还有机会告诉她,真的是一种幸运。 “我们的分开,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更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温热一滴一滴落在了颈侧,姜颜林深吸一口气,用力抱紧了她,让她感受着这一刻的力量。 “所以从现在开始,在我的面前,不要再做那个完美的祁宁,好吗?” “让她也休息一下吧,二十七年来,她已经很辛苦了。” 拥抱着姜颜林的人,在许久之后,才轻声问: “如果看到真正的我,你会离开吗?” 姜颜林拍了拍她的背脊,温柔而坚定地说: “我不会再在你最无助的时候,丢下你不管了。” 她松开祁宁,直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抬手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水渍。 “对不起,我忘了你也是会受伤的人,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还不肯承认这一点。” 姜颜林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请相信我,只有当你不再害怕做错,我们才能平等。” 回去的路上,姜颜林的驾照终于派上了用场。 累了一天的人再开车,就是疲劳驾驶,祁宁便也没有再推辞。 但姜颜林的车技,的确让人有些意外。 “原来你真的会开车。” 姜颜林就冷笑了一声,“早就跟你说了,不相信我。真把我当什么都不会的小孩了?” 祁宁耸耸肩,“没办法,我总觉得你像是玻璃做的,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摔碎了。” 姜颜林有些无奈,几秒后,才说了句: “可能你只是希望,我在你手心里做一个玻璃。” 回到别墅后,有一些人还没回来,楼上没什么声音。 两人出了电梯,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祁宁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刷开房门后,她转头看向姜颜林,问: “真的可以做我自己吗?” 姜颜林就笑了笑,冲她点点头。 祁宁顿了顿,几秒后,她拉住姜颜林,将她抵在墙上,吻了上去。 姜颜林温顺地任由她撬开唇齿,带着点迫切一般,探入了最深处。 祁宁吻着她,几乎有些止不住那攀升的温度。 直到对面的房门忽然被打开,她才立刻停下来,下意识挡在姜颜林的身前,遮住那乱了的衣领。 “抱歉,当我没看到。” 冷淡的声音响起,祁宁瞥了她一眼,而她毫无歉意地耸耸肩,就径直走向了另一头的电梯。 直到那长靴的声音远去,彻底消失,祁宁才直起身来。 她理了理姜颜林的衣领和碎发,低声道: “早点睡觉,晚安。” 姜颜林有些意外她的克制。 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晚安。” 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刷开房门,进了房间。 将设备的包放下后,姜颜林才卸了力气,有些疲惫地进了浴室放热水。 她站在花洒下冲了个澡,洗漱完之后,看着镜子有些出神。 ——祁宁的状态,比预想中还要严重一些。 她有多了解姜颜林,姜颜林就有多了解她。 数次被当面挑衅,忍着没有露出情绪,是她的本能。 但在私底下,在姜颜林的面前,她也要装下去。 姜颜林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开始担心她究竟到了哪一个阶段,又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最激烈的手段,已经在酒店的那个晚上用过了。 姜颜林那时候就笃定了,骄傲如祁宁,绝不会接受自己用这样的方式侮辱她,侮辱两个人的曾经。 那之后就算祁宁恨她一辈子,再也不想看到她,姜颜林也是愿意接受这个代价的。 只要真的能快刀斩乱麻。 但最糟糕的结果就是,祁宁选择了原谅那件事,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可姜颜林却不认为,她真的翻篇了。 之后的每一步,都称得上是步步为营,以“不达目的绝不停手”的气势,卷土重来。 祁宁把一整颗心都掏了出来,踩着姜颜林最不忍心的一桩桩一件件,便足以证明,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所以姜颜林从那一刻起就彻底明白,现在的祁宁,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祁宁。 两人之间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再也不可能用强硬的手段真正切断。 姜颜林做不到,再去往死里伤害她。 这样一个不懂得宣泄情绪的人,再承受更多的伤害,就只会让她的状态愈发糟糕。 打开一个结,有两种办法。 那就是剪开,或者将那千丝万缕,一根一根地解开。 最直接粗暴的第一种,姜颜林已经尝试失败。 便只能心甘情愿地,付诸所有耐心。 走出浴室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有一通来电。 姜颜林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那串号码,不由得顿了顿。 许久之后,她还是接了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 那道冷淡的声音传过来:“开门。” 姜颜林有些气笑了,直接就想挂电话。 裴挽意却好整以暇地开口道: “要我直接敲门吗?” 一分钟后,姜颜林冷着脸打开了房门。 门外一片漆黑,深夜一点,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狗把走廊的灯给关了。 姜颜林走出来扫了一圈,却听到自己身后的房门轻轻关上了。 她摸了摸身上,房卡和手机都没拿。 姜颜林转回身就要去推房门,黑暗中的一只手却将她从后面勒住,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巨大的力量将她拖到了对面的角落里。 下一秒,身上的睡衣被扯断,姜颜林用力挣扎起来,抬腿就踢过去,却被人轻易躲闪开。 一道毫无情绪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 “小声点,你是要所有人都听到你被我操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打狗不需要看日子 Chapter 71 大脑的缺氧到达临界点之前, 扼住裴挽意的那双手终于松了力气。 身体本能地追逐氧气,她仰躺在床上,张着唇喘息着, 因窒息而通红的脸上青筋凸显,随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而喷张紧缩。 姜颜林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逼迫她看向自己。 “很爽是吗?” 另一只手一把扯开了裴挽意的衣领, 将那件干净的白衬衫拉扯开,露出一片光滑白皙, 微微隆起的起伏被她掐住,用了十足的力道。 裴挽意只挑了挑眉,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喘着气笑了几声。 “……这么久没操过,当然很爽。” 姜颜林一言不发地拽下了她的裤子,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往下,再一次扼住那淤痕未消的脖颈,几乎同时用了力气。 窒息与肿胀的刺入一并传达到大脑, 让仰躺着的人也不由得紧绷了一瞬。 “抱歉, 几天没剪了。” 姜颜林说着,脸上却毫无歉意。 她身上还沾着凌乱的血迹,汗水打湿黑发,睡裙破破烂烂挂在身上,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沉静得像深潭,不泄露一丝光亮。 裴挽意抬手抚住了她掐着自己的手,温柔地摩挲,另一只手探过去, 在她毫无动容的注视下,又一次攻占领地, 毫不留情地榨取。 姜颜林跨坐在她身上,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一只手的动作片刻也没停过,无视了她的所有挑衅和侵占。 右手上的纱布几乎要在快速的动作里被蹭落,姜颜林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窒息的快感又染红了她的脸,瞳孔微张,呼吸从嘴里散出,又戛然而止般,张着嘴陷入真空。 裴挽意的那只手却同样没停过,将遭受的一切又都尽数返还。 姜颜林冷不丁加重了力道,放大了她的折磨。 裴挽意一把握住了她扼着自己的手,汗水落下来,打湿了碎发,那雪白的下颌在不断吸气的过程里微微颤抖,却偏要不甘示弱一般,迎合着她的动作。 那双眼睛看着姜颜林,却像是在极致的折磨中,带着一点笑意。 姜颜林便一下子松开了她的脖子,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我允许你自己动了吗?”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连口吻也冷漠到没有起伏。 裴挽意被扇得侧过了头,碎发遮着脸,低低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又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姜颜林的眼睛。 下一秒,那只裙摆下的手带来了更猛烈的反击。 姜颜林有些体力不支地趴在她的身上,却神色冷淡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每一次被反击,就更恶劣地报复。 汗水一滴滴打在裴挽意的脸上,唇上,被她伸出舌头舔了舔。 急促的水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攀升的体温,交融的汗液,打湿而粘在身上的黑发,成了整个房间里唯一可见的灼热景象。 裴挽意抬起眼,看着她那张终于有所动容的脸,仰头吻了上去。 牙齿碰撞,唇舌侵占,唾液与血迹交叠在味蕾,那些奋力相抗和博弈持续不间断,让两具紧绷的体温僵持着,陷入了漫长的较量。 “啪”的一声,又一巴掌甩过来。 裴挽意却不痛不痒地继续把玩着那柔软,肆意揉捏,用力到留下红痕。 玩到兴起,甚至还贴心地送上自己,让她能发泄得更彻底。 再一抬头,看着她那强忍着情绪的面容,便轻笑了一声,问: “姜颜林,你想我了吗?” 那纯黑的眸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半个字也不想跟她费口舌。 裴挽意一手把玩着她,一手挖出那些软滑的温热,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说:“这张嘴可是诚实地在想我呢。” 在又一巴掌要扇过来之前,裴挽意扬起下巴,在她唇上吻了吻。 “姜颜林,我想你了。” 姜颜林动作一顿,下一秒,又继续一言不发地继续着,神情淡漠。 裴挽意抽出手来,抱住了她的腰,就只是搂着,难得安分。 看着不肯说话的人,裴挽意缓慢地迎合她的动作,一次又一次,任由呼吸从喉咙里泄露。 在这些情动里,她还偏要一句句在姜颜林的唇边问: “真的不想我吗?我可是每天都在想。” 那迎合的频率愈发难耐,起起落落,混在了她的暧昧呼吸与话音里。 “——每天都想着,要怎么操、死、你。” 裴挽意话音未落,便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坐在她身上的人收回手,将那些带着点血丝的水光伸入了她的嘴里。 那力道不断搅动着,迫使她停了那些挑衅。 姜颜林看着她,冷冷地道:“给我闭嘴。舔干净。” 竭力而混乱的拉锯从深夜开始,持续到快要天亮。 姜颜林始终不可能在体力上打赢,当她竭力的一瞬间,便也不意外会遭受剧烈的反扑。 裴挽意像是要把过去几天浪费掉的时间都讨回来一样,在这最后一天肆意妄为,逼着姜颜林把所有恶劣的过火的,都亲自体验了一遍。 “愿赌服输”这四个字,到最后已经快成了姜颜林的催命符。 整个房间都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床上,地毯上,窗边的榻榻米,甚至浴室和马桶上,裴挽意用实际行动让姜颜林深刻知道了——跟狗东西随意打赌,会是什么下场。 最后她精疲力竭地靠在浴缸里,热水冲泡着疲惫的身体,几乎就要这么睡过去。 裴挽意的服务精神总算上线,将她的身体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最后替她吹干头发,擦干身体,放到换了床单的床上。 姜颜林累得睁不开眼,却又被她抱进怀里,一个吻探入进来,细吻,试探,不知疲倦一般。 姜颜林借着换气,撇开头,低声道:“我要睡觉。” 裴挽意抚着她的脸,目光停留了片刻,又将那个问题问了一遍: “那你告诉我,你想我了吗?” 姜颜林困得眼皮都已经睁不开,有气无力地问:“要我说什么你才让我睡觉。” 裴挽意就弯了弯唇角,“说你想我了。” 闭着眼的人躺在她的怀里,片刻后,轻声道: “我想你了。” 裴挽意看着她的脸,几秒之后,便毫无道德地违背自己刚说出口的话,再一次吻了她。 没有力气再折腾的人,这一刻乖顺得不可思议。 所有的尖刺和张牙舞爪都被收起,温顺地被自己撬开唇齿,承受着长驱直入的舌尖和深吻。 裴挽意吻着她,这一分这一秒,所有的冲动就只是,想吻她。 而她被动接纳着自己的模样,在这一刻,乖得像是—— 在祁宁面前一样。 第72章 狗想要,狗得到(深水加更) Chapter 72 起初答应来这一趟时, 裴挽意并没有想过祁宁也会来。 但就算知道,她也不怎么在意。 迈尔斯已经离开中国,出海去了, 费欧娜那群人也很少再和艾伦这边的人玩,毕竟逐渐分成了两三个圈子, 鲜少再有交际。 裴挽意虽然很看不上祁宁那清高的劲儿——这么清高怎么还精神出轨呢? 但多少是点头之交, 聚会上碰到了也能随口聊两句的关系,不至于碰到面还能影响心情和胃口。 更何况, 这几天裴挽意无聊得快发霉了,索性就预支了几天年假的时间, 开车出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凑着凑着, 自己变成了热闹。 “你和姜颜林,最近还好吗?” 老陆的这条消息发来时,裴挽意还在海边的唯一一家大超市里买食材,另外两个人只知道去拿酒,活像是喝酒就能不饿死一样, 得靠她一个人在生鲜区拿食材, 装了满满一车。 手里没空,自然没办法回消息,而且裴挽意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挺莫名其妙的。 ——她和姜颜林还好吗? 那可好着呢。 等她在外面开开心心玩个几天,那女人就知道没她在是个什么滋味了。 饭没人做,碗没人洗,衣服没人晾也没人收,连爱都没人和她做——哦,这倒未必。 裴挽意嗤笑一声, 明知道那女人现在忙着约会情人,却也半点不着急。 不是裴挽意自大, 而是姜颜林这样的女人,根本没几个人能入她的眼。就算入得了她的眼,也吃不消这能把人榨干的魅魔体质。 裴挽意从来没做过三小时以上的爱。 真的快给她做死了。 偏偏姜颜林还要甩锅在裴挽意的头上,绝口不承认她自己是什么模样,叫得那么好听,水又那么多,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人,点了火还装无辜,嘴上不肯要,强迫她吃的时候不仅全给你吃下去了,还险些满足不了她。 死鸭子嘴硬的魅魔,可怕得很。 裴挽意就不信了,除了自己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谁还能完美符合她的需求。 ——要是真有这么好找,她们两个挑食的人也不会搞在一起了。 但裴挽意同时也没有真的那么自大到,看不出来姜颜林的反常。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才一个多月,可这一个月里几乎是天天见,天天做,里里外外都互相摸透了。 两人哪怕默契地不干涉对方的私事,也在这个朝夕相处的过程里累积了相当多的了解。 裴挽意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情人”多半是姜颜林以前的情债,因为她从没见过那样失魂落魄的姜颜林。 近一个月姜颜林的生活里都没出现过别的女人的痕迹,家里也干干净净,只有一个人居住的物品。所以裴挽意不难推测出,对方要么是她的旧情人,要么就是正儿八经的前任。 想到这一点,裴挽意就更不在意了。 ——都前任了,都“旧的”了。 喜新厌旧,才是人的本性。 裴挽意不觉得姜颜林是个在这方面拎不清的人,尤其是她自己都说了“分手当天就删干净”,做得可比自己狠得多,也干净利落太多。 裴挽意当然不喜欢自己好好在这边吃着饭呢,来个莫名其妙的外人分一杯羹,搞不好还会把自己的桌子掀了,以后都没得吃。 但她一方面知道对方不足为惧,一方面也清楚自己现在吃的是什么性质的饭——从一开始,就不是长期饭票。 所以要借题发挥,都还为时尚早。 只是想归这么想,做却不能这么做。 裴挽意不喜欢假装自己是个傻子,毕竟装久了可能真的会变傻。 姜颜林那死女人,装都不装的,穿着别人的衣服就回来了,当她瞎了吗? 都这样了还不顺势发发脾气,还真就不是她裴挽意的作风。 从很多年以前,裴挽意就闹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装大方,没钱要装有钱,请不起客要打肿脸充胖子,更甚者,不爽了委屈了都要藏在心里,一副全天下就他一个最大度的可怜样。 裴挽意最烦伺候这种人,更不可能让别人觉得,她是这种人。 她不仅要让别人看出来自己不爽,还要他们一个个自己猜她哪里不爽,最好是老实点,自己滚过来赔礼道歉。 但要说心里到底有多介意,那是未必的。 裴挽意不需要别人真的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只需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想让他们知道的。 现在一口好饭还没吃爽呢,就有人要来分一杯羹了,裴挽意的确不爽。 但她也知道竞争者的优势是什么——看姜颜林那丢了魂的样子就知道了。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策。 裴挽意不知道,除了身体的这点契合以外,姜颜林到底在意自己几分。 又或者可以这么说——姜颜林到底要在意她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跟着那喷香水的女人跑路。 考试的时候,看清题干才是最重要的。 裴挽意不喜欢草率答题,她向来只打有准备的仗。 分析问题,理解问题,抓准重点,制定对策,再一击命中。 而现在问题已经一目了然,那么该怎么做就变得同样的清晰。 既然这碗饭能不能吃下去,是由姜颜林的心说了算。 那就左右她的心就好了。 裴挽意得到过很多人的心,尽管大部分时候,她会因为征服得太轻易,很快就失去新鲜感,到最后只剩一点不舍得在拉扯作祟。 但姜颜林是她见过的,最难搞的女人。 那些隐晦的沸腾的因子,从一而终地在身体里燃烧着,好久也没有熄灭。 也许裴挽意自己也明白,就算没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抢饭吃的人,她也早就觊觎已久。 单纯的欲望和本能是最次等的追求。 而裴挽意,最是那个贪心之人。 ——姜颜林到底在意自己几分? 要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老老实实在那屋子里做个安分的宠物,是行不通的。 裴挽意太知道人性的劣根性。 得不到的才最想要,在身边的就看不到。 她已经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无声无息地渗透了姜颜林的生活起居,从厨房到客厅,从浴室到卧室。衣柜里,冰箱里,橱柜里,鞋柜里,都是名为“裴挽意”的领地标记。 裴挽意耐心地将自己伪装成最温顺的那条狗,姜颜林渴了,饿了,懒了,累了,想要了,都有她在旁边呼之即来。 而第二步,自然是让这管不住自己的死女人瞬间失去这些。 ——否则又怎么会想得起来,她裴挽意的名字? 收拾好行李,开车到海边玩的时候,裴挽意甚至心情不错地哼了一路的歌,尤其喜欢那一句歌词——绝佳的时机,要成熟点。 裴挽意甚至可以预见,某人这些天会是个什么状态。 整天不出门的人,在家里看到什么都会想起她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裴挽意就忍不住笑一声。 但这样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这一天的中午。 裴挽意当时有过一瞬间的冲动,想打电话给迈尔斯,问问他知不知道那个让祁宁出轨的女人到底他妈的叫什么名字。 但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首先,裴挽意知道,迈尔斯已经出海了,有没有信号都不好说。 其次,她很清楚地记得,迈尔斯被单方面分手的时间是哪一年的哪个季节。 因为那段时间的他颓废到天天买醉,都是裴挽意骂醒他的。 非常不巧的是,裴挽意的记性很好,对数字更是过目不忘。 所以她同样记得,不久前和姜颜林玩那个对赌游戏时,自己问过的每一个问题。 ——“上一个交往对象在什么时候?” 那时候的姜颜林,其实是不怎么想回答的。 但她玩得起,又不是很玩得起。 因为在这个问题之后,她就阴了裴挽意一把,直接粗暴结束游戏。 裴挽意看破不说破,也没有再追问她任何,免得给人真惹烦了。 毕竟问这些问题的意义,根本就不在问题的本身。 但那时候的裴挽意,怎么也没把这两个时间给联想到一起过。 她一直都以为,姜颜林和埃尔的认识完全是偶然,毕竟过去这么多年来,她都没在圈子里听过姜颜林的名字。 等裴挽意打开姜颜林的某个社交账号,把她的关注列表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之后,才有些啼笑皆非。 原来答案一开始就摆在她的面前了,只是之前的她从没在意过。 等再切回聊天软件,看到陆斯恩发来的那一句——你和姜颜林,最近还好吗? 裴挽意想,这下可能不太好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半张肿了的脸,裴挽意扯了扯嘴角,有些牙疼。 “姜颜林,你下手是真的够狠的。” 坐在马桶上的人抬腿就给了她一脚,“你活该,滚不滚出去?” 裴挽意由着她踹,继续对着镜子洗漱。 “都说了你上你的厕所,我洗我的脸,有冲突吗。” 姜颜林懒得跟她扯皮,累死了,才睡了几个小时就不得不起来。 “民宿管理员什么时候来?” 再不回自己的房间,不知道要错过多少消息和电话。 姜颜林说着,从马桶上起了身,拿了纸巾擦干净,随手扔进垃圾桶。 再挤开裴挽意,在水池前洗了洗手。 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滑下来就遮住了大腿根。 姜颜林有些嫌弃地扯了扯衣摆,但还是先忍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去。 裴挽意吐出牙膏沫,站在洗手台前,随口回了句: “开车过来也要一点时间的,她到了会给我打电话。” 姜颜林看着她的侧脸,片刻之后,冷不丁问了一句: “是不是你把我的门关上的?” 裴挽意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转过身来,笑了一声,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 姜颜林抬手又想给她一巴掌了,却被她抓住手臂。 “别急,好歹让我缓几天。” 裴挽意说着,凑到她面前吻了吻她的唇。 姜颜林抬起膝盖就给了她一击,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在尝够了滋味后,才说了句:“最后一天,要死也等我爽完了再死。” 姜颜林就冷笑了一声,“你爽你的,我扇我的,有冲突吗。” 裴挽意想了想,干脆把另外半边脸伸到她面前。 “要不你扇这边,我怕到时候真好不了了。” 姜颜林懒得理她,推开她就走出浴室,去翻她挂了衣服的衣柜。 不是背心和夹克外套,就是工装裤,牛仔裤,牛仔裤,牛仔裤。 姜颜林翻得有点暴躁,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你就没有一件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吗?” 把人好好的衣服撕烂了,还赔不出来一件新的,真是百无一用,尽添麻烦。 裴挽意挠了挠鼻子,“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她每天都这么穿的,有问题吗? 姜颜林翻到最后,只能抓了一件不算太长的牛仔裤,给自己穿上。 她将衬衫衣摆折叠好,塞进裤子里,又拿了一条裴挽意的皮带来系上,最后折了折裤脚,才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 裴挽意就在旁边看着,不时点评一句:“穿搭博主的含金量就是不一样,原来还能这么穿。” 姜颜林根本不想跟她说话,从早上醒来被她又缠着折腾了两三次起,她就懒得再跟裴挽意废话一个字。 偏偏某人毫无自知之明,还要再凑过来,从背后抱住她,问: “消气了吗?” 姜颜林扎着头发,将细碎的发丝都整理好,才平静地说了句: “我没生气。” 跟非人类有什么好生气的。 裴挽意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笑了笑,说: “那你不要不理我。” 姜颜林瞥了眼镜子里那张肿得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的蠢脸,忍不住嗤笑一句:“我还第一次知道,裴大小姐恶人先告状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裴挽意听到这一句,才真的笑了一声,理所应当地反问她: “我不能表达我的不爽吗?” 姜颜林扎完头发,放下手来,放到水龙头下面洗手。 “你不爽什么?” 谁招你惹你了,不爽还要发泄到她身上,又放鸽子又冷暴力的,不觉得荒谬吗? 裴挽意搂着她的腰,看着镜子里的她,语气平静地反问: “你是喜欢装不知道,还是真的这么没心没肺?” 姜颜林动作一顿,片刻后,才垂着头,语气同样的平静。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再开口时,话音难得温和。 “姜颜林,理亏的人就不要那么多抱怨。” 她侧头吻了吻姜颜林的颈侧,感受着那寸肌肤的轻颤,才直起身来。 姜颜林被她拉着转过身来,后腰抵在洗手台前。 裴挽意抚了抚她的脸,轻笑着对她说: “不要想着过了今天十二点,我就会放过你。” 姜颜林抬起眼,毫无情绪地看着她。 裴挽意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这样的表情对自己毫无震慑力,反而具有别的难言的作用。 但再一次开口时,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 “就算没了赌约,昨晚上的事情,我也敢再做一次。” 民宿管理员的电话打来时,已经快上午十点。 姜颜林再三确认自己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之后,才拧开房门。 走廊上没有人,这群人都睡得晚,估计没几个起来了。 姜颜林放轻动作,在裴挽意饶有兴致的注视下,无声地走出了房间,随后关上房门。 她刚要下楼去接民宿的管理员,斜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来,让她整个人一顿。 “你站在走廊上做什么?” 祁宁穿着简单的休闲服,看起来刚要出门,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开口问。 姜颜林走到她面前,指了指自己的房门,神色自若地回答: “我没带房卡出来,借了电话给民宿管理员说了,她马上就到。” 没有一个字,是假话。 祁宁闻言,皱了皱眉,“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到我房间里等吧,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上来。” 姜颜林点点头,没有拒绝。 祁宁的房间内,是大差不差的布局。 但她一向爱整洁,连床铺和桌台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看得姜颜林有些迟疑该坐哪里。 “坐床上就行。” 祁宁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给民宿管理员发了个消息问情况,看对方什么时候能到。 姜颜林坐下来,就听她问了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昨天就吃得很少。” “还好,不怎么饿。”现在她只想赶紧把门打开,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祁宁拿了两颗奶糖给她,“不饿才怪,你脸色都不太好。” 姜颜林接过来,剥了一颗塞进嘴里。 祁宁看了眼手机,管理员还没回消息,才收回视线,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很少看你穿牛仔裤。” 她说着,声音如常。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正要回答,面前的人就笑了一声:“但是挺好看的。” 祁宁伸手理了理她的衬衫衣领,将那点褶皱抹平。 随后收回手指,只留下一点将要消散的体温。 ——姜颜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摒住了呼吸。 第73章 不装了(深水加更) Chapter 73 十分钟后, 民宿管理员帮姜颜林开了门,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谢过大老远跑一趟的人之后,姜颜林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一时间找手机看消息。 等粗略翻了一遍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之后, 她回了一些比较急的消息, 那点焦虑感才稍微平复下来。 接着冒出来的,就是饥饿感。 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 还折腾了一个通宵,也没睡几个小时, 姜颜林感觉自己又困又累又饿, 一时间反而不知道到底应该先解决哪个。 正想着,房门就被敲了敲。 “是我。”祁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姜颜林顿了顿,几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她拿着一份外卖,食盒很精致, 是某家早餐连锁店的招牌。 “这里还有外卖?” 姜颜林有些意外。 祁宁笑了一声, “是老陆帮我带回来的,他们一早就出去海钓了,回来顺路买的。” 姜颜林接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吃?” 祁宁看了她片刻,才回答:“好。” 窗边的榻榻米正好能坐两个人,姜颜林把食盒打开,拿着筷子就开始吃早餐。 她真的饿坏了,但是又怕血糖升得太猛, 只能细嚼慢咽,一点一点地吃。 祁宁看了眼外面的海景, 说:“早上天气不错,还以为今天不会下雨了,现在一下又阴天。” 姜颜林喝了口豆浆,才说:“海边的天气变得快,看天气预测下午到晚上会降雨,暂时别出海了。” 艾伦他们早就租了一辆游艇,早上海钓,下午就想出海玩儿,还要去浅一点的地方潜水。 姜颜林自然是一个都参与不了,她一个废宅体质,看看风景已经不错了。 祁宁也只好说了句:“那估计大家今天都在别墅里呆着了,你呢,打算出去拍素材吗?” 姜颜林摇摇头,“我可能补个觉,完全没睡好。” 祁宁看了她片刻,问:“还这么认床?” 姜颜林夹起一块玉米蒸饺,没有抬头。 “做了这么多次的民宿测评,现在反而更认床了。可能有些民宿真的,脏得千奇百怪的。” 她实话实说。 祁宁听着,也喝了一口热豆浆,没有再开口说话。 ——姜颜林其实很擅长骗人。 只要她想的话。 祁宁曾经和她一起玩过不少游戏,有时候在聚会上还会和朋友们一起,玩一些勾心斗角的桌游。 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抓间谍”的游戏,很老套的规则,每个人都会看到相同的问题,然后给出自己的回答,只有间谍看到的问题不一样,要慎重给出回答,否则非常容易被抓到。 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姜颜林,在玩这个游戏时,常常都是面不改色地应对追问,三言两语就将所有人都给骗了过去。 最后大家一核对,发现每次间谍赢的时候,都是她。 但外人也许不知道,祁宁却更了解姜颜林。 她是个在生活里极其不喜欢说谎的人,非必要情况下,她只会尽量说真话,哪怕省略了很多。 “这世上总有人比你聪明,习惯撒谎的话,遇上聪明的人就会自取其辱,多难堪。” 那时候她这么说着,还轻笑了一声,道:“更何况,靠说谎才能达成目的的话,活得未免也太可怜了。” 但人活在世上,总有一些时候,是不想说真话的。 姜颜林也不例外。 所以祁宁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她面对不想正面回答的问题时,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昨天晚上,在海边的时候,祁宁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大概是既希望她主动说出来,又不希望她真的说出来。 祁宁知道,如果姜颜林真的想要装的话,她可以装得严丝合缝,没有破绽。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对裴挽意是那样的态度。 ——在社交场合向来从容自如的人,哪里会刻意无视一个“经常见到”的熟人呢。 更何况,裴挽意看姜颜林的眼神,祁宁再熟悉不过。 ——那是一种,最为露骨的兴味。 韩叙也曾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姜颜林,哪怕他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再往前,还有一些连名字都记不得的人,纷纷扰扰,从姜颜林的世界路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祁宁一直是不在意的,她知道姜颜林对那些生性贪婪的人有着怎样的吸引力,却从不会因此而产生动摇。 因为姜颜林从来对他们不假辞色,她只在自己面前柔软,温柔,露出层层内里,被自己完全拥有。 她只会是自己的,只会将那一面展露给自己。 原本,祁宁是这么认为的。 祁宁从来就没有信过,姜颜林应付自己的那一句“有喜欢的人”了。 但凡她真的有,就不会提出那么荒谬的“偿还”方式,甚至那样赤身地站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索取。 可那些痕迹,也是真实存在的,在最脆弱的肌肤上,留下了那么多,那么红。 祁宁让自己不要在意。 姜颜林的心,从不轻易向任何人打开。 她只是利用一些人满足她的需求,无论是养鱼时的隔岸观火,还是人之常情的生理需求。 所以祁宁一直努力做到了,不去在意。 因为她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姜颜林的那颗心。 吃过早饭后,姜颜林总算好受了一点。 祁宁帮她收拾了空盒子,带出去扔掉,姜颜林就简单洗漱了一下,把那穿着不舒服的牛仔裤换下来,和衬衫一起放到一旁,穿着自己的一条纯棉裙子准备躺床。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姜颜林拉开门,祁宁扔完垃圾回来,站在门口。 那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随后道:“你要睡觉了吗?” 姜颜林点点头,“困了。” 祁宁伸手抚了抚她的碎发,笑着道:“那我陪你。” 姜颜林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点点头,让她进了房间。 屋内已经关了灯,姜颜林掀开被子躺下,身边压下一道身影,靠着她侧躺着。 一只手轻轻将她揽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肩。 “睡吧,再认床也要好好休息。” 姜颜林靠在她的怀里,却睁着眼许久,一时间没了睡意。 短短两年,又很长的两年。 上一次靠在一起入睡,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姜颜林想着,忽然开口道: “不生我的气吗?” 抱着她的人顿了顿,下一秒,却收拢了手臂,将她抱得更近一些。 “为什么要生气?你从一开始就没瞒过我。” 除了“喜欢”这两个字眼,祁宁无法认同以外,其他的一切,她都心知肚明。 姜颜林回抱住她的腰,低声道: “祁宁,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呢?” 很多时候,姜颜林都想不明白这件事。 她爱上祁宁,是有迹可循,可祁宁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因为哪一些原因,才对她生出了这样的爱意。 赤忱热烈,一往无前,不肯放手。 祁宁抱着她,那些翻腾已久的东西竟也慢慢沉淀下来,归为宁静。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其实迈尔斯不是我的初恋。” 她说着,轻笑了一声。 “我一直对迈尔斯感到亏欠,因为他那么喜欢我,但我始终没办法喜欢上他。只是觉得不影响自己的生活,就那么放在旁边了。” 姜颜林感受着她的气息,平缓温和。 “是在我和小优分手后,去名古屋的那一次吗?” 她问。 祁宁却道:“不,是在更早之前。” 她回忆着那一个晚上,轻声说:“在你还没和小优分手的时候,你在聚餐时喝醉了,就靠在沙发上看着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吻你。” 于是她便这么做了。 外人眼里光风霁月的祁宁,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在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亲吻了另一个同样有着伴侣的人。 姜颜林靠在她怀里,叹息一声。 “我以为那是个梦。” 醒来的时候,姜颜林惊魂不定了很久,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是对自己的朋友。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或者说,不敢去想,这是真的。 祁宁揽着她的肩,想起那些点点滴滴,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和小优分手,我大概是最开心的那个。连手里的工作都顾不上,明明只有几天时间就要正式演出了,还是订了机票来找你。但是我怕你不喜欢我,更怕你知道我对你做过什么,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点一点靠近你,让你接受我,再爱上我。” 姜颜林听完,也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有一个秘密,没告诉过你。” 她抬起头,在昏暗中看着祁宁的脸。 “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在费欧娜的聚会上。” 姜颜林看见了她清澈的眼底,那般温柔。 “我们的第一次遇见,是在你去东京巡演的那年夏天,公园里,我听你拉了一遍又一遍的小提琴。” 初见,是《风消逝于碧野》。 离别,是《始于碧野之风》。 在那漫长的年岁里,你如琴音,伴我入眠。 “姜颜林,会不会有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们,相遇的时间刚刚好,不早不晚。你还是会爱上我,而我一样,非你不可。” 睡着前,姜颜林听见她的声音,低低问着。 而姜颜林,也同样不知道答案。 房门轻轻关上,站在走廊上的人停顿许久,才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地走到斜对面,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脚步声传来,几秒后,房门打开一条缝,站在里面的人只露出半张脸,看到她时有些意外,但又不算太意外。 “有什么事吗?” 裴挽意随口问了一句,态度不冷不热。 祁宁扫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开口道: “艾伦他们说今天不出门了,晚上在别墅里开电影派对,见你一天没出来,也不在群里回消息,让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将门直接拉开,露出自己的整张脸。 “没怎么,就是半夜睡觉不小心被地板拳打脚踢了,现在不是很能见得了人。” 祁宁的视线从她肿了的半张脸上扫过,几秒之后,才笑着回了一句:“是吗,那你要小心一点啊,别再有第二次了。”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同样笑着回了句:“不用担心,我习惯了。” 第74章 宝宝你是一个麦当劳 Chapter 74 姜颜林这一觉睡了足足七个小时。 她醒来的时候都快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屋内一片漆黑,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找到点意识。 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晚上, 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看了一眼。 外面果然在下雨, 一打开窗户就能闻到带着海风的凉意, 混杂雨水扑到脸上,让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 姜颜林靠在窗边, 看了眼手机上的外卖软件。 附近的商业化做得还不错,外卖虽然少, 但该有的种类都有, 不管是餐饮还是超市,又或者生鲜杂货以及药店。 就是距离稍微远一点,配送费是平时点外卖的好几倍。 姜颜林随手点开一家还在营业的,加购了几样东西,又打开另一个分类下的店铺, 三两下就下单了一份外卖, 一起跳转结账页面。 看了一眼配送时间之后,她留言了一句:“放在一楼门口,别打电话。” 下完了单,她就去了浴室洗漱,再给自己换了身轻便舒服的衣服。 祁宁给她留了言,说大家晚上都没出去,就在三楼的影音室开电影派对,冰箱里给她留了一份晚餐, 热一热就能吃。 姜颜林回了消息,就拿上房卡出了门, 准备下楼去吃饭。 走廊里静悄悄,估计大部分人都在三楼。 路过对面的房门时,姜颜林瞥了一眼,便径直走向尽头的电梯。 二楼的厨房里也没人,她打开冰箱,找到祁宁给自己留的晚餐,是一份轻食便当,鸡胸肉和蔬菜都有,还有玉米和紫薯糙米饭团。 姜颜林把便当拿去微波炉里热了热,又给祁宁发了句消息: “紫薯饭团万岁。” 对面才看到消息,给她回了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又问了一句:“睡好了吗?” 姜颜林从冰箱里找了找喝的,发现有一瓶零糖的豆奶,是她最近爱喝的牌子,索性拿出来倒在杯子里。 她一手打开微波炉,把杯子放进去加热,一手打字回消息: “睡好了,你什么时候起的?” 祁宁就回了一句:“你睡着之后,我去和老陆他们在室内打球。” 姜颜林很羡慕他们这些早睡早起运动系,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两人闲聊着,姜颜林拿着手机坐在吧台,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晚餐。 睡觉前的那些对话没有人再提,但姜颜林能清楚感觉到,祁宁是有一些变化的。 最起码,现在她们说话的方式没那么紧绷了。 ——有变化就是好事。 吃完饭,收拾了垃圾和厨房,姜颜林就打算看看外面还在下雨没,雨停了可以去拍会儿素材。 门外的电梯忽然响了一声,有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 艾伦眼尖地看到了她,立马招呼一声:“嘿,姜,你今天感觉如何?” 姜颜林有些无奈,总感觉她给这群人留下了什么“病秧子”的印象,来了两天,两天都是在“身体不适”,实际上是在睡大觉。 “现在感觉挺好的,你们不是在看电影吗?” 她说着,也跟旁边的陆斯恩笑着打了个招呼。 陆斯恩对她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艾伦叹了口气,说:“我们已经看了两部电影了,外面还在下雨,大伙儿就说玩个游戏,我和老陆下来拿东西,姜,你也来玩吗?” 姜颜林点点头,“玩什么?” 艾伦一脸神秘地卖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去拿,你先上去吧,祁宁还在三楼呢。” 他说着,又想起来什么,问姜颜林: “对了,姜,你今天看到Mavis了吗?她住你对面,说是昨天喝太多了今天不舒服,现在还没出来过。” 一旁的陆斯恩像是突然被口水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 艾伦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哦不,你不会是淋雨了感冒了吧,快,去量体温,走走走。” 他立马拉着陆斯恩往里面走,姜颜林扫了他们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要是站在客观角度的话,姜颜林是相当佩服陆斯恩的。 但作为罪魁祸首,她只能压下这些想法,提醒自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之后要是有机会,还是跟陆斯恩好好道个歉吧,连累他这几天跟着心惊胆战了。 手机弹窗跳出来一条通知,姜颜林看了一眼,是两个外卖都到了。这边的配送员很少,基本都是一个人同时配送。 她走进电梯,下了楼,到门口去拿外卖。 东西就放在门口,一个大袋子,一个小袋子。姜颜林全部拿起来,转身上楼,按了四楼的楼层。 电梯很快到站,姜颜林走到走廊的尽头,手里全拿着东西,她索性抬脚踢了踢房门。 几秒后,里面的人打开了门,露出半张脸。 看到是她,裴挽意才挑了挑眉,问:“你这么快就有力气了?” 姜颜林懒得理她,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去。 裴挽意眼疾手快地接住,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门口的人就转身离开。 她探出头看了眼姜颜林的背影,抬高声音道:“什么意思,收买我?” 姜颜林径直走进电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抬脚一勾,关上了房门。 她将东西放到小桌上,打开台灯看了眼。 大袋子的Logo是麦当劳,小袋子上写着“送药”的字样。 裴挽意看了片刻,直到手机响了,才移开目光,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接通电话。 陆斯恩在那边问:“我刚看到消息,你点的三文鱼到了吗,那我待会儿给你拿过来。” 裴挽意单手打开麦当劳的袋子,随口道:“突然不饿了,你和艾伦吃吧。” 陆斯恩:“……” ——裴挽意,你是不是有病? 电梯一到三楼,姜颜林就听到了里面笑着聊天的声音,很是热闹。 今天下雨不能出海,这群人都憋坏了,看了两部电影也没消耗多少精力,这会儿又开始边喝酒边玩游戏,桌游都玩了几轮。 祁宁正在和一个朋友下国际象棋,抬头看到姜颜林上来,就笑了笑,问:“吃饱了吗?” 她留的份量不多,怕吃不完浪费。 姜颜林走过去,在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看她们下棋,顺便跟周围的人打了招呼。 “吃得很饱,那个玉米好甜。” 祁宁也觉得很甜,“下次不买这家了,甜掉牙。” 姜颜林笑了笑,看着她们的棋盘,发现祁宁马上就要赢了。 对面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叫莉莉丝,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白棋,不知道该走哪一步。 祁宁好整以暇地等她想好,放轻了声音和姜颜林聊天。 莉莉丝不时偷看她们一眼,最后实在忍不住好奇,问: “祁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超级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一声。 祁宁就看着她,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养了猫之后,说话的声音也很令人惊讶。” 祁宁是有一些说话不带脏字,但直击人心的本事的。 莉莉丝才不管这么多,她显然和祁宁的关系不错,直接取笑了一句: “哦,我知道了,原来姜是你的小猫咪~” 说着就发出了一些奇怪的、类似人类见到可爱猫咪时的可怕声音。 吓得周围的人都看了她几眼,“莉莉丝,你别这样,我害怕。” 莉莉丝捏了捏拳头,恐吓他们:“美少女的事情你们少管!”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斗嘴,下不下棋的事情早被忘了。 姜颜林坐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很自在,起码这群人都挺好玩的。 正说着,艾伦和陆斯恩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艾伦手里是桌游卡牌,陆斯恩却拿着一个黑色的食盒,往桌上一放,引得莉莉丝都有些侧目。 “你请客吃三文鱼?” 陆斯恩就笑了一声,虽然那笑意有些微妙。 “是Mavis那家伙,点了又说不饿了,让你们吃。” 莉莉丝立刻吹了声口哨,“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群人瓜分着三文鱼,莉莉丝问祁宁和姜颜林:“不来点?” 姜颜林摇摇头,“刚吃过,谢谢。” 祁宁也温声说:“我晚上吃得少。” 那边的艾伦已经在分卡牌,打算等他们吃完了就开始玩新的游戏。 陆斯恩在旁边,帮他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虽然都是常玩的游戏,但总有人不记得规则。 “这套牌是Never have I ever的升级版,不需要自己出题,根据被分到的这十张牌来轮流出题。” 姜颜林挑了挑眉,居然是要玩这个。 这下看得出来这群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好了,连这个都敢玩。 Never have I ever又叫“我从来没有做过”,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参与者轮流出题,例如“有没有在公众场合发过酒疯”,做过的人就得受惩罚——不包括出题者在内。 惩罚通常是被罚一杯酒,或者看制定规则的人能想出什么新的花样。 但比起受惩罚,这个游戏的精髓其实是“自爆”。 大部分情况下,一场游戏玩下来,每个参与者都会被扒下一层底裤,堪称史诗级的社死。 所以这游戏,得关系好的人玩才不会太尴尬。 莉莉丝听到要玩这个,立马就不想下棋了,跳起来起哄。 “好好好!总算是有好玩的了,你们今天都别怂啊,谁怂谁负责明天洗碗倒垃圾。” 姜颜林看了眼祁宁,小声问:“你想玩吗?” 一般情况下,祁宁是不太感冒这些游戏的,包括真心话大冒险。 毕竟她一直保持着社交的舒适距离,很少让别人知道她的私事。 更别说是这样的自爆游戏。 祁宁想了想,正要回答,就听到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 “这么热闹,在玩什么呢?” 她顿了顿,侧头看过去。 消失了一天的人穿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长发散着,素面朝天地走了进来。 艾伦看到她,顿时惊呼了一声:“God damn! What happened to your face?”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一个个比他还惊讶。 裴挽意却神色如常地往沙发上一坐,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个吗?被一只很毒很凶的蜜蜂蛰了,过几天就好了。” 姜颜林收回视线,全当没听见。 祁宁看了裴挽意片刻,才温和地问: “那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看起来很严重,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裴挽意扯着唇角,笑了笑,说: “没事,刚刚上过药了。” 第75章 刺激战场(深水加更) Chapter 75 一群人关心了一下裴挽意脸上的伤, 反复确认她不需要去医院,已经上过药之后,艾伦才放心下来。 “你这个人真是的, 不早点说,我和老陆早上海钓就能顺便给你带药回来了, 还自己买。” 裴挽意单手撑着下巴, 顿时笑了一声,“我有魔法, 在家坐着就会有仙女教母给我送药的,哪用得着你呢。” 艾伦见她还有心思满嘴跑火车, 多半是真的没什么事了。 “那你吃过东西了吗?刚点的三文鱼怎么不吃?” 裴挽意故作遗憾地说了句:“点了才想起来要忌口, 没事,吃了点别的。” 姜颜林扫了眼她手上戴着的一只黑色手套,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陆斯恩也适时地开口:“好了,她没事那就别操心了,她可是我们这群人身体素质最好的, 你们还不知道吗?” 他说着, 看向裴挽意,问:“我们正说要玩Never have I ever,来吗?” 裴挽意挑了挑眉,“玩这么大?那这下不得不玩了。” 陆斯恩真想给她一个白眼,但努力忍住了,随机从卡牌里抽了十张给她,又跟她说了一下新规则。 “惩罚怎么算?”裴挽意更关心这个。 陆斯恩看向艾伦,毕竟这事儿他不擅长。 艾伦就嘿嘿一笑, 拿起一本红色的便签贴,很小的长条型状, 用作笔记记录的便签。 “每一道题,输了的人就给自己贴一张,一轮结束之后,被贴得最多的人接受惩罚。十张卡牌里可以弃牌四次,实在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弃牌。” 艾伦一说完,大家都觉得更刺激了。 “很合理,这下只需要投出一个倒霉蛋就好了。” 莉莉丝更关心真正的惩罚,连忙问:“那惩罚到底是什么,你快说你快说,急死我了。” 艾伦就又哼哼笑了几声,搞得所有人都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掏出另一盒卡牌,那是个粉色包装的桌游卡牌,在场不少人都见过,顿时骂了一句脏话:“You fucking kidding me bro.” 陆斯恩没见过这个,问:“什么东西这么可怕?” 只有莉莉丝十分兴奋,回答了一句:“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 “就这个?”陆斯恩觉得很小儿科。 直到旁边的人跟他小声说了一句,他才瞪大眼睛,看着艾伦,“你要玩死谁啊?” 艾伦才不管这些,直接抬高声音,喊了一句: “现在我数三二一,不弃权的人都得玩啊!” 他环视一圈,发现没人认怂,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于是一秒钟数完了三个数,就宣布开始。 姜颜林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祁宁。 她却反过来安慰了一句:“没事,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今天难得能聚在一起。” 再加上这群人的人品她很有数,倒是不介意偶尔热闹一下。 毕竟大部分时候,祁宁都是一个在社交场合里较为合群的人。 见她这么说,姜颜林就也放下心来,接过了艾伦发来的卡牌。 一个人十张牌,在场有八个人,需要一个裁判来计数,所以其实是七十道题,如果算上弃牌,也就最少四十二道题。 这么多题,一轮玩下来估计就差不多耗完他们的精力了,可以直接回去睡觉。 艾伦显然是想玩的,陆斯恩就替他做了裁判,站在桌前最中间的位置上看着所有人。 大家都围着桌子坐成一圈,他看了看,莉莉丝是最右边的人,就点了点她,说:“那从莉莉丝开始,顺时针一圈的顺序吧。” 莉莉丝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立刻翻开一张自己的卡牌。 看到上面的题,她顿时吹了声口哨,大声提问: “有没有和同性上过床!” “What the fuck……” 谁也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个级别的问题,有人立刻提出质疑: “莉莉丝,你最好是真的在看牌面。” 莉莉丝根本没在怕的,直接把卡面举起来,给他们所有人看了一圈。 这下谁还想不明白问题所在,都瞪了一眼买这些卡牌的艾伦。 他耸耸肩,“我给过你们机会弃权了。” 艾伦说着,第一个拿起红色的便签贴在手上,一脸的坦坦荡荡。 “真是怕了你了。” 其他人说着,也纷纷拿起便签,撕下来给自己贴上。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贴了一张到手上,身边的祁宁也没什么反应,和她一样贴在了手背。 坐在对面的裴挽意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只有一个幸免遇难啊。” 那个人就是莉莉丝,她故作羞涩地说了句:“毕竟人家还小,这种事情还是太早了。” 说完就被旁边的朋友拆台:“放屁,你十七岁的时候就跟学姐谈恋爱了,人家嫌你幼稚,你才没吃到。” “喂!”莉莉丝被拆台,气得现了原形。 陆斯恩坐在裁判席,心下一阵庆幸。 还好还好,他选择当裁判简直就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下一个,艾伦。” 陆斯恩也怕他们玩太晚了,赶紧开口控场。 艾伦早就抽了一张卡牌出来,笑眯眯地提问: “有没有存初恋的联系方式?” 这道题相比前面那道,威力显然不在一个量级,很多人都耸耸肩,没什么反应。 祁宁看了眼姜颜林,笑了笑,直接拿起了红色便签,撕下了第二个。 姜颜林当然不是玩不起的那种人,神色如常地给自己贴上了第二个红色便签。 陆斯恩站在桌前,能把所有人的动静看清楚,顿时笑了笑,说: “很好,有三位同志和大家拉开了距离。” 莉莉丝不是很高兴,“怎么回事?难道我今晚上就要无缘惩罚了吗?” 旁边的艾伦就劝了一句:“你不要急,说不定待会儿全是你输。” 莉莉丝很被安慰到,“谢谢你。” 周围的人都不是很想跟他俩说话,直接翻了个白眼。 陆斯恩看了看莉莉丝旁边的人,片刻后,才说: “小姜,到你了。” 姜颜林抽了一张卡出来,看了看上面的问题。 她顿了顿,开口道:“有没有和非交往关系的人,上过床。” 这下连艾伦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什么运气。” 一下子,桌上的人怨声载道,姜颜林撕下第三个红色便签,给自己贴上。 一道视线从对面看过来,姜颜林面不改色地看回去。 裴挽意就弯了弯唇角,当着她的面,给自己贴上了新的红色便签。 “到我了吗?” 坐在姜颜林旁边的人开口问。 陆斯恩清了清嗓子,“对,到你了。” 祁宁就从自己的卡牌里抽了一张,看了眼牌面。 她似乎笑了一声,举起卡牌,语气温和地开口: “有没有被女人扇过巴掌?” 话音一落,有人发出一声尖叫:“艾伦,你到底买的什么卡牌!” 莉莉丝顿时哈哈大笑,手指往桌上一指,“你,你,还有你,统统给我贴上!” 他们之前玩过更傻缺的游戏,输了的人就是要被扇巴掌,莉莉丝一个人赢了他们所有人,每个人都挨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成为了众矢之的的艾伦也笑得直不起腰,等他目光一瞥,看到还有个人也贴上了,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Mavis,你的脸真是多灾多难啊,不是被蜜蜂蛰,就是被女人扇巴掌。”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正在贴便签的裴挽意,她倒是心态良好,还抬头对他们笑了笑,说:“我就喜欢性格烈的,有什么问题?” 说着,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了对面的姜颜林。 又神色如常地收回了视线。 祁宁之后,就是对面一排的人。 她放下卡牌,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朋友。 陆斯恩连忙道:“到你了。” 那人举起卡牌看了眼,立刻说:“弃牌,下一个。” 艾伦“吁”了他一声,他全当没听见,死也不肯说卡牌上是什么问题。 下一个就到了裴挽意,她也没提前看过牌,随手从里面拿了一张,翻过来看了一眼。 一秒后,裴挽意轻笑了一声,几乎掩不住那笑意。 她目光扫过对面的两个人,举起卡牌,漫不经心地开口: “有没有和在场的某个人,上过床。” 第76章 史上最地狱的修罗场(深水加更) Chapter 76 裴挽意的话音一落, 祁宁便抬起眼,没什么情绪地瞥向她。 艾伦还在旁边哈哈大笑,“这种题也能被你抽出来?!好好好, 你们这群人,今天都得给我现原形。” 莉莉丝极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觉得这里有人会吃窝边草的?” 对面的两个朋友都做出要吐的表情, “艾伦算我求你了,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刚吃的三文鱼要吐出来了。” 他们玩在一起这么多年,要有什么早有了, 能玩到现在还没分崩离析, 主要就是因为没人搞内部消化那一套。 搞过小团体的人都知道,一旦这个团体里有人开始互相谈恋爱了,那就离彻底闹掰不远了。 不是情侣吵架要你站队,就是情侣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其他朋友被夹在中间, 谁也不好得罪, 只能逐渐不再聚到一块儿。 那场面,经历过的人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在场的人虽然大多荤素不忌,但什么是好朋友,什么是能吃的肉,还是很能拎得清的。 所以大家都毫无疑问地看向了在场的唯一一对情侣。 ——那是自带家属,不算小团体内部消化。 姜颜林扫了眼出题的裴挽意,面不改色地撕下一个新的红色便签,贴在了手背上。 裴挽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目光瞥了一眼她旁边的祁宁——往日里向来温和的人,现在可算是不装了, 一双眼睛毫无情绪地看着自己。 裴挽意的手指把玩着面前的红色便签,缓慢而有节奏地转动着,似乎只是一种消遣。 祁宁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撕下一张红色便签,贴到了自己的手上。 艾伦看了看她们两人,挤眉弄眼地笑着,他就说这两个人还在谈吧,老陆还不听他的。 姜颜林贴完标签,视线的余光便停在了对面的人——的手指上。 裴挽意好像玩上了瘾一样,将那小小的便签本越转越快,发出一点细小的声响。 祁宁抿了抿唇,目光从她的手指上扫过。 直到那便签本不小心掉在了桌上,引来周围的人侧目。 裴挽意才状似不经意地,伸手去捡那本便签本。 她目光上扬,瞥向对面的姜颜林,手指已经捻起了一张薄薄的红色便签,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撕下来。 姜颜林对上了她的视线,眉毛轻轻一个上挑,纯黑的眼眸里,波澜无惊。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冲她轻轻一个眨眼,手指夹住整本便签本,放回了面前。 站在桌前看完了整场交锋的陆斯恩,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裴挽意放下那本便签本,他才连忙开口:“下一个。” 生怕那不怕死的人突然就想不开,到时候谁都别玩了。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跟着松了口气。 ——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但是不敢说话。 除了粗神经的艾伦,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 好在下一道题已经报了出来,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姜颜林收回视线,放在桌下的手稍微放松下来。 身旁的人伸手过来,不言不语地握住了她的手掌。 “伤口好得怎么样了?” 祁宁摩挲着她手背上的创口贴。 昨天贴上的纱布,早在今天上午就不见了踪影。 姜颜林侧头看着她,轻声回答:“今天比昨天好很多,再涂几次药应该就可以了。” 祁宁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掌却没有再松开。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安抚性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后面的问题越来越离谱,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弃牌了四次。 参与游戏的人几乎分成了三个梯队,“遥遥领先”的是艾伦和裴挽意,“垫底”的是莉莉丝和祁宁,其余人在中间的位置,不上不下。 这给莉莉丝玩得有些自闭了,“什么情况,怎么你们所有人的人生都这么丰富多彩啊?” 说着她看向裴挽意和艾伦,“尤其是你们两个?这世界上还有你们没做过的奇葩事吗?” 艾伦哈哈笑了几声,他今晚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喝了不少酒,异常的亢奋。 “谁让你年纪最小呢,有些事情你还不能体验。” 莉莉丝愤愤不平,“我怀疑有黑幕,我要投诉!” 陆斯恩作为裁判,直接无视了她的投诉。 他有点玩困了,到后面根本就是加速赛程,飞快地走流程。 于是赛事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到最后几乎已经变成了艾伦和裴挽意的一对一PK,就看今晚上谁会死得最惨。 两人数了数手上的红色便签,两只手背都早已贴不下了,不得不贴在旁边的桌沿上,等数完之后发现,艾伦险胜一局,比裴挽意少一个红色便签。 此时裴挽意和最后一个人的面前都还剩下一张卡牌,弃牌的机会早已透支完了,现在只要答完这两道题,就能真正地决出胜负,选出那个“倒霉蛋”了。 在周围人犯困但依然热切的注视下,裴挽意随意地拿起了面前的卡牌,看了看上面的问题。 运气不错。 她笑着念出了上面的问题:“有没有和男性上过床。” 艾伦怪叫一声:“怎么还有这种题啊!这不就跟刚才的题重复了吗?” 在场的人都冷笑一声,毫无怜悯地看着他——什么叫“自食恶果”。 艾伦叹了口气,给自己贴上了又一个红色便签。 这下,他和裴挽意平局了。 只剩下最后一道题,坐在裴挽意旁边的人一时间都有点紧张了,胜负就在自己面前的这张卡牌上。 他咽了咽口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动作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卡牌。 看到上面的问题后,他都愣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 莉莉丝急得不行,“难道还有比刚刚的牌更离谱的吗?” 那她可就不困了啊。 拿着卡牌的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把卡面翻过来,给他们都看了一眼。 “不,这道题清纯得简直像塞错了。” 大家立刻看过去,在他斜对面的莉莉丝看得最清楚,看完那行字之后差点气笑了。 “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什么鬼问题啊!” 但提问已经出现,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得作出回答,哪怕胜负已经和他们都没关系了。 众人反应不一,有对象的当然是轻轻松松就贴上了便签,保持单身的人更是无所谓,艾伦就很爽快地扔开了便签本。 他看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之后,才突然想到什么,愣愣地问: “不对啊,那我岂不是跟Mavis平局了?” 话音一落,坐在他斜对面的人就轻笑了一声。 “谁跟你平局了。”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裴挽意神色自若地摊了摊手,“我的便签用完了,借我一个。” 桌上安静了几秒,接着就爆发了一阵欢呼。 莉莉丝简直要跳起来了,“你输了!God damn,你也有今天!” 艾伦更是兴奋,瞬间从座位上起了身,“快快快,我的卡牌呢?!” 有人帮他从沙发上找到了那盒粉色的卡牌,隔了老远就扔了过来。 他们显然是难得抓到裴挽意吃瘪的时候,兴奋得一个个都不困了。 只有坐在吧台椅上的陆斯恩,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忍再看。 ——这一晚上,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艾伦火急火燎地拆开卡牌的盒子,从里面随便抓出一堆牌,十分认真地开始洗牌。 “Mavis,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 他手里洗着牌,嘴上却已经开始撂狠话了。 裴挽意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是吗?让我看看,有多好玩。” 艾伦见她还这么云淡风轻的,忍不住哼哼两声,仔仔细细地把牌洗完之后,就走到她面前,将卡牌扇形摊开。 “抽牌吧,真心话和大冒险都在里面了,看你运气咯。” 裴挽意笑了一声,抬手就要去随便抽一张。 艾伦却提前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成人版的卡牌。” 裴挽意“哦?”了一声,“说得好像我不是成年人一样。” 众人见她还这么死鸭子嘴硬,都忍不住催促艾伦,“快,让她抽牌!我就不信待会儿她还笑得出来。” 莉莉丝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拿出手机来,直接开了录像模式,准备记录下这难得一见的“好时候”。 裴挽意却面色平静,问:“可以抽了吗?” 艾伦把牌往她面前一拍,“抽!” 裴挽意扫了一眼,粉色桃心的背面彰显着危险的暧昧,似乎每一张牌都是个巨大的“惊喜”。 她却不甚在意,修长指尖随意一点,就停在了一张牌上。 “翻开吧。” 直接连看题的机会都给了艾伦。 他立刻抽出那张牌,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下一秒,艾伦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莉莉丝急死了,“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你别笑了我操!” 急得她一个华裔都开始说国骂了。 艾伦也没再卖关子,直接把卡面一翻,念出了上面的大冒险指令。 “给你上一个打过炮的人,发一句Dirty talk。仅限语音。”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尖叫了一声。 莉莉丝火速开始起哄,把摄像头对准了裴挽意,要她立刻拿出手机来发语音。 裴挽意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便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来,解锁了屏幕。 见她真的能从好友列表里找到人,周围的人更是“吁”了她一声,直呼她有情况。 在周遭的人灼热的视线下,裴挽意找到了那个对话框,直接点了进去。 莉莉丝眼尖地瞥了眼她的屏幕,看见了对面的人的昵称那一栏,是个emoji符号,紫色的小恶魔,但却是生气的表情。 这备注哪里看得出来是谁! 莉莉丝心下遗憾,但不忘继续对着她拍视频。 裴挽意扫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目光和祁宁那冷漠的视线对上,便扬了扬嘴唇,按下了语音录制键。 姜颜林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她。 下一秒,便听见她用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慢悠悠开口道: “宝贝,你还是叫的时候,最可爱。” 裴挽意笑着说完,手指一松开,就将语音发了出去。 在众人的尖叫声的掩盖之下,姜颜林听见,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第78章 哄(深水加更) Chapter 78 水分的过度透支, 让身体在夜里异常燥热。 姜颜林第三次睁开眼时,躺在床上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轻轻掀开被子, 俯身捡起自己的裙子,套在了身上。 她站起身来, 转头将被子又掖好, 不让冷空气顺着缝隙钻进去。 侧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红棕色长卷发散落在脸上, 呼吸平缓,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温和柔软。 就像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都是荒谬的错觉一般。 到最后, 姜颜林几乎是被她逼着放出了声音,否则便得不到解脱。 ——比两年前更不加掩饰的恶劣趣味。 姜颜林拿起外套给自己披上,就拿上了手机和房卡,放轻动作打开了房门。 走廊上很安静,其他人一小时前就陆陆续续都回了房间休息——那是祁宁唯一肯放过她的时间。 姜颜林走出门来, 将房门轻轻带上, 就走向另一头的电梯门口。 夜里有些冷,她打了个哈欠,走进电梯,按了二楼。 晚上翻冰箱的时候,姜颜林还看到了一瓶酸奶,她有点饿了,但又不想吃什么麻烦的东西,索性就喝点酸奶。 但在这之前, 得补充足够的水分。 电梯在二楼停下,姜颜林走出去, 顺便看了一眼手机。 勿扰模式下,好多未读消息停留在屏幕上,弹窗一个个往上划过,姜颜林粗略扫了一遍,低着头走进了客厅。 二楼没人,只亮着过道里的壁灯,光线有些昏暗。 她走到沙发旁边的墙壁前,打算摸一摸灯的开关,就被沙发上突然动了一下的黑影吓得手抖了一下,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姜颜林眼疾手快地按下了灯的开关,这才看清从沙发上坐起来的人是谁。 “裴挽意,你是不是有病?” 连续两个晚上被吓,姜颜林也忍不住想发火了,但嗓子有些沙哑,气势也减了大半。 穿着件夹克外套的人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才看向她。 黑色长发遮住了侧脸,但那点红肿在雪白的脸上还是清晰可见。 “我还没说你吵醒我了呢,恶人先告状。” 她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开口。 姜颜林有些气笑了,捡起地上的手机,讥讽一句: “你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屋里睡觉,跑到这里睡,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裴挽意听了这句,反倒是收回了视线,没再理她。 姜颜林顿了顿,也索性不再管她,径直穿过吧台后面的过道,走到冰箱前。 她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又拿了那瓶还没被人吃掉的酸奶。 口干舌燥了一晚上,姜颜林也顾不上再把水加热,直接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 冰凉的水润了润嗓子,那点沙哑的痒才被止住,干燥的唇也好受了很多。 她放下矿泉水,拿起酸奶就要拆开,沙发上的人冷不丁就冒出来一句:“那酸奶是我买的。”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把酸奶扔回冰箱里,继续仰头喝水。 “矿泉水也是我买的。” 裴挽意的语气不咸不淡。 姜颜林就当没听到,一口气把水喝完了,才扔掉空瓶子,转身就要上楼去。 那沙发上的人又来了一句:“你还吃掉了我的乌冬面,喝了我的豆奶。” 姜颜林这下真的烦了,转身看向她,“你没完了是吗?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说着,就解锁了手机,点进裴挽意的对话框。 裴挽意坐在沙发上,听到这句,反倒是好奇地问了句: “你怎么转?” 姜颜林动作一顿,刚刚气昏头了,都忘了她们从一开始就只加过非私密性帐号的好友,最多能打语音,发消息,但没有转账功能。 “收款二维码给我。”姜颜林头也没抬地说。 裴挽意双手环抱在胸前,冷淡地回了句:“这种私密性的东西,不方便。” 姜颜林这下知道她今晚上是没完了,索性锁了屏幕,抬头看着她,“既然你不要,那我就回去睡觉了。” 她说完就走,头也没回地走到了电梯门口,按了上楼的键。 电梯本就停在这一层,门一秒就打开了,姜颜林站在门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回客厅,骂人的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 直到走近的一瞬间,逐渐清晰的视野,终于让她分辨出了那张脸上的神情。 姜颜林脚步一顿,连话音都停在了嘴里。 裴挽意垂着头,冷淡地问了句:“回来干什么?” 她半张脸红肿着,抱着胳膊的那只手摘了手套,露出狰狞的伤口,夹克里穿着件背心,脖子上的淤痕在碎发里若隐若现。 姜颜林明知道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心机和刻意——不可一世的裴大小姐,最擅长玩弄人心的手段。 但这一刻的裴挽意,脸上的那一点落寞,像下了一夜的雨,落在脸颊上的几滴凉意,若有似无,又打湿了感知。 姜颜林站在她面前,片刻之后,才上前两步,抬手将她往后一推,让那身体靠在了沙发上。 裴挽意似乎没什么防备,一时竟然被她左右了身体的重心,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颜林抬起腿,单膝跪坐在她身上,随手拂开那黑发,露出完整的红肿,嗤笑一声,“装什么可怜。”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才撇开头,冷冷回了句:“要你管。” 姜颜林将手机扔到旁边,拉开她的衣领,瞥了眼自己留下的杰作。 一圈红痕还很完整地缠绕在白皙的脖颈上,像一条别出心裁的狗链。 姜颜林满意地松开衣领,手指抚了抚她的侧脸,一路顺着往上,在头顶轻抚了一下又一下。 “为什么不在楼上好好睡觉。” 她难得耐心,连语气也给了几分温度。 裴挽意撇着头,就是不想看她。 “在楼上干什么,听你和别人做?” 理亏的人,的确不需要过多抱怨。 姜颜林跪坐在她身上,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状似温柔地回了句:“我也没有拦着你和别人做。” 裴挽意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她,扯着嘴角开口道: “姜颜林,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明知这人的几分真几分假,都是作不得数的,姜颜林也还是被取悦了几分。 于是伸出手臂来,勾住了她的脖子,在终于面对面的视线里,放轻声音道:“你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不能学着像我一样大度点?” 她说着,瞥了眼裴挽意的眼睛,“你这两天搞的一出出,我跟你计较过吗。” 裴挽意真是要给她气笑了。 “你是不计较,你只会狂扇巴掌,拳打脚踢,边打边骂,手被你咬烂了,批也被你抠出血了。我说什么了?” 要一笔笔算账,还真就是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姜颜林嗤笑了一声,“你自找的,裴挽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乐在其中。” 一晚上都在故意激怒,造成这样的局面,不也是自找的吗。 裴挽意也冷笑了一声,撩起她的裙摆,就捏着那光滑脆弱的地方,回了句:“我还不至于连这也乐在其中。”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几天的发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坏事做尽,道理还要都占了,谁比得过你。 这么想着,话却不能这么说,否则真给她抓到机会借题发挥个没完了。 姜颜林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难得温和。 “又不是没跟你做。” 裴挽意有一瞬间,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把她按在这里往死里折磨。 “姜颜林,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姜颜林就笑了笑,“谢谢,你也不赖。” 她说着,抬手揉了揉裴挽意的头,将那乌黑长发揉得乱七八糟才罢休。 裴挽意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说太过意外,也不至于。 但她就是,很不爽。 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以至于在楼上一秒钟都呆不下去,躲到了二楼,本想找瓶酒来喝,结果坐在沙发上几分钟,就不小心睡过去了。 身体太缺觉,几乎是倒头就睡,直到被这人的动静吵醒。 那股雪松的香水味,才刚靠近,裴挽意就闻了个实实在在,原本是很淡的气味,在她的嗅觉里却浓烈得过分。 那股始终没能压下去的火气,到底是“嚓”一下地被点燃了。 裴挽意其实已经做好了,这一次又是好几天都不会被搭理的心理准备。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姜颜林,当然知道那套不回消息的冷处理是不会有回应的,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得到反应。 ——这女人哪怕真的有再多不爽,也不会大大方方地展现给自己看。 裴挽意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女人,看不透,摸不透,琢磨不了任何。 就连冷处理,也是你强她更狠,冷她一两个小时,能回敬三四天的无情之人。 裴挽意来之前就做好了打算,从海边回去再主动厚着脸皮登堂入室,因为自己要的,只是试探姜颜林的态度。 果不其然,不回她的消息,她就绝不会再主动过问。 姜颜林就是这样的女人,裴挽意已经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还是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收不住被点燃的火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连一句好听的话也不肯哄骗一下,装都懒得装。 偏偏裴挽意又见过她的温顺乖巧。 只不过,不是对着自己罢了。 头顶的那只手揉乱了裴挽意的长发,她却不甚在意。 几秒后,她还是抬起头,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把那个问题又一次问出了口: “回来干什么?”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才笑了笑,说: “回来哄你,看不出来吗?” 第79章 训狼(深水加更) Chapter 79 得寸进尺几个大字, 一向是刻在裴大小姐的骨子里的。 她看了姜颜林半晌,才反问了一句:“你就这样哄?” 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狗东西。 姜颜林勾着她的脖子,目光对接片刻, 便垂下眼,凑到了她的唇边, 张嘴伸出舌尖, 轻轻舔了她的唇瓣。 呼吸和温度一点点流连,在唇瓣和唇角, 状似温柔的舔舐,却轻而易举勾起了更深邃的焰火。 裴挽意纹丝不动地, 坐靠在沙发上, 任由她将这些磨人的手段都用在自己身上,却吝于回应。 姜颜林轻笑了一声,模糊的声响从鼻尖泄露。 她伸长了舌尖,抵开了那对自己紧闭的牙关,又停留在这一点, 仿佛漫无目的般, 试探,游荡,不时咬弄那冷漠的唇瓣,引起细微的疼痛,和钻心的痒。 直到玩够了,才半点不留恋地抽离开来,在裴挽意的额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姜颜林直起身,就要从她身上下来。 下一秒, 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的整个腰肢,猛地将她一把拉回了怀里。 姜颜林看向她的眼睛, 脸上的神情像极了无辜。 裴挽意的眼神像是能将她戳个对穿,连冷淡的语气也到了忍耐的极限。 “姜颜林,你要这么玩儿是吗。” 她说着,圈住那腰肢的手将身上的人牢牢禁锢。 姜颜林就带着点无奈的神情,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裴挽意,你好难哄。” 语气无辜得,就像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样。 裴挽意冷笑一声,大方接受了这个指控。 “还不够。” 远远不够。 姜颜林索性拿出哄小孩的语气,笑着问她: “那你想要我怎么哄你?” 裴挽意圈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那跪坐在身上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细长手臂勾着自己的脖子,两具体温紧密地镶嵌在一起,抚平了一点盘踞的烦躁。 裴挽意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那细嫩的肌肤。 “再陪我一会儿。” 她看着姜颜林,开口道。 姜颜林顿了顿,才回了句:“我不想再洗一次澡。” 裴挽意就捏了一把她的脸,发泄着自己忍耐已久的火气。 “不做。”她是什么人形炮机吗,天天就干这一件事了。 姜颜林这才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表情让裴挽意又不爽了,“再这么看我,你今晚上别想上楼了。” 姜颜林只好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顺了一下这又要炸起来的毛。 裴挽意顺势将她按在了自己身上,脑袋贴在了她的肩窝,汲取着这一刻的令人放松的温度。 姜颜林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抬起另一只手来,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高傲的孤狼要怎么驯养。 以身饲狼,自然险恶重重。 可胆敢凝视深渊的。 ——本就是最疯狂的赌徒。 客厅的大门口,站在原地的人张大了嘴,久久没反应过来。 坐在沙发上的裴挽意抬起眼,看向了她,片刻后,才竖起食指,放到了唇边。 莉莉丝回过神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甚至抬手朝她敬了一礼。 ——牛啊姐们儿,吾辈楷模! 莉莉丝想着,转身静悄悄地溜进了楼梯间,原路返回。 她本来就是半夜睡不着,躲在三楼看电影,又跑到楼梯间里偷偷抽了几根烟。结果不小心看到楼下的灯好像亮着,就悄咪咪走楼梯下楼,想看看是谁在偷偷吃夜宵。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是给她看到个惊天劲爆超绝无敌大八卦。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翻视频,一帧一帧地从头到尾彻底复盘一下。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门口,裴挽意才收回视线。 她在怀里的肩窝上蹭了蹭,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姜颜林,你能不能站起来。” 抱着她的人顿了顿,起身看向她。 裴挽意抚着她的长腿,温和一笑: “饿了,让我吃口。” 姜颜林忍了片刻,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裴挽意,你就是个嘴里没半句真话的。” 裴挽意拉着她站起身来,理所应当地回了句: “我又不进去,怎么能算食言呢。” 姜颜林不想理她,反正她总能找到话说,对中文的钻空子能力远超大部分土生土长的国人。 二十分钟后,姜颜林提着裙子,几乎有些站不稳。 “你能不能快一点,我要回去睡觉。”她已经下楼一个多小时了,再磨蹭又是一晚上睡不上觉。 裴挽意才不管她上面那张嘴说了什么,张口就是一次用力地刮过,又坏心眼地不肯持续第二次第三次,慢条斯理地扫过了更软的地方,微微探入着,辗转停留。手指再稍稍用力,拉开了两侧,将一切都暴露在了视野里。 一向对中文理解能力仅限于现代白话的裴挽意,这一刻无师自通了那一句歌词——涓涓露滴湿牡丹。 “姜颜林,你的身体储水能力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裴挽意抬起眼,望着头顶的人,难得用词文明地嘴贱了一句。 姜颜林有些不耐烦了,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按住她的头,用力一摁,“别说话。” 裴挽意贴着她,含糊不清地笑了几声,才好脾气地张开嘴,伸长了舌。 寂静的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那点模糊的水声,和断断续续的气音。 收了那点玩弄和折磨的心态,裴挽意加快速度,短短几分钟就让她在自己的嘴里溃不成军。 仔细卷走了那些涌出的温热,裴挽意才略感满意地放过了她。 上楼之前,姜颜林被裴挽意拉到怀里,抱了好一会儿。 这个晚上,她好像一下就掌握了这种能力,总能让姜颜林的那些话骂不出来。 短暂的停留后,裴挽意到底还是松开了她,什么也没说地,按开了电梯的门。 姜颜林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将她的身影彻底挡在了门外。 几秒后,才在安静的电梯内嗤笑一声。 “就会装可怜。” 从电梯里出来时,姜颜林看了眼手机。 一堆未读消息被她筛选了一遍,不重要的全都放着没管,只看了一些要紧的留言。 最后再点进那个对话框,瞥了一眼那条还没点开过的语音消息。 几秒后,姜颜林在那条语音上面长按了一下,点了一个emoji的符号反馈上去。 ——一个生气的紫色小恶魔。 下一秒,新的文字消息从下面弹了出来,将语音消息顶上去了一格。 姜颜林扫了一眼,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想你。” ——来自Mavis。 第80章 当你凝视深渊 Chapter 80 走廊里静悄悄, 姜颜林锁了手机屏幕,走到了走廊尽头,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说过了不想再洗一次澡, 最后还是没能避免。 她叹了口气,洗漱完之后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才放轻动作走出自己的房间, 用祁宁的房卡刷开了隔壁的门。 将带下楼的房卡还回去之后,姜颜林正要转身离开, 就听见床上的人开口道:“过来。” 姜颜林顿了顿,转身走到床前, 轻轻爬上床。 祁宁掀开被子的一角, 让她躺下之后,才将被子盖到她身上。 随后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肩膀。 “睡吧。” 姜颜林有时候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不伦剧的片场,一下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祁宁的鼻音有些重, 在她耳边问:“在笑什么?” 姜颜林笑得有点停不下来, 靠在她身上回答道:“就是感觉,你像是妻子出轨的隐忍丈夫,我是水性杨花有性瘾的你老婆。” 祁宁也被逗笑了,问她:“这会是你下一个剧本的剧情吗?” 姜颜林笑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回答:“在中国是不太可能过审的,日剧的话,这种设定又太常见了。” 听到这个词,祁宁侧过身来, 看着她片刻,才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呢, 你明明知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你准备了那么久,也好不容易考上了,根本不需要放弃那次机会。” 但其实祁宁心里也知道答案。 姜颜林如果真的愿意向别人求助,她有太多可以寻求的人选了。 那么多真心相交的挚友,那么多等着对她献殷勤的追求者,甚至都轮不到自己。 姜颜林靠在她怀里,想了想,才开口道: “你知道的,我十年前欠过很大一笔债,虽然是我被诈骗导致的,但后果就是我求助了两个朋友,还有我妈妈的积蓄,才填补上。” 后来暗无天日的四年工作,赚来的收入都被她立刻还给了母亲和朋友,那之后,姜颜林就不愿再经历哪怕一次的相同局面。 祁宁只听她提过一次这件事,还是两人做朋友的那段时间。 就是因为这一件事,祁宁第一次知道了她究竟有多强大。 也因此不愿再让她遭受任何的伤害和不公。 祁宁轻抚着她的肩,想了许久,还是甘愿开口做一次恶人。 “裴挽意是个很危险的人。” 她第一次直呼裴挽意的中文名,语气是冷淡而认真的。 “你不要太相信她,否则一定会被她伤害。” 姜颜林有些沉默。 这些事情,早在第一眼看见裴挽意时,她便有数了。 所以想要窥探,所以想要挖掘,所以,想要驯服。 但姜颜林也并非是一个自大到愚蠢的人。 她始终作壁上观着,让某一个冷血的自我在角落里观察,分析,解读,再归纳总结。 到现在,姜颜林几乎可以确信,自己甚至会比陆斯恩、阿秋等人还要了解裴挽意的内里。 也许论“知根知底”这一点,姜颜林是得到的信息量最少的那一个,就好比她连另一个为了裴挽意自杀的“前女友”是否存在,都不知道。 但裴挽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侧写。 ——在这个范围内,裴挽意无论做出什么事情,姜颜林都不会意外。 “我知道她很危险。” 最后,姜颜林还是开口回答了祁宁。 祁宁听完,便笑了笑,“这才是她吸引你的地方,对吗?” 姜颜林没有否认,只说了一句:“其实你和裴挽意,有时候是很像的。” 祁宁看向她,没有问是哪些地方。 姜颜林也觉得她其实心里清楚,但还是继续道: “你们都喜欢用完美的形象做武装,只是想要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不一样。这一点,我其实也是一样的。” 她们三个人,说到底,都很装。 只是姜颜林的武装,并不是以“完美”作为基准。 她当然希望给人的印象是好的,但不想制造一个完美人设,来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祁宁的完美是必然的,她从小就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人,享受着鲜花和掌声,习惯了优雅,进而也习惯了完美。 没有人教过她,该怎样允许自己“不优秀”,“不完美”。 哪怕是在家人和爱人的面前,她也没办法学会发泄负面的情绪。 至于裴挽意,姜颜林觉得她是最矛盾的那一个。 那一层完美的假象,既像是她想要的,又像是她不想要的。 又或者——裴挽意自己也不明白,她是否想要。 “姜颜林,你为什么不去做心理咨询师?” 祁宁听着她的这些客观分析,难得以感慨的语气,调侃了她一句。 姜颜林才不要,“因为心理咨询师是高危职业,人对负面情绪的接收能力是有上限的,这个行业的从业者也都要定期去接受心理疏导,来避免自己到了承受极限,一下子崩溃。” 久病成医,医者与患者的身份置换,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祁宁静静地听完,片刻之后,才开口道: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你已经用你自己的方式救过很多人了。” 祁宁到现在都还记得,姜颜林是怎么和小优分手的。 那时候她虽然对这个结果感到欣喜,但也同样为小优这件事的处理方式而感到很大的震撼。 祁宁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本质是冷漠的,这也是她藏起来的东西。 她不关心很多事情,也不关心很多人,所以她无法想象,为什么姜颜林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直到后来,姜颜林也这样对她。 失去创作能力时的焦虑,沉溺在甜美爱意里的逃避现实,缺少磨练而导致的天真与愚蠢,以及受伤之后就无法让自己愈合的脆弱与懦弱。 每一次,都是名为姜颜林的人,来拉着她的手,让她爬起,让她站稳,让她有力气往前。 祁宁想,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人,不喜欢姜颜林。 所以她不意外身边的朋友对姜颜林产生那些情愫。 除了裴挽意。 “但是姜颜林,你总是在让我努力做自己,鼓励我发泄情绪,甚至承受了我对你发泄。” 祁宁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有些难过地问: “那你自己呢?” 久病成医。 每一个优秀的医生,多半都最清楚病痛的滋味。 祁宁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她只是对很多事情不关心。 所以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在姜颜林身上留下的那一道道红痕,其背后真正的本质。 姜颜林看着祁宁的眼睛,听见她叹息一声,问: “你的自毁倾向,持续多少年了?” 这是一个注定让很多人无眠的夜晚。 有人喝多了酒异常亢奋,在房间里通宵打游戏。有人心惊胆战坐了一晚上“云霄飞车”,吓得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还有人翻来覆去地逐帧分析视频,越扒越兴奋,越扒越思路清晰。 但也有人,死活不肯上楼睡觉,就这么穿着外套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了,才打着哈欠上了四楼,回房间洗漱。 拆开的药盒还在桌上,裴挽意拿起碘伏又给自己的伤口消了一次毒,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药膏涂上,再贴了纱布,戴上手套遮掩。 接着又拿起另一个药膏,仰躺在床上,脱了裤子给自己上药。 床上的手机震了震,持续不间断。 裴挽意放下药膏,穿上裤子,去洗了洗手,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号码,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接了电话。 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也只是听着,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玩着拆开的药盒。 ——姜颜林这女人,管杀还管埋的。 思绪刚一飘散,电话那头的人就抬高了声音: “裴挽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回过神,随口道:“我知道了,材料待会儿发我邮箱,我再看一遍问题是什么。” 那边的人这才压下了声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长篇大论。 裴挽意一直听着,不时给个反应,直到对面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消息也不回,跑去哪里玩了?” 裴挽意摸了摸鼻子,“不是说了吗,请假和朋友出海了,又没耽误工作。” 那边的人说了几句,她无声地叹口气,最后道: “知道了。” 通话终于挂断,没过多久 ,手机弹出来一条邮件通知。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才拿起手机来看邮件。 但床铺和被子太舒服,资料密密麻麻的字符也实在看得人头晕眼花,她看着看着,就直接睡了过去。 又做一堆难受的梦。 这一天,天气可算是在中午的时候放晴了。 所有人在昨晚上消耗了太多精力,都睡到下午才起来,艾伦和陆斯恩开车去买了早上刚捕捞的海鲜,又借了个锅回来,打算晚上煮一顿海鲜火锅来吃。 大家的作息都不太一样,也没有定死过一定要参与什么行程,基本上都是谁先醒了就自己弄吃的,冰箱里什么都有,还可以点外卖,总归饿不死。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休息够了,才会在群里商量待会儿做点什么,要参与的人直接说一声就行,不参与的人也没人会去强求,最多谁消失一天不回消息会去关心一下。 一群作息混乱的夜猫子之所以能玩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就是因为这互不干涉的默契。 裴挽意睡到下午才爬起来,洗漱完就打着哈欠下了楼,准备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陆斯恩正好在厨房处理食材,裴挽意定睛一看,他居然在和面团包饺子,不由得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这也没到冬天啊。 “为什么包饺子?” 裴挽意打开冰箱,拿了瓶冰矿泉水出来,给自己灌了半瓶。 陆斯恩看了她一眼,才说:“艾伦他们过两天就要回去了,说想吃地道的饺子,而且小姜不是不吃海鲜吗,今晚上弄海鲜火锅,我先把饺子包了放着,她也能吃点。” 裴挽意瞥了眼自己戴着手套的手,回了句:“多包点儿,我也要吃。” 陆斯恩头也没抬,“够多了,他们能吃两天的。” 裴挽意喝完水,开始帮他打下手,这会儿厨房里就他们两个人,她随口问了句:“其他人呢?” “艾伦精力旺盛,出海去了,莉莉丝他们在沙滩打排球,祁宁陪着小姜去拍素材了。就你睡到现在。” 说完他还非得补上这么一句。 裴挽意倒是跟他算很熟了,索性直接说了一句: “感觉你这两天,对我攻击性有点强了。” 陆斯恩也是憋了好多天了,见她自己愿意开口,也就不打马虎眼地直接问了一句:“你和小姜,到底怎么个情况。你怎么想的?” 起初还以为是她和姜颜林闹掰了,正好祁宁又在展馆中心遇到了姜颜林,想再续前缘,才导致了这么个尴尬的情况。 直到昨天晚上,陆斯恩全程围观了那些杀人于无形的交锋,心都快跳停了,才熬过这破游戏。 这下他哪里还能看不出来,裴挽意还是对姜颜林有那个想法,祁宁也多半清楚这一点,俩人到现在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真是心理素质在支撑了。 苍天啊,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知道这么多。 裴挽意单手拆洗着食材,随口回了一句: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想法呢,就是这么个想法。” 很不要脸地大方承认了。 陆斯恩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声音,问:“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不是他唱衰,而是祁宁怎么对姜颜林的,大家都看在眼里,那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一往情深,让人在旁边看了都觉得很美好。 更何况两个人本来就在一起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但现在的相处方式已经说明了,她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不可解决的矛盾。 一没有经济压力,二没有性格不合,唯独要考虑的可能就是家里人的想法,但从两个人这么独立自主就能看出来,家里人的管束一定是很轻的,也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裴挽意听了这句话,反而笑了一声。 “一个天天满世界跑的人,哪有时间精力?” 陆斯恩当然能听出来她在说谁,片刻之后,还是公允地说了句:“她现在事业重心不在演奏上了,作曲工作是可以在家完成的,你未必能在这点占优势。你平时出差也不少,工作变动不也是你老爹一句话的事?” 陆斯恩到底还是跟裴挽意的关系更近一些,不得不以真心朋友的角度为她考虑,希望她能权衡利弊,不要太冲动。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闹太僵了实在不好。 裴挽意挑了挑眉,没对这句话发表什么看法。 陆斯恩手上飞快地包好饺子,放到旁边的油纸上,想了一会儿,又还是说了一句最真实的想法。 “但其实,感情这方面,看的不是条件不条件的,而是喜欢不喜欢。” 陆斯恩说着,抬头看向她,问: “你觉得,小姜现在喜欢你吗?” 姜颜林现在喜欢不喜欢的,对裴挽意来说并不重要。 最起码,姜颜林现在不会轻易结束这段“地下关系”。 这一点,裴挽意已经很确信。 要试探一个人的容忍度,一直都是有章法的。 做什么样的事情,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对方又会不会无法接受,裴挽意自有一套规律。 她从来不是个鲁莽冒险的人。 那天晚上虽然被姜颜林拳打脚踢,搞得一身是伤,但裴挽意知道,自己赌赢了。 都做到了这份上,虽然有七天赌约作为兜底的借口,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绝对不能接受,也不可能心无芥蒂地翻篇。 ——裴挽意又不是法盲,会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算什么性质。 但裴挽意就是在赌。 赌姜颜林究竟能有多“不正常”。 一些端倪,早在两人第一次上床的时候就初显了。 裴挽意从来不会在第一次做的时候就下手没轻重,但那一次她太投入,没有收住。 姜颜林却适应良好,连半点对此的看法都没有,就好像这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换了别人,早就在她下手过重的时候一巴掌打过来,穿上衣服就走了。 ——这事儿,裴挽意也不是没经历过。 后来的每次观察,都证明了一切皆是“有迹可循”。 她和姜颜林的合拍,是注定的。 无论是控制不住的力道,还是随时随地都被勾出欲望,想要不管不顾地沦为性的臣服者。 都是因为,她们想要的,在对方的身上都能得到。 裴挽意太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向来将这些都藏得很好,装得一副斯文败类的姿态,行走在世间。 偏偏要她遇到姜颜林这样的天生克星,如此诱发着她的冲动,让那向来收放自如的闸门被洪流冲击,数次在溃败的边缘。 但,她裴挽意又何尝不是姜颜林的克星呢。 ——最渴望毁灭一切的人,撞在了,最渴望被毁灭一切的人,那柔软又湿润的空洞上。 所以裴挽意一直都知道。 姜颜林,同样在渴望自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偷情游戏(深水加更) Chapter 81 快到傍晚的时候, 出海玩的艾伦总算回来了。 一群人都已经在边吃火锅边喝酒,就等他一个。 他上楼的时候跑得一身是汗,都顾不上喝几口水, 连忙说: “运气真好,我今天听本地的一个爷爷说, 他们山上在开集市, 晚上最热闹了!” 莉莉丝下午玩累了,现在不是很感兴趣, 问了句:“干嘛的?”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他,等他说完。 艾伦就拿出手机来给他们看照片。 “什么都有, 夜市, 小吃街,民族服照相馆,听说到时候还有舞狮和皮影戏!” 这下莉莉丝感兴趣了,“真的假的,这种东西只在纪录片里见过吧。” 陆斯恩也很感兴趣, 他从小就在国外长大, 虽然是华裔,但对这些东西的认知全都停留在书籍和纪录片上,从来没亲眼见过。 “那可真的是运气好啊,要是再过两天我们都走了,都赶不上这个热闹。” 他说着,问其他人:“怎么说,你们要去吗?” 有两个人下午打排球的时候晒得不舒服,这会儿想去也有心无力, 只能摇摇头。 祁宁问姜颜林:“要去吗?” 姜颜林就是来拍素材的,点点头, “我带上设备去。” 坐在对面的人喝了口冰水,才开口道: “那吃完饭直接开车去吧,我和老陆开车。” 陆斯恩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和裴挽意没喝酒。 于是行程很快定了下来,时间还早,艾伦去楼上飞快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下楼来吃了点东西。 姜颜林趁着这点时间,回楼上拿自己的设备。 她回来的时候就给GoPro和两个手机都充上了电,这会儿先收拾其他东西,等到集合的时候估计就充满了。 姜颜林索性就在楼上等着设备充满电,一边找自己要出门穿的衣服。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语音来电有些莫名,但还是接了语音。 “你打电话干什么?” 就住在对面,要有什么正事那也是走两步的事情,要是没有正事那就更是罪加一等。 裴挽意在电话那头说了句:“穿藕粉色那件连衣裙,好看。” 姜颜林:“……” 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几秒后,语音又弹了出来,姜颜林翻了个白眼,还是拿起手机接了语音,“有屁快放。” 裴挽意笑着问:“你觉得我穿哪件好?” 姜颜林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反问:“你除了牛仔裤还有什么?” 裴挽意直接开始“报菜名”:“工装裤,沙滩裤,运动裤,内裤。” 姜颜林微微一笑,“那你就穿最后那个吧。” 听起来比前面几个好多了。 “你说话好露骨啊。”裴挽意笑了一声,“天还没黑呢,不要急。” 姜颜林又想给她挂了。 手机里“滴咚”一声,姜颜林愣了下,看了眼屏幕。 裴挽意直接打开了摄像头,视角对着自己的身体,牛仔裤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裤腰敞着,像是刚穿上还没系扣子。 上身是一件白衬衫,一颗扣子都没扣上,就这样随意地敞开着。 “这套怎么样。” 姜颜林看着这两件刚还给她的衣服,冷笑了一声,“挺好的,你穿吧。” 裴挽意的声音从视频通话里传来:“你听起来不怎么满意啊,那我再换。” 她就这样拿着手机,当着摄像头的面脱掉了牛仔裤,露出那纯黑色的内裤,又随手拿起一条灰色工装裤给自己穿上。 “这件怎么样。” 姜颜林已经把手机扔床上了,在衣柜面前挑着衣服。 “喂,说话。” 视频里的人喋喋不休,她随口应付一句:“挺好的,你穿吧。” 实际上连头都没回过。 行李里带过来的衣服不多——还报废了一件,姜颜林选来选去,最后还是拿下了那件藕粉色的连衣裙,很轻薄的纱裙,配个针织外套就很轻便舒服。 手机那头的人已经穿上了新选的那条裤子,问:“你在换衣服吗,穿的哪件?” 姜颜林脱了衣服,穿上裙子,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才发现她已经坐在床上,拿手机对着自己的脸,乍一看还以为她能看到自己。 但屏幕上的那张脸,红肿的部分已经消退了不少,药膏的效果还不错,起码看着没有毁容的风险了。 ——否则她还真赔不起。 姜颜林拿起手机,开了摄像头,对着自己脖子,又拿远了一点。 藕粉色的吊带裙领口不太低,遮住了那些痕迹,好在某人最近有所收敛,没在脖子上乱啃,否则姜颜林这些天都别想摘掉丝巾了。 “行了吗?” 姜颜林给她看完,就关了摄像头。 屏幕上的人就笑了笑,“我就跟你说,这件最好看。你皮肤又白又嫩,很适合这种少女的颜色。” 姜颜林挑了挑眉,嘴巴这么甜,又在憋什么坏呢。 下一秒,屏幕上的那张脸就沉思了一下,抬眼看向摄像头,认真地问:“这件要是扯坏了,几巴掌?” 姜颜林直接把语音给挂了。 ——给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的东西。 艾伦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说准备好就可以出发了。 姜颜林穿上外套,理了理衣领和头发,就背上包,拿上设备和房卡,直接出了房门。 祁宁已经在门口等着,她刚回完手机里的消息,抬头看了眼姜颜林,开口道:“山上冷,你穿个厚点的外套。” 她说着,把自己的一件白色风衣递了过来。 姜颜林接过来,直接就套在了针织外套的外面,等热了再脱下来。 祁宁看了看,点头道:“这么搭也很好看。” “人好看,怎么都好看。”姜颜林面不改色地回答。 祁宁戳了戳她的脸颊,“自恋。” 两人正说笑着,对面的房门也打开了。 穿着白衬衫和工装裤的人走出来,嘴里还叼着一片吐司,她抬腿把门一关,一手搭着件黑色外套,一手捏着手机,只随意地瞥了她们一眼,就走向了另一头的电梯。 祁宁看了看她的背影,才问姜颜林:“她就一定要这样吗?” 非得等着这个时间来找茬。 姜颜林懒得说什么,“别理她。” 和幼稚鬼计较,就会也变成幼稚鬼。 事实证明,有些人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也好不到哪去。 在那道身影进了电梯,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祁宁就笑了笑,侧头在姜颜林的唇上吻了吻。 几秒后,电梯门关上,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姜颜林叹了口气,对她俩的恶趣味都不想评价。 祁宁却好整以暇地直起身,仿佛刚刚报复心作祟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还神色自若地牵起了姜颜林的手,走向电梯。 艾伦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门一开,他抬头看到裴挽意,顿时吓了一跳,“你,今天没睡好?” 怎么脸这么臭。 裴挽意拿着吐司,一口咬掉大半块,面色平静地嚼着,等慢条斯理地吞咽下去,才回了句:“做了一晚上春梦,确实睡不好。” 所以现在那一股火还在窜着,找不到地方发泄呢。 艾伦咳了两声,“那,那你怎么不把那个女生带过来一起玩,这么见外。” 裴挽意走出电梯,闻言只笑了一声,对他道: “下次一定。” 陆斯恩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穿得很休闲,活像是要去爬山。 见裴挽意还在吃吐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饺子不好吃吗,还是没吃饱?” 裴挽意叹了口气,“看到某张脸,就不是很有胃口。” 陆斯恩有些意外她这么外放自己的攻击性,毕竟绝大多数时候,裴挽意都是社交礼仪很完美的人,这一点,一直让他觉得和祁宁很像。 恐怕这就是那句老话,同类相斥吧。 但是她俩的审美,又出奇一致。 连喜欢的人都是同一个,这叫什么事儿。 正想着,陆斯恩就看到祁宁和姜颜林手牵手走了出来,画面一整个赏心悦目,怎么看怎么般配。 他不禁又叹了口气。 ——朋友,你到底拿什么赢。 裴挽意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就拿着车钥匙打开自己那辆路虎的车门。 “你们坐谁的车?” 她随口问了一句,但心里对座位分配早就有数。 下一秒,祁宁却说了一句:“我和姜颜林坐你的车吧,她容易晕车,你的车空间大一点。” 裴挽意动作一顿,片刻后,才扯了扯嘴角,回头道: “那就坐副驾驶吧,更宽敞点。” 祁宁挑了挑眉,姜颜林撇开视线,懒得理她。 陆斯恩眼观鼻,鼻观心,正想让别人都赶紧上自己的车,他已经呆不下去了。 没想到莉莉丝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来了一句:“那我要和祁宁坐一起,昨天那盘棋没下完呢,你跟我复盘一下。” 陆斯恩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她一句,还是该担心她一下。 裴挽意只笑了一声,直接踩着车进了驾驶座。 “上来吧,晚了赶不上热闹了。” 莉莉丝欢呼一声,连忙打开后车座的门,钻了进去。 祁宁捏了捏姜颜林的手,才松开她,笑着道: “上车吧,不舒服就说一下。” 姜颜林点点头,走到副驾驶座前,车门被里面的人打开,她顿了顿,拿着自己的东西上了车。 裴挽意接过了她的电脑包,放在两个座椅中间,又说了句: “安全带。”十分刻意地彰显着她的存在感。 姜颜林忍住了没给她个白眼,系上安全带。 艾伦拿了东西下楼,就发现只剩他和老陆一辆车了。 “bro,我们被女同排挤了。”他忍不住摇头控诉。 陆斯恩看着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微微一笑,“上车吧,路上再聊。” 两个人上了车,前面的那辆路虎就先发动车,朝着上山的公路驶去。 陆斯恩跟在后面,不时让艾伦帮忙调整一下导航,一路上倒也轻松自在。 就是不敢想象,前面那辆车里是什么景象。 还好有个莉莉丝在,应该能降降温吧。 陆斯恩完全不知道。 莉莉丝女士天不怕地不怕,看热闹更不嫌事大。 她不是来降温的,她是来添把火的。 刚一上车,莉莉丝就闲不住了,先是假模假式地问了几句祁宁昨天那盘棋的事儿,接着就按捺不住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问: “对了,祁宁,你和姜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开着车的裴挽意瞥了眼后视镜,扯了扯嘴角。 莉莉丝假装没看到,一个劲儿地盯着祁宁,要她回答。 祁宁倒是习惯了莉莉丝的性格,她年纪小一点,平时就这么好奇心旺盛,也比较心直口快,倒是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想了想,才回答道:“对我来说,应该是四年前。在费欧娜的聚会上遇到的。” 莉莉丝立刻抓到了这句话的重点,“什么叫对你来说?对姜姜来说不是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姜颜林看了眼后视镜,倒是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她的名字得有十来年了,我喜欢凯尔特。” “哇哦!”莉莉丝睁大眼睛,“这也太浪漫了吧,音乐家和乐迷,这不就是追星成功的典范?” 姜颜林总觉得她今天说话有点夸张,和之前不太一样,但毕竟不了解这个人,就也没想太多。 祁宁却笑了下,说:“这件事,她之前都没告诉过我,我还以为是我先暗恋她的。” 莉莉丝这次是真的“哇”了一声,“好美的双向暗恋。” 她说着,瞥了一眼前面一言不发开着车的人,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们见过家长了吗?” 祁宁想了想,回答道:“我带她见过我姑妈,不过我家里人都知道她是我喜欢的人。” 莉莉丝险些憋出内伤来。 ——天呐,已经谈婚论嫁的未婚妻出轨了我的朋友,半夜在我睡着后偷情幽会。这是何等荒淫的剧情。 莉莉丝忍不住在心里给裴挽意又敬了个礼——这等白月光一样美好的爱情,你都能挖到墙角,太强了姐妹儿。 她的八卦之心被极大地满足了,又怕一次性问太多露出马脚,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但姜颜林在莉莉丝心里的形象,这一刻已经高大了起来。 ——在两个万里挑一的女人之间从容往返,还能玩得这么高水准,简直让莉莉丝长了见识。 这个三观有些奇特的中二少女脑子里在想什么,在场没人知道,但某些东西,又是她们心照不宣的。 姜颜林抬起眼,扫了眼后视镜。 裴挽意神色自若地单手握着方向盘,后面的两人闲聊着,话题发散到了很远。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她的另一只手穿过去,借着黑色电脑包的遮挡,落在了那光滑的长腿上。 指腹轻轻摩挲,揉捏,把玩,一路往上。 直抵最柔软的温度。 第82章 你在灯火阑珊 Chapter 82 裴挽意单手握着方向盘, 神情随意地听着后面的闲聊。车载导航偶尔播报着,山路修得平整,一路开车上去并不颠簸。窗外的海风不时吹来, 掀起脸侧的碎发。 忽略她的另一只手的动作的话,这一路的风景的确是赏心悦目的。 姜颜林一把按住那只作乱的手, 藕粉色的纱裙衬得长腿雪白, 那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在光滑的腿上摩挲,毫不受牵制地继续着。 姜颜林瞥向后视镜, 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无声的对峙里,裴挽意的动作连一秒也没有过停顿。 夹拢的膝盖被强硬挤开, 被动地失守。 那隔着薄薄布料的指腹轻刮着, 不时深按几下,玩乐一般打着旋儿,却又收敛了一些力道,始终不温不火,隔靴搔痒。 姜颜林用力按着她的手, 无声地张开嘴深呼吸着。镜子里照出的表情却瞧不出任何端倪, 只有耳后攀升的温度,悄无声息染红了肌肤。 她的这点力气,对裴挽意来说更像欲拒还迎。于是那只手抽离开,更肆无忌惮地轻抚着长腿,爱不释手般捏着,一路往上,拂过腰肢的细嫩,掐了两把, 留下印子。 下一秒,又毫无预兆地原路返回, 带来了更猛烈的进攻。 只一小会儿,就收了力道,再不温不火地把玩着,忽快忽慢的节奏持续折磨着姜颜林。 姜颜林一向知道她的恶劣和报复心是什么样的。 但这一路上还是再一次认识了裴挽意的胆大包天。 到最后,姜颜林只能侧过头看向车窗外,让长发随风遮住脸,隐藏了所有情绪。 裴挽意已经太了解她的身体,连一丁点的反馈都能完全操控掌握,想让她在什么时候,就会让她在什么时候。 却偏要在这一路上屡次收手,再稍作休息,席卷重来,如此反复,就是不给她一个痛快。 这种折磨远超常人能忍受的范畴,退无可退,进却不能。 后面还有一半的车程,姜颜林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将手提包盖在腿上,从里面抽了一张湿纸巾,将那作乱的手胡乱擦了一遍。 随后她抓住这只手,主动掀起了藕粉色纱裙的一角。 裴挽意看了眼后视镜,无声地轻笑了起来。 随后才像是大发慈悲一般,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撇开那层薄薄的布料。 姜颜林看着车窗外,不着痕迹地咬住了食指,逼迫自己忍下来。 后面的两个人还在聊着什么,她却只能听清偶尔的几个词。车窗外的风声,导航播报的声音,和那闲聊的话音一起,掩盖了细微的水声。那出奇温和的力道不急不慢地压榨着她所剩无几的耐心,她忍无可忍,用力地在那手臂上掐了一把,发出最后一次警告。 裴挽意这才弯了弯唇角,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力道再次刮过那脆弱的一点,逐渐加快,直到让那蜷缩在座椅上的身体忽然紧绷着颤抖起来,持续了整整十几秒。 “咦,是不是快到了?” 莉莉丝看着外面的风景,道路变得平坦宽敞了很多,来往的人和车也变多了,远远的就能看见几个很有当地特色的建筑物的屋顶,彩色的带子飘着,很有几分民族风情。 裴挽意打着方向盘,跟着前面的车流往集市的方向走。 “应该快到了,待会儿找个本地人问一下。” 她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姜颜林刚拿湿巾清理完,理都没理她一眼。 裴挽意好脾气地摊开手掌,让她把垃圾都扔过来。 姜颜林才不会跟她客气,抓起那几团湿巾就扔到了她手里。 裴挽意转手就塞到了旁边挂着的垃圾袋,等跟着前面的车到了一片露天停车场,她摇下车窗,随便找了个外面路过的人问了一下,确定前面就是集市的入口,就将车停在了空位上。 陆斯恩的车也跟着她停了下来,一群人坐车都坐得乏了,陆陆续续下了车,活动着身体。 姜颜林拿着电脑包下车,从里面掏出GoPro来,开了机拿在手里。 天色已经黑了,集市那边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她先拍了一段远景,等着他们商量好待会儿怎么玩。 祁宁见她一言不发,问了句:“晕车了吗?” 上山这一路开了半个多小时,确实有点远。 姜颜林摇摇头,“还好,你们商量好了吗?” 祁宁看了她片刻,才道:“商量好了,陆斯恩和莉莉丝想先去看舞狮和皮影戏,艾伦想去喝当地的米酒,你要拍素材的话,我们就是原地解散,之后再在这边集合。” 至于还有个人怎么安排,她都没打算过问。 姜颜林也觉得分开活动更好,这边人太多了,聚在一起很难活动,走着走着一定是会走散的。 她应了一声,“好,那我们从这边进去吧,里面应该是一条巷子走到底,转一圈,拍点素材,再回来,时间也差不多。” 祁宁笑了笑,帮她拿过电脑包。 一群人商量了集合的时间后,就直接原地解散。 姜颜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某人,直接拿着相机,跟着人群进了巷子。 祁宁扫了一眼还在和当地人聊天问路的裴挽意,两人目光对上,又在一秒之后,不动声色地收回。 祁宁跟在姜颜林身后,和她一起走进了热闹繁华的巷子。 这边的集市的确是整个地区最大规模的,一走进去就是琳琅满目的摊位和小商店,颇有几分庙会的味道。最难得的是商店的商业化没那么严重,好多都是老人开的小店,卖一些手工编织的工艺品,还有一些自制的香料和染布,本土风情非常浓厚。 祁宁和姜颜林一路闲逛着,碰到有意思的店铺就钻进去看看,她们都不是会逛街买一堆东西的类型,但还是没忍住买了一点不占地方的小玩意。 姜颜林对那些很有本地特色的东西都挺感兴趣,一路逛一路拍素材,偶尔还会和开店的老人聊上几句,采访一下。 但是本地人的方言她听不太懂,交流起来多少有点困难。 好在土生土长的人都很淳朴,不断用手比划着,听她说是来拍视频的,还把她当成电视台记者了,特别热情地要送她纪念品。 祁宁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姜颜林也难得这么招架不住,不由得笑了笑。 等走出小店,才笑话了她一句:“姜记者现在心情怎么样?” 姜颜林看了下剩余的电量,先把电源关了,放进祁宁帮忙背着的包里,才回了句:“当事人情绪良好,决定先下班。” 祁宁就牵起了她的手,说:“那就陪我去逛逛吧,有几个地方我想看看。” 集市上到处都是人,偶尔还能看到外国的面孔,远远的她们就看到了舞狮的露天舞台,锣鼓声天,围了一圈人在看。 姜颜林甚至看到了蹦得很高的莉莉丝,在台下不知道激动什么,手舞足蹈地跟着吆喝。 “刚刚那个阿婆说,舞狮要表演挺久的,现在人多,我们可以先去看皮影戏,离得近一点。” 祁宁思路很清晰,也知道姜颜林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人挤人会让她很不舒服。 “好。”皮影戏就在旁边的那个木楼前,她们走过去会更快一些。 到了木楼前时,周围已经有不少当地人搬着小板凳在地上坐着等了,木楼不高,只有三层楼,二楼的地方挂着白布,灯从里面打过来,已经很有气氛。 祁宁和姜颜林找了个人不多的角落,拿出相机来开始等待。 站着等了没多久,就听到周围的人欢呼了一声,抬头看过去,二楼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只剩下白布上还有光。 一些戏曲的旋律突然从两边的音箱里传来,嘈杂的人声自觉安静下来,专心地看着即将上演的皮影戏。 祁宁和姜颜林也是第一次在现实里亲眼看这种古老的戏剧演出,都看得很专注,连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也没注意。 皮影戏一般都是改编自一些脍炙人口的民间故事,例如《霸王别姬》、《岳飞传》、《白蛇传》里的经典片段,又或者是《西游记》和《三国演义》这种家喻户晓的名著故事。 但今天这场皮影戏的故事似乎不太常见,姜颜林看了许久,也没从记忆里找到类似的典故来源。 白布上的彩色皮影栩栩如生,配合音箱里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戏曲与台词,灵动地演绎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开场是老套的落魄书生遇上富家千金,两人以琴会友,琴瑟和鸣,很快便陷入爱河,私定了终身。 但好景不长,书生要赴京赶考,千金也被家里人定下一门亲事,两人只能铤而走险,约好在夜里私奔出逃。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书生来了,千金却没有,反而是让人捎带了一封信给他,决绝地与他一刀两断,叫他再也别来耽误她的前程和名声。 书生肝肠寸断,独自一人上了京城赶考,却时来运转,高中了探花郎。 一时间想与他结亲的大户人家踏破了门槛,书生却心有执念,一意孤行地回了乡,要当面与千金问个明白,才肯死心。 却在回乡之后,听闻千金早已离世的消息。她不肯嫁人,却被父母强迫拜堂成亲,在大婚当天便自戕身亡,还被视为给家族蒙羞的耻辱,连祠堂也没能入,被随意葬在了荒郊。 亲眼见到千金的坟墓后,书生一夜白头,辞去了官职,带着千金的牌位归于乡野,终身再未婚配。 ——这出戏,名叫《执念》。 皮影戏演完,现场安静了许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姜颜林看了眼一直很沉默的祁宁,无声地叹了口气。 “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吗?”她开口问。 祁宁回了神,对她笑了笑,“好。” 两人并肩离开了木楼前,逐渐远离了人群。 集市上的张灯结彩晃晕了人的视野,姜颜林沉入了这一刻的烟火气,难得感慨一句:“人如果不那么贪心,一定会轻松很多吧。” 祁宁轻轻一笑,问她:“但如果什么都不曾在意过,又算得上活过吗?” 姜颜林停下来,看向她,片刻之后,才回答道: “抓住的,和抓不住的,到底哪一个更好,我们永远没有答案。” 她说着,看向了远处的阑珊灯火,笑着道: “但是祁宁,如果一生的时间都用来思考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就太浪费了吗?” 祁宁看向她目光所至,那鲜活而嘈杂的人间烟火。 这一刻,姜颜林的身影依然如此明亮,如星火,如月光。 直到祁宁不再寻觅那样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她也,不曾将这一刻遗忘。 第83章 很急,等上位(深水加更) Chapter 83 看完皮影戏, 姜颜林就拉着祁宁去看了舞狮。 路上正好遇到要去看皮影戏的莉莉丝和陆斯恩,两边就打了个招呼。 “舞狮太可爱了!我已经开始查去哪里能报名学舞狮。” 莉莉丝整个人都很兴奋,陆斯恩则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跟她说过了这门传承都是童子功,得从小学起。她说我一个老外懂什么。” 连祁宁都有些忍俊不禁, “你们看皮影戏了吗?后面还有一场, 我们看完第一场了,也很精彩。” 听到这里, 莉莉丝立马就不看手机了,连忙拉住陆斯恩往那边走, “快快快, 别耽误时间了。” 看着两个人穿过人群跑远了,姜颜林才笑了笑,和祁宁一起往前走。 舞狮的表演更热闹,周围全是人,姜颜林拿着相机拍了足够的素材, 才心满意足地关了电源, 放到包里收起来。 这一趟出门的工作完成得很圆满,她心情一下轻松了不少,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一家店的招牌,忽然拉住祁宁的手,道: “我们去那边看看。” 祁宁笑了笑,由着她拉住自己往那边走。 目光瞥过对面的米酒馆时,祁宁顿了顿, 看了一眼那两个在喝米酒的人,便收回了视线。 姜颜林走近了一看, 发现这家木制招牌的老店是个很有年代感的照相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这种地方拍照了,毕竟手机的拍照功能太强大,逐渐替代了不少专业相机的实用性。 但这家照相馆能开在这种热闹的集市上,自然也是有与时俱进的优势的,就比如,这里可以租借当地人的传统服饰来拍照。 姜颜林在店里稍微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衣服都做得非常精致,大量的色彩拼色,和分不清多少种工艺的刺绣与编织,更难得的是,衣服都保管得很好,也很干净,每一套都有透明的防尘袋罩着。 店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个子不高,人却很和蔼,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等着她们挑好衣服,没有打扰。 姜颜林就问了一下租借衣服拍照的价格和时间,她也很耐心地拿了个手写的菜单过来,比划着给她看了。 姜颜林这才意识到什么,微微一笑,开口道:“好,谢谢您,我选好了跟您说。” 老奶奶点点头,回到柜台后面,坐下来继续缝衣服。 祁宁有些意外,低声问:“你想拍照?” 姜颜林连自拍都很少,过去那几年,两人的合照都是祁宁拿着手机拍的,至今没有洗出来摆在家里过,一开始,是因为姜颜林没有这个习惯,后来,便是不敢再看。 姜颜林挑选着喜欢的款式,随口道:“对啊,不觉得很好玩吗,我还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祁宁看了她片刻,才轻笑着点了点头。 “好。” 姜颜林看了看墙上的一些游客留下来的照片,指了指那一张红蓝色的照片,问:“这件你喜欢吗,感觉你穿会很好看。” 祁宁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张单人照,藏蓝色的衣袖和暗红色的流苏交错,青花瓷的图样缠绕在衣领和袖口,十分内敛而有质感。 “我也觉得很好看。”她笑着说。 姜颜林就从衣架上找到了那一件衣服,又选定了自己喜欢的那一件,拿着到柜台前,和老奶奶说了一声:“您好,我们选了这两件,请问在哪里换衣服?” 老奶奶就起了身,笑着带她们到了更衣室,又点了点墙上贴着的穿戴教程。 实在是很贴心又很温馨的一家照相馆。 更衣室只有一间,姜颜林索性拉着祁宁一起进去,再拉上帘子。 “这个直接套上应该就行了。” 姜颜林本来就穿得不多,把风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就小心拿起那件纯黑色的衣服,准备给自己套上。 “还挺重的。”这上面绣了很多图案,银色的,红色的,非常精巧美观。 祁宁也只脱了外套,拿起那件红蓝色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等穿好衣服,两人互相帮对方看了看,都没什么问题,才走出更衣室。 老奶奶正拿着一把梳子和一个首饰盒,站在外面等她们。 见她们出来,示意她们到梳妆台前坐下,要给她们梳个头发。 这是个精细活,但是老奶奶的手很灵巧,还让她们自己选了喜欢的头饰,飞快地给她们编了辫子,做好造型。 最后再戴上当地特色的头饰,整个造型才完成了。 姜颜林看了看镜子,感觉很新鲜。她喜欢体验一些没有体验过的事情,尤其是这些会让人心情变好的事情。 祁宁的红棕色长卷发被编成了两部分,上面是麻花辫缠绕,下面是散落的秀发,戴上银饰之后多了一些异域风情。 两人站在老式相机前,老奶奶已经提前打了光,无声地用手指引导着她们,最后又点了点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姜颜林看了祁宁一眼,“听到了吗,要笑灿烂一点。” 祁宁有些无奈,还是给了她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 姜颜林看着她这个笑容,还是不怎么满意。 “感觉有点假,我们完美的祁宁女士能不能真心实意一点呢?” 祁宁就真的笑了一声,“我最真心实意的笑,就这样了。” 姜颜林就伸出手指来,戳了戳她的脸颊,“嘴角上扬到这里,对,好,再多一点点。” 祁宁看着她,目光一时停留着,忘了收回。 直到闪光灯随着相机“咔擦”一声闪过,将这一刻定格。 拍完照片,换下衣服出来后,姜颜林有些惊叹这位面容和蔼的店长的效率和水准。 “拍得太好看了,奶奶,您真是深藏不露。” 她拿着洗出来的照片,看了好久,才舍得塞回牛皮纸袋里,拿出手机来结账。 老奶奶送了她们一对木制相框,比划着,让她们直接收下。 姜颜林推脱不过,就收下了,笑着谢过了她。 离开前,姜颜林用GoPro仅剩的电量拍了一圈店内的素材,打算回家后做一期集市的专题。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表达欲了,真是有些迫不及待。 最后赶在集合时间之前,姜颜林还是去买了一小坛米酒,准备带回家尝尝。 祁宁和她分明没怎么买东西,但回到停车场的时候还是手都拿满了。 再一看其他人,更是夸张,尤其是艾伦和莉莉丝,两个买起来就不管不顾的购物狂,几乎要把陆斯恩的后车座位给塞满了。 陆斯恩叹了口气,“真希望你们托运的时候不会后悔。” 艾伦才不听这些,拉着莉莉丝一个劲儿聊刚刚玩得有多开心,他一身的米酒气,不知道喝了多少,好在没劝着陆斯恩喝。 但陆斯恩没喝,另一个司机却一点责任感都没有,拎着两坛子米酒就回来了,边走边喝。 祁宁看了她一眼,主动道:“那就换我来开车吧。” 裴挽意也没说什么,把车钥匙扔给了她。 祁宁接过来,打开车门就上了驾驶座,莉莉丝眼珠一转,开始捂胸口,“不行了,里面人好多,我透不过气来了都。” 祁宁看了她一眼,笑着道:“那你坐副驾驶吧,开着窗户透透气。” 莉莉丝看了眼姜颜林,问:“那姜姜呢,你不是容易晕车吗?” 姜颜林摇摇头,“来的时候没晕车,你坐就好了,我没事。” 莉莉丝就笑眯眯地说:“好哦,谢谢你。” ——也记得要谢谢我哦。 莉莉丝不客气地坐上了副驾驶,对旁边的人看过来的视线脸不红心不跳。 ——倒不是她对祁宁有什么意见,故意搞破坏。 而是她这个人就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后天可就要走了,怎么能不趁现在多看一会儿呢。 反正祁宁和裴挽意的性格注定了她们不会当面打起来,再怎么也不会殃及池鱼,完全不用怕引火上身。 莉莉丝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瞥了眼后面刚上车的两个人,忍住了笑意。 嗨呀,真是一出好戏呀。 姜颜林闻着那股钻进车里的米酒气,不动声色地摇下一半的车窗。 电脑包和买来的东西也被她放在了座椅中间,隔绝了两人的空间。 但回去的这一路上,裴挽意倒是挺安分的,没再作乱。 她甚至安静过了头,一直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像是已经消耗完了精力,整个人都内敛下来,显得过分温和。 莉莉丝玩累了,半路上就开始打瞌睡,祁宁也很专心地在开车,一时间车内几乎没什么声音。 姜颜林索性拿起手机来,看了一会儿未读消息,又及时地收回视线,避免看久了开始晕车。 来时觉得很漫长的车程,回去时却很快。 等到了已经算熟悉的别墅前,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下来,满载而归的几个人纷纷下车,把东西一件件搬下来。 留在别墅里的两个人也出来帮忙,一起拿回了楼上,开始瓜分这些战利品。 艾伦买这么多就是为了给朋友们分一点,他一向大方,连这次出来玩也不准任何人给他钱,不然他就要生气。 但大家平时吃东西和别的消费,还是能自费就自费,倒是没去计算这些金钱上的东西。 等分完了战利品,每个人也都没什么精力再搞活动,各自拿着东西就回楼上洗漱休息。 姜颜林买的东西很少,也被艾伦分了一点,她没有拒绝他的一片真诚,也把自己买的纪念品分了一点给他。 出来的这一趟,倒是交了几个还不错的朋友。 姜颜林和祁宁一起回了楼上,在房门前道别。 “早点休息,晚安。” 祁宁看着她,轻声道。 姜颜林笑了笑,说:“你也一样。” 说完,便各自刷开房门,进了房间。 等门关上,余下一点悠长的叹息。 给所有设备都充上电之后,姜颜林去了浴室洗漱,顺便把烘干机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整理好塞进了行李箱。 后天就要回去了,东西都可以提前先收拾一下,好在她来时带的东西就很少,行李箱稍微挤一挤还是能塞得下。 等花了一小时整理完,姜颜林只留了身上的睡衣和两件外出的衣服,就将行李箱和包都放好,坐下来看手机消息。 出来的这几天,她有很多消息留言没回复,比如黎匀橙问过她最近在忙什么,她都只简单讲了两句。 还有一些不重要的消息,更是都放着没处理,等回家了收拾好心情,再一次性回复。 等杂事都解决完,一头长发已经半干,姜颜林听着外面静悄悄的走廊,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对话框。 这里也静悄悄的,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情绪。 姜颜林弯了弯唇角,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我要吃冰淇淋,蓝莓味那个。” 几秒后,对面回了一个问号。 姜颜林没再理,直接往床上一躺,翻过身来,趴着刷社交账号和短视频。 最近几天和断网没区别,得关注一下最近的时事新闻和趋势了,毕竟好歹是个自媒体工作者。 五分钟后,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哪有蓝莓味的,只有巧克力。” 姜颜林笑了笑,回了一句:“那不吃了。” 几秒后,对面的消息发过来,那股不爽都要透过屏幕直接扑到她脸上了。 “姜颜林,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姜颜林在床上翻了个身,等笑够了之后,才拿起手机来,准备回复一句。 下一秒,一张照片就发了过来,是一个挖空了的冰淇淋盒子,里面的巧克力冰淇淋已经被吃光了。 姜颜林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记仇的蠢狗。 她拿着手机,劈里啪啦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三分钟之内,给我过来。” 对面的人倒是一点也不怕她,短短两分钟后,就发了条消息回来:“到你门口了,你敢开门么。” 姜颜林下了床,直接走到房门前,把门一把拉开了。 裴挽意就站在门口,单手插兜,嘴角还沾着一点巧克力的冰淇淋。 看到气势汹汹的姜颜林,她就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 “又想给我一巴掌是吧。” 话音未落,姜颜林就一把揪住了她的衬衫衣领,将毫无防备的人拽到了面前。 裴挽意正要说什么,就被她堵住了还想犯贱的嘴。 温热的舌抵入唇齿,钻进来扫荡着,前所未有的直接与野蛮。 裴挽意顿了顿,半晌后才抬起手,搂住了她的腰,垂着头加深了这个吻。 脚步交缠着,前进便后退,房门在身后关上,裴挽意吻着她,将她抵在了床边,直到那点巧克力的甜腻被稀释,被窃取,才有些难耐地将她压到床上。 姜颜林一把拽开了她的衬衫扣子,伸进去抱住她的背脊,在那白皙上留下自己的温度。 裴挽意却抬起头,抽离这个吻,定定地看着她,问: “姜颜林,你还要玩这种游戏多久。” 第85章 打起来,打起来! Chapter 85 将得寸进尺的人哄过头的下场, 就是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能下得了床。 裴挽意难得收敛了那些下手没轻重的力道,将精力都用在了别的地方,疼痛被层出不穷的花样替代, 搞得姜颜林几乎要脱水。 在又一次被掰着长腿承受湿热刮过时,她忍无可忍地一脚踹过去, 将人踹下了床。 “我要喝水。” 嗓子都哑了, 干燥得快要冒烟。 姜颜林说完,也没力气再骂人, 只等着养精蓄锐,再秋后算账。 裴挽意捡起一旁的衬衫穿上, 走到床边, 俯身吻了吻她的脸。 “冰的还是热的?” 姜颜林快热死了,头也没抬地说:“冰的。” 裴挽意看着她热得泛红的脸,忍不住戳了两下,在她发火之前就收了手。 “几分钟。” 她说着,扣上了衬衫的扣子, 就拿着房卡出了门。 出海的人都还没回来, 倒是艾伦刚上来,两人在电梯门口遇到。 “Mavis,你今天一天没出去玩吗?” 外面挺热的,艾伦也晒得两眼发晕,都没注意到裴挽意披头散发,一身的热气。 她应了一声,走进电梯,问:“晚上有什么安排?” 艾伦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说:“暂定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明天还要开那么久的车, 就不折腾了。” 裴挽意点点头,“行,等人齐了说一声。” 说完,她就按了电梯门,下楼去了二楼。 艾伦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才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四楼是有很多蚊子吗?为什么Mavis的脖子上那么多蚊子包? 二楼没人,厨房里静悄悄的,裴挽意打开冰箱翻了翻,拿了两瓶矿泉水,又拿了那盒酸奶,和一瓶巧克力奶昔。 冷冻层还剩一个雪糕,草莓味的,她顺手就拿了,转身上楼去。 房间里的人还在趴着玩手机,遮光帘只拉开了一小半,海风随着晚霞的光穿过玻璃窗,散落在了昏暗的室内。 裴挽意把矿泉水拧开,递到她嘴边,她倒也不客气,眼睛都还看着手机屏幕,就着瓶口喝了几口水。 冰凉的矿泉水进了喉咙,总算是没那么口干舌燥了。 姜颜林嫌麻烦,拿过来自己喝了小半瓶,才还给她。 裴挽意把瓶盖拧回去,又把那盒酸奶拆了,递给她。 姜颜林瞥了眼这盒眼熟的酸奶,顿时冷笑一声,“不吃。” 裴挽意早有预料她要发难,轻笑一声,问:“那要我喂你吗?” 姜颜林还是要讥讽她一句:“太贵了,吃不起。” “怎么会呢。”裴挽意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下,随手抚了抚她的臀线,“姜小姐已经请过客了,要礼尚往来的。” 她说着,将酸奶递到了姜颜林的嘴边。 姜颜林懒得理她,放下手机,拿过了那盒酸奶,慢悠悠地喝了两口。 黄桃味道的,好喝。 又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她趴在床上,三两下就喝完了整瓶酸奶,又觉得口渴,把那半瓶冰矿泉水也喝完了。 裴挽意坐在床边喝自己的巧克力奶昔,那盒草莓冰淇淋被眼尖地发现,趴在床上的人顿时伸出手来,裴挽意叹了口气,只好把冰淇淋上交。 姜颜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纵地吃甜食了,但她就是不想给裴挽意吃,一口都不打算给。 粉色的冰淇淋质地绵密,甜度也很淡,吃得停不下来。 姜颜林一边看手机视频 ,一边吃着冰淇淋,完全无视了旁边的人看过来的视线。 “一口都不给我剩啊?” 裴挽意盯着她,见她充耳不闻,直接将最后一口冰淇淋送进嘴里,顿时笑了一声。 下一秒,姜颜林的下巴被捏住,一个吻压上来,轻而易举地就从她嘴里抢走了那点甜味。 姜颜林咬了一口她的唇瓣,却奈何不了强硬探进来的舌尖,刚恢复的那点力气哪里是裴大小姐的阻碍,最多算情趣。 忽然有人在门口敲了敲房门,紧接着,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姜颜林,你起来了吗?” 姜颜林正要挣脱,就被裴挽意一把按在床上,撇开的头又被捧着转过来,更强硬的吻钻进口中,将她全部的反抗都吞咽入肚。 呼吸声成了屋内最后的声响,摩挲的布料在光滑的肌肤上留下触感,姜颜林毫无防备地挺直了脖子,挣扎着躲开她的吻,低声警告道:“出去。”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并拢了第三根手指,无视了她的抵抗,将更蛮横的力道施压在指尖。 门口的人等了一会儿,才道:“老陆说半小时后吃晚饭,你记得早点下楼吃,别又低血糖。” 说完这句,脚步声便离开了门口。 姜颜林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狠狠咬在她脖子上的冲动。 “裴挽意,你玩不腻是吗。” 昨晚上还借题发挥,今天又是改不了的臭德行。 裴挽意捏了把她的软嫩,“你不喜欢吗?” 她手指挖出那些温热,笑得温和:“你这张嘴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颜林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口咬在了她锁骨下方,留下深深的牙印。 ——没咬出血,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 半小时后,二楼的人已经聚在一起吃最后一次的晚饭。 陆斯恩把剩下的所有饺子都煮了,还做了几道完全不同风味的菜,有奶油蘑菇汤和意式肉酱千层面,还有水煮鱼和白灼虾,以及一些很家常的中餐小炒。 莉莉丝吃得眼泪汪汪,“老陆,离了你谁还把我们当饭桶。” 艾伦和其他两个朋友吃得更是没空说话,直到看见裴挽意换了身衣服下楼来,才连忙冲她招手,示意她快点坐下来吃饭。 祁宁正拿着一个保温盒装饺子,把芹菜猪肉馅儿的都挑出来,整整齐齐放进盒子里,又拿小碗装了一份奶油蘑菇汤。 看到裴挽意在对面坐下,她也没什么反应,连招呼都已经懒得打。 好在这一桌上的人,除了艾伦这种粗神经,就是聪明人,谁也没有去说破这微妙的气氛。 莉莉丝剥着虾壳,好奇地问:“Mavis,你今天怎么一天没出来?” 又被“蜜蜂”给蛰了吗? 裴挽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煮鱼,随口道:“睡到下午才醒,干脆就没出房间了,躺床上充充电。” 她穿了件黑色的长袖衬衫,衣领严丝合缝地紧扣着,左手戴着黑色手套,黑色长发随意扎成了马尾,落下一些碎发,很有几分性冷淡的味道。 莉莉丝却想到了前天晚上在客厅看到的那一幕。 ——果然,“禁欲风”是某些人的谎言。 姜颜林下楼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在边吃边聊,她抱歉地笑了笑,走到祁宁旁边坐下吃饭。 好在这群人都不在乎这点小事,甚至已经习惯了她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类型,还关心了她几句有没有休息好。 姜颜林面上应付着,心里却没忍住又想给裴挽意一巴掌。 ——本来休息得挺好的。 祁宁把给她留的那一份打开,放到她面前,姜颜林下意识想说谢谢,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饭桌上的人已经聊起了明天退房的安排,艾伦负责处理退房这些手续,陆斯恩和裴挽意都开了车来,自然要负责再把他们送回市内,到时候莉莉丝和艾伦都是直接去机场,另外两个朋友则是要去别的地方。 “祁宁和姜姜呢,你们怎么走?” 莉莉丝拿纸巾擦了擦手,开始和艾伦抢水煮鱼。 祁宁晚上吃得少,已经放下了筷子,回答道:“我和姜颜林直接回去,你们不用担心,到时候应该分开走。” 莉莉丝看了看她俩,点点头,又问了句:“对了,你不是还有东京的演出吗,什么时候去啊?” 姜颜林顿了顿,看向祁宁。 她只笑了笑,回答道:“已经订好机票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走。” 陆斯恩有些遗憾地说:“我的假期也结束了,不然还能去看看你的演出。” “总会有机会的。”祁宁安慰他。 姜颜林吃着碗里的东西,看那水煮鱼做得很诱人,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等一群人吃饱喝足,她就一起帮着收拾了厨房,和莉莉丝闲聊了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姜颜林的错觉,她总觉得莉莉丝这小姑娘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好感,两人加了好友,约着下次有空一起打游戏,姜颜林是客套成分多,莉莉丝却很真诚。 二楼收拾完,一群人就回了各自的房间收拾行李,艾伦说待会儿在三楼放电影,想来看的人直接来,不想的就早点休息,于是大家原地解散。 姜颜林的行李早就收拾得七七八八,她上了楼,把最后一点东西也整理好,就将行李和包都放到一起,明天出发时拿上就能走。 但东西一收拾完,她就隐隐有了点不太妙的感觉,只得下楼用锅煮了点矿泉水,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来喝。 喝完之后好了一些,姜颜林就没太放在心上,拿着手机就上了三楼看电影。 毕竟是最后一天晚上聚在一起,难得没有人缺席,都在影音室看着电影。艾伦挑了一部很经典的《放牛班的春天》,看多少遍都不会腻,哪怕是知道剧情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姜颜林在祁宁旁边坐下,小声问:“明天几点出发?” 祁宁拍了拍她的手,“你睡醒再出发,不赶时间。” 姜颜林就放了心。 她倒不是怕起不来。 电影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又一道身影打开门进来,坐在了姜颜林的另一边。 她顿了顿,没给什么反应。 祁宁坐在姜颜林的右手边,两人都看过这部电影,不如说,这部电影是两人在一起时最爱一起看的那一部,无论多少遍都会被电影细腻的镜头语言和配乐感动。 祁宁格外喜欢电影里的那首《Vois sur ton chemin》,闲暇时就会在琴房里弹这首调节心情。 当电影里再次响起这首曲子的旋律,一时间就像是回到了那些鲜明的记忆。 午后的阳光,洒落了一室的琴音,她坐在钢琴前弹奏着这首婉转忧伤的曲子,又随性地衔接着即兴作曲,直到某一个音节落下,才侧过头,看向姜颜林。 她的表情隐没在了日光里,如此温柔,又难以触及。 姜颜林听见了她落下的话音。 “——姜颜林,有多少人爱上过你?” 起身走出影音室时,姜颜林有些急促,但脚步还是被迫缓了下来,最后不得不靠在墙上,借着力平复那阵绞痛。 有人从后面追了出来,几步跑到了她身边,问:“怎么了?” 祁宁扶住了她的肩膀,看了一眼她额头的冷汗和脸色,顿时就猜到了。 “你晚上就一定要吃那么多辣的。” 她说着,难掩话音里的情绪,飞快掏出手机来查附近的医院。 最近的医院也在十公里之外了,祁宁当机立断,道:“我开车带你去,还走得动吗?” 没等姜颜林回答,身后走来的人就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向电梯。 祁宁抿了抿唇,拿着手机快步跟了上去。 车就停在楼下,裴挽意掏出车钥匙扔给了祁宁,等她接过去开了车门,就把姜颜林塞进了车后座,跟着上了车。 祁宁也顾不上跟她说什么,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直接发动了车。 夜里没什么车,导航显示过去要八分钟,祁宁一边强迫自己冷静开车,一边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姜颜林被她揽在怀里一身冷汗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那股火气,语气冷漠地开口道:“她下午吃了什么?” 裴挽意看也没看她,平静地回答:“冰水,酸奶,冰淇淋。” 祁宁每听到一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火气就窜高一次,难以置信地问:“你难道不知道她有胃病吗?”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后视镜,反问了一句: “她是小孩吗,吃什么,不吃什么都要被管着?” 祁宁顿了顿,收回视线,许久之后才讽刺一句: “不惜命的人,多说无益。” 裴挽意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一时间,车里没有人再开口。 姜颜林已经痛得听不太清她们在说什么,她现在只后悔这半天的放纵非得放在最后一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直到车开到了医院,裴挽意将她抱着下了车,一路进了急诊室,她都不太确定这次到底是肠胃炎还是食物中毒。 ——每个症状都很相像。 半夜的山区,医院人不多,祁宁去挂了号,裴挽意陪着姜颜林在急诊室看诊,又去抽血做检查,来来回回在医院里折腾了一小时,才总算消停下来。 “急性肠胃炎。” 祁宁拿着单子,在输液室里看着自知理亏的人。 半晌后,她还是没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好了再回去。不行就缓一天。” 姜颜林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抱歉,最近我有点太放纵了。” 祁宁看着她,突然道:“不,你清楚这是为什么。” 输液室里没有别的人,她也不在乎是否会被门外的人听见,继续道:“姜颜林,你在踩着钢丝往前走。这么多年了你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你比我清楚,现在为什么一次次去碰这些对你来说很危险的东西,你也应该比我清楚。” 门外的人双手环抱在胸前,神色平静。 祁宁难得如此冷淡地对她说话,那强大的自持也在这一刻有了裂痕。 “你想放纵,想发泄,我没有要干涉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你也到了极限了,人怎么可能只承担,不宣泄呢。” 姜颜林垂着眼,一言不发地听着。 祁宁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动作这样温柔,声音却毫无情绪。 “但你真的有自信,不会被这种怪圈拖下去,再也爬不出来吗?” 第86章 谁是小三(深水加更) Chapter 86 输液室里安静了许久, 姜颜林才抬起头,看向祁宁。 “抱歉,让你担心了。”她轻声道。 祁宁早就知道她还是会说这种话, 心下连叹息也没了力气。 “姜颜林,永远不要对我道歉。” 她伸出手, 轻轻揽住姜颜林, 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为了自己开心吗?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保护自己的方式是什么。” 祁宁瞥了眼门口地板上的那道影子, 开口道: “但我希望你知道, 就像你说过你不会再扔下我不管,我也一样不会不管你。无论在任何时候,如果你爬不出来,我一定会来拉你一把。” 她轻抚着姜颜林的脸,最后道: “这一次, 我们都不会再食言。” 一连输液三个小时, 折腾到凌晨一点过,三个人才离开了医院。 “真的不再多住院两天看看?医生说建议输液三天。” 祁宁将外套披在她身上,陪着她上了车。 一言不发的人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无声地插了车钥匙,发动了车。 姜颜林摇摇头,“回去了再找个医院输液也一样。” 她不想再在这种山区的医院多呆两天。 祁宁也知道她不喜欢医院,没再劝她。 “艾伦他们睡了吗,是不是吓到他们了?” 姜颜林在输液室眯了一会儿, 现在倒是有点精神了。 祁宁翻了翻群消息,回答:“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你没什么事, 让他们先睡了。就是明天他们走得早,大概没时间当面打招呼道别了。” 好在这群人都不拘小节,相比这些礼节性问题,还是觉得朋友休息好更重要。 姜颜林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总会有机会再聚的。”她心态良好地宽慰祁宁。 祁宁就笑了笑,“看来这一次带你来玩是正确的,起码交到了新朋友。” 姜颜林瞥了眼前面的后视镜,才说了一句:“艾伦和莉莉丝他们人都挺好玩的,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忙着工作,都没空社交了。” 祁宁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随口回答:“是很忙,也很累,但是工作让我觉得很充实。所以后来再想起你对我说的话,就明白了你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我考虑。” 姜颜林顿了顿,有些意外她会直接说出来。 祁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 “我那个时候确实考虑问题太天真了,以为和你结婚就能解决一切难题,却没想过你凭什么要为了我放下你的事情,还得融入我的家庭,和我的家人相处,在陌生的国家从零开始。” 祁宁瞥了一眼前面的后视镜,才继续道: “姜颜林,我才是那个要谢谢你的人,没有你推着我往前走,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她转过头来,看向姜颜林。 “所以从今往后,你也要像对我一样,坚持做你自己,不要为任何人放弃你要走的路。” 祁宁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这才是公平。” 车一路开回了海边的别墅,祁宁把姜颜林送到了房间,看着她洗漱完躺下后,才给她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轻轻关上房门后,祁宁停在走廊片刻,便径直走向了电梯门口,按了一楼。 路虎早已熄了火,有人靠在车门前,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祁宁走下台阶,避开风吹来的烟味,瞥了她一眼。 裴挽意吐出一口烟圈,“怎么,站在门外抽烟也要管?” 祁宁穿着件深棕色风衣,将手放进口袋里,任由海风吹散了她的红棕色卷发。 听到这一句,她嗤笑一声,冷淡地回了句:“你就算在这里嗑麻,也没人想管你。” 这一句话的攻击性不可谓不强。 裴挽意却听得笑了一声,“还以为你们文化人,都说不出这么粗俗的话呢。” 说着,她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祁宁,带着笑意,温和地说:“再说了,这里是中国,记得遵纪守法。” 祁宁连冷笑都懒得给她一个,忽然说了句貌似毫不相干的话: “林柯身边有个朋友,上海人,前段时间在波士顿犯了事被遣返了,你们关系这么好,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裴挽意听着,笑意淡了一些。 祁宁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冷淡地道:“据说她家里花了十万美金的保释金才把她接回国,否则就得在美国坐几年牢了。” 说到这里,她才看了一眼裴挽意,面无表情地问: “听说你小学就移民到了波士顿,中文也不知道学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听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或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裴挽意吸了一口烟,随意地吐出烟圈,无所谓她此刻的攻击与轻蔑。 人的经历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抹去。 裴挽意从来就没否认过,曾经的她是个什么东西。 而现在的她,又是什么货色。 祁宁说到这里,终于不加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 “裴挽意,就算你和姜颜林上再多次床,她也不是你以前泡过的那些妹,不要想着用你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伎俩,就能把她骗得团团转。” 祁宁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海风吹得她长发凌乱,让那眉眼也显得如此锋芒毕露。 裴挽意神色平静地看向她,连半点情绪也欠奉。 祁宁却已经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最后道: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说完这句,祁宁转身就要踩上楼梯进门。 身后的人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你知道吗,如果换做是我,当时就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她乖乖和我登记结婚。” 祁宁脚步一顿,停在了台阶上。 裴挽意甚至笑了一声,那很淡的笑意,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嘲讽。 “什么狗屁借口一堆的,没做到就是没做到,优柔寡断,既要又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祁宁面无表情地听着,挺直着背脊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裴挽意吐出烟圈,随手将烟头扔在沙地上,马丁靴踩灭了火星子。 最后,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道背影,轻笑着说: “但还是要谢谢你,让我这种货色都能捡到个大漏。” 说着,裴挽意几步跳上台阶,在路过她时,压低声音道: “毕竟你也知道,光是能操到她,就很赚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她的嘴角上。 裴挽意毫无闪避地挨了这一拳,舌头顶了顶口里的铁锈味,发现有些爱打球的音乐家,确实是有点力气的。 “讲话放尊重一点。” 冷漠的声音落下,祁宁收回手,再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大门,上了楼。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缓步走进大门,将门关上。 电梯已经上楼,她索性走了楼梯,脚步悠闲,不紧不慢地一路往上,直到上了四楼。 脚步停在走廊尽头,几秒后,裴挽意刷开房门,回了自己房间。 她懒得开灯,就这么摸着黑洗了澡,再套了件背心和长裤,就躺上了床。 手机忽然震了震,裴挽意拿起来看了一眼。 “你们刚刚在楼下说了什么?” 真是一点动静都骗不到她。 裴挽意就打了两个字过去,“吵架。” 下一秒,同样简短的两个字弹出来:“过来。” 裴挽意顿了顿,发了一行字过去:“你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说。” 几秒后,新的消息弹出来: “我不想说第二遍。” 裴挽意看着屏幕半晌,轻叹一声,起身下了床,拿着房卡出了门。 对面的房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门。 裴挽意进了门,放轻动作带上门,摸着黑走到床边。 她的意图很快就被识破,床头的夜灯忽然被按开,穿着睡裙的姜颜林坐在床边,瞥了她一眼,开口道:“过来。” 裴挽意耸耸肩,只得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等着她发飙。 姜颜林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看了一圈,才嗤笑一声。 “你说了什么话,能把她气成这样?” ——啊对对对,嘴贱的一定是我。 裴挽意扬起下巴,挣脱开她的手,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我跟她说,你操起来特别爽,爽得我一天没下床。”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在她脸上轻轻一拍。 裴挽意挑了挑眉,正要开口反击,就听到她说: “再撒个谎试试。” 裴挽意表情一顿,抬起眼看向她。 坐在床上的人正注视着自己,目光平和,脸色却白得没什么血色,还带着点困倦。 裴挽意的那点无名火就又莫名其妙地被碾碎了,再微风一扫,荡然无存。 她叹了口气,起了身,抬手将面前的人抱进怀里。 “做小三被原配打,不是很正常吗。” 裴挽意嘴里不着调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抚着她的乌黑长发。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一声,“谁说你是小三了?” 裴挽意就回了一句:“这还用谁说吗?你们俩那个腻歪劲儿……” 她说着,话音忽然一顿。 等会儿。 不对。 裴挽意可算是转过了弯来,一把松开她,对上了她那双含着笑的眼睛。 “姜颜林,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天了就我一个人是这么以为的。” 姜颜林有些好奇地问:“你没问过陆斯恩吗?他知道我和祁宁是怎么遇到的,祁宁也告诉过他,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裴挽意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老陆,好像,还真没跟她说过。 但他说了一堆很支持她的话,裴挽意还以为陆斯恩这人深藏不露,其实也是个没啥道德观念,支持朋友做小三的货呢。 “等一下。” 裴挽意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捋,索性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你俩手也牵了,嘴也亲了,床也上了,但是还没复合?” 不愧是裴大小姐,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可以。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接受这一连串的指控。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要不是顾及她今天刚去了趟医院,真是现在就把她按在床上往死里折磨的心都有了。 “那你俩和炮友有什么区别?” 她冷不丁吐出来一句。 他爷爷个腿儿的。 一个炮友还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还恼羞成怒在她脸上来了一下子,下了狠手。 裴挽意顿时心理不平衡了,连连指着自己的嘴角,无声地控诉。 姜颜林有些忍俊不禁,“谁让你自己脑补一堆的,有人说过你是小三吗?” 说完,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刀: “但我从来没见过祁宁生气成这样,你得说了什么样的话,才能把她气到打人。” 裴挽意都要气笑了,“姜颜林,你要不要这么偏心,我是被打的那个,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说着,她还想起身再去找隔壁的那人出来理论理论——大家都是炮友,凭什么就你一股子原配正宫的架势,咋这么能装呢? 姜颜林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拽了过来。 裴挽意下意识不敢用力对抗,生怕又给她折腾进医院了,这一晚上还有完没完。 于是轻而易举地就被姜颜林拉到面前,下一秒,一个吻蜻蜓点水落在她破了皮的嘴角。 “好了,消停一点。” 姜颜林哄了她一句,就拉开被子,将自己塞进了舒服的床铺。 她捏着裴挽意的手,在夜灯下看向面前的这张脸,轻声开口道: “愣着干什么,上来陪我睡觉。” 第87章 别回来 Chapter 87 夜里海风凉, 被子里的暖意却一阵阵袭来,让疲惫的身体和大脑都有了困意。 但裴挽意始终没能合上眼。 她侧头看着躺在怀里熟睡的人,脉搏难得规律如常, 除了异常清醒的某个思维,再也没了别的弯弯绕绕与纷扰。 直到故意激怒祁宁的那一瞬间, 裴挽意对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都还是十分笃定的。 论在别人伤口上撒盐这件事,再也没人能比她更擅长。 想要对方自乱阵脚, 就得直往最痛的地方捅刀,所以祁宁最无法忍受什么, 她就偏要说什么, 还可以说得更恶毒,更下流。 要躲开那一拳多简单,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优等生也不过是空有一点力气,落在她身上更是不痛不痒。 裴挽意甚至嫌她准头不够好,应该打在更脆弱的地方, 没个三五天绝对消不掉。 毕竟姜颜林是个外壳越硬, 里面就越软的人——各种意义上。 裴挽意倒也没指望这件事能成功离间她和祁宁,毕竟四年的交情,还是正儿八经交往到了谈婚论嫁的关系,不是随便一件小事能轻易撼动的。 但是个上过物理课的人都知道,量变引起质变,一件事不够,就再多几件,裴挽意向来不介意用任何手段来达成目的, 只要能让姜颜林这摇摆不定的女人的天秤朝着自己慢慢倾斜,恶毒又如何, 下流更是她的本色。 就如裴挽意所想的那样,祁宁的确不够沉得住气。 在感情关系这种事情上,先一步撕破脸的人就注定落了下风。 她们对峙再多,扔给对方再多难听的狠话,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口水战,对真正的战局影响微乎其微。 但扰乱对方的军心,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战术,就看谁更能稳得住罢了。 和祁宁这种文化人对垒,裴挽意实在赢了太多。光论“不要脸”这一点,她就远远把对手甩在了后面。 但裴挽意还偏要将制胜的秘诀亲口告诉对方,无声地嘲讽一句——你输就输在不够“不要脸”。 祁宁有没有真的输了,完全不重要。 裴挽意就是要让她觉得,她已经输了。 哪怕她和姜颜林有过再刻骨铭心的过去,再深厚到无法斩断的感情,在她裴挽意看来,都不是真的撬不动的墙角。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姜颜林还肯在这种情况下,跟自己上床。 尽管裴挽意一直知道,姜颜林这女人就是很轻浮,嘴上还打死不承认她有多想要。 但姜颜林其实也极其挑食,不是什么东西都吃的。 裴挽意就没在这一个月里抓到过她和别人上床的蛛丝马迹,连别的频繁聊天的暧昧对象都没有,更何况是直接上床的。 直到祁宁回国为止。 想到这里,裴挽意也觉得姜颜林挺牛逼的,把她手机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找到祁宁这个人存在的痕迹,以至于打了裴挽意一个措手不及,不得不连夜调整战术。 但裴挽意最喜欢玩的,就是PVP竞技游戏。 战况越复杂,对手越强大,她就越不会感到无趣。 当机关算尽,一场持续到最后一秒的拉锯战结束在她拿下对方人头的那一刻,游戏对裴挽意来说才有了意义。 过去的二十六年来,从她有记忆开始,裴挽意就是这么活在世上的。 现实,工作,家庭,社交,爱情。 都是一场又一场的过五关斩六将的游戏而已。 如此才能消解它们背后的独特性,弱化那所谓的七情六欲,条条框框。 不在意,就不会受制。 ——只要能做到,不在意。 平稳的呼吸在怀里起起伏伏,绵长的规律,应和着夜里最清晰的脉搏声。 一下又一下,持续了好长好长的夜。 裴挽意忍不住垂下头,轻轻触碰了她的唇瓣,几乎柔软的碰撞,却带来了异常巨大的回响。 她像是无意识地追逐,又像是徘徊不前的试探,反复确认着这一刻的触感。 熟睡的人格外温顺,被轻易抵开了牙关,无力地承受着侵入和占据。 裴挽意克制不住地想要索取,又竭力收敛着力道,但还是弄醒了熟睡的人。 她含糊不清地张着嘴,想要将那作乱的湿滑给抵出去,“……别玩了。” 短短三个字,也被纠缠的舌尖卷得难以辨别。 裴挽意就吻了吻她的唇角,低声问: “你在跟谁说话?” 怀里的人侧过头去,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着,理都没理她。 裴挽意就探过身去,又吻住了她,将她搞得不得不回过身来,拿手去推压在身上的重量。 “姜颜林,告诉我,你在跟谁说话。” 裴挽意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唇,给了她夹缝中呼吸的机会,半哄半胁迫地要她回答。 不堪其扰的人终于一巴掌推开她的脸,不轻不重,话音已经极不耐烦:“裴挽意,你是不是有病。” 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推开那灼热的呼吸之后,就转过身去背对着半夜发疯的人,放平了呼吸,继续回到睡眠里。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才轻轻搂住她的腰,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姜颜林,你只能是我的。” 她平静而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不在乎怀里的人,是否听见。 又一次被一点细微的动静吵醒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姜颜林眯着眼睛看了看正在穿衣服的人,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九点过,你睡吧,我先送艾伦他们去机场。” 裴挽意穿好衣服,低声回了一句。 姜颜林就闭上眼睛,缩在被子里放松了身体。 一道阴影打在脸上,下一秒,带着牙膏味道的吻落在她的唇角,蜻蜓点水般抽离。 “我走了。” 她的声音落在耳边,姜颜林闭着眼睛,几秒之后才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又轻轻关上,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对面的房间。 姜颜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许久之后,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挺久,等再次醒来时,手机上已经显示接近一点。 姜颜林不敢再耽误时间,从床上爬起来,去了浴室洗漱。 行李和包早就收拾好,她换了衣服,把睡衣和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也塞进行李箱之后,就站在镜子前理了理衣领和头发,准备出发。 大概是听见了她起床的动静,祁宁给她打来电话,问:“收拾完了吗,下楼喝点粥,我们再出发。” 姜颜林应了一声,又问:“其他人都走了吗?” “早上出发的,让我跟你说一声拜拜,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去玩。” 祁宁的声音听起来,倒还是和平时一样。 姜颜林想着,等通话结束,就拿着行李和包,带上手机和房卡,离开了这个住了好几天的房间。 下楼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来,对着这条走廊拍了一张照片。 大概是取材的职业病吧。 姜颜林耸耸肩,转身走进了电梯,按了二楼的楼层。 祁宁已经把东西都放到了车上,正在厨房里用微波炉加热那份留给姜颜林的粥。 姜颜林闻到了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吸了吸鼻子,“好香。” 祁宁先看了一眼她今天的脸色,发现没昨天那么惨白了,才拿出她的药来,放到吧台上,“喝完粥就吃一次药,路上睡两个小时就到家了。” 姜颜林坐下来,接过了那碗粥,小口小口地吃着。 一份粥不多,温度也刚好可以入口,姜颜林吃得挺快,又就着温水把药吃了,两人收拾了厨房,就带着行李下了楼。 外面是个阴天,倒是没那么晒了,祁宁把行李塞进后备箱,让姜颜林去了后车座,这样在路上可以躺一会儿。 身体不太有精神,也没法换着开车,姜颜林没再矫情,直接上了车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直到祁宁发动了车,她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海边的景色。 阴天的海边已经看不见那些波光粼粼,白色的别墅沉默地伫立,随着车的发动而逐渐远去。 姜颜林后知后觉地察觉。 ——这个夏天,是真的结束了。 在路上,姜颜林见祁宁始终没有提及那些事情,便主动开口道: “无论昨晚上裴挽意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祁宁看了眼后视镜,轻笑一声:“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 姜颜林叹息一声,“她说话就是很难听,做事也很气人,所以我不想你们两个发生任何冲突,因为你一定会吃亏。” 祁宁却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是我先挑衅的,因为有些话我得在走之前说清楚。” 姜颜林顿了顿,终于第一次开口问了那个问题: “……你机票订的哪一天。” 祁宁笑了笑,回答:“今晚。” “我要先回一趟家,再去东京。” 回程的一路上,闲谈的对话也变得很少。 到最后,几乎是一路无话。 姜颜林靠在车窗前,望着飞快掠过的景色,直到山清水秀褪去,城市的钢铁森林闯入眼帘,紧接着,便是熟悉的街道一点一点靠近了视野。 当车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停下时,姜颜林也还久久没回过神来。 直到车门从外面拉开,一点光亮洒下来,又被那道身影遮盖。 冰凉的指尖拂过了姜颜林的脸,替她擦掉了那些缄默的水渍。 祁宁站在车门前,难得如此无奈地说: “分手那天,你都没掉过眼泪。” 所以才那么难以释怀,质疑着究竟是否被爱过。 姜颜林侧过头来,抓住了她抚在脸上的那只手。 祁宁想开口安慰她一句什么,却听她轻声道: “我爱你。” 于是连呼吸也一顿,一时间忘了回神。 姜颜林抬起头,眼底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对不起,这句话竟然只对你说过一次。” 一点温热从祁宁的脸上落下,她却也只是笑了笑。 “傻瓜,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上楼的路,祁宁没有再陪姜颜林走。 她还要回酒店收拾全部的行李,与经纪人汇合,再一起赶往机场。 所以姜颜林没有再挤占她本就不多的行李空间,只拿出了那个小盒子,一本书的大小,藏蓝色的包装纸一丝不苟,贴着一枚火漆印。 “欠了你两年。”她说着,轻叹一声。 祁宁却很高兴,“至少最后拿到过。” 她无比温柔地,接过了这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最后祁宁张开手臂,给了姜颜林一个拥抱。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生病了及时去医院。” 姜颜林靠在她的怀里,许久之后,才低声道: “我去麻省看过你的演出。以后也会去看的,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我有空。” 祁宁听着,没有惊扰这一刻的平和。 “好,一言为定。”最后,她轻声回答。 “……尊敬的旅客们,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请您尽快找到自己的座位并系好安全带。” 瑞拉打着电话,见飞机即将要起飞,便三言两语地结束了通话,拿着电脑包放在旁边。 “这几天你玩得怎么样?假期不是还有几天嘛,那么多饭局找你,你也不去。” 她看着旁边的人,直觉这一趟出去后发生了什么变化,往常的那股冷漠疏离哪怕藏得很好,但瑞拉和她朝夕相处,多少也是能感受到的,现在那种感觉却变了,又说不上来到底什么地方变了。 祁宁看着手机上还没处理的留言,先回了家里人,再回了几个朋友,工作消息则是早就处理完。 她闻言只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想家了。” 瑞拉倒也能理解,毕竟祁宁常年在波士顿和各个国家跑,她父亲又是个不能坐飞机的身体,母亲自然也得在国内这边生活,几乎从高中起她就和父母这样相隔着一万多公里生活,很少见面了。 家里还有个叛逆期的妹妹,也是少不了的操心。 好在祁宁不谈恋爱,不然这种满世界飞的工作,还真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除非放下一切跟着她到处跑,否则就是聚少离多,难以稳定。 但作为祁宁的经纪人,瑞拉对这一点却很满意,精力都在工作上的人,又如此的才华横溢,前途一片阳光明媚。 回首都的航班,飞行时间不长,瑞拉却见缝插针地拿出按摩枕来补觉——她也是个工作狂,平时睡得太少了。 祁宁分了一副降噪耳塞给她,等她睡着了之后,才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戴着无线耳机处理一段写好的Demo。 时间还早,她忙了一会儿工作,等机舱里的灯都暗下来了,才调暗了屏幕的光,避免打扰别人。 商务舱里很安静,祁宁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拿出了那个藏蓝色的盒子,小心地拆开包装,打开了盒子。 看到里面躺着的那一个木制相框,和相框里的那张合照,她都没几分意外。 姜颜林对她来说,一直都很好懂。 合照里的两个人相视而笑,银饰和编发满是民族风情,红蓝色和黑色的服饰上,刺绣精美得像一幅画。 祁宁轻抚着相框的玻璃片,留下了仅存的一点温度。 她拿起盖子打算盖上,却无意间看见盒子里的角落还躺着个很小的金属物品。 祁宁顿了顿,将那个东西拿起来,半指长,光滑的金属表面,转过来看了眼,她便认出来这是一个USB闪存盘。 目光停留许久之后,祁宁无声地将它插上了笔记本电脑,等读取了盘内数据,便点开了那个没有命名的储存盘。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而文件名是一串数字。 ——她的生日。 祁宁看了很久,才抬起手指,点开了那个文件。 耳机里自动播放起了音频的内容,第一个闯入的音节,是再熟悉不过的钢琴的琴音。 手指顿在了触控板上,她听着这段自己写下的旋律,久久没能收回目光。 直到十七秒的琴音之后,那干净质感的嗓音出现,在她耳边轻声唱起: “风把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河把我不想忘记的故事,也带走。” “我摘下我的翅膀,它变成白鸟。” “白鸟我的白鸟,逆着风去吧。” “飞过河滩,挥一挥一去不回还。” “抓住和抓不住的照片,哪张更美。” “去过和没去过的地方,哪里更远。” “白鸟我的白鸟,你要飞得更高,不要回来。” “若还想与我相见,就来我的梦里边。” “白鸟白鸟,不要回头望。” “你要替我飞去那地方。” “那是你我共同故乡。” “别回来。” ——别回来。 第88章 小狗抱抱(深水加更) Chapter 88 时隔短短几天回到家的感觉, 竟然像是隔了一年。 姜颜林放下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门窗都打开通风,再让扫地机器人在地板上工作, 最后把行李箱和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整理好,前前后后也忙了一两个小时, 才消停下来。 身体的疲惫能让大脑也变得迟钝一些, 她收拾完家里,就放了个热水泡澡, 洗去一身的疲倦。 洗漱完,吹干头发, 做了护肤之后, 点的外卖也到了。 姜颜林下去拿了粥,上楼花了点时间吃完,又给自己倒了温水吃药。 这一次进医院,不修养个十天半月的是别想恢复好了。 独居这么久了,她倒是有着这最基本的觉悟。 旅行完回家的第一天自然是不想面对工作, 姜颜林开了电脑, 看了一圈各个群聊,悄无声息地围观朋友们都在忙什么。 莉莉丝和艾伦他们的那个群暂时没人说话,估计不是在赶路,就是已经在飞机上。其他的群也只有一些时间不在深夜的人偶尔聊几句,姜颜林翻来翻去,愣是没找到热闹点的地方,索性就打开了一个还没通关的游戏,玩了一会儿。 但这个时间玩制作精良的恐怖游戏大作, 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姜颜林又一次被突然窜出来的丧尸给吓一跳时,有些恼火地直接点了保存, 就迅速退出游戏。 她看了看好友列表,随手点开一个还没回复对方消息的对话框,发了一句语音过去。 五分钟后,姜颜林电脑上挂着语音,和许久没联系的某条日产鱼一起进了副本。 对面还是很热情地喊她姐姐,问她最近怎么没上线,还要给她看新肝出来的一把武器。 姜颜林面上毫无情绪,嘴上也只是敷衍了几句,但日语的声调很高,她的声音再怎么无精打采,说出来的话都听起来甜甜的,给对面钓得快找不着北。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在团队里的某个玩家又一次被推下台子暴毙后,有些无聊地在副屏上看起了视频。 ——这就是玩日服的弊端,打个简单的本都能死一地的尸体。 两次团灭后,队伍里的好几个玩家都在疯狂打字道歉,标准的日本人式“不安”,姜颜林索性单手捏着鼠标操作,一边看副屏的另一个恐怖游戏解说,直到耳机里的人声被视频盖过去,连问了她几次,她才给了个反应:“怎么了?” 对面的人听起来很冷静,说出来的话却如平地一声雷:“抱歉,我这边在地震,待会儿如果死了先不要复活我。” 姜颜林顿了顿,问:“很严重吗?要不要先下线避难。” 虽然这在日本很常见,但难保不是一次大的地震。 对面的麦克风里甚至传来了摇摇晃晃的声响,家具“梆梆”作响,听得人眉头紧皱。 他却反过来安慰一句:“没关系的,这种程度的还不需要避难。” 姜颜林听得有些沉默,只能浅浅回了句:“的确,你们日本人应该早就习惯了。” 一句话引得对面笑出了声。 姜颜林专注着这一会儿的话题,耳机里又是视频的声音,又是游戏的音效,还有说话的人声,以至于她半点都没听见家里的其他动静。 直到一道身影在她旁边俯下身来,贴着耳朵听她耳机里的声音,把她手里的鼠标都给吓得没捏住,下一秒,屏幕上的女骑士吃了一次“死刑”,当场暴毙了。 姜颜林:“……” 耳机里的另一个人还在惊讶:“欸,怎么了,姐姐?” 以她的水平,怎么都不该死在这种地方——另外六个日本人都没死! 真是奇耻大辱。 姜颜林缓缓看向她,正要当场发难,就被先发制人地捏住了下巴,堵住了嘴。 姜颜林抬手就要推开她,却被那沾着水的手给捏住了手腕。 裴挽意俯着身,几乎将她禁锢在电脑椅里,强硬又迫切的吻压着她的唇,野蛮地抵开,深入,如一阵乍然窜起的火,点燃了温度。 耳机里的人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漏音出来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裴挽意也不想听,反手就把她电脑的电源给关了。 接着又把耳机从她耳朵上拿下来,随手就扔到了桌台。 裴挽意咬了咬她的唇瓣,就将她整个人一把抱起,转身放到了沙发上。 姜颜林深刻反省了自己。 这两天真是太给她好脸色了,才会让她愈发蹬鼻子上脸。 姜颜林想着,正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就被压在身上的人抱进了怀里。 那脑袋在她肩窝蹭了蹭,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 “累死了,给我抱会儿。”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当个司机就累死了。” 在海边的那几天不也没少干那些跑腿的活儿。 裴挽意在她身上缓了一会儿,才随口回了句: “送完他们就回去上班了,堆了一些东西没处理。” 远程办公是有很多好处,但坏处就是休假时也难免会有一些情况要处理,她这几天闲着的时候已经看了不少邮件,回了一些要紧的工作消息,堆积着没法简单处理的却还是很多。 姜颜林都快忘了这人还是个有工作的,不由得笑了一声: “看你那么闲,还以为你失业了呢。” 裴挽意顿时松开了她,目光平视着,冷不丁冒出一句:“什么意思,我要是失业了你就嫌弃我是吧。” 她说着,想起了什么,“你们中国的女同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学历歧视来着,原来还有工作歧视的?” 姜颜林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热拉没少刷啊。”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掏出手机来,当着她的面解锁了屏幕,点开了那个绿色的软件,给她看聊天记录。 “最后一次挤眼,五月份了。” 姜颜林只扫了一眼,就用一句话结束了话题:“五月份,你和那个小晴是五月份分手的?” 裴挽意暗道一声失策,却还是神色自若地回了句:“她那时候都把我拉黑了。”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能让人直接拉黑你。” 姜颜林是真的很好奇。 裴挽意扔开手机,叹了口气,才回答道:“不是跟你提过一次吗,楚明让我假装他对象回去见父母,这件事小晴一开始同意了,后面东窗事发,她又改口,非说我和楚明早就有一腿,骂了我一顿之后就把我拉黑了。我当时还连夜飞回来,到她员工宿舍去找她解释,她才肯消气。” 姜颜林撑着下巴,一针见血地评价道:“前后还有空穿插一次挤眼,行程安排得很充实,倒是没浪费一天时间。” 裴挽意倒也不狡辩什么,在姜颜林这种脑子面前,多争辩一个字都是反效果。 她就笑了一声,俯身凑近,压低声音问:“那你刚刚在和谁连麦打游戏?一个日本男的是吧,还管你叫姐姐,叫那么甜。” 姜颜林面色平静,反问了一句:“你和阿秋还有老陆他们不打游戏吗?” 裴挽意笑了笑,“他们可不管我叫姐姐。” 说着,她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都有些肠胃不舒服了。 姜颜林懒得跟她掰扯这些,随口敷衍了一句:“可能是国情不同吧,谁知道呢。” “是吗,你真的不知道?” 裴挽意说着,揽住她的腰,一点点靠上去,呼吸打在她的鼻尖。 姜颜林也笑了笑,轻声道:“那你想我说什么呢?” 说了你又不爱听,真是难伺候。 裴挽意抚了抚她的长发,直到那呼吸快缠上她的唇,才笑着说了句:“说你想我了。” 姜颜林直接撇开头,又被她按回来,挣脱无门。 “快点,说你想我了。” 裴挽意半哄着的语气,却根本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大有一副姜颜林今天不说这句话,就别想离开沙发的架势。 “你好烦。”姜颜林才没有力气跟她打架,索性直接拖延战术。 裴挽意轻而易举就识破了她的伎俩,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腰,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像一种威胁。 “快说。”她极有耐心地哄着。 姜颜林真是怕了她的死缠烂打,白眼一翻,就敷衍了一句:“好好好,想你了。” 裴挽意这才满意地吻了吻她,“我也想你,想你一整天。” 姜颜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平时就用这套骗小姑娘是吧,真有人吃这套吗?” 裴挽意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道: “一般用不着说这些,她们就上钩了。” 姜颜林听得冷笑了一声——这不显得你魅力大吗。 裴挽意好脾气地哄她,“怎么,我还不能说几句真心话了?” 一边说着,手上就耐不住地捏着那光滑的肌肤,一路从腰线到了那柔软。 姜颜林在家几乎不穿文胸,很大程度上方便了裴挽意随时作案。 她那双刚洗过冷水的手带着点凉意,一路滑过,引起轻微的战栗。 姜颜林瞥了眼她今天穿的衣服,黑色风衣,衬衫和西裤,黑发柔顺地垂落,要是再戴一副金丝框眼镜,就十足的“斯文败类”的味道。 不过裴大小姐也不需要借助道具,她本色出演就已经能完美诠释。 姜颜林任由她解开自己的衣服,半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才抬起手抚了抚她那张干净得没有任何瑕疵的脸。 裴挽意抬起眼帘,对上了她的视线,不由得轻笑着问: “怎么这样看我?” 说着,她手指轻巧地褪下了姜颜林的衣领,缓慢地欣赏一般,一寸寸拂过。 姜颜林端详着她的脸,手指一点点落下,下一秒,就一把拽开了她的衬衫扣子。 “你知道吗,我看到你这个人的第一眼……” 姜颜林扯开了她的每一颗扣子,漫不经心地说着,又眼皮一抬,对上了她的视线,才微微一笑。 “就想把你的衣服,统统扒光。” 第89章 新的一天,新的讨打(深水加更) Chapter 89 裴挽意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 不由得俯下身来,贴近了她,问:“是吗, 你一开始不是特别讨厌我?” 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不待见。 姜颜林百无聊赖地顺着她大开的领口探进去,手指划过一寸寸, 随意地把玩。 “谁让你眼瞎, 自找的。”她不客气地讥讽了一句。 裴挽意就笑了起来,“就知道你能记仇到现在, 好,是我眼瞎好了吧。” 把她认错成米娅, 完全是因为那天晚上光线太暗, 又没看清正脸。再加上埃尔这家伙四处勾搭的女生都差不多一个风格,先入为主地往那方面去想了。 想到这里,裴挽意不由感到一些庆幸。 ——还好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否则上哪力挽狂澜去。 姜颜林吸了吸鼻子,忽然凑到她衣领上闻了一下。 裴挽意想起了什么, “衬衫忘了换了。” 那点烟味儿真是躲不过她的鼻子。 姜颜林就伸手进了她的裤兜, 轻而易举摸到了烟盒和打火机。 “你倒是很灵活,一会儿戒一会儿抽的。” 姜颜林拿出那盒烟和打火机,坐在沙发上把玩着。 裴挽意整个人都跪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才能和她视线平行,闻言也只说了句:“不能戒的东西,最好就是不碰。” 姜颜林难得从她嘴里听到一句人话,不由得抬起眼,看向她的眼睛。 下一秒, 姜颜林抽出一支烟来,夹在手指上, 另一只手按着打火机,“咔擦”一声,火苗窜出,点燃了香烟。 裴挽意挑了挑眉,却见她捻着那支烟,就递到了自己的唇边。 于是顺从地张开嘴,咬住了烟,仍由那燃烧的尼古丁钻进口腔里。 等她吸了一口,姜颜林又随手将那支烟拿走,夹在手指上。 交叠的长腿抬起来,白嫩的腿在裴挽意的视野里晃着,最后那干净圆润的脚趾点在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姜颜林歪着头,瞥向她这张找不出任何瑕疵的脸,手中的香烟燃烧着,她却只在意眼前的人,像一种专注的宠爱。 跪坐在地上的人一头乌黑长发,黑色风衣内,白衬衫敞开着,光滑白皙的脖颈和锁骨若隐若现。 她被迫扬起下巴,任由那只抬起的脚点着自己的下颌,双唇微张,那股烟雾便从裴挽意的口中吐出来,萦绕在眼前。 在目光的对接中,姜颜林似乎笑了笑,伸长了那白生生的腿,让那小腿的肌肤蹭着她的脸,一路摩挲,轻抚,流连。 手中的香烟燃烧着,姜颜林漫不经心地放到唇边,在同样的位置浅浅含住,吸了一口迸发在口腔的尼古丁。 下一秒,她往后一靠,衣衫半褪的身体在灯光下泛着白里透红的质感,小腿却勾住面前的人,迫使她埋头在自己的大腿上。 姜颜林吐出烟圈,温柔地开口道:“舔。” 尼古丁和酒精,两种致癌又蛊惑神经的危险物质。 裴挽意未尝不知道它的致命,所以收放自如地摄入,任由自己短暂沉沦。 但总还有一些,是比这两种物质更诱人的。 她跪坐在地毯上,侧过头来,伸出舌尖舔舐那近在眼前的一寸肌肤,湿热滑过白嫩,留下一点吮一点吸,和不轻不重的牙印。 姜颜林有些嫌弃那股过呛的烟味,转手就在湿巾上灭了烟蒂,再一把拽起她的衣领,将人带到面前,吻了上去。 一口尼古丁味的吻,呛人,刺鼻,又燃烧着更高的温度。 裴挽意有些难耐地任由她拽下自己的风衣,又扯开腰上的扣子,纠缠的吻和呼吸都碰撞着,引发了更高频的脉搏。 然而那只手点完了火,就忽然收了回去,还抬腿踹了踹她的肩膀,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困了,我要睡觉。”姜颜林半点不遮掩利用完就扔的冷漠。 裴挽意盯着她半晌,才微微一笑,“好,睡觉。” 她一把捞起沙发上的人,抱着就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放。 随后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自己的衣服,就去了浴室洗漱。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也不管她,自己钻进被子里就开始酝酿睡意。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半梦半醒地被人抱进了怀里,一个牙膏味的吻钻进嘴里,缠了她好一会儿才肯放过她。 这一晚上,裴挽意有没有睡好,姜颜林不知道,但她睡得挺好。 有的人喜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有的人,向来是有仇有怨当场就报。 姜颜林醒来的时候,还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又在床上赖了十几分钟,她才爬起来,打着哈欠去了浴室洗漱。 难得睡这么早,起来得也这么早,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姜颜林洗漱完,走出浴室看了眼厨房,就看到站在灶台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一大早就在折腾了,生怕别人听不到她有多贤惠一样。 裴挽意听到她的动静,随口说了句:“喝粥,喝完吃药。” 姜颜林走过来看了一眼,才发现她在煮白粥。 “只有粥怎么吃?”姜颜林不是很满意。 裴挽意就瞥了她一眼,“就你那玻璃胃,你还想吃什么?” 姜颜林不想听,“我记得冰箱里还有涪陵榨菜。” “扔了,你今天就只能吃这个。” 裴挽意冷淡地说。 姜颜林还想再跟她理论一下,就听她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或者你想去医院输液也可以,我昨晚开了车回来,想去现在就可以去。” 公寓这边没有停车位,裴挽意很少开车过来,得停在外面两三百米的地方,不是很方便。这次倒是开过来了。 姜颜林盯着她半晌,才懒得多跟她废话,去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来喝。 裴挽意拿了碗和勺子出来,给她盛了粥,又打开另一个小奶锅,把里面煮的红糖荷包蛋舀出来。 两个碗摆上餐桌,姜颜林才不情不愿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吹着热气,开始吃早饭。 裴挽意起得早,已经吃过了——背着她吃了很香的早餐,并及时毁尸灭迹,清理了战场。 见她老老实实在吃东西,裴挽意才洗了洗手,回去沙发上,坐下来拿笔记本电脑工作。 一上午几乎就没个消停,她一会儿接语音,一会儿看资料,一会又接跨洋电话,时不时就得在阳台上呆半小时。 姜颜林吃了饭,喝了药,心安理得地把碗和勺子往水槽里一放,就躲回卧室里休息。 ——生病是最好的偷懒理由,反正已经闲了那么多天,也不差这一天的。 裴挽意难得没来烦她,一直在外面工作。 姜颜林听着那点不算嘈杂的动静,很快就又困了,在床上又眯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被子里钻进来一个人,磨磨蹭蹭地将她拉进怀里,她才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没心情,别搞。” 裴挽意在她耳边蹭了蹭,才开口道:“申请一下,买个新的电脑桌,大点的,升降桌。” 姜颜林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反问她:“你觉得有地方放吗?” 裴挽意自动翻译了这句话,“能放下就能买是吧。” 姜颜林懒得跟她争,“你不信就试试吧。” 裴挽意默认这句话是许可证书,直接就拿出手机来,把看好了的那张电脑桌给下了单。 随后才抱住她,不安分地伸进去,捏着那光滑的柔软把玩。 她倒没有别的想法,就是看到姜颜林就想抱住,抱住了就想这边摸摸,那边揉揉,捏着玩儿。 睡觉的人却被她揉得浑身发热,索性翻过身来,一把捏住她的手放到了腿间。 “你最好给我快点。” 裴挽意动作一顿,念头在短短的半秒里交战了一下,便光速倒戈。 于是一个俯身上去,吻住了她,难得温和地探入。 偏还要得寸进尺地,在她耳边哄着: “姜颜林,叫给我听。” 第90章 惹怒恶犬的下场 Chapter 90 在家养病的日子让姜颜林感受到了久违的风平浪静。 就连裴挽意也难得安分下来, 白天老老实实上班,晚上老老实实睡觉,还很自觉地承担了所有家务, 来还她欠下的“债”。 姜颜林倒不觉得她需要为自己的生病负什么责任。 冰的是她自己要吃的,辣的也是她自己没忍住嘴馋, 搞成这样基本是她自己全责。 但要是裴挽意能因此安分一段时间, 姜颜林也乐见其成。 ——如果在床上也能这么安分,就更好了。 养病的这几天, 裴挽意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下子转性了。 每一次她都要闲着没事在姜颜林身上点火, 这里捏一下, 那里捏一下,偏偏又不进入正题,连和人打电话的时候都能无意识地抱住沙发上的姜颜林,把她当成抱枕一样捏着玩儿。 起初姜颜林还会不耐烦地让她快点,后来就发现了她根本就是在玩, 一点闲暇她都耐不住, 稍不留神就会被她黏在身上,挣脱不得。 于是姜颜林索性也不把她当回事了,该看手机就看手机,该回消息就回消息,就当身上长了个大型挂件,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但她越不把裴挽意当回事,这人就越肆无忌惮,到最后姜颜林光是坐在电脑桌前处理工作, 都能突然被她从背后偷袭,那手臂环着肩膀, 指腹在肩头摩挲着,一路到了锁骨,又不安分地捏着软肉肆意撩拨。 偏偏这人还一脸正经地和手机那边的人聊着工作,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法语,切换自如,丝毫没被影响到大脑的处理速度。 姜颜林甚至觉得,她就是特意挑这种时候来犯贱的。 仗着她在接工作电话,就好像拿着一张有时效性的“免死金牌”一样,等电话一结束,又自觉地回了自己的电脑桌前工作,灵活地掐断了姜颜林将要发作的临界点。 说到电脑桌,裴大小姐还真是想做什么就能做出来。 姜颜林的公寓本就很小,连单独的卧室都分不出来,只能用窗帘隔开客厅和卧室的空间。而卧室里放了嵌入式衣柜和双人床,以及一张化妆用的小桌子,就已经放不下别的东西。 客厅的东西也很少,姜颜林甚至没有买电视机和电视柜,只用那一整面白墙挂了个白色幕布,再加上小木几和长沙发,就是全部的东西。 而落地窗前摆了个懒人沙发——已被某人彻底占为己有。角落里做成了工作区域,放了一张电脑桌,这样整个客厅能利用的空间基本被占用,再多放点东西都会破坏布局,显得拥挤杂乱。 但裴大小姐可不管这些。 她直接量了饭桌后面那堵半米高的隔断墙的尺寸,买了个同样长度的升降桌,深褐色桃木桌,往墙边一放,又配了把人体工学椅,就把自己的工作区域给捯饬出来了。 后面的两天里,她又陆续添了不少的东西,每次出趟门就拉回来一些零零碎碎,等姜颜林注意到的时候,那升降桌上已经有了两块高配电竞显示器,桌下一个顶配的主机,干干净净的桌面上除了无线鼠标和键盘,还多了耳机盒,手柄,和无线充电器。 姜颜林:“……” 真是当自己家了。 老实说,姜颜林觉得裴挽意是应该给自己交房租的。 但仔细一盘算,又发现好像不太对。 冰箱里的东西是裴挽意买的,厨房里用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她顺手带回来的,做饭洗碗洗衣服晾衣服收衣服折叠放衣柜,也基本一条龙服务了,还提供陪睡暖床服务,姜颜林被她折腾得没力气动弹的时候,还能享受到护工级别的清洗服务。 姜颜林一时间又有些沉默了。 要不,每个月给裴大小姐打点钱吧。 ——家政费和包养费,哪一个拎出来不是一笔巨款。 姜颜林想着,就转动着电脑椅回过身来,滑到了对面的电脑椅旁边,戳了戳正戴着耳机边看邮件边下棋的人。 裴挽意摘了一只耳机,转头看她,“怎么了?” 姜颜林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拿出手机来,“支付宝给我。” 裴挽意拿起手机来放到面前,解了锁之后就递给她,另一只手还捏着鼠标下棋。 姜颜林也懒得费口舌,直接拿过来,下滑搜索“支付宝”三个字,点进软件,把她好友二维码点出来,用自己手机扫了一下,添加了好友。 随后再把手机给她递过去,裴挽意接过手机,也没太在意,直接放到了桌上。 直到几秒后,她听到手机震了一声,随手拿起来一看。 “……”,裴挽意转头看过来,“你给我打这么多钱干什么?” 姜颜林头也没抬,随口回了句:“嫖资。” 说完,她就滑着电脑椅回了自己的电脑桌前,继续工作。 裴挽意定定地看了她背影半晌,才扯了扯嘴角。 一转头,她就拿着手机随便点了几下,便放到一旁,继续边看邮件,边下棋。 姜颜林见她好歹是没把钱又给转回来,才略感满意地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专心地开始赶工作进度。 养病几天,她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之前落下的进度也可以加快速度去赶了,虽然离项目初次交稿日还有很充足的时间,但早完成就可以早点修对,留有充足的反馈时间。 生活和工作就这么回到了正轨上,姜颜林很满意,所以考虑到生活质量的确有所上升,那每个月花这笔钱也是值得的。 直到第二天,裴挽意晚上去了健身房回来,带上来一堆快递箱子,姜颜林都还没有察觉到丝毫的问题。 她已经洗漱过,见裴挽意把快递箱放在地上就进了浴室洗漱,也没太在意,还在和黎匀橙视频聊天。 两人最近这段时间都很少联系,黎匀橙回去之后就一直在处理拍摄的素材,做了好几期视频出来,准备挑着时间来按顺序发布。 听说姜颜林也出了趟门去拍旅行专题,还跟她聊了下做旅行专题的一些心得和经验。 看到姜颜林背后一闪而过的人影,黎匀橙坏笑了两声,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这次好像挺长的哦。” 姜颜林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随意地说了句:“对了,小七最近入职了,都没怎么看她出来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一起看电影。” 黎匀橙立刻转移话题,主打一个“敌人打过来我就投降”。 姜颜林笑了笑,也不戳穿她。 这两人都是一个类型的别扭,之后有的是拉锯战,做朋友的只需要看热闹就好了。 等聊完天,挂了视频通话,浴室里的人也刚好洗完澡吹干头发,穿着件灰色背心就出来了。 姜颜林已经开始在睡裙外面套长袖外套,九月下旬的晚上,温度对她的体质来说是舒适的,但免疫力差的人最好不要挑战换季的威力,老老实实多穿点是最保险的。 裴大小姐则是完全的另一个极端,身体好得随时随地像个小火炉,天气热的时候姜颜林真的不想挨着她,但每天晚上都会被她当成个抱枕,手脚并用地圈在怀里,要不是夏天过了,姜颜林觉得自己迟早会中暑。 姜颜林已经打算回卧室里躺着酝酿睡意,进去之前,她瞥了眼门口的那一堆快递,让某人早点拆了把垃圾都扔出去,别堆在那里看着乱糟糟的。 裴挽意就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有些莫名。 “你不说我都忘了,别急,马上拆。”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卧室,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好,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她打开社交软件开始刷最近的流行趋势,首页却一直在给她推各种莫名其妙的短视频,不是拆家的比格犬,就是在酒吧里蹦迪的长发西装T,看得姜颜林眉头紧锁,飞速地往下划。 直到健身肌肉gay也出现在了推荐流里,姜颜林眼前一黑,直接把软件上滑着退出了。 真是看了会做噩梦的程度。 姜颜林索性放下手机,听着外面悉窣的动静,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直到听见外面的人拆完了快递箱,又进了浴室,水声响了许久,才走出来,往卧室这边走来。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一动不动地躺着,假装已经睡着。 她这点伪装根本动摇不了向来为非作歹的人,裴挽意直接单膝跪到床上,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才放低声音道:“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姜颜林只得睁开眼,去看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裴挽意放到床上,一个个摆放整齐给她过目。 姜颜林扫了一眼,粉色的,鹅黄色的,粉蓝色的,浅紫色的,纯黑色的,还有紫红色的。 各个都造型可爱,做工细致,姜颜林做过的测评里甚至有其中两个牌子的产品,一眼就看出来是高端价位的质量。 裴挽意轻笑着拿起一个鹅黄色的长形玩具,顶端圆滑,不算很粗,握在她白皙修长的手里无端有些冲击感。 “昨天你给我打了一大笔钱,让我深感自己在这方面应该是没让你满意的,你一定是在暗示我什么。于是痛定思痛,把这笔钱拿来投资了。” 她说着,按了电源开关键,手里的东西就震动起来。 裴挽意看着面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的姜颜林,笑着说: “我可是特意做了很多功课的,这已经是市面上最好的那几款了,我们可以先全部试一遍,不满意,我再换一批新的。” 姜颜林在被子里往后挪了一下,却被轻易识破意图。 裴挽意掀开被子,直接将她拉过来,“水性润滑和油性润滑,你喜欢哪个?两个我都买了,放心。” 姜颜林被她按在床上,听着那靠近的震动声,一时间不是很敢动弹。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俯身吻了上来,半分也不容拒绝地拽下她的吊带,轻抚着,揉捏着,另一只手拿着那鹅黄色的东西贴在她的锁骨上,一点一点往下,直到贴上了脆弱的地方,再微微一用力地轻按下去。 姜颜林本能地想躲开,却被她禁锢在身下,强硬的吻深入侵占,夺走了她的氧气和反抗。 裴挽意探着那薄薄的布料,忽然笑了一声,抵着她的唇,低声道:“是我忘了,水性和油性,你都用不着。” 姜颜林只来得及在急促的呼吸里抓住她的肩膀,咬着牙挤出一句:“裴挽意,弄脏了你来洗。” 裴挽意半点不在意地缓缓蹭着那一寸柔软,看着她此刻泛红的脸,和每一个细微表情,笑着说:“哪一次不是我洗。” 但她还是识趣地拿了浴巾垫在姜颜林身下,才俯身坐在床上,掰开那白生生的腿,轻声哄着:“姜颜林,放松一点。” 姜颜林抬腿就踹在她的肩膀上,被她好脾气地捏住了脚腕,下一秒,就被迫折叠在胸前。 “好可爱。”裴挽意垂着眼,看了许久,才轻笑着说。 姜颜林抬手遮在眼睛上,只肯让呼吸声泄露出来,裴挽意却极有耐心地把控着节奏,时而深又缓,时而快且浅,折磨着她脆弱的每一根神经。 “放轻松,不然怎么吃得下。” 裴挽意慢条斯理地捏住她最脆弱的一点,迫使她涌出了更多,让那鹅黄色彻底埋入。 最后再半分不留情地按了更大的一档,就这么用手抵着,俯身上来吻了她的唇。 姜颜林没有丝毫力气再推搡她,只能被迫张开嘴承受她的野蛮索取,从上到下全方位地失守。 裴挽意将她里里外外都榨取到了极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在自己面前露出了最不可被人窥见的所有。 直到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被按在身下,裴挽意几乎是用专注而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仰起脖子,漏出了窒息般的破碎气音。 因为实在太过可爱,以至于裴挽意都忘了把被子拿开。 看着满手的温热,裴挽意有些不着调地想——这下全都得洗一遍了。 大半夜收拾残局,对某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姜颜林抱着另一床被子就去了沙发,直接躺下睡觉,不等那一屋子的味道散掉坚决不回去。 等裴挽意收拾完,出来抱她,就被她一脚踹开。 “姜颜林,你自找的。” 裴挽意跪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说。 姜颜林闭着眼,理都不理她。 裴挽意拿出手机,把那一笔钱原封不动地转了回去,随后俯身吻了吻她,语气难得温柔: “下次再来这套,你就别想一次就能完事。” 姜颜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别在床上。” 大晚上的,还能不能睡了。 裴挽意眼睛一亮,“那我们去浴室。” 说着,她就一把将姜颜林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抱着她就要往浴室去。 姜颜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都别睡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哄狗的一百种方式 Chapter 91 在周五的晚上给某人可趁之机, 是姜颜林的严重失策。 她甚至怀疑要不是有“养病”这个挡箭牌,裴挽意就真的敢在浴室里把那堆玩具全都试一遍。 但她不好过,裴挽意也别想好过。 一连折腾到半夜三点过, 两人一个浑身发红半死不活,一个到处挂彩, 嘴皮子脖子和背脊上没一处是好的——念在她还要出去见人的份上, 姜颜林忍住了没有直接甩巴掌上去。 等好不容易卧室里的味道散掉了,姜颜林被塞进被子里, 才终于能闭上眼好好睡觉。 另一个更高的体温钻进她的怀里,把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腰上, 才肯老实下来, 抱着她睡觉。 姜颜林懒得动弹,随她摆布。 这一觉睡到一半,姜颜林翻身摸了个空的时候,才听到了一点悉窣的动静。 她眯着眼看了一下站在床边穿衣服的人,哑着嗓子问:“才几点。” 裴挽意将衣领严丝合缝地扣上, 遮住了那些红痕, 才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回头说了句:“埃尔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 姜颜林的睡意都少了一点,“严重吗?” “不知道,好像就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裴挽意说着,俯身在姜颜林的唇角吻了吻,带着点牙膏味。 “你睡吧,我看了情况就回来。”她说着, 就起了身。 姜颜林应了一声,没去过问太多, 毕竟她和埃尔的交情不深,也没什么立场去过问。 听着那脚步声走到玄关,门开门合,室内又回到了寂静,她才翻了个身,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重新开始酝酿睡意。 一觉睡成两半的感觉不太好,姜颜林再睡着后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醒来什么也不记得,还异常疲惫。 她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弹窗消息翻了一圈,没什么要紧的消息。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赖床半小时才肯爬起来,去了浴室洗漱。 刚洗完脸,拿着电动牙刷挤上牙膏,她就听见门被解锁打开的声音,倒是会掐时间。 姜颜林按部就班地洗漱完,撕开一张修复面膜贴在脸上——最近熬夜熬得,她面膜的消耗速度直线上升。 听着外面的动静,姜颜林走出浴室看了眼,就见她站在餐桌前拆餐盒,把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是某家有名的早茶。 “埃尔还好吗?” 姜颜林走到餐桌前,看了眼她买的几样茶点,都是还算清爽不甜腻的,于是坐下来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裴挽意把她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拿走,从碗柜里拿了双家里的实木筷子过来,递到她手里,才说了句:“一言难尽。” 姜颜林有些意外,“不是和女朋友吵架吗?” 吵个架能吵成这样? 虽然姜颜林和那个叫可可的女生只见过两次,但感觉性格还挺文静的,话也少,也不知道怎么会和埃尔那种好说话的性格吵起来。 裴挽意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口红米脆虾肠,细嚼慢咽地吃完后,才喝了口温水,叹息一声。 姜颜林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下一秒,就听见她说: “那个可可昨天把埃尔甩了。”她语气很冷淡。 姜颜林顿了顿,问:“理由呢?” 裴挽意直接把手机解了锁,点出那张聊天记录的长截图给她,“你直接看吧。” 姜颜林将虾饺塞进嘴里,接过手机来,从第一行字开始看。 这截图一看就知道是埃尔和可可的对话,两人用的是情侣头像,而对话里中文不太好的明显是右边这个。 从开头几行字起,姜颜林就看得挑了挑眉,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 等耐着性子看完全部聊天记录,她也有些一言难尽地把手机还给了裴挽意,问:“你是不是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人?” 裴挽意也不意外她的敏锐,“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了吧。” 姜颜林耸耸肩,“你第一眼也把我当成这种人了。” 裴挽意叹了口气,“这辈子就看走眼过一次,别的时候,我的判断都是很准的。” 裴挽意第一眼就不喜欢可可,因为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以前在波士顿的那个乱七八糟的圈子里,她就没少见过这种类型,男男女女都不少,一门心思奔着“钓凯子”去的,林柯就是那个经常被钓的“凯子”,身边最不缺这种类型的人。 就连裴挽意自己,也屡次被当成过目标,甚至大部分都是一些性取向明确的直女,打着“和女人上床不算吃亏”的算盘,来对她发出邀请。 其中不乏一些长得不错的网红或者模特,整日混迹在这个圈子里,不是拿着旅签过来“度假”的,就是一些心思没用在正途上的留学生,甚至企图钓个有绿卡的能直接一劳永逸。 ——要是碰上个有“黄热病”的白人,更是一拍即合,当场配对成功。 至于之后的结果如何,裴挽意也懒得评价,毕竟每一条捷径,其背后都是明码标价。 姜颜林又吃了一块椰奶糕,很清甜的味道,比较解腻。 “那埃尔现在怎么样?”她还是关心了一句。 从聊天记录来看,埃尔也给可可花了不少钱了,不是买这买那,就是直接转账打钱。 但很快可可就发现他并不是什么很有能耐的富二代,在葡萄牙那边也不过是中等家庭,自己一个人在中国打拼,积蓄都是努力攒下来的,还多亏了餐吧经营得不错,才支撑得起这段时间的花钱如流水。 所以聊天记录的后面,都是可可不断在质问埃尔为什么给她“画大饼”,承诺了给她的东西却没给,还倒打一耙,说他把钱都用在别的女人身上了。 姜颜林看到这里,已经基本确定,这两人不是谈恋爱,而是埃尔单纯遇上了更有迷惑性的“杀猪盘”。 他奔着快餐恋爱去的,自然难以避免遇上这种别有企图的。 ——说难听点,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但好歹是朋友,姜颜林不会将这种刻薄的话说出口。 裴挽意也不是很想评价这档子破事,随口说了句: “我今天去找他的时候,他喝了不少,一直在跟我哭,边哭边骂,他倒是清楚自己被骗了。” 姜颜林听着,觉得事情应该不止这么简单,不然裴挽意哪里至于回来得这么晚。 果不其然,裴挽意喝了口温水,就一言难尽地说了句:“刚把他情绪稳住,那个可可就又跑来找他了,跟他道歉,说错怪他了。”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一声,“埃尔什么反应?” 裴挽意拿着筷子,随意地夹起一块萝卜糕,才冷淡地回了句: “当场就复合了呗。” 姜颜林叹了口气。 难怪裴挽意一回来就这么张臭脸。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去听朋友哭诉失恋的破事儿,刚给人劝好了,转头就当着自己的面跟前任复合了。 就算抛开骗不骗钱这一性质,也没人能觉得舒服。 姜颜林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不用管了,他未必不知道自己在遭遇什么,但是他需要这种交换,这是他的需求,别人没必要干涉。” 她难得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倒是让裴挽意有些诧异。 “还以为你会去安慰他几句呢,毕竟你那么喜欢多管、关心朋友。”话说到一半,她紧急刹车,拐了个弯。 姜颜林斜了她一眼,“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也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明白的。” 裴挽意听着这句话,倒是笑了一声。 那股没地儿发的火气竟也不知不觉散了大半,她看着桌上的东西,忽然觉得都挺香的。 于是眼疾手快地抢走了姜颜林正要夹的最后一颗水晶虾饺,放进了自己嘴里。 嗯,味道真不错。 姜颜林筷子一顿,下一秒就夹走了那块仅剩下的红米脆虾肠,沾了一点点的花生酱,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两人不言不语,只一昧的争抢,倒是把这一桌不便宜的早茶吃了个干干净净。 早上的那一觉实在没睡好,工作也打不起精神来,效率只会很低。 所以下午姜颜林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拉上客厅的遮光帘,打开投影仪,挑了一部比较小众的国外悬疑片,就懒洋洋地缩在沙发上看电影。 裴挽意抱着她的腰,单手拿着手机看未读邮件,不时在她身上捏一把,见她不给半点反应,就要凑过来亲一口,骚扰她看电影的注意力。 结果电影的剧情谁也没看进去,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呼吸的交缠里浪费过去的。 姜颜林被她压在沙发上,被动地张开双唇,放任着她的探入。 温和的索取带来一点难言的痒,她感受着那细碎的吻一路从唇到下颌,呼吸打在脖颈,几番辗转,最后——停下不动了。 直到那呼吸声逐渐平缓地在颈侧起伏,姜颜林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几秒后,她抬手揽住裴挽意的腰,打着哈欠,就在电影的荧光和台词声中,慢慢闭上了眼。 这一觉,终于睡好了点。 第92章 恶犬出没,请注意避让(深水加更) Chapter 92 一个午觉睡得太沉, 到最后,姜颜林是被一阵熟悉的触感给搞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拉着遮光帘的客厅里光线昏暗, 只有投影仪锁屏壁纸的那点光源,透过这点光和被分开的腿, 只能看见垂着头的那半张脸, 随着动作起伏,湿热一下一下刮过。 姜颜林抬手遮在眼睛上, 缓了许久,才问:“几点了。” 她的作息迟早要被这人搞得彻底崩坏。 裴挽意吻着她的湿润, 温和地舔舐, 探入,片刻之后才起了身,将她抱入怀里,换了一种更直白的方式取悦她。 “该吃晚饭了。” 她说着,带着点水光吻在姜颜林的唇角, 又轻巧地抵入, 继续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木几上不知道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姜颜林以为是自己的,探着手过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最后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她,转头看向木几。 “你的。”她喘了口气,推了推身上的人。 裴挽意充耳不闻,“没空。” 她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过, 又凑过来吻姜颜林的唇。 手机震动了许久,才停下, 几秒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 裴挽意看也没看一眼那震动的手机,将姜颜林的腿按着折叠在胸前,像是要将下午浪费的时间都给加倍找回来一样,强硬地加快了速度。 但那震动的手机孜孜不倦,在旁边吵着,姜颜林有些烦躁地想要把她推开,让她去接电话,却被一把按在沙发上,那加快的力道和不容拒绝的吻同时攀升了热意,直到某一个瞬间她绷紧了身体,裴挽意才在她的颤抖中收回手,捂住了她的嘴。 另一只手拿起震动的手机,接了电话,放在耳边。 安静的客厅里,窒息般的气音被捂在嘴里,电话那头的人声清晰地回响在这个角落:“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弟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马上给我滚回来!”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是愤怒地扯着嗓子大吼。 裴挽意神色平静地看着身下被捂着嘴浑身颤抖的人,毫无情绪地回答: “知道了。”说着,她等待着那边的人挂了电话,才扔开手机,俯身去吻姜颜林。 刚抽搐过的身体又被强硬地挤入,姜颜林本能地挣扎起来,裴挽意温柔地吻她,在她唇边低声哄着:“最后一次。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姜颜林听见了那几句话,但还是夹着火气骂了句:“要滚现在就滚。”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才不要,乖,放松。” 姜颜林还想骂几句,就被她堵住了嘴,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被掌控着挣脱不得。 到最后只能果断调整战术,放松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快速沉溺其中,早点结束早点解脱。 裴挽意却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图,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就是不让她到。 气得姜颜林抬脚就踹了她一脚,连骂了几句脏话。 裴挽意听着,忍不住捏住她的脚踝,在手中那一寸寸白皙的肌肤上亲吻舔舐,又低声笑道:“多骂几句,我可能就能到了。” 姜颜林:“……”,死变态。 到底是有个催命符在前面,裴挽意还是在半小时内给了她。 随后在十分钟内换下衣服,洗去身上那点味道,穿上了白衬衫和西裤,把自己收拾出一副衣冠楚楚的人样。 裴挽意看着穿衣镜,一丝不苟地整理好,就拿上黑色西装外套,带上车钥匙和手机,凑到姜颜林旁边吻了吻她。 换来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裴挽意本来都要走了,这下只能再抱抱她,好脾气地哄了句:“晚上早点睡,不要太想我。” 姜颜林冷笑一声,“快、滚。”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才遗憾地说了句: “差点就不想走了。” 在姜颜林彻底发火之前,裴挽意还是出了门。 她掏出烟盒来,几步走到电梯前,按了下楼的键,就抽出一支烟咬在唇上,单手摸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 电梯到站,裴挽意走进去,手机又开始震动,她假装没听见,一直到出了电梯,才点燃唇上的那支烟,不急不慢地走向公寓的大门。 门口的保安已经和她很熟了,裴挽意递了一支烟过去,他就笑眯眯地说:“姜小姐,你不是要租车位嘛,15栋有个业主要出租,他联系方式写在这儿了。” 裴挽意接过那张纸,笑着说了句:“好,麻烦您了,等办成了还请您喝酒。” 保安乐呵呵地说:“随手的事儿,那姜小姐你忙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半小时后,裴挽意将车停在院子里,瞥了眼三楼那一层的灯光,面不改色地上了楼。 一楼客厅里没什么人,整个气氛都稍显压抑。 裴挽意进了电梯,直奔三楼的书房,到门口后才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烟味,抬手敲门。 “进。”裴中书的声音倒还算平静。 裴挽意挑了挑眉,推开门走进了书房,第一眼就看到裴铭扬垂头丧气地站在书桌前——回来得倒是挺快。 她关上门,半垂着头走到书桌前,裴铭扬看到她来了,一张口就要喊她替自己说情,被她不着痕迹地踢了一脚,立马老实地闭了嘴。 裴中书将他们姐弟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半晌后,才冷笑一声,开口道:“你看看你这个好弟弟在美国干了什么蠢事。” 他把那几张照片直接扔了过来,打在裴挽意的身上,又掉到了地上。 她没什么情绪地弯下腰,把那几张照片捡起来,仔细看了一眼。 几秒后,裴挽意叹了口气,看向裴中书,问:“这照片买断了吗,我让人去给点封口费。” 裴中书就嗤笑一声,“你早干嘛去了?明知道你弟弟就是个蠢货中的蠢货,还不让人把他看好点!” 裴铭扬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出,头埋得更低了。 裴挽意沉吟几秒,却问了旁边的裴铭扬一句:“这东西谁给你的,你自己怎么可能搞得到。” 裴中书一双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裴铭扬也很委屈,飞快地扫了眼自己亲爹,才小声说:“就是接我的那个美国同事说的,在附近能买到,我就买了点……” 他越说越小声,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裴挽意盯着他半晌,才问了一句:“你真是自己去买的?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工作时间去买这种东西,还让人看到你嗑了。” 几张照片拍得清清楚楚,裴铭扬那嗑嗨了的丑态百出,他是想抵赖都不可能。 裴铭扬还想辩解几句,裴中书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给我滚到仓库去,到你王叔身边长长记性,什么时候想明白你错哪了,再给我滚回来。” 裴铭扬有些急了,“仓库?那地方多脏多累啊,我不去。” 裴中书被他气得太阳穴一阵阵地跳,连忙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裴挽意又踢了裴铭扬一脚,让他闭嘴。 这回裴铭扬是真的受不了这个委屈了,不管不顾地嚷嚷:“你们都不信我,明明就是那个美国佬有问题,他故意跟我说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可以买。” 遇事就推卸责任,一向是裴铭扬的本性,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反而踩到了更大的雷区。 裴中书反手就把茶杯朝着他扔过去,砸在了他背后的柜子上,给他吓得一哆嗦。 “迈克是我提携上来的,他吃饱了撑的故意整你?你从小就这个德性,自己闯了祸就推到别人身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滚,马上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在家里看到你!” 裴中书吼了一声,给裴铭扬吓得再也不敢说什么,转头就手脚并用地滚出了书房,连门都不知道带上。 裴挽意走过去,把木门轻轻关上,才捡起摔碎了的茶杯碎片,扔到垃圾桶里。 她拍了拍手,走到书桌前,又拿起那几张照片看了一眼。 “这像素不是手机偷拍的,得把底片买断。” 裴挽意说着,神色自若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裴中书收回视线,片刻之后,才说了句:“已经让老李去处理了。那蠢货要是自己不动心思,别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裴挽意没接这句话,等着他的下文。 裴中书沉吟许久,才揉了揉额角,开口道:“你弟弟到现在还收不了心,整天拿着个手机玩游戏,跟个小孩儿一样。” 裴挽意瞥了他一眼,就听他说:“先让他在仓库呆一段时间,下个月长假,我约了你冯叔叔一家吃饭,他家闺女也到了年纪了。” 她听着,只平静地回了句:“裴铭扬知道了多半不肯来。” 裴中书就拍了下桌子,“你到时候就是把他绑也要绑过来。” 裴挽意就点点头,“知道了。” 裴中书这才正眼打量了她一圈,半晌后,难得缓和了口吻: “这两年,你倒是稳重了不少。以前家里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你。” 裴挽意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这种反应,也让裴中书觉得十分无趣,挥挥手,疲惫地说:“去吧,我也要睡了。” 她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在了门口,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张医生开的药,您还是记得按时吃。” 说完,裴挽意拉开门,径直离开。 裴铭扬还鬼鬼祟祟地等在楼下,见她一出来,就连忙过来问:“老爸怎么说,你帮我求情了吗,我真的不想去仓库!” 裴挽意停了脚步,看了他半晌,才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只能提醒你,下个月长假要跟冯家人吃饭,你别想躲,否则真救不了你。” 裴铭扬如遭雷击,站在原地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裴挽意开车走了,他才回过神,火急火燎地冲到自己的车前,上了驾驶座就发动车,一秒都不敢多呆。 不行,他得赶紧想想办法,离长假可没几天了。 裴挽意一路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停在了一家俱乐部的楼下。 她轻车熟路地掏出会员卡,进了俱乐部的五楼,走到那个嘈杂的包厢门前,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早已经喝了不知道几轮,见她才来,都起哄着要她自罚三杯。 包厢里很闷,裴挽意解开一颗衬衫扣子,往真皮沙发上一坐,就给自己倒了杯龙舌兰,兑了一半酸橙汁进去。 “急什么,这才几点。” 她抿了口酒,笑着往后一靠。 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被使唤着过来给她敬酒,声音怯生生的,有些甜。 裴挽意接过她的酒,放到桌上,随手往她穿着抹胸黑裙的肩上一搭,凑到她耳边问:“你几岁啊?未成年怎么能喝酒。” 小姑娘被她说得脸都红了,连忙说:“我二十一岁了,可以喝的。” 裴挽意就“哦”了一声,“还以为你是高中生呢,我说谁这么犯浑,把妹妹带出来玩了。” 旁边有人哈哈笑了起来,“不管是谁的妹妹,明天就变成你的妹妹了。” 裴挽意佯装不解,手搭在小姑娘的肩上,环视了一圈,才问:“什么意思,败坏我的形象。” 一群人嬉笑怒骂,包厢里的嘈杂又更胜了几分,吵得根本听不清旁边的人说话。 但有些话,听不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反正没有一个字上得了台面。 酒过三巡,裴挽意笑着接过了一支烟,任由对方给自己点燃,才回了句:“王总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顺手的事儿。” 对方连连给她敬酒,一箩筐的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撒。 裴挽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将那支烟转手就递到了那小姑娘的唇边,笑着问:“会抽吗?” 小姑娘有些紧张,但还是张开嘴含住了她的烟,舌尖轻轻舔过了她的指尖。 裴挽意只笑着看她,那目光给人一种专注的错觉。 周围的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一顿酒吃到深夜一点,裴挽意也不胜酒力地靠在身边人的肩上,由着对方搀扶自己离开包厢。 她笑着跟一群人打了招呼,就俯身钻进了自己的车,小姑娘紧跟着上来,用纸巾帮她擦那点热汗。代驾坐在前面,不该看的一眼也没看。 “去哪?”小姑娘怯生生问她。 裴挽意靠在椅背上,扯开衬衫的又一颗扣子,摇下车窗透气。 几秒后,她看着代驾,随口报了个四星级酒店的名字。 坐在她旁边的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一口气。 裴挽意说完就开始闭目养神,直到车开出去很远,都没睁开过眼。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酒店的大门前。 身边的人鼓起勇气摇了摇裴挽意的肩,说:“那个……” 裴挽意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她却已经打开了车门,给代驾结了帐,接过车钥匙扔给泊车员。 小姑娘只好也跟着下了车,见她单手插着裤兜,拿着西装外套径直走进酒店,也只能快步踩着高跟鞋跟上去。 一路上了顶楼,走到房间前,裴挽意拿着房卡刷开了门,转头看到身后的人还在磨磨蹭蹭,索性一把将人拉进了房间,抬腿关上门,自动落锁。 进了房间,裴挽意随手将外套扔在椅子上,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臂,就拿起遥控按了一下,把窗帘关上。 身后的人还站在原地,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裴挽意回头瞥了一眼,不由得笑了一声,往桌前一靠,双手环抱着,轻声道:“衣服脱了,躺到床上去。” 小姑娘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裴挽意挑了挑眉,她便立刻回过神,低着头将身上的裙子拉开,脱了高跟鞋,爬到床上去,脱掉了一件件衣服。 最后她不安地抱着手臂,跪坐在酒店的大床上,等着下一个指令。 裴挽意抽了一支烟出来,咬在唇上,点燃之后深吸一口,轻轻吐出烟圈。 她瞥了眼床上的人,指尖捻着烟,随口道:“躺进被子里,侧身,眼睛闭上。”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话的人很快遵从了她的要求,乖乖侧躺在床上,露出光滑的脖颈和手臂,以及白皙的背脊。 裴挽意拿起手机,找了个还不错的角度,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 相机的“咔擦”声效响过,让床上的人立刻睁开了眼,惊疑不定地看过来。 裴挽意将烟咬在唇上,将手机塞回裤兜里,掏出钱夹来,拿了十来张钞票出来,放到桌上。 她拿下烟,看也没再看床上的人一眼,随口道: “明天早上回去跟王总说,我技术很好,干得你很爽。不该说的,也不用我提醒你了。” 说完,裴挽意拿起了椅子上的外套,径直走出了酒店房间。 从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一辆车已经等在电梯口。 裴挽意灭了烟头,扔到垃圾桶里,俯身钻进了车。 旁边的人递过来一个密封的文件袋,等她接过之后,又问了她一句:“要回哪边?” “我那边。”裴挽意说着,打开了文件袋,粗略扫了一遍。 驾驶座上的人发动了车,朝着停车场外驶去。 裴挽意看完,倒是笑了一声。 “迈克这个人,挺有意思。” 都不需要她给点甜头,仅仅因为单纯的看不爽裴铭扬,就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一套螳螂捕蝉,打得的确丝滑漂亮。 “冯家那边口风紧,没探出来什么,但最起码荷兰那边的新仓库是板上钉钉,就看谁先松口。” 裴挽意听完,打了个哈欠,把资料随手一扔。 “不急,裴铭扬有的是狗急跳墙,看他表现。” 看着车开往的方向,她目光停留片刻,忽然道:“前面改道,走右边。” 旁边的人愣了下,“不回去了吗?” 裴挽意就笑了笑。 “——回另一个地方。” 第93章 “你真的很不乖。”(深水加更) Chapter 93 深夜两点过, 裴挽意悄无声息地按了密码锁,打开大门。 本以为屋内该是静悄悄,却一开门就听到了键盘敲打的声音, 和那没什么起伏的话音:“……减伤CD了,下一波交无敌, 我拉到A点打。” 裴挽意挑了挑眉, 看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看来有些人是下午睡太够,精力也没消耗干净。 她无声地关上门, 换了鞋,就径直走进了浴室, 先脱掉身上一股烟味酒味和香水味混杂的脏衣服, 拧开花洒冲澡。 洗漱完又拿着干净浴巾擦了擦头发,裴挽意光着身子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找了衣服套上。 外面的人还在专注地戴着耳机打本,裴挽意进了浴室把脏衣服拿出来,扔到洗衣机里, 倒了两大杯洗衣液, 按下电源,进行一个毁尸灭迹。 随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找了瓶冰矿泉水出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半。 后面的键盘声此起彼伏,莫名听得让人烦躁。 裴挽意放下矿泉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打开勿扰模式, 把手机放到一边,径直走向客厅的角落。 一走近, 就看到屏幕上五颜六色闪过的特效,裴挽意很少玩这种PVE游戏,没有PVP来得刺激,要投入的时间成本也过高,所以她一直兴趣不大。 现在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趣味来,反倒是耳机里那时不时漏音出来的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回又是个讲中文的了。 “……我开倒数,下把应该能过了。” 坐在电脑前的人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手腕。 她握着鼠标点了倒计时确认,屏幕上跳出来巨大的数字倒计时,从“5”开始,一秒一跳。 眼看着就要跳到“1”了,显示器上突然就黑屏了。 姜颜林顿了顿,先看了一眼显示器的电源,还亮着。 她低头看向桌下的主机,电源黑着,目光再往后面一寸,就看到了罪魁祸首的腿。 姜颜林:“……裴挽意,你是不是有病。” 每次都要挑她打游戏的关键时候搞这出。 裴挽意见她可算是看到了自己,才慢条斯理地俯下身,把她的耳机摘了,随手往桌台上一扔。 姜颜林的电脑椅被转过来,面朝着站在身前的人。 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姜颜林嘴里的脏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裴挽意面上没什么情绪,还要问她一句:“几点了,还不睡觉。” 姜颜林一时间被她这诘问的气势给唬住了一秒,险些生出点“做错事”的错觉。 但她马上就回过味来,“我几点睡觉你也要管?” 你吃错药了吧你。 裴挽意看着她半晌,冷淡地问了句:“不想让我管?”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将那点火气暂时压下去,凑到她面前闻了闻。虽然洗漱过了,头发还半湿着,但依然有股若有似无的酒味儿。 “你这是喝了多少?”洗漱完了都去不掉的味道。 裴挽意就冷不丁回了句:“我喝多少你也要管?”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失去了和她对话的所有欲望。 跟醉鬼有什么好说的。 她起了身就往卧室走,游戏是没心情打了,睡觉总行了吧。 下一秒,手被人一把拉住,姜颜林整个人都毫无防备,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体就被迫悬空了。 将她拦腰抱起的人径直走进了卧室,随手往床上一扔,就半湿着乌黑长发,欺身压上来,将她试图反抗的手一把捏住,按在了床头。 裴挽意随手拉开床头柜,将那许多天没用过的狗链拿出来,银链一个缠绕,就将她双手都绑在了床头的白色栏杆上。 姜颜林用力挣了挣,纹丝不动,连手腕都磨红了。 “别白费力气。” 裴挽意冷淡地说着,就将那黑色皮质的项圈打开,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姜颜林动作一顿,抬起眼看她,像是对她这不怕死的行为作出的反应。 “不要装得你很意外。” 裴挽意捏着她的下巴打量了一圈,才笑了笑,“你会不知道我有多想这么做吗。” 她说着,解开了姜颜林的睡衣,将她一层层剥开,完整地袒露出每一寸白皙光滑。 “裴挽意,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出去的时候还挺正常,回来就开始咬人,姜颜林真的要搞不明白了。 最好别是在外面受了什么鸟气,就要发泄到她身上。 姜颜林想着,又悄悄挣了挣手腕上的链子,还是纹丝不动。 “我说了,别白费力气。” 裴挽意慢条斯理将她的腿掰开,折叠在胸前,却只是看了几眼,就松开了手。 姜颜林一时间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清不清醒,索性放弃了沟通。 裴挽意却俯身靠在她身上,将她揽进怀里,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背脊。 “姜颜林,我发现你真是一点寂寞都耐不住。” 她每次一不在家,就要找别人消遣,那遇到她之前多半也是这个德性。 姜颜林觉得莫名其妙,“我打个游戏怎么你了。” 到底是谁被女友拉黑了就要在软件上找约炮对象,还挺会以己度人,栽赃陷害的。 裴挽意就笑了笑,“你跟谁打游戏。” 姜颜林眼睛都不眨,回了她两个字:“朋友。” 裴挽意的一只手在她那最脆弱的点上轻轻一掐,“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次。” 姜颜林抿了抿唇,还是说:“朋友。”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毫无预兆地将那肿胀感刺入,引得她绷紧了身体。 却还要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再说一遍。” 姜颜林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骂了她一句: “你有病就去找你那两个一样有病的前女友,别在我这儿发病。” 裴挽意稍微一个用力,她的话音就抖了抖,伸长了白皙脖颈,呼吸难耐地泄露出来。 “姜颜林,我不管你之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看到你跟任何想泡你的男的拉拉扯扯,再让我看到一次,你就别想好过。” 裴挽意的声音甚至很温和,手上的动作却野蛮而粗暴。 姜颜林看向她,半晌之后才咬着牙骂了一句: “裴挽意,你要发疯滚出去发。” 见她还是这么嘴硬,裴挽意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 “姜颜林,你真的很不乖。” 裴挽意抬手就关了旁边的夜灯,让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随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喘息声,夹杂着似乎痛苦的气音,盈满了整个卧室。 被迫失去了反击能力的人,到最后连咬人的力气也没了,只能不断张着唇,呼吸着新的氧气,生理泪水和汗水打湿了头发和脸颊,发烫的肌肤和身体持续在一次次的颤抖中,停了又起,循环到像是没有止境。 在又一次扼住她的脆弱,逼迫她绷直了腰时,裴挽意俯身在她耳边,近乎温柔地问:“姜颜林,你是不是我的?” 被她折磨得快要脱水的人深呼吸了许久,才张开嘴,用仅剩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句依然的挑衅: “……只在你,操、我的时候,是。” 第94章 阶段性胜利 Chapter 94 裴挽意一向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 因为有的人一旦聪明过了头, 就非常难以掌控。 就好比此时此刻,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她更清楚, 姜颜林一定也知道她在做什么。 行为本质,行为动机, 行为逻辑, 对聪明人不需要解释太多。 可她越是这样强硬地想要占据上风,狡猾如姜颜林, 就越不肯让步分毫。 所以她才讨厌和聪明过头的人打交道。 看着被搞到连喘气都快没力气,却还在嘴硬的人, 裴挽意那一股压制在闸门出口的洪流几乎就要倾泻而出, 杂乱的欲望和念头在大脑中肆意拉扯,推拒,让她的目光流连,眼底却漆黑一片。 身下的人遍体狼狈却实在惹人怜爱,那双纯黑的眼眸不甘示弱地看过来, 强撑着最后一点固执, 哪怕被绑住双手,钳制大腿,被迫一次次颤抖,也不肯从嘴里说出半个字的求饶。 裴挽意越是逼迫她,她就越不认错,像是真的听不明白一样。 狡猾的轻浮者,最擅长装傻。 裴挽意看了她许久,才弯起了唇角。 “姜颜林, 你现在还觉得这一套很管用是吗。” 裴挽意从来就不是真正有耐心的人。 忍到现在,已经是她对姜颜林这女人的最大仁慈。 裴挽意捏住她的下巴, 迫使她在自己的手中难耐地呼吸氧气。 “那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再晚我都会回来。” 裴挽意温声说着,另一只手的动作缓缓推入,没有任何力道和肆意的索取,就只为了让她难受。 姜颜林的黑发早已湿透,黏在泛红的脸上,眼角也被折磨得通红,盈着水润。她看着身上的人,一言也不发。 “你最好管住你自己,别让我抓到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裴挽意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对她循循善诱般劝导:“我不喜欢看到你晚上出去鬼混不在家,也不喜欢看到你半夜不睡觉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电话。” 她抚了抚姜颜林的脸颊,笑着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说,你就可以装不知道,或者你就是喜欢惹我生气?” 上一次把这女人抓了个正着,已经是在裴挽意的耐心上挑衅。 一转眼又死性不改,才间隔短短几天。 刚“送走”一个祁宁,裴挽意可没那个好脾气再容忍她第二次第三次的水性杨花。 姜颜林张着唇,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嗓子早已沙哑,一双手臂被高高绑在床头,双腿到现在也没能合拢过。 在被迫的极致沉沦中,她的体温燃烧着,大脑却异常清醒。 看着身上还面带笑意的人,姜颜林扯了扯嘴角,终于给了一句难得的反应:“我就喜欢看你生气,不行吗。” 当有一个人率先打破了平衡,其实就已宣告了赌桌前另一人的阶段性胜利。 姜颜林还以为裴挽意能忍得更久一些,料想这样的博弈对她来说也该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毕竟她的争强好胜,早已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裴挽意慢条斯理地并拢手指,微微朝上,玩闹般撩拨。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她像是又回到了那好脾气的模样,“你要是喜欢,你就继续。” 看着姜颜林克制不住的反应,裴挽意温柔地说: “但下场是什么,你都活该受着。” 她说着,稍稍一个用力,让身下的人闷哼一声。 “毕竟你就是,欠收拾。” 整整一夜,姜颜林的双手都没得到过解脱。 她的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也没有一刻被放过。 起初她还有精力和骨气和裴挽意对着来,让说什么偏不说,让给什么反应也咬死了不肯。 但她实在低估了裴挽意真正的耐心和报复心,为了延长她的酷刑,几番调整战术,软刀子割肉一般,让她后半夜都在不上不下的阈值里,既无法释放,也无法麻木。 那几款还没试过的玩具最后都用在了她的身上,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抽离,反复让她品尝这种极致的折磨。 等到击溃她的体力,精力,和仅存的一分理智,裴挽意才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折磨着她,一只手温和地捧着她的脸,不厌其烦地问那一句: “姜颜林,你是不是我的。” 姜颜林几乎忍不住那不断落下的生理泪水,在她怀里小声抽泣。 当心理防线终于被撞击刺穿,她不得不主动吻上裴挽意的唇,以这样的方式无意识地讨好,取悦。 裴挽意就由着她亲吻唇瓣,要她伸长舌尖探入,乖巧地送上自己。 那惹人怜爱的脸蛋上满是泪水和汗水,难耐之下的深吻极大地取悦了裴挽意的兴味,于是情难自已地张开唇齿,交叠着那舌尖回应了她。 被欺负狠了的人,终于软得一塌糊涂。 唇瓣和舌尖是软的,身上的每一处肌肤是软的,盈盈温热是软的,就连那仿佛永远撬不开的嘴,也终于为她软了下来。 裴挽意诱哄着她说了一句又一句,诱导者温声细语,像最独一无二的情话,却每一个字眼都点燃了更滚烫的火焰。 而她被禁锢在怀里,无力地承受所有,嘴里吐出的一句句回应,叫裴挽意怎么也听不够,只想要更多。 直到将那些最下作不堪的床话都从她嘴里榨取出来,裴挽意才肯给她一个痛快。 解开那磨得发红的手腕上的银链之前,裴挽意又一次用温柔的声音问了她一遍: “姜颜林,你是不是我一个人的?” 已经在泪水中连抽泣都没了力气的人,带着那点鼻音,沙哑着嗓子,软声回了句: “——是。” “好乖。” 裴挽意轻笑着吻了她。 第95章 魅魔索命(深水加更) Chapter 95 清晨花了不少的时间清理战场后, 被欺负了一晚上的人睡了整整一天。 裴挽意起初毫无睡意,就这么侧靠在床上看着她的脸,欣赏着她身上的每一道痕迹。 记性太好的人, 甚至能记得这些痕迹都是如何留下的,而那一瞬间, 身下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反应和神情。 这是又一次被宣告胜利的底线试探。 裴挽意无法不去一遍遍地回味, 复盘,光是在脑中回想着, 就几乎要爽到那一个临界点。 ——没办法,姜颜林这女人的上面那张嘴, 实在太难撬开。 裴挽意太清楚, 这种机会很可能是昙花一现。 所以才半点都不想放过她,掐着那危险的边界线极致地压榨,只为了满足自己最隐秘的渴望。 活了二十六年,裴挽意从来都不知道,做这档子事还可以爽成这样。 因为她始终清楚, 自己的需求不在纯粹的性上, 否则以她拥有的资源和权力,每天光是纵情声色就能排满日程表,实现真正的“全年无休”。 而这种低级的荒唐,早已不是值得她浪费时间的消遣。 就像李雨晴和宓芸,其实都不算外表出众的类型,五官只能算清秀可爱,身材也平平无奇,裴挽意在她们身上得到的, 从来都不是因性而起。 唯有姜颜林,是个暂时无法被分类的特例。 裴挽意没有过纠缠这么久的床伴——当关系的开始是因为纯粹的欲望, 她就不会投入太多没必要的沉没成本。 可她又十分清楚,姜颜林无法被轻易驯服成更深度绑定的关系。 不要说什么名正言顺的头衔了,光是要这女人稍微收收心,拿出两三分的专一态度,都堪比学门未知领域的技术一样,漫长又棘手。 裴挽意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把这钻研的精力拿去学门新语言,都能和当地人胡侃个半小时了。 可想而知,姜颜林这女人是前所未见的麻烦又费劲。 但越是这样,裴挽意就越想要她。 ——尤其是在,亲眼见过她是怎么爱别人的之后。 先沉不住气打破平衡的人,未必是最后的败北者。 裴挽意已经无数次探过了姜颜林的底线,一次次的越界,一次次的蛮不讲理,做得多么过火。 既然无法撬开最硬的那张嘴,那就粗暴地掰开她的另一张嘴,统统逼迫她吃下去。 最有趣味的地方就在这里。 裴挽意无法从她的言语里窥探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却都能在那湿润柔软的嘴里挖出来,越是过火,就能挖出越多温热,沾满手心。 所以裴挽意比任何人都清楚——姜颜林就是活该。 活该遇到自己,活该嘴硬心软,活该沦落到今天。 ——不懂得哭着要糖的孩子,最该被欺负。 于是一天更比一天的,让裴挽意丧失着忍耐的意愿。 她的确可以再忍更久,忍到姜颜林的人生也彻底被自己渗透,侵占,掌控的那一天。 可原本细水长流的战术,如今分分秒秒都在挑战她的耐心极限。 裴挽意像是回到了在海边的那个深夜,她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恨自己长了一双太灵敏的听觉,将那些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仅凭那点微弱的软音乍泄,裴挽意都能想象得到,在别人身下的姜颜林该是什么模样。 那一天,她就知道自己忍不了。 而现如今,更是想都别想再让她忍一丝一毫。 ——没法分类又如何,想要扼住一截脆弱而洁白的大动脉,不需要任何借口。 这天晚上,姜颜林是被渴醒的。 她喉咙里火烧一样干痒,身上也一点力气都没有,睁眼的时候都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的。 下一秒,一只结实而修长的手臂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抱枕上,将温水递到了她干燥的唇边。 姜颜林眼皮都懒得抬,埋头喝了起来,温水入口,滋润了干痒,她一口气就喝完了一整杯。 裴挽意坐在床边,揽着她光滑的肩,喂她喝完一杯水,又给她倒了一杯,温度正好。 姜颜林将这杯也喝完了,才撇开头,无声地让她滚。 裴挽意就笑了笑,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才拿着杯子和水壶起身去了厨房,又烧上了新的热水。 姜颜林又躺回了床上,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在自己的胸前,避免受凉。 她一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就全都是裴挽意那张可恶的脸,和后半夜被强迫着说出来的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 每一句,都异常清晰地回荡在不受控的思绪里,越是想要压下去,就越循环播放。 姜颜林烦躁地又翻了个身,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卧室的人,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给她吓得一激灵,连身子都轻抖了一下。 这堪比“跳脸杀”的效果,让姜颜林还没开机的大脑都稍微清醒了一点。 面前的人却像是误会了什么,温和地哄了她一句:“放心,今天不折腾你了。” 姜颜林都懒得对她翻白眼,想闭上眼睛再赖会儿床,却又实在没了困意,索性打算爬起来洗漱。 她一动,站在床边的人就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过来将她抱起身,拿了干净的睡衣和内裤给她穿上。 姜颜林实在没精力跟她对抗,便心安理得地当起了残疾人。 裴挽意在这种时候很能收敛力气,动作轻柔地给她穿了衣服,就把她抱起来,像抱着小孩儿一样的姿势,带着她去了浴室。 姜颜林打着哈欠,被放在洗手台上坐下,热水从水龙头里哗啦啦流出,一阵声响后,一张沾了热水的洗脸巾擦拭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帮她洗了脸。 稍微发烫的温度敷在脸上很舒服,姜颜林险些又要在这个过程里睡着,直到沾了牙膏的电动牙刷凑到她嘴边,裴挽意温声说了句:“乖,张嘴。” 和脑子里循环播放的某句话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搞得她又轻轻一哆嗦,身体惊魂未定地有了反应。 姜颜林下意识收拢了双腿,面上却半点情绪也没有,微微张口,任由电动牙刷伸进来,震动的牙刷毛覆盖在她的牙齿上,规律而缓慢地刷过。 裴挽意还沾着水温的那只手捧住了她的脸,俯身凑近了一些,让牙刷能刷得更仔细一些,只穿着件背心的腰肢贴近了她的身体,逐渐挤开了那合拢的白皙膝盖。 到最后,姜颜林被她捏着下巴,温顺地张着嘴任由电动牙刷在口中来回刷过,双腿像是环在那腰间,两具体温镶嵌成了一个整体。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姜颜林的目光散漫地扫过,最后不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裴挽意此刻的神情格外专注,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这样平和的神态下,这张毫无瑕疵的脸蛋难得有了几分恬静。 可当她一抬起眼,对上姜颜林的双眼,那深藏在眼底的东西就将姣好面容的温和破坏掉,无端多出几分侵略性。 裴挽意放下牙刷,拿杯子接了热水给她,让她漱口。 姜颜林继续当着残疾人,喝一口,漱几下,就毫不客气地吐回去。 裴挽意就一次次拿杯子接新的温水给她,由着她发挥娇气。 等相安无事地洗漱完,姜颜林的护肤水也被她拿起来,按出几泵来,轻柔地擦在了干净的脸上。 连护肤的顺序都准确地复刻了。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裴挽意给她做完一整套护肤流程,才大功告成地把东西都放回原位,最后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指来,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姜颜林看向她,目光僵持短短几秒,身体就已经先一步俯下身,将吻盖在了她的唇上。 裴挽意这才笑了一声,抚着她的后颈,贴着她的唇瓣夸奖了一句:“好乖。” 说完,便按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姜颜林坐在洗手台上,在这个吻中一点点张开唇,被索取的触感让她双腿也无意识地环住了那线条分明的腰肢,白生生的手臂缠上那柔顺长发下的肩膀,轻易地乱了气息。 裴挽意克制着,给了她呼吸的余地,温和厮磨那唇瓣。 姜颜林却夹着她的腰,哑着声音开口道:“我饿了。” “要吃什么?”,裴挽意揽住了她的腰,已经用上力气,打算把她抱出去。 姜颜林抱着她的脖子,感受着不受控地涌出的那一股股温热,极力压着呼吸,低声在她耳边道:“吃你。” 裴挽意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 她拍了拍怀里的人那不安分的手臂,“今天不行,都肿了。” 姜颜林的手臂在她脖颈蹭着,呼吸也缠在她的鼻尖和唇上,无声地拒绝了她的拒绝。 裴挽意的脑子在这一秒异常冷静,她看到了绝佳的时机就摆在眼前,似乎再盈盈一握,就能真的踏破敌军的城门,插上己方的旗帜。 但她也知道,这是因为今天的姜颜林不正常。 非常,非常,不正常。 短短几秒,裴挽意已经从思考这是障眼法还是陷阱,过渡到了与自己的自制力做最后交战。 怀里的人还在蹭着她,膝盖,大腿,手臂,呼吸,没一个肯安分些,让她多些余地来判断。 直到那只手拉住了裴挽意的手,覆在那薄薄的布料上,话音也轻轻落在她耳边:“……已经湿了。” 裴挽意呼吸一停,只听到紧绷的那根神经“啪”一下断开的声音。 她单手撑在洗手台上,好长时间之后,才说得出一句: “姜颜林,你真的想要我的命。” 第97章 谁是魅魔(深水加更) Chapter 97 姜颜林很少承认, 裴挽意从那张脸到身材,都很合自己胃口。 每一处流畅的肌肉线条,都深藏着力量之美, 白皙却不病态,高瘦却结实有力, 腰臀比更是不脱衣服也能窥探到——偏偏胸也不是什么平板, 盈盈一握,触感绝佳。 但这种念头别说是讲出来, 光是让裴挽意知道了,都能让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更肆无忌惮。 虽然现在也没多大区别就是了。 将这个整天惹人恼火的拆家大小姐里里外外吃了一遍, 姜颜林才略感平衡地放过了她。 隔天又是工作日, 姜颜林可不是什么没轻重的人,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给她留了,没在遮不住的地方下狠手。 至于能遮住的地方,自然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叫她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风水轮流转。 裴挽意洗漱完出来, 忍不住一言难尽地说了句:“你真是专挑软的地方咬, 给我吸肿了都。” 姜颜林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回了句: “这不是帮你弥补了身材缺陷吗,还没要你钱。”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才笑了一声。 “我是喜欢大奶,但我只喜欢你的。” 她对自己的身材审美可没这种癖好。 姜颜林听着这句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张口就来, 还不知道捏过多少。 裴挽意却真的没胡扯——起码这一句没有。 姜颜林的身材是迄今为止她见过最完美的,肉都很听话地长在该长的地方, 光凭弧线和触感就能知道是纯天然的,在家不穿内衣时会自然垂着,对裴挽意来说反而更添几分诱惑力。 ——这些就不用让她知道了。 离睡觉时间还早,姜颜林看了一圈消息,发现黎匀橙和陆斯恩的那个小群在视频聊天,就关着摄像头点了进去,准备和两人叙叙旧。 陆斯恩见到她进来,倒是神色如常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你还没睡啊,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黎匀橙这才知道她生病了,连忙问:“怎么了,你之前肺炎还没好吗?” 姜颜林一下子进入了被盘问模式,身后的人听见了,顿时冷笑一声:“你这小身板,怎么活到现在的。” 裴挽意毫无顾忌地开口说了一句,跪坐上床,将她揽进怀里。 听到她的声音,陆斯恩表情一顿,黎匀橙却很高兴,直接冲着屏幕挥了挥手,“Mavis好久不见呀,你俩都没睡,忙啥呢。” 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 姜颜林没推开裴挽意的手,由着她一本正经地和对面两人聊天,手上却牢牢圈着自己的腰。 “对了,你们在聊什么?” 裴挽意俨然夺过了姜颜林的帐号使用权,直接一个“非本人登录”,还自来熟地引导了话题。 陆斯恩就笑了笑,说:“小黎说下次想来伦敦玩,问我有什么推荐的地方,正好我现在午休有空,就和她聊了下。” 姜颜林就“哦”了一声,意味深长。 黎匀橙强装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三言两语就转移了话题,问:“原来你们三个之前一起去的海边玩儿啊,好羡慕,早知道我晚点来中国了。” 这就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陆斯恩摸了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裴挽意却语气如常,笑着道:“下次大家都有空的时候,一定叫你来。” 姜颜林斜了她一眼,这当家作主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个群的群主呢。 你压根儿都不在这个群里。 裴挽意貌似也想起了这么一茬,直接随口提了一句,就让黎匀橙热情地把她的帐号拉进了群。 她看向姜颜林,无声地挑了挑眉,十足的小人得志。 下一秒,姜颜林就在她最软的地方捏了一把,疼得她轻声“嘶”了一下。 好在没收音进手机麦克风,对面谁也没听到。 黎匀橙显然有些心事在,找陆斯恩问的事情也问得差不多了,就和三人打了声招呼,先下线了。 等她一走,裴挽意就拿过姜颜林的手机,开了摄像头,直接和许多天没见的好朋友聊上了。 陆斯恩哪还想不明白,她这是“打赢了”,现在搁人家小姜的家里躺着呢。 但到底两边都是朋友,小姜也是他朋友,陆斯恩不好说什么,只希望她俩这一次能好好处下去,他可真没第二条命跟着提心吊胆了。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陆斯恩的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他也打了个招呼,就先下了。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单独给他发了条消息,谢谢他之前在海边的照顾,顺便表达了她对一些事情的歉意。 陆斯恩却看得很开,直接回了句:“作为朋友,我只希望你们开心,Mavis很少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我不知道恋爱有没有正确选择,但是遵从本心的一定是不会后悔的。” 姜颜林有些意外他的推心置腹,看来这一次的事情没有让他打算对自己避而远之,倒是多了些真心相待。 裴挽意从背后瞄了眼她的手机屏幕,顿时说了句:“他怎么跟你说话这么真情实感?你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姜颜林理都懒得理她,飞快地打了一段话,用同样的态度回复了陆斯恩,之后就没再打扰对方的工作时间,切了别的对话框,查看未读消息。 一个脑袋直接靠在她的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手机屏幕,姜颜林无所谓她看到,不给她看她反而要疑神疑鬼个没完了,平白无故多事。 有一条消息是莉莉丝发的,她回去之后的这些天偶尔会给姜颜林发点好玩的段子和梗过来,姜颜林看到都会给点反应——对可爱的女孩子耐心更高一点,是人之常情。 新的这条消息倒不是什么网络段子了,而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打游戏,莉莉丝也玩姜颜林常玩的那几个游戏,之前就约着要联机。 姜颜林没想到她是真的很想跟自己接触,倒也不排斥,直接回复了她,让她找几个时间段出来,两人都对得上的话就可以一起玩。 裴挽意靠在她肩上看了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倒是男女老少都通吃。” 神经。 姜颜林觉得她多少有点演的成分在了——虽然昨晚就看了出来。 但演成这样还是很神经。 “我和莉莉丝玩的时候,你别碰我电脑。” 姜颜林想到昨晚上的事情,提前给了她一句警告。 裴挽意冷哼一声,姜颜林就又补充了一句:“也别开口说话。” “为什么?”,裴挽意这下更不乐意了。 姜颜林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想解释,很麻烦。” 在莉莉丝眼里,她还是祁宁的女朋友,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光是想想就头大了,姜颜林不打算自找麻烦。 裴挽意靠在她肩上,半晌后才轻飘飘地说了句:“你不用解释,她早就看到我跟你有一腿了。” 姜颜林动作一顿,甚至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裴挽意还嫌说得不够全面一样,又补了句: “就那天晚上,在二楼的沙发上,给你口之前。” 姜颜林沉默下来。 她艰难地用了一点时间仔细回忆了那一天,以及那之后的每一天。 莉莉丝之前的那些让她看不懂的行为和言语,这时候再去复盘,就一切都有了明确的逻辑链。 再一想到对方坐在车后座,自己在前面被裴挽意做了什么,姜颜林几乎要恼羞成怒,翻身就揪住了罪魁祸首的衣领,气得话都骂不出来。 裴挽意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还好声好气地哄了句:“放心,我确定她没看到,我等她走了才开始的。” 还敢说。 姜颜林更想抽她巴掌了,“你看到了还敢在沙发上做。” 裴挽意就笑了笑,非得再火上浇油一句: “在车上我也敢,下次去车后座试试怎么样,我发现你在车上来得特别快。” 姜颜林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反手就给她下巴上来了一巴掌,专挑靠近那张嘴的地方打。 这天晚上,裴挽意险些被赶到客厅睡沙发。 她使尽浑身解数,靠在姜颜林身上哄了不知道多久,道歉的话和浑话轮着来,又心甘情愿地把脸凑过去给她扇,才侥幸逃脱了被踹下床的凄惨下场。 姜颜林主要是没精力跟她拉扯,再耗下去又是不知道几点才能睡了。 身体消耗太多,哪怕白天睡了一天,晚上也不影响她有了困意,就这么在裴挽意那结实得挣不脱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抱着她的人却睁着眼很久,直到呼吸平缓下来,才闭上眼睛,靠在她的肩上,一同进入绵长的频率。 第二天姜颜林醒得早,床上难得还躺着另一个人,睡着睡着就早已翻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她打了个哈欠,摸出手机来,先发制人地去给黎匀橙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去伦敦。 一句话打得黎匀橙毫无防备,只能给她弹了个语音过来。 姜颜林拿着手机起了身,放轻动作下了床,去了阳台接语音电话。 上午的阳台上还有点冷,但她也懒得回去拿外套了,就这么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很有耐心地“盘问”对面的人。 黎匀橙倒是没再挣扎了,一五一十地交代,打算再看看情况,下个月要是时间合适就去玩一趟。 她的旅行专题做得不错,反响也很好,涨了一波数据和商单,所以打算接着做下去,下一站就定的伦敦——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看看风景也不错。 姜颜林当然知道她不止这么一个目的,就问了句:“小七知道你要去吗?” 同在伦敦,她选择了问陆斯恩,而不是问林小七,多半是还没说的。 果不其然,黎匀橙稍微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了句:“我还没跟她提,等确定了要去再说。” 作为很多话题都可以聊的朋友,姜颜林直接问:“你真正的顾虑是什么?” 黎匀橙也知道她有多敏锐,叹了口气,回答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罪恶感吧,我好像不该在还没走出来的时候就开始。” 姜颜林了然,两个受了伤的人相拥在一起,难免互相舔舐伤口,也就容易混淆一些渴望和需求。 “这样吧,到去伦敦之前的这段时间,你既不要联系她,也不要去看跟她有关的所有东西,同时也不要去看和你前女友有关的。” 姜颜林说着,摸了摸胳膊,又道:“这样你就可以统计一下,你到底是想起小七的频率更高,还是想你前任的频率更高。” 黎匀橙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她只是当局者迷,听了这番话之后,稍微一想,就回答道:“好,我试试。谢谢你啊,每次都听我说这些。” 姜颜林就笑了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切好事的发生都是因为你值得。” 黎匀橙这才打起了精神来,抬高声音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继续工作,攒攒我的旅行资金!” 姜颜林和她笑着道别,就挂了语音,转身钻进客厅里。 外面站久了还挺冷的,她径直回了卧室,见床上的人还是那个侧躺的姿势,就放轻动作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刚在枕头上躺下,背后的人就将她拉进了怀里,裴挽意哑着嗓子,话音满是刚睡醒的困倦:“偷偷去跟谁打电话了。”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和黎匀橙。” 那只手自然而然地钻进去,握住了她的一双柔软,随意地捏着玩。裴挽意靠在她的肩上,低声问:“怎么对别人永远这么有耐心。” 对她就非打即骂。 区别待遇得太明显了。 姜颜林觉得自己现在没把她的手拍开,还愿意让她在这床上呆着,就已经是对她的耐心远超所有人的表现了。 但这句话,最好还是永远别对裴挽意这人说。 否则难以想象,她还要肆无忌惮成什么德性。 没得到回答,裴挽意也不意外,这些话向来都是被姜颜林这女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但回应不是真正说这些话的意义,反复加深“思想钢印”才是。 她脑子里的思维发散着,手上的动作却太过轻车熟路,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探到了最熟悉的地方。 姜颜林直接一个翻身躲开,把她踹到了一边去。 裴挽意:“……” 她给了姜颜林一个疑问的眼神——宝宝,你昨天可不是这副嘴脸。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起了身,去浴室之前,只给她丢下冰冷的一句: “工作日别烦我,影响我进度。”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洗漱。 只留下床上的人反应许久,才冷笑了一声。 ——姜颜林这女人,温柔小意样样不行,过河拆桥倒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姜颜林才不管裴挽意在想什么,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工作日常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整整一个白天,她都在电脑前赶进度,先把一些副业的琐事给一项项解决了,核对了网店的账目,才开始专注地写新的剧情。 偶尔起来倒水的时候,路过另一张电脑桌,就能看到同样在戴着耳机工作的人——这已经成了两人的默契,工作时间都戴降噪耳机,尽量不发出动静,互不打扰。 有时候裴挽意要接电话或者开会,都会拿着笔记本去远点的地方,免得打断了姜颜林的工作状态,没有好下场。 姜颜林对她的自觉还算满意,连带着倒温水的时候都会顺手给她一杯,回来时放到她的桌前。 裴挽意就会顺手拿起来,抿一口,注意力还在工作上,全然下意识的动作。 远程办公的人有时候很忙,还会时不时就出去一趟,姜颜林也不会过问她的私事,但她却会写张便签留在桌上,简要概括一下出去多久,还回不回来吃晚饭。 但大部分时候裴挽意都呆在家里,她的工作是间歇性的忙碌,总能见缝插针地找到空闲。 等到她提前把事情都忙完了,就会打开数位板,插在电脑上摸鱼画画,顺便点开一个别人的公开棋室,不时看两眼对局的玩家下棋。 工作日通常就是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主打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周五这天晚上,姜颜林被经期折磨得懒得动弹,裴挽意比她早来一天,已经三天内就解脱,一忙完回家就任劳任怨地给她煮红糖荷包蛋,加了一点小汤圆。 姜颜林戴着眼镜在沙发上看文件,眼尖地瞥到了她放在餐桌上的车钥匙上多了个五颜六色的小东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却也没怎么在意。 裴挽意煮好了红糖荷包蛋,给她端到木几上,让她放一会儿不烫了再吃。 随后就在她旁边坐下来,拿出一个很小的盒子来,酒红色,有些精致。 姜颜林瞥了眼,继续看着手机,问:“什么东西。” 裴挽意随口回答:“之前不是停车很不方便,我跟隔壁那栋的业主租了个车位。” 姜颜林顿了顿,这才抬起头看向她。 裴挽意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把那个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车我停在车位上了,白色的那辆。这是备用钥匙,给你。” 她说着,把盒子递给了姜颜林。 姜颜林看向盒子里躺着的车钥匙,和钥匙扣上挂着的一个五颜六色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彩虹板工艺的钥匙扣挂件,卡通的小人长着一对恶魔犄角,黑色桃心尾巴高高翘起,穿着一件裸粉色的小裙子,蓝头发,红眼睛,笑得嚣张又可爱。 姜颜林连看了几眼,才认出这是裴挽意的画风。 ——但谁是魅魔? 第98章 给乖狗的奖励 Chapter 98 姜颜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份“礼物”。 说是礼物, 却又不是在任何节日,没有以任何名义送出来。 但要否定这是一份礼物,也实在有点装傻过了头。 姜颜林想, 这就是裴挽意最狡猾的地方。 稀疏平常地挑了个最日常的时间点,用最家常话的语气和方式拿出来, 削弱了其背后的象征意义, 却本身就是一种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更讨巧的是,这份礼物也几乎没有什么物质上的价值。 车钥匙只是一种暂时的使用权, 姜颜林平时都不出门,几乎用不上这东西, 所以它本身就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礼物是那个钥匙扣。 这样的亚克力小挂件,但凡是个经常买周边的人都清楚,制作成本在国内是相当低廉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制作工艺,单个的成本最高都不会超过几十块钱人民币。 所以通常情况下, 成本的大头是在原稿上, 毕竟要请一位画师来绘制稿件,越是画得好,就越昂贵。 但姜颜林知道,这是裴挽意自己画的。 她画画的速度其实很快,姜颜林有时候去倒水,路过她的时候就能瞥到她屏幕上的画稿进度,几乎一下午就能画完一张双人互动的图。 像这样的Q版小人,她画得只会更快。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既不花费金钱成本, 也没有花多少时间成本的礼物,甚至没有以“礼物”的名义送出来。 ——姜颜林找不到任何拒绝的借口。 “谢谢, 很可爱。” 姜颜林拿起车钥匙看了一眼,实事求是地给了一句反馈。 裴挽意见她收了,便弯了弯唇角,把盒子放到木几上,再得寸进尺地问一句:“那我的奖励呢?”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在这儿等着呢。 “我可不会画画。”她说着,将车钥匙放回盒子里,准备收起来。毕竟是平时用不上的东西。 裴挽意不动声色地抚上她的腿,捏着那小腿上的软滑,开口道:“倒也不用费那么大劲。” 姜颜林由着她摸,等那不安分的手拂过了大腿,探入裙摆,才轻飘飘地说了句:“怎么,你连换棉条都要代劳?” 裴挽意动作一顿,脑子里不受控地出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让她不得不花了一些力气去克制住。 却还是没忍住试探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姜颜林直接给了她一脚。 裴挽意就立刻滚了,直接钻进浴室去洗漱。 最近这小祖宗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她滚去睡沙发,经期更是动不动就看她不顺眼,还要她干脆滚去住厕所,说这叫“臭味相投”。 裴挽意的中文不是很精通,但总觉得这个词不该是这么用的。 然而她最近也不太敢犟嘴,生怕真的给姜颜林惹毛了,要她大晚上戴着狗链睡浴缸里——呃,仔细想想,也不失为一种趣味。 不,不行,这不对。 裴挽意立刻甩掉这个念头。 人必须要誓死捍卫自己的地位,要是今天失去了睡床的权利,下一次可就不一定再能夺回来了,“丧权辱国”的道理,裴挽意还是很明白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几天她就让让姜颜林吧, 早晚收拾回来。 木几上的红糖荷包蛋已经没那么烫了,姜颜林摘了眼镜,端起碗来慢慢吃着。 经期让她本就腰肌劳损的腰部更难受了,一点工作的精力都没有,只能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处理一些杂事。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联系她做测评推广的玩具厂商越来越多了,还好巧不巧都是裴挽意买过的那几个牌子,给她的全是比较新的高端线产品。 姜颜林本来不想接,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送她的产品也是平时花钱买得四位数起步的,不接的话总感觉亏很大。 所以她斟酌了一下,还是接了其中几个口碑和品控都不错的牌子,打算久违地做一期测评榜单汇总——既然接了好几个,那就不能分开做测评了,会分化流量,削弱推广效果。 甲方们也表示理解,并且都对自家的产品有信心,直接同意了她的这个方案,定下了推广的大致内容,付了定金。 处理完这些杂事,姜颜林又和新剧本的项目组沟通了一下,她之前已经提交过大纲和前五集的初稿内容,给项目负责人审阅。 整体的反馈还没给她返回来,但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不需要做很多调整,也不会影响她后续写的剧情。 对接完这些,姜颜林也稍微放心了一点,这是个小成本制作的项目,没有那么多投资方和关系户,也就没那些弯弯绕绕的琐事,负责人给了准话,她几乎就不需要再担心写的东西付诸东流。 就这么边看消息,边吃碗里的东西,时间眨眼就过去。 浴室里的人出来时,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举起手里的碗,没多久就被一只手拿走,脚步声去了厨房。 水槽的水声哗啦啦响起,姜颜林回了最后一句消息,才戴上眼镜,侧头看向厨房的那道身影。 刚洗完澡的人披散着半湿的长发,身上只套了一件白衬衫,松松垮垮地,连扣子都没扣上,卡其色休闲裤遮住了那长腿和腰臀比,显得整个人只剩高瘦,乍一眼看过去,会有几分弱不禁风的错觉。 只有脱了衣服,亲手触摸每一处流畅的肌肉线条,才会知道这具身体里藏着怎样的爆发力。 姜颜林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构图怎么看怎么养眼,于是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找准构图,对了焦之后,就拍下了一张照片。 她看了一眼拍好的照片,觉得还不够满意,又切换拍摄模式准备再拍一张。 按下快门的前一秒,站在厨房的人忽然回过身来,看向了她。 整个室内只有厨房亮着顶灯,白光洒在裴挽意的乌黑长发上,白衬衫敞开着,白皙脖颈和锁骨清晰可见,她一个侧身回头的瞬间,目光还未准确落到焦点,让那双眼多了几分平和,连带着那张干净的脸也显得温和恬静。 姜颜林已经按下了拍摄键,阴差阳错地拍下了这一个瞬间。 洗完了碗的人笑了笑,擦干手走过来,问:“偷拍我?” 这次姜颜林没法怼回去了。 她确实就是偷拍被抓个正着。 裴挽意的敏锐,在大多数时候都很让人难办。 见她神色自若,却没开口说话,裴挽意就笑着跪坐上了沙发,伸长手臂捞过了她的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 “拍得这么好,那我是不是该向你支付费用。” 她滑动着照片翻阅,越看这两张照片的构图,越感觉满意。 几乎要怀疑姜颜林兼修过摄影专业的程度。 姜颜林才不想理她,一个起身就想抢回手机,却被裴挽意预判到,直接一个抬高了手臂。再趁着她扑上来的一瞬间,伸出手来环住了投怀送抱的腰肢。 裴挽意将手机塞进自己裤兜里,揽着她的腰就在她耳边说了句:“这样吧,我先向你支付费用,你再把我的奖励给我。” 姜颜林险些要被她气笑了,“你真有生意头脑。” “天生的。”裴挽意笑着回答。 姜颜林觉得她就是个学人精,“你知道克隆羊多莉只活了几年吗?” 裴挽意才不管她怎么骂,抚着她的腰,一点点往那背脊上摩挲,还偏要再犯贱一句:“要死也要吃饱了再死。” 饿死鬼投胎。 姜颜林暗骂了一句,却还是任由她解开了吊带,轻易地拽下来。 半湿的黑发缠在脖颈上,又很快一路往下。 姜颜林挺直了背脊,扬起下颌,埋头的人吻过了她的脖颈,轻吮着锁骨,再慢条斯理地留下一个个印记,最后张口含住,牙齿轻磨,拉扯,将那柔软变成了各式的形状。 姜颜林甚至已经习惯了她的一些恶趣味,能看不能吃的这几天,裴挽意总能想方设法地满足她自己,有时候几乎突破了姜颜林的想象力。 对于两人的经期几乎是同个时间段来的这件事,她也有些耿耿于怀,因为越是激素影响,她就越见不得姜颜林在自己面前晃悠,堪比那一次的赌约折磨。 所谓“恶向胆边生”,裴挽意有多大胆,她的花样就能有多层出不穷。 短短几天的时间,姜颜林除了坚守底线没让她真的进去,其他的都被她软磨硬泡地交了全部,像现在这样只是老老实实地过个嘴瘾,甚至都已经算得上“节制”。 姜颜林觉得,自己还是被裴挽意这狗东西给PUA了。 底线的不断拓宽,就会导致现在这些无时无刻不被动的处境。 偏偏脑子和身体有时候是会打架的。 无论姜颜林有多清楚这些情况的变化趋势,以及其背后意味着什么,她却也只能看着它的发生。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被裴挽意掌握了“开关”。 让这样一个人拿捏住“开关”,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姜颜林比任何人都有数。 若是让她真正的朋友们知道,姜颜林想都不用想,大家给出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就连黎匀橙和林小七,也只是以为裴挽意是个条件很不错的正常人,所以才会很看好姜颜林和她的继续发展。 姜颜林不愿告诉她们更多,不是因为避讳自己的感情生活,而是不能让这些关心她的人知道,裴挽意到底有多危险。 大概在所有人里,只有祁宁对裴挽意的评价是接近本质的。 就连陆斯恩,也不会意识到他的这位好朋友,在亲密关系里具有着怎样的毁灭性杀伤力。 姜颜林不对外透露这些,不是因为她想要维护裴挽意——也轮不到她来维护。 而是她心知肚明,这段关系从头到尾,都是她心甘情愿的赌局游戏。 裴挽意是深渊。 可姜颜林,偏偏爱上凝视深渊。 ——甚至还想,把深渊装进家用浴缸。 沙发又被折腾得一片狼藉。 姜颜林垂下头,深深呼吸着,抬手扶住了她的头,又稍稍一个用力,将她按在了胸前。 “你是不是没吃饭。” 姜颜林的话音刚落,就被身前的人无声地报复回来,吮和吸触及了深层的神经,爬上了背脊,又一路攀升到头顶。 她忍不住捏紧了裴挽意的肩膀,将那松松垮垮的衬衫揉成一团。 但认输从来就不在姜颜林的字典上,她俯下身,凑到裴挽意的头顶,忍着呼吸,轻声道:“还有五分钟,出不来就没收你的奖励。” 裴挽意顿了顿,抬起头来,问:“什么奖励?” 她可不拿空头支票。 姜颜林太知道她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德性,手臂勾住了她的脖子,让那被弄红了的软白蹭着她的脸,缓慢摩挲。 等到裴挽意有些难耐地动了动,主动来蹭着她,姜颜林才轻笑一声。 “奖励你,陪我出去应酬饭局。” 话音未落,裴挽意就眼睛也不眨地埋头咬了上来,势如破竹般汹涌地进攻。 姜颜林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冷不丁被她弄得抖了抖,气音也颤了,头发散乱地遮住脸,藏起了她直白的情绪。 再垂下眼,看着埋头专注的那张脸,姜颜林像是鼓励一般抚了抚她的头,微微弯起唇角。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裴挽意戴过那条狗链了。 ——因为她要的,从来就不是有形之物。 第99章 向全世界宣告主权(深水加更) Chapter 99 有着“能看不能吃”的封印在, 对裴挽意来说也的确很有难度。 但她从来不是个真正守规矩的人。 换句话说,不钻空子她就不是裴挽意了。 哪怕不能步入正题,裴挽意也多得是手段让姜颜林领教到个中滋味。 这一次, 她甚至两只手都没被绑起来,作案方式可不要太多。 姜颜林的里里外外, 裴挽意早就摸了个透彻, 哪一处最禁不起撩拨,哪一处最好拿捏, 她都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跟她一样清楚。 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散发着, 也没耽误裴挽意的动作。 她很了解两人之间真正合拍的根源是什么, 于是不时就要在姜颜林的腰间,腿间,后颈,在每个柔软的地方点火。而这些不过是一些增添趣味的调剂,最让怀里的身体颤抖的, 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句句见不得人的话。 裴挽意在这种时候可没有什么羞耻心, 旁人甚至不敢听的话,她都说得云淡风轻,含笑道来。 一边说,一边施加力道,捏着姜颜林的盈盈一握,又用力掰着那两瓣饱满的臀线,每一个字眼,都引发着本能的反馈。 到最后, 裴挽意甚至遗憾时间只有五分钟。 否则她光是一张嘴,就能让姜颜林今天离不开沙发。 “什么时候出发?” 等时间一到, 裴挽意起身压住她,凑上去吻了吻那呼吸不稳的唇。 见她还缓不过来,脸上的神情都还没藏起来,裴挽意又有些难耐地撬开她的唇,温和地探入,拥着她亲吻,像一种退不了热的温存。 姜颜林张开唇,让她肆意了个够,才借着换气的余地,哑着嗓子回了句:“明天晚上,朋友聚餐。” 之前在港城旅居时玩得比较好的那群人,有几个最近来了这边参加展会,毕竟是内地大型展会最多的城市之一,时常人来人往。 姜颜林那时候经常受到那几个老朋友的照顾,后来也让他们帮忙照看了小优一段时间,于情于理,都该做为东道主请个客。 原本这件事是上周就定下来了的。 那时候裴挽意还没大半夜回来发疯,姜颜林想着随便找个她不在的时间,吃完就回来,没必要整得太麻烦。 但现在,姜颜林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到底怎么做才是真正的“麻烦无穷”。 她瞥了眼又开始在身上作乱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通关最高难度的游戏是硬核玩家的至高乐趣,但不代表这个过程就真的没有折磨。 有时候,麻烦都是自找的。 第二天是周六,姜颜林想睡个懒觉,却一大早就被扒拉出被子。 “你要是让我今天没法见人,就别想再睡我的床。” 被掀起睡裙的时候,她眼皮都懒得睁开,冷不丁地说了句。 面前的人却一言不发地抬起她的腿,几秒后,一根线被拽住往外拖了一下,姜颜林忍无可忍地踹了她一脚,她却纹丝不动,专注地拽出那根白色棉棒,最后反复确认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终于出狱了。” 裴挽意给她穿上内裤,盖上被子,起身就往浴室走。清理了之后才回来,问床上的姜颜林:“你晚上要喝酒吗,带点药先。” 没了经期还有玻璃胃,裴挽意差点要把家里的每个柜子和车里都塞上药瓶药盒了,有些事情真是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姜颜林翻了个身,缩在被子里不想动弹。 港城那群朋友都是些老酒鬼,不喝酒是不太可能的,她也没到不能喝的程度,偶尔一点酒精的摄入罢了。 人如果一辈子都活在安全区,一次也不碰所谓的有害物质,也挺没意思的。 她没有回答,裴挽意就知道她几个意思了,却也没打算指手画脚,评价些什么。 ——她自己都不喜欢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随便对别人做。 更何况,大部分时候裴挽意是不在乎别人的死活的,爱干嘛就干嘛,别死自己家门口就行。 所以她没有干涉别人行为的习惯,除非,这个人被她视为了“所有物”。 封印解除的下场,就是刚在浴室里洗漱完,人还没踏出浴室,就被迫坐在洗手台上吃了个早饭。 裴挽意似乎从那天之后就格外钟意这个洗手台,每次都要哄着姜颜林主动说一些话出来,否则就要折磨得她迟迟不能解脱。 姜颜林当然不会惯着她,以至于次次都是一场比拼耐心的拉锯战,端看谁先耐不住。 在这方面,裴挽意是乐于服软的,她也清楚兔子急了会咬人,再加上不久前的过火已经让她意识到,姜颜林的耐力临界点在哪里,便不会再轻易迈过去——既伤身体,也破坏了新鲜感。 更何况,裴挽意也不是什么体力超人,如果每次都要做到那个程度,她这辈子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操姜颜林得了,别干任何事了。 她和姜颜林都心知肚明,这种时候的“诱哄”就是一种底线的试探——你说不说,不重要,我就是要让你说。 所以姜颜林很少让她得逞,宁可先发制人,用那些摩挲和轻蹭,逼得她耐不住半点时间,先一步凑过来吻她。 也就是这种时候,姜颜林会觉得。 ——裴挽意真是可爱。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一家很地道的本帮菜老酒楼,姜颜林知道那几个朋友的口味,提前就订了这家酒楼的包厢。 开车过去要小半个小时,所以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姜颜林忙完了一部分工作,就开始换衣服化妆,准备收拾东西出门。 裴挽意吃完中午饭就出了趟门,也不知道跑去干什么,又不是工作日。 姜颜林在衣柜里翻着衣服,九月底的天气温差有些大,她这种免疫力差的人不敢着凉,只能优先考虑保暖一点的外套,晚上降温后起码不会冷。 但里面搭的衣服,姜颜林选来选去都没想好,正有些出神,就听到大门解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顿了顿,放下衣服走出卧室,看了眼刚进门的人。 裴挽意拿着几个袋子,刚换好鞋,见她出来,就把袋子递过来。 “你今天穿这个。” 她理所应当地开口说了句。 姜颜林挑了挑眉,接过袋子看了一眼,这个牌子不常见,但她毕竟是做自媒体的,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个价位不低的小众奢侈品牌。 再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衣服后,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无声地表达了对这种恶趣味的不满。 裴挽意假装没看到,“我的奖励,我说了算。” 什么时候多了这条规则了? 姜颜林也懒得和她掰扯,再浪费时间要赶不上出门了。 她拿着袋子进了卧室,脱掉身上的衣服,从那两套同色系的秋装里选了长裙款。 ——虽然姜颜林也挺想让裴挽意穿裙子的,但今天不是个很好的时机和场合。 黑色的蕾丝吊带裙很修身,用料和做工都是一流的水准,配上那件没有任何图案的小西装外套,一枚珍珠胸针别在外套的胸前,点缀了整个内敛的质感,平添几分亮眼的色彩。 姜颜林穿上外套,走到外面的穿衣镜前打理着衣领和裙摆,最后从鞋柜里选了一双长靴出来,稍微比了一下,就定下了这个穿搭,回卧室里化妆。 裴挽意在浴室里洗了下,就出来换衣服。 她看了眼姜颜林身上穿的新衣服,还算满意这小祖宗难得的听话,转身拿起袋子里的衣服,把那套偏休闲的西装拿了出来。 除了里面的衬衫和长裤,两件外套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和款式,连胸前的珍珠胸针都一样。 内搭的黑色衬衫也是相同元素的蕾丝作为点缀,很衬裴挽意高瘦的身形,她换上衣服,再稍微一打理长发,就又是那一副衣冠楚楚的裴大小姐做派。 姜颜林透过化妆镜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一边涂上唇釉,一边轻摇了摇头。 ——稍微给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连锁店的德性。 裴挽意穿好衣服,打理了头发,就站在旁边看姜颜林化妆。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姜颜林没管她,喷了定妆喷雾之后就准备收拾东西出门。 裴挽意却突然在她面前坐下来,“帮我也化个。”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讥讽了一句:“你天生丽质,用不着。” 裴挽意就笑了笑,“我知道,所以不用上粉底了,画画眉毛,修修容,哦,我嘴唇没什么颜色,你帮我选个色号。” 她使唤起别人来,倒是也不逊于姜颜林。 裴挽意想要的,不给她也还是会让她得到。 这个道理姜颜林早就深刻领教过。 反正东西也还没收起来,趁早弄完,趁早出门。 姜颜林坐在桌前,俯身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圈,的确没找到什么上粉底的必要。 所以就拿了化妆棉出来,喷了点妆前乳和自带修饰的防晒,给她细细涂在脸上。 裴挽意就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专注的脸。 化了妆之后的姜颜林是更外放的,本就出挑的五官一沾上彩妆,就亮了好几个度,走在街上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要联系方式。 所以裴挽意更喜欢她在家里不化妆的时候,尤其是当汗水和生理泪水打湿了脸蛋,泛红的肌肤染上因自己而涌现的欲色——那是最好的妆容。 姜颜林动作很快,给这张本就没有什么瑕疵的脸上了防晒,就拿了修容棒出来,在干净的化妆棉上轻轻擦掉使用痕迹,就捏着她的下巴开始上修容,但这张脸毕竟算个混血,轮廓很清晰,修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很快就能完成。 姜颜林看了看她的眼睛,拿着眼影盘,用指腹轻轻蘸取了一点亮片蜜桃色,在她的眼尾轻轻晕染开,又用棉签蘸取大地色,勾了一点点的眼线。 最后,姜颜林拿着眉笔,在她的脸上细细描绘。 裴挽意坐在桌前,而她坐在桌上,微微俯身时,秀发滑落下来,散发着两人都早已熟悉的洗发露的气味。 那明明和裴挽意身上的味道相同,可不知为何,裴挽意就是觉得姜颜林身上的更不一样。 姜颜林没画太久的眉毛,因为裴挽意的眉形很好,也定期修饰过,是很有几分英气的眉形,只需要加深颜色和轮廓。 到这一步,整个妆容几乎已经完成。 姜颜林选了选自己收纳盒里的一堆口红和唇釉,也没看出来哪个更适合她。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我就要你嘴上那个颜色。” 姜颜林涂的唇釉是豆沙色,稍微有点深,适合她今天的妆。 但对裴挽意来说就有点浓了。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没有戳破她这点小心机。 于是拿起唇釉,用棉签蘸了一些,却转头看着镜子,涂在了自己的唇上。 随后放下东西,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在目光的对接中,姜颜林俯下身,在裴挽意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却又在面前的人难耐地想要张开唇之前,起身抽离。 姜颜林居高临下地捏着她的下巴,用干净的指腹在那唇瓣上轻柔涂抹,将那点沾上的豆沙红均匀抹上了整个唇。 做完这一步,姜颜林才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镜子。 轻声问:“满意吗?” 裴挽意看向镜子里的她,微微一笑。 “一直都很满意。” 耽搁了这么点时间,出门时已经踩着线了。 好在裴挽意租了车位,两人不需要再走两三百米的距离去开车。 姜颜林对于她租车位这件事的仅有的一点不满,也在这种便利里烟消云散了。 至于那点不满是什么,她暂时没打算去理明白。 因为无论她怎么想,裴大小姐就是先斩后奏了,还能改变不成? 路上运气还算好,没怎么遇上堵车,裴挽意开车时很有点毛病,喜欢同时做点别的事情,一个人时不是听音乐,就是刷视频。 因为对她这种前飙车族来说,国内市区里的时速实在是无聊透顶,单手开车都算是她对交通规则的最后尊重。 现在这车里的副驾驶上多了个姜颜林,她就更有事情做了。 不是这里捏捏,就是那里摸摸,还死活要抓着姜颜林的手跟她比大小,比完之后就牵着不放了。 姜颜林也不想在她开车的时候跟她吵什么,免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见她这么如临大敌,裴挽意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要知道我以前在山路上飙车都活下来了,怕什么。” 姜颜林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种事情,但也不算很意外。 “那我应该夸你厉害吗。”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 裴挽意却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只说了句:“还好我现在不喜欢了,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 姜颜林并不会把她说的话视为一种“承诺”。 但这种说出口的话,也已经算得上是明确的态度。 先卖乖的人总会得到她想要的,直到将车停在酒楼外面的停车场,下了车之后,姜颜林也没去挣脱开她的手。 裴挽意就弯了弯唇角,牵着她的手走到红绿灯的路口,等着红灯停,绿灯行。 斑马线上的两端最是人多,姜颜林和裴挽意穿着几乎一样的西装外套,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再加上两个人的身材和脸,几乎一路走一路吸引着周围人的回头。 裴挽意毫无自觉地牵着姜颜林的手,不时和她说几句话,还怕她听不清一样,要凑近了对她说。 “你朋友们都是港城人吗,我不会说粤语怎么办。” 姜颜林觉得她在没话找话,只回了句:“最起码你会说中文。” 裴挽意莫名被逗笑了,看着她笑了许久。 那张本就出众得没有瑕疵的脸,在黄昏的街灯下笑得张扬,旁若无人的肆意成了人海中仅有的一抹亮色。 她看着姜颜林的眼睛,片刻之后,忽然笑着说了句: “姜颜林,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第100章 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 Chapter 100 不在床上说的话, 总归是更有几分份量的。 但姜颜林同样知道。 这也是裴挽意的狡猾之处。 红灯跳了几秒,绿灯亮起,斑马线两边的人群攒动, 姜颜林收回视线,拉着她往前走。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 一点一点将她的手紧握, 十指相扣。 她跟上姜颜林的脚步,穿过斑马线上的往来人海, 视线的落脚点,除了一扫而过的街灯与车水马龙, 便只剩下那轻荡起的发尾, 和她前行的方向。 好像能走很长。 老酒楼的大门就在斑马线尽头的右手边,两人到的时间有点踩线,离约定的时间就剩五分钟左右。 所以姜颜林称得上是拽着裴挽意在走——不知道这人在大马路上磨蹭什么,跟个乌龟似的。 眼看着老酒楼的大门就在前面,姜颜林拉着裴挽意路过了一家餐厅的正门, 正巧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西装笔挺的,正说笑着走下台阶。 其中一道视线落在她们身上,停了半晌。 姜颜林瞥过他们,毫无波澜地收回视线,拽着裴挽意踩上台阶,走进了前面敞开的玻璃门。 裴挽意甚至没太注意到那两个人,看到她瞥了一眼,才侧头过去, 就和一张许久没见的脸打了个照面。 她神色自若地扬起嘴角,朝站在原地的韩叙微微一颔首, 便收回了视线,跟着姜颜林走进了玻璃门。 裴大小姐的社交状态,永远叫人挑不出问题。 “认识的人?” 旁边的同事问了一句,韩叙回过神来,面上的情绪已经藏得干干净净,又是那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回了句:“对,一个朋友。” 同事点点头,也没问他为什么不上去打个招呼。 能混到这个阶层的,都是人精,他自然看得出来刚刚韩叙的表情不太对,与其说是看到了朋友,不如说是看到了——情敌? 他被自己的念头逗乐了,两个女的哪来的情敌。 “走吧,王总他们要到了,先去接人。” “姜颜林,你之前是不是骗我的,他哪里看着像是跟你闹翻了。” 刚一进老酒楼的门,裴挽意就忍不住了,社交状态猛地一切换,进入了兴师问罪的模式。 姜颜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能不能讲中文?” 裴挽意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看错,她太清楚韩叙看姜颜林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了,最早的时候,埃尔也是这么看姜颜林的。 这到处拈花惹草的女人。 裴挽意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人,在姜颜林看过来的时候,才压低声音说了句:“你等着,回家再跟你理论。” 她倒是还记得今天是出来干什么的。 姜颜林冷笑一声,懒得理她。 预订的包厢在二楼,老酒楼没有电梯,两人踩着旋转木梯上了楼,一路走到尽头的中等包厢,便听见里面已经有了说笑聊天的声音。 姜颜林瞥了眼罪魁祸首,而她毫无自知之明,还随意地理了理袖口,抬头看过来时,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做派。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才收了那点表情,抬手敲了两声包厢的门。 里面很快有人开了门,见到她终于来了,顿时笑着说:“就等你一个了,快进来。” 说着,看到姜颜林身边站着的裴挽意,她目光一顿,礼貌地冲着裴挽意打了个招呼。 包厢里的两个人也笑着招呼她们,姜颜林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东道主,有些无奈地说了句:“好了,别笑话我了,点菜了吗,先弄点热菜上来吃着。” 她带着裴挽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才跟几个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阿瑞,莫明,菲菲。” 姜颜林介绍完,又指着裴挽意说了句:“Mavis。” 裴大小姐礼貌地笑着,在旁边充当着一个完美的花瓶。 来的三个人都是和姜颜林相识最久的那批港城朋友,阿瑞和莫明是来参加展会的,而菲菲是回来探亲,她的祖籍在这边,还有不少亲戚和长辈都在这里生活。 菲菲和姜颜林最熟悉,打趣了她一句:“来之前怎么不说要带家属,早知道我就带个礼物来了。” 姜颜林就知道她要开玩笑,“省了吧,留着给你的前女友上供。” 菲菲立刻佯装生气,“喂喂喂,这么久不见上来就人身攻击是吧。” 几句闲聊之间,一群人许久没见的那点生疏也被冲散,又回到了以前玩在一起时的随意与自然。 姜颜林拿过一份菜单,先确认了几个朋友想吃什么,一个个勾了之后,才拿到裴挽意面前,问:“你想吃什么?” 裴挽意觉得姜颜林这女人在外人面前还挺会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里也这么温柔体贴呢。 于是拿过菜单看了一眼,就笑眯眯地回了句:“你点的我都爱吃。” 姜颜林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那点冲动。 旁边的菲菲被迫吃了一嘴的狗粮,拿着手机就悄悄在关系最好的那群人的小群里发了句:“姜颜林这女人又吃到好的了,这世界还有没有公平可言。” 一句话炸出不少平时已经不说话的人,纷纷要她拍点照片来看看,吃得有多好。 菲菲才不上当,更何况,这群里还有小优在呢,她说这一句已经是有点刺激人,要是真拍了照片发进来,就太过于伤口撒盐了。 一旁的阿瑞看了眼群消息,无声地叹了口气。 莫明想开口说些什么,阿瑞却摇摇头,示意他先别提。 老酒楼的上菜速度很快,姜颜林点了他们家最招牌的几道菜,铁板鲈鱼和外婆红烧肉是一绝,本帮酱鸭和四喜烤麸会适合阿瑞和菲菲偏甜的口味,酒香草头和本帮酸辣汤比较解腻,最后随便点了一些冷盘和小食,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 平日里姜颜林和裴挽意是食不言寝不语的类型,但出来聚餐还是很合群,除了一开始互相不熟悉,让裴大小姐没地儿可发挥以外,后面她都从容自如地参与着话题,不会让氛围冷场,也不至于喧宾夺主。 一会儿功夫下来,她俨然已经丝滑地融入了这个社交场合。 菲菲和阿瑞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彼此的无言之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姜颜林这是上哪儿找来的厉害角色。 姜颜林已经习惯了裴挽意的表现欲。 裴大小姐什么时候不是社交场合的中心,她就不叫裴挽意了。 更何况,这人今天出来不就打着一个主意。 姜颜林喝了口温热的柠檬水,已经吃得快七分饱,就悄悄放下了筷子。 阿瑞和莫明开了一瓶酒,已经喝上一会儿了,菲菲今天不舒服,倒是没碰酒,要给姜颜林倒酒的时候,裴挽意就笑着说了句:“她前段时间肠胃炎,还没好全。” 姜颜林顿了顿,只能说了句:“下次喝。” 说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裴挽意。 她笑得一脸无辜。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饱了,就坐着喝酒聊天。 裴挽意手机震了,和众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走出包厢去接电话。 等她走了,姜颜林才拿着杯子抿了口柠檬水,问阿瑞:“你们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大家好歹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至于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刚刚他们不说,多半是因为没想到她带了家属来,觉得不方便。 按照这个逻辑,姜颜林已经猜到了是跟谁有关的事情。 菲菲看了阿瑞一眼,她是个直爽的性子,干脆就开口直说了: “是小优的事情。” 姜颜林没什么意外的,很冷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自从四月底从北海道回来,小优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姜颜林,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所以姜颜林也选择了不去打扰她的新生活,只让朋友们帮忙照看一下。 菲菲看着她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她爸爸癌症去世的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姜颜林点点头,这就是她陪小优去北海道散心,顺便帮小优过生日的主要原因。 菲菲这才继续道:“前段时间莫明出去办事,路过了小优上班的地方,才发现她早就离职了。她的同事也不知道她换了什么工作,后面我和阿瑞去她家找过她,发现房子已经卖给别人了,她搬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 阿瑞今晚上一直比较沉默,到现在才开口说了句: “还有一件事,我一个在道上混的朋友说,前段时间抓了一批误入歧途的年轻人,帮着走私卖麻的,全流到高中生大学生手里去了,我和莫明在找小优的时候,这个朋友看到照片,说见过小优。” 看着姜颜林面上的表情,他连忙补了句:“不是怀疑她参与了,而是她有个高中同学参与了,我们推测,她可能从那小子手里买了一点。” 这东西在港城是很流通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玩意儿犯法,普通人轻易不敢沾,小优虽然是外籍人士,她的国籍地碰这东西不犯法,但只要她在港城碰了这东西,一旦被发现,后果会很严重。 “我们一开始没觉得情况很严重,再加上前段时间你一直很忙,还在养病,就没敢跟你说。” 菲菲揉了揉眉心,说:“我托一个朋友帮我问了一下,小优家的房子刚卖没多久,听新房东说是她妈妈决定的,好像是当时她爸爸在国外做手术花了不少钱,卖房子才能填上。” 结果最后人也走了,房子也没了。 姜颜林听了许久,才开口问了句:“你们能联系上她吗?” 阿瑞叹了口气,“月初的时候联系上了,她说她和妈妈换了地方租房住,也找了新工作,现在过得很好。” 姜颜林知道他还没说完,等着下文。 阿瑞迟疑片刻,还是继续道: “但是她不肯见我们任何人,菲菲问她为什么,她就说了句……” 菲菲性子急,直接替他说了那句话:“她说她在筹备婚礼,忙不过来。” 一顿饭前半段吃得宾主尽欢,后半段却稍显凝重。 裴挽意回来时,几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连酒也喝完了,正准备散场。 姜颜林又和他们聊了几句,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才一路送着三个人下了楼,看着他们上了网约车离开。 走回停车场的路上,姜颜林想着事情,有些沉默。 裴挽意却也没打扰她,径直走到车前开了门,让她上了副驾驶座,顺手给她系了安全带。 姜颜林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裴挽意坐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就朝着回家的方向开去。 这一路上,姜颜林一言不发,她也难得没有来招惹,只放了点爵士乐来听着,就这么开回了家。 到家后惯例是姜颜林先洗漱,裴挽意就在外面边玩手机,边等她,不时接个电话,回个消息。 等浴室里的人洗完了澡出来,才拿了自己的衣服进浴室。 姜颜林擦着头发,站在卧室里半晌,最终还是打开衣柜的门,开始拿衣服出来,放进行李箱。 裴挽意洗漱完出来时,她已经飞快地整理好了行李,正坐在床边看机票。 看到站在面前的人,姜颜林头也没抬地说了句:“我出趟门,几天就回来。” 裴挽意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姜颜林也顾不上管她,抓紧时间确认最合适的航班,大概扫了一眼信息,就准备订票付款。 一只手忽然夺走了她的手机,姜颜林顿了顿,才抬起头看向裴挽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念头的拉扯只是瞬间的交战,姜颜林抿了抿唇,开口道:“手机给我,我赶时间。” 裴挽意听了这句,直接将手机揣进了自己的裤兜。 姜颜林有些烦躁起来,“我说了,我赶时间。” 她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晚两天就会撞上下月初的长假,航班和酒店都很难订,要避开长假只能提前,再晚就会耽误她的工作进度。 回来的路上,姜颜林早已衡量了所有,明确这是最好的方案,便毫不犹豫地定下了行程。 ——唯一没有衡量的,她也没让自己再去想。 “裴挽意,手机给……” 话音未落,姜颜林就被一只手推倒在了床上,欺身上来的人将她压在身下,蛮横的吻直接堵住了她那张过于冷漠的嘴。 裴挽意一把拽下了她的内裤,单手掰着那条腿折叠起来,就毫不留情地让她绷紧了身体,迟迟放松不下来。 姜颜林只挣扎了几秒,就在她真正发火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由着她宣泄。 强硬的吻叠加着毫无温柔可言的节奏,却还是点燃了呼吸的温度,夹杂痛苦和难言的颤抖,让姜颜林不得不努力松懈身体,才能承接下一次更猛烈的发泄。 顶入的舌尖不比那三根指尖温和,姜颜林被迫张开唇,在一次次闷哼中快要呼吸不上,一阵一阵地缺氧。 直到窒息和更快到来的痉挛让她挣扎起来,奋力推搡着身上的人,像濒死时爆发的巨大力量。 裴挽意才掐着她的脆弱,将她在窒息中送上了长久的失神。 对再洗一次床上用品的事早已波澜无惊,裴挽意将她翻过身来,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脖子,就这么压着她,一手钳制那不堪一击的脖颈,一手从背后挤入,借着那还未消散的颤抖再一次让她被动地在身下起伏。 姜颜林的手机在裴挽意的身上震了起来,两人都听见了。 但没有人停下来,去看一眼。 裴挽意听着她支离破碎的气音和呼吸,低声开口: “姜颜林,这一路上我给过你三次机会了。” 她的眸光垂着,落在身下的人那脆弱的每一寸。 “你为什么要让我失望?”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0-110 第101章 午夜博弈(深水加更) Chapter 101 对裴挽意这个人的大部分所作所为, 姜颜林都没有过意外。 哪怕是现在。 当身体在蛮横的掌控中彻底失控,她听着裴挽意从头顶传来的诘问,已经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双唇只微微一张开, 泄露的就是夹杂痛苦的声音,在卧室里不断回响。 这一次, 姜颜林真切地感受到了裴挽意的怒火。 不是上一次那三分真七分演的慢条斯理, 也不是更久之前的夜半将她吓出冷汗,实则饶有兴致地玩弄着她的每一处反应。 今天的裴挽意, 就是在对她发火。 但当姜颜林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对自己的行为没什么好辩解的。 她知道裴挽意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 更不可能给她好脸色。 但“不征求许可”是她们之间的心照不宣不是吗。 所以姜颜林没有对她做的每一件事产生过不满, 哪怕再越界,哪怕再狡猾的先斩后奏。 既然裴挽意不会征求她的许可,那么她也可以狡猾地利用这条规则,无可厚非。 只是姜颜林的确有些没想到,这一次裴挽意会动真格的。 直白又浅显地, 暴露着她的情绪脉络。 卧室里的声响混杂着, 一股脑地钻进了大脑深处。 呼吸声,水声,难言的闷哼和微弱的叫声,无一不刺激着想要冲破闸门的,彻底失控的力道。 仅剩那几分理智还在冷眼旁观,手中持续不断榨取着她的痛苦和欢愉,神志却异常冷静,趋近于冷漠。 裴挽意的确已经给过了她三次机会。 路上一次, 到家一次,夺走手机前的最后一次。 次数多到了裴挽意自己都觉得意外的程度。 ——换作以往对别的人, 她早就冷下脸走了,不到对方自己放低身段来认错,绝不可能再给好脸色。 但姜颜林就是个欠收拾的女人。 裴挽意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转身摔门走了,她今晚上就会带着行李去机场,一路的畅通无阻。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裴挽意就压不住火气。 凭什么她要走,给这女人又一次去私会不知道哪个前任的机会? 做梦。 做你的春秋大梦。 裴挽意有一瞬间只想夺过她的手机,直接扔得远远的,将她那长了翅膀就想往外飞的不安分心思彻底掐灭。 “姜颜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听话点。” 裴挽意将她再一次翻过来,掐着她的下巴逼她面对着自己,被折磨得泄了三次的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张脸满是裴挽意最熟悉的颜色,却也没有抚慰几分那些怒火。 她又一次触碰了那一片泥泞,辗转,掐弄,再用力分开,直直挤入。 姜颜林无力地按住了她掐着自己下巴的手,再也藏不住那些喉咙里漏出的声音,让裴挽意的动作也停了一秒。 但也只是一秒,便冷淡地丢下一句:“现在服软,晚了。” 说着,她便要按住姜颜林的腿,将她彻底折叠成最无防备的模样。 身下的人却伸出了双臂,将裴挽意抱住,细长的手臂探上来,抚上了她的肩,紧紧贴上了她的胸前。 裴挽意动作一顿,由着她抱住自己,将所有柔软都贴着胸口,几乎要混淆左和右的心跳。 那只手从肩上一路往上,抚着裴挽意的头发,最后落在了后脑,轻轻摩挲。 姜颜林放缓了呼吸,抬起湿润的眼睛,看向身上的人的面无表情。 她抚着裴挽意的头,哑着嗓子,轻声道:“别生气了。” 另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那泛红的肌肤在她腰间轻轻蹭着,像无声的讨好。 裴挽意怔怔看着她,几乎不敢确定她听见的那一句—— “你不想我去,那就不去了。” 裴挽意好久之后才找出点心神去想——她恐怕是这世界上最好哄的狗。 那股压了一路,不断在沉默中攀升的火气,就连把姜颜林按在这床上折磨了几个来回也愈发难耐的怒意,竟然都在这句话,这几个轻描淡写的触碰里,全都像那涌出的水一样,隐没在了床单被子里,悄无声息地失了温。 她看着身下的人,想要从那湿润的眼底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来平复自己的惊疑。 却一无所获。 裴挽意抿着唇,最终还是一把将她揽到怀里,牢牢嵌进空隙,让身上的力道卸下来,抱着她侧躺在了一片狼藉中。 “不准去。”裴挽意摩挲着她光滑的背脊,低声道。 怀里的人闷笑一声,“好。” 深夜之前,裴挽意像是欲盖弥彰一样,极尽温柔地抚平了姜颜林身上的印子,再一次抬起那泛红的腿时,却只是用一个漫长的吻讨好着她,轻柔而耐心地让她放松着,直到最后一秒。 随后才抱着姜颜林去了浴室,仔细地清理,洗漱,将衣服一件件给她穿上。 收拾那饱经风霜的床铺已经成了流水线工程,姜颜林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时,裴挽意将她从沙发上一把抱起来,进了卧室,和她一起钻进了被子里,拥着她准备睡觉。 姜颜林感受到了她隐藏之下的紧绷,环抱住了她的腰,开口道:“睡吧,不会趁你睡着偷偷走的。” 裴挽意有些意外她的直接,那点难以言喻的不自在混杂在了逐渐平缓的脉搏里,竟也让她生出一些困倦。 于是一点一点地,在怀里的呼吸声中合上了双眼,不受控地沉入了梦境。 直到后半夜,裴挽意在梦里惊醒,下意识摸了把床上。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一瞬间爬起身来,呼吸都压在了极致的平静中,径直走到了客厅里。 阳台上的人还在低声打电话,脚步无声靠近后,那些话音就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对,她不肯接我电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问问她离职前的单位领导,看看她有没有留新的住址或者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姜颜林在阳台上无意识地来回踱步,听着那边的人回了话之后,才说了句:“好,谢谢,我知道,之后到港城一定请你吃饭。” 等挂了电话,她又继续拨出那个不会接通的电话号码,当自动转入语音留言,姜颜林长叹一口气,对着语音信箱开口道: “小优,我很担心你,所有人都很担心你,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起码让我们知道你到底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强迫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你要相信,一切困难都不是真的毫无回旋的余地。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见我,但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没办法真的放任你不管,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姜颜林在阳台上蹲下来,听着语音留言结束,挂断了电话。 她只穿着件睡裙,神情疲惫地抱着膝盖,抬手揉了揉眉心。 再之后,就是长久的沉寂。 裴挽意站在落地窗后看了很久,才无声地转回身,光着脚踩着木地板,回了卧室。 一直到接近天亮,阳台上的脚步声才轻轻靠近卧室,接着床上微微一沉,那体温钻进了被子里,动作很轻地靠近了裴挽意,将她揽在怀里。 裴挽意无声地闭着眼睛,直到那被风吹得冰凉的肌肤逐渐在被子里回暖,她才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将姜颜林抱住。 “周二早上之前回来。” 她开口,话音很轻。 姜颜林不意外她的妥协,否则这一晚上的博弈都毫无意义。 下一秒,裴挽意收紧了她的腰,几乎要将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和你一起去。” 她冷淡的声音不容拒绝。 姜颜林靠在她怀里,弯了弯唇角。 几秒后,她抬起头来,吻上了裴挽意的唇,几乎带着点进攻般的信号,径直探入。 裴挽意抱着她,呼吸乱了几拍,又不甘示弱地加深了这个吻。 某些心照不宣的东西会在每一次唇齿交融之间,悄无声息地抵达幽深的入口。 拨开杂草丛生,劈开荆棘密布,提着一盏比月色还要清冷的夜灯,形单影只,步入长夜。 找寻的,是世人都已不再轻信的巨龙巢穴——深处里的宝藏。 裴挽意吻着这张最会蛊惑人心的唇,恨不得能将自己的一切欲望都喂给她吃下,叫她能永远记住这个滋味,再也含不住别的酸甜苦辣。 晨曦破晓之前,她都不会轻易放过胆敢哄骗自己——还成功了的女人。 但姜颜林只是抱着她的肩膀,回应着她的每一次深吻,每一次触碰,每一次索取。无论是来自她的狂风骤雨,还是这一刻的温柔钻取。 柔软的身体温顺地迎合进怀抱里,引得裴挽意也忘了将报复的力道施加在她身上,越是吻她,就越不自觉想要她怜爱般的回应,于是只懂得了费尽心力的讨好,忘了不久之前,自己有多么张牙舞爪。 这究竟算不算更深层次的折磨,好像也没人再觉得重要。 裴挽意就只是个会管不住自己的瘾君子。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对名为“姜颜林”的危险物质,彻底上瘾。 在下一次的戒断反应钻入心,钻入骨之前,裴挽意都甘愿一遍遍地问她—— “姜颜林,你是不是我的。” 第102章 请不要在公共场合…… Chapter 102 对某人的预判不够准确的下场, 就是没能买到早上最合适的那一班航班。 哄好裴挽意的时候已经是天亮,姜颜林等她又折腾了几次,才试探着去摸自己的手机, 准备趁早订机票。 但估计也只能买到临近中午的直飞机票了。 姜颜林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抱着身上乱蹭的人, 一只手去勾床头上的手机。 一个吻又凑了上来, 压着她的呼吸,探入进来, 弄得姜颜林也有些不耐烦了。 没完没了的得寸进尺。 她摸了半天没够到手机,只得撇过头去, 看着床头柜, 才一把拿起手机。 裴挽意呼出一口灼热,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解锁了手机后,才低声道:“我让人帮我留了两张票,你证件号码发我。” 姜颜林顿了顿, 翻了一圈现在能订到的票, 不是转机就是时间更晚的,价格也是昨晚看的好几倍。 她只得点开裴挽意的支付宝,把自己的证件号码发了过去,顺便转了一张机票的钱——按照刚刚看的票价预估的金额。 裴挽意听到手机震了一下,伸长手臂拿过来看了一眼,见她转了账也没说什么,复制了那串证件号码就给航空公司的人发了过去。 等对面回复了消息,她才道了谢, 放下手机。 再俯身吻上去时,姜颜林没有推开她。 可惜起飞时间迫在眉睫, 就算裴挽意再怎么不想放开她,也得及时抽离,下床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姜颜林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浴室洗漱。 她的行李箱昨晚上就收拾好了,原本就没打算去多久,只带了很少的东西,不需要再拆开重新收拾。 姜颜林用最快的时间洗漱完出来时,裴挽意也收拾好了她的东西,只带了个黑色登山包,不大,但很能装。 两人在浴室门口擦身而过,裴挽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肯老老实实进去洗漱。 姜颜林发现她愈发没脸没皮了,但大概率是一些后遗症作祟,也没去管她,径直回了卧室换衣服。 裸粉色长袖针织衫,黑色灯笼裤,打底丝袜,再拿了件黑色外套,她走到镜子前把头发扎成马尾,擦了防晒后就戴上眼镜,素颜出门。 裴挽意洗漱的时间一直很快,出来后换了件工装背心和宽松的牛仔长裤,随便套了件棒球服外套,把头发一梳,背上登山包就能出门。 姜颜林拿着小行李箱和她一起下楼的时候,莫名有种两人正要出门旅游的错觉。 实在是裴挽意看起来太轻松随意,一张干净得没有瑕疵的脸说是大学生也多得是人信,平时应酬全靠西装和气场支撑。 裴挽意提前叫了专车,已经等在公寓门口,随手拿过姜颜林的行李箱就走到车后备箱,帮她放了行李。 去更近的那个机场只需要二十几分钟,裴挽意让姜颜林靠在自己身上眯了会儿,帮她摘了眼镜,拿在手里。 等到了机场,裴挽意单肩背着登山包,一手拿着行李箱,一只手牵着姜颜林,径直走向快速安检通道,等过了安检,又拉着姜颜林去了VIP候机室,拿了两份早餐来坐着边吃边等。 一晚上没怎么睡,姜颜林的精神不太好,等吃着东西喝了两口热牛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你订的商务舱?” 姜颜林又没有这家航司的会员,裴挽意进得来,她也不该进得来。 裴挽意擦了擦嘴角,随意一点头,“其他票没了。” 但其实就算有,她也不会坐经济舱。 姜颜林也知道委屈裴大小姐跟自己一起挤经济舱,多少有点不讲道理了,索性也不再管这件事,拿着手机看消息。 委托朋友帮忙查的消息大多都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就和阿瑞他们了解到的信息大差不差,小优到底搬去了什么地方,新换的工作是什么,周围的人都一无所知。 唯一可能知道的渠道也还没有进展,毕竟才早上九点不到,再快也得等别人起来了才能问到消息。 姜颜林又给小优的手机号码发了短信过去,希望她能回复自己只言片语,不管有用没用,能发一条是一条。 裴挽意喝了口拿铁提神,见她一直看着手机,就问了句: “这么担心,要不我找人帮你查一下。港城那边我也认识一些朋友。” 她今年就在港城那边的工厂跑了几趟,的确认识不少靠谱的人。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摇摇头,“等到了地方,我再给她打电话看看。” 裴挽意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酒店我订了,你订的先取消掉。” 姜颜林原本打算到了地方再联系之前认识的开民宿的朋友,毕竟长假近在眼前,好多酒店都暴涨了几倍价格,没订到合适的。 但听她这么说,也就打消了念头,点点头。 在这些小事情上,裴挽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免得到时候大小姐又嫌民宿环境差,隔音不好。 然而在这件事上,姜颜林还真的冤枉了裴挽意。 要是裴挽意自己一个人出行,基本都是效率至上,环境差不差不重要,离办事的地方近,交通方便才是她最优先考虑的。 以前在外面出差的时候,要是客户没给她安排住宿,她都是以这个标准来订住宿,像孟菲斯那种地方,标了星级的酒店里连沐浴露都是兑了水的以次充好,裴挽意也照样面不改色地住下去了。 但这一次不是她一个人出行,标准自然有所不同。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登机之后,姜颜林还是没有等到最重要的消息进展,她索性也不再看手机,锁了屏幕保存电量。 商务舱宽敞很多,起飞之后,裴挽意要了一条毛毯给她搭在腿上,让她睡一会儿。直飞的航行时间也要两个小时出头,正好能补一觉。 姜颜林摘了眼镜放到盒子里,问她:“你不睡觉吗。” 裴挽意连了机上的无线网,在看临时的一些工作邮件,虽然是周日,但这种琐事无法避免。 听到这句话,她倒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姜颜林一眼。 两秒之后,才说了句:“我觉少,睡够了。” 她一向这个作息,姜颜林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裴挽意想着,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两人的座椅之间没有阻挡,手一伸过去,就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见她打了个哈欠,就靠着自己闭上眼睛补觉,裴挽意弯了弯唇角,无声地环住了她的腰,就这么单手处理手机上的工作信息。 一条消息突然跳出来,“听李哥说你去香港出差了?” 发件人是裴铭扬。 裴挽意脸上的笑意隐去,随手打了几个字扔回去,又点开另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发了句消息过去。 “他怎么这么闲,给他找点事儿做。”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句:“方小姐今天要回国了,老头让她在家里住。” 裴挽意看着屏幕片刻,回了一句:“安排他去接机。” 看到回复的那几个字,裴铭扬有些不爽地嘟囔了一句:“怎么她就能去这么好玩的地方出差,我就得去孟菲斯那种鸟不拉屎一堆黑鬼的破地方。” 旁边喝酒的好兄弟听了这句,好奇地问:“你说谁,你家那个三姐?” 裴铭扬有些烦躁地翘起腿,在沙发上吸了口烟,“还能有谁,我大姐和二姐早就不认我家那老头了,谁知道以前的混世魔王现在怎么就转性了,在老头面前装得那么懂事,换我天天挨骂了。” 好兄弟就哈哈笑了几声,“你那个三姐,以前确实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我听说咱们上八年级那会儿,她就在通宵飙车泡吧了,我哥还在学校大礼堂撞到过她,在跟一个韩裔的学姐舌吻。” 裴铭扬很早就知道裴挽意的性取向,毕竟她也没藏过什么。 家里的大姐和二姐也应该是知道的,但裴挽意从十一年级起就不在家里住了,也没人能管到她什么。 唯一不知道的,可能是离了婚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波士顿的老头。 但早些年,老头也是很见不惯裴挽意的那副做派和德性的,说她什么都要顶撞两句,衬托得裴铭扬都算听话懂事了。 所以有她在前面顶着火力,裴铭扬的日子一直很好过,再不济也能躲在波士顿,天高皇帝远,老头再怎么样也不会跑到波士顿来打他。 直到来了家里公司工作,裴铭扬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偏偏裴挽意还彻底转性了,老头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半点怨言都没有,第一次见的时候真给裴铭扬吓了一跳,差点不认识她了。 “我说真的,扬子,你得小心点你这个三姐。” 好兄弟抽了口烟,靠近了一些,跟他说了句:“你大姐二姐都不会跟你抢,你家老头的公司早晚都得是你的,但你这个三姐把公司卖了来给你家老头打工,图什么呢。” 裴铭扬听着,半晌后才笑笑,推搡了他一把,“别乱说,我就是个给公司打工的牛马,想这么多干什么。” 正说着,手机跳出来一条弹窗消息,裴铭扬看了一眼,就气得骂了一句:“大周末的让我去接机,有病吧,操。” “接谁的机?”好兄弟好奇地问了句。 裴铭扬已经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还能是谁,老头养的那个二奶。听说前段时间还送了她一辆S580,给我的就是辆电车,真服了。” 裴铭扬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火急火燎地收拾完,就拿起车钥匙准备下楼。 好在他还没来及得喝两口,不然今天就麻烦了,根本没法交差。 长假临近,裴铭扬一想到要和冯家人吃饭就心情暴躁,尤其是冯家那个女儿长得也是一言难尽,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还想和他联姻,真是倒尽胃口。 好不容易组了局,跟国内的几个朋友聚一聚,还要被老头安排这么个晦气差事。 那姓方的,第一次见面就给他这么大个下马威,他裴铭扬记住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 机舱内的播报刚响起,姜颜林就醒了,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她还靠在裴挽意的身上,满鼻子都是洗发露的味道,但又和自己身上的有些微妙的不一样。 “醒了?”头顶响起声音,姜颜林抬起头看向她。 裴挽意侧过头来,看见她睡意惺忪的模样,黑色碎发落下来,遮在额前,纯黑的眼眸有些湿润,像小鹿般无害。 有人在走廊上走过,飞机刚刚落地,周遭响起了一些嘈杂。 裴挽意却还是没有克制住,凑上去吻了她。 第103章 有人来度蜜月的,不说是谁(加更) Chapter 103 老实说, 裴挽意在飞机上一路忍到现在都没动手动脚,已经有些超出姜颜林的预期了。 毕竟这座椅之间都没有阻挡,看到这个座位的一瞬间, 姜颜林就在怀疑她是故意的。 但这一路姜颜林竟然相安无事地睡了个完整的觉,环在腰上的那只手始终没有往上或者往下试探过, 让她都快怀疑裴挽意是突然转性了。 直到下飞机之前被凑过来啃了一口, 姜颜林才确定这是百分百原装的裴挽意,值得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于是在那舌头伸进来的一瞬间, 姜颜林如她所愿,抬手就给了她一下。 下飞机的一路上, 裴挽意都在小声哄她:“姜颜林,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又没做什么,亲亲你也不行啊?” 姜颜林戴着眼镜,一路跟着港城机场的指示牌往外走,两人没有托运行李, 也不在这里转机, 很快就走到了停车场的打车口。 她对裴挽意的碎碎念充耳不闻,在排了长队的队尾停下脚步,观察着打车要等多久。 裴挽意却已经看到了眼熟的人,抬手挥了挥,那人就快步走了过来,连连笑着招呼:“裴总,好久不见,让您久等了。这位是?” 她看向裴挽意身边的姜颜林, 神情十分自然又亲和,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 裴挽意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才介绍了一句:“这是姜小姐,我们来这边办点事,今天辛苦刘姐跑一趟了,给你算两倍加班费。” 再黑心的资本家,表面上的嘴脸也是好看的。 刘姐很有眼力见,早就观察到了裴挽意对姜颜林的态度,当下什么也没多问,直接抬手接过了她们的行李,笑着带路:“跟我来,车就停在那边。” 姜颜林和她道了谢,才瞥了裴挽意一眼。 裴挽意回以一个微笑,还眨了眨眼,像是一种无言的邀功。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在四下无人注意到的角落,轻拍了一下她的翘臀,以示嘉奖。 裴挽意难得被噎了一下,看着她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直到两人上了车,刘姐在前面系上安全带,才一边发动车,一边问她们:“裴总和姜小姐中午有安排吗,我让餐厅给你们留了位置,到了酒店休息一下再去也来得及。” 这就是裴挽意这趟出门,会单独联系刘姐的原因。她是个非常有眼力见,办事儿也很靠谱妥帖的人,还很细心,常常能考虑到一般人不会留意的细节,客观来说,她一个人的办事效率早就抵了三个人的——要是换算成裴铭扬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那得抵十个不止。 要不是刘姐是土生土长的老港人,家业都在这里,裴挽意就想把人挖到内地来了。 她看了看姜颜林,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也没有推脱刘姐的一片好意,点头道了句谢。 舟车劳顿的人是没什么社交精力的,接下来的一路,刘姐只在车里放了舒缓的轻音乐,一句话也没再多说,不打扰两人的休息。 姜颜林拿着手机看消息,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裴挽意则是靠在车窗前吹风,偶尔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观察着一路上的景色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车就停在了维多利亚港口海滨的五星级酒店门口。 裴挽意和姜颜林下了车,谢过了刘姐大周末特意来的这一趟,就让对方提前结束了加班,早点回去吃饭。 临走之前,刘姐特意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毕竟裴挽意是借着“出差”的名义来的,也的确要去一趟工厂看看情况,两人定了时间和一些大致的行程,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开车离开了。 酒店的门童帮着她们拿了行李,姜颜林走在她旁边,低声说了句:“你这和突袭检查的领导有什么区别。” 看给人吓得,一路上都在观察情况。 裴挽意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来都来了,多干点正事不好吗?” 姜颜林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五星级酒店,觉得她说的“正事”绝对和自己理解里的“正事”有很大出入。 等上了楼,看到裴挽意订的面朝维多利亚港的海景房时,姜颜林甚至都懒得叹气了。 ——算了,她开心就好。 姜颜林把行李箱随手一放,拿出里面的两样东西,就去了浴室简单洗漱。 她拿出洗脸巾洗了脸,又仔细洗了手,擦了擦脖子,才觉得这一路上的奔波疲惫稍微好受了一点。 裴挽意从冰箱里拿了瓶冰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就靠在浴室的门口看她。 “你是不是一定要每天看一次我上厕所。” 姜颜林察觉到她的视线,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反问了一句:“你每天只上一次厕所?” 姜颜林直接把门拉上了。 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水声,裴挽意就笑了一声,转身去打开姜颜林的行李箱,把里面的一次性床上四件套拿出来,换到了酒店的大床上。 姜颜林这女人毛病多得很,上次在海边裴挽意就发现了,马桶坐垫是自带的,床上四件套也是自带的,凡是接触她皮肤的东西都用自带的。 刚刚也是拿着一次性马桶坐垫进的浴室,看来五星级酒店在她这里也是一样的待遇。 所以裴挽意干脆节省一点时间,直接拿湿巾擦了擦手,拆开一次性四件套的包装,帮她换上了。 等姜颜林上了厕所,洗完手出来,就看到铺好的床铺,难得满意地点点头。 裴大小姐不气人的时候,还是很不气人的。 裴挽意见她出来,挑了挑眉,示意她给点“反应”。 有的人从来不白干活。 姜颜林想着,还是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臂勾住了她的脖子,要她稍微低下头来,面对着自己。 裴挽意在这种时候都很温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干的她也——不一定忍得住。 于是当姜颜林用身体轻蹭着她的胸前,却迟迟不给个真正的甜头时,裴挽意就自己来了。 她一把扣住姜颜林的后脑,吻住了那张总是很难撬开的嘴,另一只手抚着在怀里乱蹭的腰,又报复心极强地在那臀上拍了一巴掌。 姜颜林被堵住了嘴,只闷哼了一声,就被她顺着丝袜一路轻捏向上,握住了臀线。 那只手跃跃欲试地试探着,姜颜林却在一个深吻之后就松开手臂,把她推开。 ——“饿了,去吃饭。” 刘姐帮她们预订了位置的餐厅是个老字号,平时生意很好,周末更是要提前几天预订,也就是刘姐这种人脉很广又会来事儿的人,才能这么短的时间给她们安排到位置。 餐厅距离酒店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裴挽意用手机打了车,牵着姜颜林走出酒店房间。 人是铁,饭是钢,再着急的事情也比不上先填饱肚子。 姜颜林看了眼手机消息,还是没看到什么进展,只好压下那些杂乱的思绪,跟着裴挽意出去吃饭。 但下电梯的时候,姜颜林还是习惯性地给小优拨了一通电话,那边嘟声响了很久,她一边听着,一边分出了点心神去看裴挽意站在旁边的样子——拿着手机半天,原来是在拿自拍模式当镜子用。 正想着,裴挽意就将摄像头对准了两个人,一把将姜颜林揽入怀里,要她看摄像头。 姜颜林抬起头,正要让她换个滤镜,别把自己拍得跟港片女鬼似的,手机里的嘟声就停了。 下一秒,一个久违了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喂。” 姜颜林表情一顿,立刻收回视线,开口问: “小优,你现在在哪?” 第104章 再见小优(深水加更) Chapter 104 一小时后, 姜颜林终于见到了消失已久的人。 咖啡厅内还算安静,裴挽意坐在吧台上玩手机,目光瞥过了窗边的角落里那个卡座。 背对自己的女孩留着一头微卷的中短发, 港城天气热,她只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短袖和牛仔短裤, 很有几分学生气。五官倒是在一眼晃过的时候给了裴挽意一点印象, 混血轮廓,明艳的长相, 是个小美女。 ——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和祁宁那人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裴挽意收回视线, 没有去打扰两人的谈话。 和姜颜林打车出来的时候, 裴挽意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紧绷了一晚上外加一上午的神经,都松懈了不少,不再随时随地查看手机,心神不宁地发呆。 要说对这些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但裴挽意看得出来, 姜颜林对这个女孩和对祁宁是不太一样的。 在祁宁面前, 姜颜林还有几分面对旧情人的端倪,而这个叫小优的女孩,对姜颜林来说更像个让人操心的孩子。 裴挽意这么想着,却还是难以压下那些不爽。 ——这女人,对谁都很好。除了对自己。 “……你吃午餐了吗,我点了西多士和奶茶。” 姜颜林把菜单递过去,语气如常地说着。 小优看了她一眼,才点点头, “吃了一点,西多士就够了。” 她这么说, 姜颜林也就不再叫人点餐了,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人。 瘦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几乎要看不到了,气质也更内敛了一些,乍一看会以为是个文静内向的小姑娘。 姜颜林拿着湿巾擦手,这边天气热,她出来前换了短袖,也还是热得不舒服,裴挽意更是直接穿着背心出来的,一身散发着热气。 小优从小在这边长大,自然是早就适应了,连奶茶都不会额外加冰,直接就喝热的。 她吃着姜颜林点的西多士,直到差不多吃完了,才开始慢吞吞地喝奶茶。 姜颜林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垫了下肚子,就放下了餐叉。 “菲菲姐都跟我说了,你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姜颜林不喜欢兜圈子,直接开口步入正题。 小优放下杯子,几秒之后,才抬头看向她,问:“你来这边,是来找我的?” 姜颜林没有否认,但只说了句:“你从来不这样,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菲菲姐和你瑞哥他们都被吓到了。” 这样的话术一直对小优很有用,她会内疚,并正视自己的问题,去仔细思考,再反省,最后真心悔改认错。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姜颜林就一直这么引导她,拉着她往前走。 小优垂下头,半晌之后,不出所料地道了一句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玩失踪吓你们的。” 姜颜林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样任性的人,所以我们才会特别担心你。” 她顿了顿,还是伸出手来,像以前那样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吗?不要着急,慢慢说,我今天有很多时间。” 小优看着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几秒之后,才吸了吸鼻子。 她忍住了涌上鼻尖的酸涩,直到声音能够平静开口,才说了句: “我妈要跟一个文莱人结婚,他们已经领证了,之后就要回文莱去。” 姜颜林顿了顿,很快就反应过来,“菲菲说你在筹备婚礼,是指你妈妈要再婚?” 小优点了点头,没有问他们是怎么会错意的,因为她现在也没有心力去考虑太多事情。 姜颜林无声地松了口气,又意识到了更多的问题。 “如果他们回了文莱,你要去吗?” 文莱是个很小的国家,虽然总体面积比港城大很多,但环境和文化都相差不小,对小优这种从小在港城出生长大的人来说,无异于背井离乡。 尤其是她的国籍也不在文莱,相当于要在这么小的年纪,一直活在没有归属感的地方,港城不是她的家,国籍地没有她的家,文莱更没有。 小优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不想去,但我妈说我不可能一个人在这边生活,因为这件事,我们每天都吵架。” 提到这件事,她的情绪明显更消极了。 姜颜林难得感到一些无力。 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精力和心血,才把小优拉出来,现在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打回了原形。 姜颜林当然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各自的福祸命运,不是谁有能力或者义务去干涉阻拦的。但她还是很不甘心,不想去接受这些跌宕不消的风波为什么非得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看着沉浸在情绪里的人,姜颜林换了个话题:“你原来的手机号没在用了吗,为什么大家打电话发消息,都联系不上你?” 小优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姜颜林半晌,低声说了句:“我妈把我手机锁柜子里了,她觉得我会偷跑出去,最近连班都不让我上。今天是她去试婚纱了,我才拿到手机。” 姜颜林很难理解,“为什么做到这份上?” 和小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姜颜林也多少了解过她的父母的性格。 很典型的母亲强势,父亲弱势的家庭组合,尤其是在她父亲因病退休在家做家庭主夫之后,话语权就更低了些,几乎都是她母亲说了算。 但小优的母亲虽然在家里强势,在老家的亲戚面前却耳根子非常软,经常被一些亲戚借钱,几乎没有几个是还过的。说一句“吸血”也不为过了。 小优因为这些事,一直和母亲的关系不太好,平时都是父亲在中间充当和事佬,但现在这个润滑剂没了,母女的关系可想而知会变得更糟糕。 只是姜颜林没想到,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这和限制人身自由又有什么区别,她都二十一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小优这一次沉默了很久,久到姜颜林以为她不会说了,她才轻声开口道:“因为我真的跑过。” 姜颜林表情一顿,无声地握紧了她的手,温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问“什么事情导致的”,让小优一时间有些难过。 像这样无条件相信自己,一心只为自己好的人,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她撇开头,看着玻璃窗外的人来人往,港城总是风和日丽更多一些,天气长时间的热,让太阳看起来有些毒辣,晒得人眼前发晕。 小优一直是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的,但这么多年了,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当有机会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真的有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我家的房子写了我的名字,所以卖房子的时候,钱也有我的一半。我申请了京都那边的学校,想拿这笔钱作为学费,但我妈不同意,要我和她一起去文莱。所以我就想偷偷瞒着她去。” 但这种大事,实施起来实在很困难,小优没有经验,还是被母亲发现了端倪,直接去银行申请了冻结她的账户,因为那个账户本就是小优的母亲在她还未成年时开立的。 那之后,小优就不被允许出门上班,几次争执爆发后,她的手机也被锁到了柜子里,家里的网线也被剪了。 “我实在不想和她吵了,我每天都很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小优说完这些,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忍了好久才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 姜颜林听了很久,才开始冷静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那个和你妈妈结婚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小优吸了吸鼻子,缓了一会儿,才说:“是个比我妈大十岁的男的,老婆死了,女儿在英国留学,他人有点不会说话吧,但是家里挺有钱的,也很舍得给我妈花钱,好像以前来这边旅游遇到我妈就想追她了。” 小优的母亲在机场工作,的确经常和港城的游客打交道。 母女两人的人生都遭遇巨变的现下,靠着这段婚姻脱离苦海,也是饱受苦难的人最本能的选择。 姜颜林其实可以理解小优的母亲为什么要强硬地带她去文莱,毕竟对她来说,小优就是个一直很浑浑噩噩的孩子,让人操碎了心。 放这样的孩子一个人留在港城和一个人去京都上学,都是让身为母亲放心不下的,尤其是她的丈夫刚离世半年不到,这种痛苦她必然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是她忘了,孩子的生命是她给的,孩子的生命却不属于她。 姜颜林想着,开口道: “你申请学校的材料和程序走到哪里了?” 小优没什么精神地回了句:“到交学费了。” 所以她才在操作国际汇款的时候惊动了母亲,因为银行会对这么大笔的汇款打电话询问是否本人操作。 姜颜林算了下时间,才问:“先语言学校过渡半年,年底考试,拿明年四月开学的offer?” 以这个申请节点来看,最快的流程也就是这个时间线和步骤。 小优点点头,但看起来已经打算放弃这件事了。 她很不擅长和家里人抗争,所以才在高考那年明明拿到了心仪的大学的offer,也没敢质问父母为什么不让自己去。 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们是普通家庭,没有那个“富贵命”。 穷人家的小孩要学艺术,多么天方夜谭的笑话。 姜颜林的思路却很清醒,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跟她说: “这件事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相反,其实有不止一个解决办法。” 小优愣了下,看向了她。 姜颜林拿起手机解了锁,一边打字,一边说:“我写一个笔记给你,你拿回去背熟了之后,按照我说的去和你妈妈谈判。每一条我都会写清楚,什么时间谈判,什么时机可以谈判,你和她谈判之前要做哪些准备工作,以及怎么对你妈妈做思想工作和打预防针,这些你都要看清楚,背下来,拿出你最大的决心去做。”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小优,用对方最熟悉的语气,平静地问: “告诉我,你有没有为你自己努力一次的勇气?” 小优感受着脸上滑落的温热,许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如果我都这么做了,还是说服不了她怎么办?” 姜颜林就笑了笑,“那你就证明给她看,你不需要她也能做到一个人过得很好。” 小优听懂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有些愣住了。 姜颜林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要忘了,你还有菲菲姐,瑞哥和莫明哥他们。瑞哥是做什么生意的,菲菲姐又认识多少人脉,你都忘了吗?人活在世上,脸皮厚一点没什么,重要的是别委屈自己,去走一条注定会让你后悔的路。” 下午茶的香气在咖啡馆里洋溢着,裴挽意坐在吧台上,和这家店的老板聊起了天。老板是个韩国人,很惊讶她的韩语水平,问她是不是在韩国生活过。 正聊着,裴挽意就从玻璃的反光里,瞥到后面那一个卡座的景象。 几秒后,她收回了视线,神色自若地回答了老板的问题。 又这么熬了十几分钟,那边的两个人总算起了身,往门口这边走过来。 裴挽意抿了一口冰美式,打开钱夹来把两桌的账都结了,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就不动声色地靠在吧台前,目送她们走出玻璃门。 一辆计程车被拦下来,穿着短袖的小姑娘上车之前,没忍住转身抱住了姜颜林,哭了好一会儿。 裴挽意看了半晌,才走出玻璃门,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姜颜林的身后。 靠在姜颜林肩上抽泣的女孩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裴挽意。那张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裴挽意却只是看着她,直到她愣愣地松开手为止。 姜颜林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小优的肩,叮嘱了一句:“回去的路上好好整理思路,别怕,你要对抗的不是一个敌人,只是一个爱你爱到关心则乱的妈妈。” 小优擦了把脸,哽咽着应了一声,就转身上了车。 姜颜林提前给了车费,俯身和她道别。 小优看了眼她身后的裴挽意,在车发动之前,忽然开口道: “林林,你知道吗,那一次你问我还喜不喜欢你。” 她后来很少再这么叫姜颜林,这是两人在一起时,她最粘人的方式。 姜颜林顿了顿,俯身听着她说完。 小优却只是笑了笑,说: “那个时候,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摇头否认,只是想你再哄我一次而已。” 第106章 名字,心跳,你的味道。(深水加更) Chapter 106 说出来有些丢人。 裴挽意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个瞬间, 和怀里的体温一起到了。 但她不太确定,甚至还想拉着姜颜林再来一次——就要刚刚那种。 已经玩尽兴了的人却无视了她的蠢蠢欲动和暗示,俯身吻着她, 要她乖乖打开腿。 裴挽意顿了顿,念头的交战也只是一瞬间, 就选择了“听话”。 ——今天的姜颜林, 让她只想投降。 姜颜林很满意她终于安分懂事的样子,抱着她的脖子细细吻着, 探入她的唇舌,慢条斯理地开始了享用难得乖巧的美味。 身体坐在她身上, 她的怀里, 无意识地缓慢轻蹭着,引发她更本能的回应。 就像裴挽意早已摸透了姜颜林的身体,姜颜林其实也无声地掌握了裴挽意的要点。 哪怕很多时候只是单方面的发泄,姜颜林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呼吸的频次,唇间的灼热, 脖颈喉结的滑动, 微微拧起的眉心,好看的眼睛里涌动的脉络,和那清晰可闻的脉搏与腰肢的振幅。 每一处,每一点。 都让姜颜林觉得,她好可爱。 令人不自觉地,就食欲大增。 “……好乖。” 姜颜林单手抱着她的后颈,一句奖赏伴随一个不轻不重的舔舐亲吻,动作不急不缓地在水中荡开涟漪, 将她的表情放大着,更添几分颜色。 随后又这么温和地吻了裴挽意的耳尖, 下颌,脖颈,锁骨,再一路轻舔着向上,覆在了那合不拢的唇上,吃掉了那些吐息。 “裴挽意,看着我。” 姜颜林厮磨着她的唇瓣,微微抽离,就这样注视着她的神情。 直到她睁开了有些迷离的眼睛,闯进自己的眼底,姜颜林才轻笑着哄了一句:“叫我的名字。” 倚靠在浴缸的人下意识地追寻着她的动作,迎合频次,微扬起的下颌紧绷了光滑的线条,在这样温柔的命令下,哑着嗓子乖乖吐出了一句:“……姜颜林。” 姜颜林笑着加深了力道,埋头给了她一个吻,又道:“再叫一次。” “……姜颜林。” 她不自主地抱住了姜颜林的腰,愈发难耐地追着她。 那些温柔的亲吻和舔舐抚慰着她的燥意,后颈的轻抚,唇瓣的舔咬,一句一句的温声命令,和不知为何还在升温的一池水,都叫裴挽意逐渐看不清头顶的那盏灯。 直到没有了命令,她也呓语般重复着一句句,在前所未有的颤栗一路从背脊爬上头顶的一瞬间,裴挽意张开唇,半睁着湿润的眼睛,从颤音里喊出了她的名字。 “——姜颜林。” 抱着她的人细细品尝了她这一刻的柔软内里,和那最直白的眉眼间的神情,才轻叹着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 “裴挽意,你好可爱。” “——喜欢你。” “姜颜林,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喜欢我。” 在浴缸里缓了好久,裴挽意才抱着怀里的人,找回了一点支离破碎的神志。 姜颜林吃饱喝足,当作没有听到这句话,直接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准备起身擦干身体。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裴挽意也不拉着她,一个起身站起来,拿过最上面架子上的新浴巾给姜颜林擦身体。 直到慢条斯理地给她擦干全身,又拿起吹风机揽着她给她吹头发,裴挽意才借着那点嘈杂低声说了句:“别抵赖,我听到了。” 这回可不是在床上说的。 裴挽意选择性忽略一些客观事实,强词夺理地下了定论。 姜颜林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等着她给自己吹干头发,不打算再给她的蹬鼻子上脸助力一星半点。 直到两个人都在浴室里收拾完,披上干净的新浴袍,姜颜林才感觉到了那股头晕脑胀。 中午没来得及去餐厅吃饭,又忙了一下午才回来,在咖啡厅里垫的那两口西多士早已被消化,她索性转身抬起手臂,连这两步都不想走了。 裴挽意顺手就把她抱起来,走到床边把她放下,又拿了手机给她,才坐到床上揽着她,问:“出去吃还是叫餐?” 姜颜林当然是能省力气就省力气,抬起眼皮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起身到旁边去打客房服务的电话,三言两语叫了餐点。 酒店出餐的速度很快,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裴挽意才掀起被子盖在衣衫半褪的人身上,将浴袍的领口随意地一合拢,就走到门前开了门。 送餐的酒店服务人员帮她们放下餐盘和餐具,一个个摆放好,裴挽意便道了一声谢,送她出门,将房门关上反锁。 姜颜林还靠在床上看手机,闻到了香味才肯下床穿上拖鞋,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餐叉吃东西。 “你明天几点去工厂?”姜颜林随口问了一句。 她知道裴挽意是借着出差的名义来的,明天周一,刘姐会来接她去这边的工厂看情况,再把她给送回来。 姜颜林猜测,多半是裴挽意今早上临时通知了这边,让人家有些措手不及,才连忙赶来接机,路上顺便探探口风。 否则裴挽意也不会闲着没事让人大周末跑这么一趟,纯资本家行为。 裴挽意拿着餐叉卷起一部分的奶油蘑菇意面,放到了一旁的干净小盘子里,递到了姜颜林的面前,才拿起一片烤得酥脆的餐包,往上面涂着黑巧克力的酱。 “八点出门,估计中午之前就回来吧。” 她说着,咬了一口餐包,借着高热量补充体力。 这一天一夜,也是真的够折腾的。 姜颜林吃了一小块炙烤牛扒,觉得味道有点淡,就换了那小半份奶油蘑菇意面吃。 “你后面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待会儿就把回程的机票订了。” 姜颜林说着,没给她半点拒绝的余地。 商务舱的差价的确没有必要非去补上,惹人不快。但回程的机票总该自己买。 裴挽意却笑了一声,咽下东西之后,才开口道:“你说得有点晚了,我让人帮我留的那两张票本来就是往返套票。” 姜颜林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多意外。 算了,她确实也不怎么舍得买商务舱的回程票,甚至想过要不自己坐经济舱先回去,再给裴挽意订一张商务舱的票。 但这么做实在有些招人讨厌了,姜颜林只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就遗憾作罢。 无论如何,最近还是消停点吧。 再把人给惹毛了,身体吃不消,还耽误工作进度。 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补充了体力和血糖,姜颜林才去刷了下牙,做了护肤,就躺在床上缓慢地给自己充电。 小优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虽然还没实质性地解决什么,但起码她知道了问题症结,还有菲菲和阿瑞他们能在这边帮忙照看,也算是落下了心头的那块大石头。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姜颜林整个人就都懒散得没半点力气,就这么缩在被子里一会儿看手机回消息,一会儿闭目养神。 裴挽意叫人撤走了餐盘,打扫了房间里的垃圾,才回到床上来,钻进被子里把她抱进怀里。 就这么话也不说地抱着,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呼出。 逐渐与脉搏的频率进入同频。 当习惯了一种味道,一种温度,甚至一种心跳。 容纳与溶合似乎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像白砂糖融进了苦咖啡,蛋白粉融进了温开水,入浴剂融进了泡澡水,食盐融进了热气腾腾的家常菜。 那湿润的雾气向上飘来,挥发着怎样的味道,牵引着怎样的记忆,留下了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会有谁知道。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就留给明天,替你我撰写今时今刻。 第107章 小狗有独特的**方式(深水加更) Chapter 107 吃过东西就会犯困, 姜颜林这一觉不知不觉地睡到了晚上七八点,才在被子里伸展着身体翻了个身,意识逐渐回笼。 她在床上摸了个空, 才睁开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找到半点人影。 人与人的体质的确不能一概而论, 同样一晚上没怎么睡, 同样舟车劳顿,同样做得精疲力竭, 但就是有人能比她睡得更晚,醒得更早, 堪称当代“卷王”。 姜颜林拿起手机, 直接一个语音弹了过去,突击检查。 那边响了几声才接,声音甚至带着点疑问:“怎么了?” 语气活像是接到她的电话多么可怕一样。 姜颜林在床上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养神,带着倦意开口问: “人呢。” 裴挽意的声音顿了顿, 忽然笑了一声, 回了句:“在健身房。” 这酒店什么健身器械都有,她醒了之后深感自己最近疏于锻炼,莫名生出来点危机感,连忙换了衣服就去健身房泡着了。 见姜颜林不说话,她顿了两秒,才试探着问了句:“这边有个恒温泳池,我看了下,现在没什么人, 要不要下来玩?” 姜颜林闭着眼,随口回了句:“我没有泳衣。” “没事, 这里有卖的,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裴挽意说着,放下了哑铃,拿着毛巾擦了擦汗。 “让谁?”姜颜林语气很平地问了句。 裴挽意动作一顿,短短一瞬间就面不改色地改了口: “我买了给你拿过来。” 姜颜林就“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她打了个哈欠,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也不想动弹一下。 不做枕头公主的时候真的很消耗体力,也很耗电。 姜颜林一瞬间冒出个也去健身房办卡的念头,但很快又被自己的懒惰战胜,摇摇头,把这危险的想法掐灭在萌芽时。 赖床了一会儿,姜颜林睡意惺忪地下了床,去浴室里洗漱。 刚刷完牙,就听到房间门被刷开,脚步声走了进来。 姜颜林吐出牙膏沫,喝了温水漱口,再把东西都洗干净放下。 那脚步声就这么径直走过来,到了浴室的门口。 姜颜林头都没抬就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气,真是一身牛劲儿使不完的人。 她正想着,就被人凑到面前来,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揽住,呼吸覆上了她的唇,难得温和地讨好着她。 裴挽意将袋子放到一旁,吻了她许久,才肯松开她,说了一句:“比着大概的尺寸买的,你先试试。” 她怎么比的,自然不用说得太详细。 姜颜林嫌弃地推开她的一身热汗,拿起袋子打开看了一眼。 很好,就知道这人不会安什么好心。 姜颜林想着,还是拿出了那两件纯黑色的比基尼,吊带款式,用料和做工都很好,摸起来很舒服,但就是实在没几片布料。 裴挽意也受不了自己的一身汗,走到旁边拧开花洒,就这么抬起手臂脱衣服准备冲澡。 她没有羞耻心,姜颜林却不想挤在这里换衣服,直接走出浴室到了床边,把浴袍脱下来,拿起比基尼比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穿上。 等她磨磨蹭蹭地穿上黑色泳裤,又捏着那布料兜住胸前,才抓起两条细绳准备在后颈系上。 一只手忽然从她背后捏住细绳,轻巧地帮她打了个蝴蝶结,又伸手穿过她的手臂到前面捏了捏,才笑着说了句:“你看,是不是刚刚好。” 好像还等着谁夸她一句似的。 姜颜林见她冲了个澡就出来,转身问: “你的泳衣呢?” 裴挽意身上就搭着一件浴巾,闻言只是耸了耸肩,“我带了的。” 她都订了这样的酒店了,自然是准备周全。 姜颜林发现她还真就是来旅游的——虽然目前看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下也懒得说她什么,找了件长外套穿上,就拿起手机和包,说:“快点。” 裴挽意瞥了眼她外套下面的一双腿,从自己的行李里又翻出一条纯棉的宽松休闲裤来,把人拉着坐到沙发上,蹲下身给她穿上了裤子。 姜颜林看着她的动作,也没说什么,由着她给自己穿得严严实实。 裴挽意看了她一圈,这才满意地去翻自己的登山包,从里面拿了装泳衣的收纳袋,就站在旁边穿衣服。 姜颜林见她穿了一套堪称奥运健将的泳衣背心和五分裤,顿时翻了个白眼。 裴挽意好像背着身都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不由得笑了一声,“你别看不上我这衣服,以前我可是游泳队的。” 姜颜林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问: “多久以前?” 裴挽意想了想,转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才回答了一句: “按国内的说法,就是高二之前吧。小学在国内也是游泳省队的,可惜后来就移民了。” 姜颜林打量着她修长而有爆发力的身体,倒是不怀疑这几句话。 ——那手臂有多大的劲儿,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裴挽意像是从这个眼神里看出了点什么,不由得俯身跪坐在沙发上,将她圈在怀里,低声问:“怎么,现在才发现我这么迷人?”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的自信。” 好想也这么没脸没皮地活一次。 裴挽意有些耐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她,才笑着说: “这不是显得你更有眼光吗。” 姜颜林倒也不否认这样一句话。 当身边的朋友大部分是祁宁那样的想法,认为裴挽意这样“劣迹斑斑”的人不值得浪费力气时,姜颜林却明白自己有可能从一滩幽深的黑色湖底里,打捞起什么。 这不影响裴挽意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抵消她的确“劣迹斑斑”。 但姜颜林比起高高在上地唾弃这样的人。 更想要亲手握住她的咽喉,让她在最毫无防备的时刻。 ——为我沉沦。 张牙舞爪又满腹算计的坏东西。 却可以在有朝一日,变成温顺而予取予求的乖狗。 多么迷人。 姜颜林想着,抬手抚了抚裴挽意的后脑,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你说得对。” 裴挽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 “要不然,我们过会儿再去游泳……” 姜颜林直接给了她一脚,让她滚。 但裴大小姐的连锁染坊还是开到了港城来。 下楼的电梯里,她都忍不住要来牵住姜颜林的手,就算电梯里进了人,也浑不在意地十指相扣着,不肯松开。 姜颜林还在看手机上的一些种草安利贴,打算明天自己出去逛一逛,探一下以前没去过的店,或者新开的一些好玩的店。 直到刚刚进来的一对母女小声聊起了天,用的是日语。 “哇,妈妈,姐姐们在牵手,和我们一样。” 姜颜林顿了顿,瞥了裴挽意一眼,她显然听懂了,正弯着唇角朝自己眨眼。 牵着小女孩的女人大概是不想在电梯里议论别人,只小声应付了一句:“是呀。” 但小女孩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问了句:“姐姐们也是因为怕走丢吗,像我一样。” 女人已经有些尴尬了,声音更低地回了句:“嗯,应该是吧。” 小女孩就乖乖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了。 电梯内陷入了几秒的安静,眼看着电梯快要到目的地楼层,牵着姜颜林的裴挽意却突然开口说了句:“不是哦。” 她说的也是日语,口音意外的还算地道,只是用词比较简略单薄。 这一出声,把母女俩都吓了一跳,愣愣地回过头来看她。 姜颜林也看向了她,挑着眉等她继续发挥。 裴挽意显然也是对这门语言不太熟练,一时间找不到很长的句子来表达,就只能抬手指了指姜颜林,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冒。 “她。” 顶着母女俩有些震惊的注视,裴挽意神色自若地又点了点自己。 “我的,喜欢的人。” 第108章 泳池是使坏的好地方 Chapter 108 “抱歉, 无视她就好。” 在一片寂静中,电梯到了站,姜颜林和母女两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就拽着裴挽意走出了电梯。 一直到走了很远,姜颜林才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裴挽意还觉得自己发挥得很不错, “我刚刚单词没用错吧, 她们明显就是听懂了。”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听力进步了这么多。” 上次在埃尔的店里帮忙的时候, 裴挽意连给日本人点餐都不是很能应付过来,还得找她来帮忙。 听到这句,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回答: “区区一门小语种, 还能比法语更难学吗?” 姜颜林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大小姐的自信,旁人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两人穿过走廊,姜颜林不太知道路,但感觉越走人越少,不由得留意了一下周围的标识。 这家酒店的泳池很多, 一楼的室外公共泳池就有好几个, 室内的大大小小的泳池更是不计其数,但这一层明显是高楼层,不像是对外公开的地方。 直到跟着裴挽意进了天台泳池,看着外面一览无余的维多利亚港口,姜颜林才挑了挑眉,“这就是你说的,人很少的恒温泳池?” ——这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明显是私人泳池。 裴挽意神色自若地脱了外套, 放到一旁的遮阳躺椅上,才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毕竟你也知道, 公共泳池不怎么干净。”——绝口不提她看到姜颜林穿上比基尼的一瞬间,就立刻改了主意。 这话要是让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工作人员听到了,心都要碎一地。 姜颜林也不想跟她争论什么,没人也挺好,她确实不喜欢在公开的地方游泳。 于是也把身上的外套和长裤脱了下来,折叠好放在椅子上,就开始做简单的热身来活动身体,仔仔细细地热完身,才敢走到池边去试探一下水温。 晚上八点过,酒店灯火通明,天台泳池边没有视野的遮挡,外面的城市夜景繁华而明亮,倒是显得这片小小的天地有些安静。 裴挽意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掏出来一瓶游泳防护乳,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挤了一手的黏稠液体出来,帮她涂在身上。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专注,也就懒得戳破她的这点心思。 裴挽意笑了笑,手指抚过她的肩膀和手臂,一路抹匀了那些防护乳,又俯下身来,抚摸着她的腰肢,一点点地涂抹,推开,包裹了每一寸。 最后再蹲下了身,抬起姜颜林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起瓶子挤出那些乳白色,落在了白皙光滑的大腿上。 她垂着眼,像是在做一件多么认真的事情,一丝不苟地抚过了姜颜林的大腿,又滑进内侧,灵巧又温柔地涂抹均匀,一路捏着软滑的触感往下,抚过了膝盖,又触碰了小腿的线条。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忽然趁她不备,抬起那条腿来,用脚趾顶了顶她的下巴。 裴挽意好脾气地抓住她的小腿,指腹摩挲着,笑着开口道:“别闹。” 她又挤了一些防护乳在腿上,涂抹到了脚踝,最后握住那雪白得反光的脚掌,指甲圆润,透着点红,被她握住轻揉,涂上了那些乳白,一点点包裹了整个足底和脚背。 姜颜林百无聊赖地坐在躺椅上,侧头看了她片刻,直到她松开了右脚,又抬起自己的左腿,才抬起那被涂抹得很滋润的脚蹭了蹭她的脸侧。 裴挽意还忙着手里的“活儿”,只笑了一声,问:“这么想奖励我?” 姜颜林就“嗯”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很软的一声,暧昧不清的音节。 裴挽意动作一顿,这才抬起眼看过来。 目光一对上,她便露出点无可奈何。 “姜颜林,你怎么随时随地都想要我的命。” 姜颜林觉得她才是那个随时随地都在亮着“灯”的人,再黑的地方,再远的距离,都能一眼瞥见。 于是又抬了抬腿,踩着她的下巴一路摩擦而过,落在了那肩膀上。 “有意见吗。”她漫不经心地问。 裴挽意可不是为了上她的当,才大费周章地把她哄骗出来的。 当下就握着那脚踝,在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一个亲吻,就毫无留恋地起了身,将她一把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姜颜林下意识勾住她的脖子,“你要是敢把我扔下去……” 话音未落,裴挽意已经几步走到泳池边,手臂往外一扔。 姜颜林连忙双手并用地勾住她,声音都抬高了几个分贝: “裴挽意!” 虚晃一招的人顿时笑出了声,收回手臂来,换了抱小孩的姿势把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进泳池里。 “姜颜林,你也有怕的时候。” 她说着,抱着姜颜林的屁股沉入恒温的泳池,让那池水温和地包裹了两个人的身体。 姜颜林是真的觉得她做得出来,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就张口对着她雪白的颈侧咬了上去。 裴挽意已经习惯了她每次都逮着一个地方咬,面不改色地把她放进水里,慢慢松开力道,拉着她的手臂,让她适应泳池的水温和浮力。 “你该不会是旱鸭子吧,这么害怕。” 她说着,作势要彻底松开手,下一秒就被紧紧搂住了脖子和肩膀,引得她一个劲儿地笑。 姜颜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这水这么深,你是不是想谋杀?” 裴挽意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一下水就像回了家一样,抱着姜颜林也能行动自如。但被这么一说,也算是知道了怀里的人是真的害怕,只得好脾气地抱住她,哄了一句:“放心,有我在呢,怎么可能让你出事。”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有你在,才没办法放心。 裴挽意只好带着她游到了水最浅的区域,还揶揄了她一句:“我看旁边有个小朋友用的鸭子泳圈,给你拿过来?” 备用的泳圈都在池边的架子上,她要是去拿,姜颜林就得一个人在泳池里呆着。 于是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你敢松手试试? 裴挽意笑了好久,才忍不住收紧了手臂,把她揽入怀里,俯身吻了吻她。 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吻,温和的触碰,仅仅几秒就分开。 姜颜林适应了浅水区的水温和深度,试着调整了下自己的身体姿势,感受着浮力。 她的确不太会游泳,因为讨厌公共泳池的味道和人群,也没有条件定期去租用私人泳池来训练——那太费钱费时间了。 但姜颜林其实不讨厌泡在水里的感觉,就像她会改造浴室安装那么大的浴缸,温热的水总是能唤醒人最有安全感的记忆。 这么想着,当裴挽意问她想不想学游泳的时候,姜颜林也就这么回答了。 ——没那个时间和金钱。 裴挽意用很轻的力道托着她,帮着她在水里适应节奏,让她舒展开身体。 姜颜林有一瞬间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开口推荐年卡了。 但裴挽意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游泳健身教练。 她比姜颜林还清楚姜颜林的身体,该怎么放松,该用什么地方使劲,水中呼吸的频次和时间,甚至在水下保持平衡的技巧和急救措施,全都倾囊相授,有问必答,尽心而细致。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姜颜林就在她的带动下能自己游一小段距离了,这效率连姜颜林自己都觉得讶异。 “怎么样,游泳还是很好玩的吧。” 裴挽意始终在她附近半米内的距离,不时伸手扶一下她,确保着任何时候都能立刻把她拉起来,无形间就建立起了训练时的安全感。 姜颜林喘了几口气,停下来恢复体力,闻言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是挺好玩的。” 可惜回去后就没这个条件时常体验了。 裴挽意不动声色地贴到了她的后背,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抬手抱住她的腰,在水下轻抚着。 “想不想每个月都玩几次?” 姜颜林被她的话音引走了注意力,“不都说了,没这个时间和钱。” 裴挽意在她耳边吻了吻,才随口道:“不需要花时间,也不需要花钱,我家借你用。” 姜颜林顿了顿,这下知道她的算盘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打起来的了。 正要开口说什么,腰上的那只手就在水中放肆起来,触碰了那纯黑色的布料,隔着薄薄一层轻刮了几下。 姜颜林立刻按住了她,“别在这里。” 这不是浴缸那种小水池,让姜颜林很没有安全感,也不觉得这里的水能有多干净。 裴挽意不说话,将她抵在了池边的栏杆上,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泳池边的灯光昏黄暧昧,空无一人的天台上只听得到远处的城市喧嚣,姜颜林被动地接纳了她的吻,张开唇去迎合她,水中的手却一直按着不肯退让。 这点力气哪里是裴挽意的对手,合拢又被挤开,隔着那柔软的布料攻占着最不堪一击的点,让怀里的人很快就乱了呼吸,几次在挣扎的边缘。 裴挽意这才饶有耐心地与她谈判:“每个月两次游泳课,答应我,我就不进去。” 第109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深水加更) Chapter 109 姜颜林就知道裴挽意老实安分这么久, 必然是憋了个后招。 只是她没想到这人还玩上威逼利诱的谈判了。 姜颜林在水下抬起腿,就在她身上踹了一下,但水中阻力大, 这点踹过去的力道不仅不痛不痒,还取悦了压着她亲吻的人。 “姜颜林, 不要这么引诱我, 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裴挽意说着,又撬开她的唇, 探入了舌尖将她侵占着,暗藏爆发力的身体将她牢牢禁锢在池边, 一只手钻入那背脊的黑色布料, 慢悠悠地探寻领地,另一只手极有耐心地折磨着她,几乎要掐住那一点反复摩挲,按压,每一下都引发轻颤。 姜颜林很清楚, 但凡是裴挽意想做的事情, 她怎么样都会达成目的。 区别无非是被她折磨到尽兴之后再答应,还是早点乖乖服软。 在那手指试图撇开布料时,姜颜林终于战术性投降——擅长玩昆特牌的人,从来不介意在第一局先认输。 她从压着自己的吻里逃脱出来,很是不客气地大提条件: “我要专车接送,私人教练,也不想自己带东西,不能饿着, 也不能累着,还要保障我的人身安全。不行, 晚点写个条款协议出来再说。” 裴挽意听着这一条条堪称霸王条款的要求,有些好笑。 ——她上面的这张嘴,真是任何时候都硬得可以。 但达成了目的就是好结果,裴挽意从来都不介意过程有多麻烦。 她好脾气地拂开姜颜林额前的湿发,笑着依了她的每一条要求。 “好,你说了算。” 姜颜林还觉得不解气,又在水里踹了她一脚。 臭德行,就会来强迫人的这一套。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可是都打算放过你了的。” 说了别动手动脚,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姜颜林顿时转过身去,撑着池边从水里起身,爬到了岸上。 站在水里的人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费劲地爬到了池边,才慢悠悠伸长手臂,抓住了她的小腿,轻轻往回一拽。 姜颜林被迫坐在池边,被拉着腿靠近了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裴挽意,你自己说的话都当放屁是吧。” 裴挽意就笑了笑,捏着她的腿慢慢拉开,毫无压力地回了句: “我只是说了,不进去。” 仰躺在泳池边的地砖上的滋味,和走廊、车上相比,似乎是难以言喻的不相上下。 撇开那些物理上施加的力道,心理上遭受的冲击与被撞击到几乎破裂的底线,都无限放大了想要遮住眼睛的那股股感觉。 但姜颜林也同样知道,那湿热一次次刮过之后,流落的是怎样直白的内心,如此不遮掩地袒露在了窥伺者的眼前,与主动打开自己也没什么分别。 念头刚一浮出,她抬起脚就又踹过去,却又一次被捏住了脚踝,这一次,裴挽意不再放过她,捏着那湿漉漉的两条长腿就将她折叠。 头顶的昏黄灯光摇曳着,姜颜林扬起下颌,无意识地伸出手臂去推她,湿淋淋的头发黏在脖子上,散落在白色瓷砖上。那轻颤的每一寸都脆弱得让人想要更加用力掌握,揉捏,直到变成属于自己的颜色与形状。 裴挽意喝尽了无法解渴的水,才肯将她抱进怀里,俯身亲吻。 下一秒,就被缓过来的人狠狠咬了唇瓣。 “姜颜林,你已经很久没有把我的嘴唇咬破皮了。” 回房间之后,裴挽意站在洗手台前照了半天镜子,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不平。 姜颜林强撑着最后一点体力洗完澡,就趴在床上等着她过来给自己吹头发,闻言甚至都懒得骂她,“吹,头,发。” 再不吹干又要耽误她睡觉时间。 只来得及冲个澡洗个头的人叹了口气,拿干净的毛巾给自己的头发擦了几下,就这么拿着吹风机出来,坐到床边给她吹头发。 不知道的还以为第二天要出门上班的人是这位祖宗呢。 裴挽意腹诽了一通,手里的动作却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般,娴熟又轻巧,将那乌黑柔顺的一缕缕都给吹干,又拿护发精油出来给她抹上。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在床上玩手机。 眼瞅着头发吹干可以睡觉了,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视频通话的窗口来。 姜颜林顿了顿,转头示意裴挽意先走开。 裴挽意放下吹风机,挑眉看她,大有一副纹丝不动的架势。 姜颜林只好起身在她唇上吻了一口,低声道:“快点,别逼我扇你。” 这“威逼利诱”也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了。 裴挽意抿了抿唇,起身走到浴室里,把吹风机放了回去。 下一秒就听到床上的人接了视频通话,喊了一声:“喂,妈,怎么了?” 裴挽意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转身看过去。 两人住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姜颜林和家里人联系,时间久了,裴挽意就默认她是和家里人关系很差,平时完全不联系。 ——在来中国给老头打工之前,裴挽意也是这么过日子的。 但现在听起来,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姜颜林趴在床上,看着视频通话那头的人,不得不开了扬声器。 接着就听到自己亲妈说了句:“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姐姐想托你帮小孩儿买双鞋,好像是个日本牌子,她说在国内很贵,看你有没有别的渠道能买。” 姜颜林听着,没说什么。 她妈就这样,自己的事情不一定多上心,也从不轻易找她帮忙,但对亲戚朋友却很面面俱到,热心肠,软耳根。 “你让她把图片或者牌子发我看看吧,但是不一定能找到。” 她现在又不在日本,买也只能是一样从国内订购,她堂姐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是“有人脉不用白不用”的占便宜心态罢了。 好在姜颜林现在还在港城,可以顺便看看这边的免税店有没有,价格要是能便宜一些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但她没有提自己在港城的事情,免得转头又被自己亲妈说给堂姐或者表叔,代购起来没完了。 要说也等回了家再说。 视频那头的人就说了句:“好,我让你姐发过来,要是没有多贵,你就别收她钱了啊,她上班带孩子不容易。” 又开始了。 姜颜林叹了口气,对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口头上连敷衍都很吝啬。 她倒是不介意一点小钱,但人性是她最不会去轻易测试的,一次两次的开头,就是一次次的没完没了。 姜颜林至今都不会让家里那边的亲戚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和自己的交友圈,因为带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试想一下,要是让一个非常普通家庭的亲戚知道,你有一个把私人海岛当小投资玩的好朋友在身边,会有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更何况,姜颜林的身边还不止一个两个这样的朋友。 所以她不喜欢向亲戚透露这些东西,这些年更是回家很少,连自己亲妈都不太清楚她的生活和社交到底在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 但姜颜林忘了,她现在就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海景房里,透过视频的画面,自家亲妈还是看得出来这房间不便宜的。 于是很委婉地问了句:“你现在是在哪里啊,和朋友出去玩了?” 姜颜林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回了句:“出来有点事,后天就回去了。” 亲妈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心的,又问了句:“那你一个人吗?注意安全啊,你在什么地方呢?” 姜颜林正要回答,浴室里就传来裴挽意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宝宝,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衣服。” ——她甚至夹出了温柔的姐姐音。 手机屏幕上的那张脸一下子愣了愣,随后一言难尽地瞥了眼姜颜林,就匆匆说了句:“不早了,你早点睡,先挂了啊。” 看着飞快挂断的视频通话,姜颜林沉默了许久,才放下手机,从床上爬了起来。 浴室的门飞快被拉上反锁,姜颜林神色平静地走到门口,温柔地说了句:“宝宝,你关门干什么?” ——不是要衣服吗,关着门怎么拿。 浴室里安静了好几秒,里面的人轻轻拉开门,探出脑袋来瞄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姜颜林微笑着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像是拿了什么武器在手里一样。 裴挽意立刻举手投降,“我发誓,是我的嘴巴不受我的脑子控制。你相信我。” 有时候人就是想犯贱一下,看到水坑要踩一脚,看到灯泡想往嘴里塞,这没办法控制啊!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妈、妈不知道你性取向?” 姜颜林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你觉得她要是不知道,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裴挽意顿时松了口气,还不忘补救一句:“其实好闺蜜也叫宝宝的,呃,我听直女说的。” 姜颜林才懒得听这些,随口回了句: “无所谓,我妈甚至知道我和多少个女的上过床。” 但保守年代生活过来的人,还是不太能接受直面自己女儿的“女朋友”,所以这些年来姜颜林也没有故意要去给亲妈添堵的意思,绝不会让她看到、听到任何动静。 可以说,裴大小姐真是给了她妈破天荒头一遭的体验了。 想到这里,姜颜林就要开口给她点颜色看看,却在一抬眼,对上了一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姜颜林有些气笑了,“什么意思?” 知错还不改是吧,今晚上你连沙发都别想睡了。 裴挽意却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步,俯身下来,一把将她的腰揽住,低声道:“不如你也跟我说说,你和多少个女的上过床?” 姜颜林可不想随便给她好脸色。 她一把揪住裴挽意的衣领,用同样的语气道: “这个问题,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问。” 裴挽意一顿,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她目光一下子飘忽起来,轻咳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立马好声好气地说了句: “阿姨不是让你帮忙买东西吗,我明天出门帮你看看,叫什么牌子来着?” 姜颜林却没打算给她半点机会,“我明天会自己出门买,上你的班去。” 裴挽意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你要扔下我一个人出门?” 姜颜林你怎么敢的! 姜颜林快烦死她了,一把将她推开。 “再吵,自己单开一间房睡。” 裴挽意立马又把她抱回去。 “我不要。” 姜颜林挣脱不开,板着脸说:“松手。” “我不要。” “松、手。” 裴挽意直接把她揽腰抱起,径直走到床边把她塞进被子里,踢了拖鞋就钻进床,手脚并用地缠着她。 “赶紧睡觉,没听见妈妈说要早点睡吗。” 姜颜林直接拆穿她的话术:“那是我妈。” 裴挽意埋在她的颈侧,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舒坦了一点。 随后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闭上眼,也闭上了嘴巴。 她抱着姜颜林,用力到不给人丝毫挣扎的空间。 而姜颜林却发现。 ——自己甚至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束缚感。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0-120 第111章 坏狗的精彩人生 Chapter 111 姜颜林直接给了她一脚, 不上这个当。 身上的人却还是抱着她,捏来捏去地牵动着她的注意力,不肯让她走神一分一秒, 却也不直奔主题。 “裴挽意,你真的好粘人。” 她轻笑着揪住裴挽意的衣领, 弄乱了这叫人看着不怎么顺眼的衣冠楚楚。 裴挽意有的是厚脸皮, “改不了,你受着吧。” 这话说得多么好听。 姜颜林却很知道她的本性, 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是吗,原来你一直都这么粘人。”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 忽然笑了笑, 好整以暇地配合她扯开自己的衣领,单手撑在她的颈侧,就这么轻声说了句: “姜颜林,想知道什么就自己来问。” 自信的语气像是什么也不怕的坦坦荡荡。 姜颜林想着,索性就如她所愿, 轻飘飘地提了一句:“之前有人给我的帐号发了个私信, 是关于你的。” 裴挽意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你应该也猜到是谁发的了。” 姜颜林自然是佩服她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的,就笑着说了句:“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身边到底有多少个想搞你的人,谁说得准呢。 裴挽意扯了扯嘴角,直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着脸解了锁,就点开某个软件,从黑名单里点进一个聊天记录, 把手机扔给了姜颜林。 “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就这么一个疯成这样的。” 姜颜林瞥了一眼, 才不怎么情愿地拿起手机来,随手翻看了几页。 的确是和那条私信相差无几的语气和精神状态,对面的人名字是“李雨晴”。 直到被裴挽意拉黑为止,她发了大量的消息,每一条都很长,要么长篇大论地辱骂裴挽意,要么就是一段又一段的煽情和剖白,想要挽回这段关系。 姜颜林百无聊赖地往上翻了很久,都没见裴挽意回过一个字。 ——这也是十足的恶趣味了,不拉黑,不回复,就任由对方歇斯底里,每一个字都石沉大海般,寂静的绝望。 裴挽意无声地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却无法从中读取有效信息,于是只好退让一步,投诚又或者示弱。 “她跟你说的,你要是想求证,可以直接问我。” 裴挽意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无论被问了什么问题,都会如实回答一样,不痛不痒。 姜颜林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疯狂又病态的聊天记录,语气同样没什么起伏:“她也没说什么吧,就提了一句,说为你自杀过的前女友不止一个。” 说着,她抬起眼对上裴挽意的双眼,随口问: “这算夸大其词吗。” 裴挽意就扯了扯嘴角。 “不算。” 姜颜林就点点头,没再问什么了。 裴挽意抿了抿唇,索性直接帮她补全了信息。 “另一个是个韩国人,我和她同居过一段时间,在韩国大概三个月左右吧。” 姜颜林倒是有印象她在韩国生活过,也因此会一些日常的韩语口语。 想到这里,她就好奇了一句:“什么事情导致的?” 这不像是和宓芸的那一段,因为只能在网络上联系,还隔着十几小时的时差,所以才眼睁睁看着事情演变到了那个地步。 在一起生活的情况下,裴挽意应当是能及时制止的。 ——如果她想的话。 裴挽意抚着她的肌肤,无意识地摩挲着,对这个问题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因为她发现我出轨。” 她神色如常地回答,却也不忘补充一句:“但她割腕之后又后悔了,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 姜颜林是真的没忍住笑了一声。 和宓芸是小三上位,到这里又是出轨,真不愧是裴大小姐。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概括了故事的大致经过。 “她是个自由插画师,一直在家里工作,长期不接触社会导致她的作息和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那段时间我们同居,是我暂时把波士顿的工作放下,在她家里陪了她三个月,当时她情况有好转,所以我就放心回波士顿处理公司的事情了。” 裴挽意说着,也有些累了,坐靠在了床上,将姜颜林揽到怀里抱着。 姜颜林安静地听着,任由她的温度在自己身上紧贴。 “后面有段时间,我发现她开始出去接触社交了,还挺开心的,让她多尝试,对她的状态也有好处。结果她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完全沉迷在酒局和派对,经常不回我消息,最长一次超过一个月没回。” 姜颜林听着她波澜无惊的声音,不由得笑了一声。 也算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了。 裴挽意叹了口气,“那次我就默认分手了,后面她怎么挽回,我也对她已经没有感情。直到她开始用一些极端的行为威胁我,我知道她的精神状态不好,只能先稳住她,答应了暂时不分手。” 姜颜林听明白了,“然后顺便无缝衔接下一个。” 裴挽意没什么好辩解的,“当时是一个认识了挺久的朋友,有一次来波士顿出差,借住了一下我公寓。她半夜跑到我床上,问我能不能跟她做。我其实单纯以为她想找点刺激和消遣,后面才知道她是喜欢我。” 裴挽意冷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毕竟对她来说也过去好几年了,实在激不起什么情绪起伏。 “和那个朋友的关系变了之后,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就在吃饭的时候被她看到了我当时的韩国女友和我发消息,她很生气自己当了小三,直接把事情捅到了那个韩国人的面前。” 之后的发展,仅凭这些信息量也能推测出一个大概走向了。 但听完这些,姜颜林最好奇的问题,却是一句: “那个你出轨的对象,平时的精神状态如何?” 裴挽意顿了顿,不意外她的洞悉与一针见血。 于是平静地如实回答:“她的原生家庭很糟糕,是个相当缺乏安全感的人,后来我才知道她喜欢了我很多年,只是觉得我不会喜欢她,就没有表现出来过。” 姜颜林点点头,靠在她的身上给了一句朴实无华的评价—— “裴挽意,你总是在和这样的人互相吸引。” 裴挽意没有否认,只是垂着眼,一言不发。 姜颜林想了想,用闲聊的口吻,开口道: “你知道白骑士综合症吗,一种心理疾病。简单来说就是擅长筛选一些需要被拯救,被庇护的人,并给予他们可以依靠的感觉。” 裴挽意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听着。 姜颜林却没有说得太刻薄,“渴望拯救他人的人,通常都是因为在他人身上看到了自身的投射,所以在拯救对方的过程里,变相地达成了对自身创伤的代偿心理。” 她说着,抬头看向裴挽意。 “但事实上,如果对方真的被拯救,并逐渐好转,患有白骑士综合症的人反而不会乐见其成,会更希望对方持续病态下去,才能一直依靠自己,受到完全的情绪操控。” ——直到自身也难以再承受那巨大的病态能量。 裴挽意听了很久,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泄露。 姜颜林就抬起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才开口道: “你这个人,真是好几次险些成为杀人凶手呢。” 裴挽意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慢慢收拢了手臂,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那你怕吗。” ——怕自己变成下一个。 她声音平缓到了一种冷漠,像一种冷静的等待。 姜颜林抚着她的头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轻笑了一声。 “你要是能要了我的命,也算你的本事。” 裴挽意很久之后才叹息一声,猛然松懈的神经带来一阵倦意。 “——我怎么觉得,更有本事要人命的,是你才对。” 博弈至今,她从没在姜颜林这里真正占过上风。 哪怕一步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也始终没有“得到”的实感。 这大概也是狡猾的姜颜林,最能要人命的本事之一。 于是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割肉喂鹰。 ——可心头的那块肉,又还足够割下几片? 裴挽意的手臂圈着她整个人,以一种禁锢的姿态。 话音却轻松到了随意的地步。 “开业大酬宾,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收费。” 姜颜林抚着她的后颈,眼睛也不眨地开口道: “约过几次。” 上来就这么狠。 裴挽意顿了顿,还是快速回答道:“两次,在洛杉矶和渥太华。” 姜颜林的第二个问题已经逼近。 “出轨和做三各几次。” “一次。”裴挽意对答如流,甚至脸不红心不跳。 姜颜林没给她歇口气的机会,“最长的空窗期多久。” “呃。”这次她卡了一下,仔细算了算,才问:“暧昧对象算空窗期吗。纯聊天的那种。” 姜颜林冷笑一声,直接下一个问题:“和几个人同居过。” 裴挽意听着这些愈发犀利的问题,也不得不落下一滴并不存在的冷汗。 “今年之前,一共两个。” 她倒是临危不乱,没说什么“在你之前”。 姜颜林摸着她的狗头,在她逐渐又变得有些紧绷的呼吸之下,笑着问了一句: “不高兴的时候会做什么。” 裴挽意呼吸一顿。 她抬起眼,看了姜颜林许久,才回了一句:“抽烟,喝酒,通宵打游戏,打炮。以前还会飙车,去赌场。” 姜颜林一路抚过她的脸颊,手指落在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挠了挠。 “最讨厌的人是谁。” 裴挽意这一次沉默了片刻,才毫无情绪地回答: “我爸。” 姜颜林在她唇上吻了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继续道: “最信任的朋友是谁。” 裴挽意就笑了笑,“没有。” 对她来说,所有人都是明确的功利属性,而信任这种东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加价值。 姜颜林听完,点点头,用最后一个问题结束了这场自揭伤疤的快问快答小游戏。 “——生日是什么时候。” 第112章 “嘴好甜。”(深水加更) Chapter 112 裴挽意从不过生日。 对她来说, 这种行为的本质不过是每年增加一次不必要的应酬。 承接的所谓“祝福”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都会被她换算成实打实的人情捆绑,收一次, 就得还一次,平白无故多了不少工作量。 所以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们, 都不会很正式地给她过生日, 又或者为她准备生日礼物。有时候朋友在旅行时逛跳蚤市场,随手给她带一件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 都已经算得上是有心之举。 至于太沉重的礼物——无论是金钱上的还是意义上的,裴挽意都一个也不想收。 就像宓芸曾经为她手工制作了一份礼物, 花费两个月时间, 就只是想要在见到她时亲手交给她,裴挽意也没有收下。 ——她知道,自己无法回应同等价值的任何东西。 但这并不意味着,裴挽意不想要得到这样的“被爱”。 她只是贯彻了自己的“利己思维”,只想得到, 不想付出罢了。 当裴挽意察觉到, 他人给予她的馈赠,其背后的含义是期待着她回赠同等价值——尤其是那无形的价值时,裴挽意就会不动声色地婉拒。 没有,做不到,也不想做。 可她依然乐于见到有这样的人,前仆后继地来爱她。 回不回应是一回事,存不存在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裴挽意并不避讳透露自己的生日,甚至有时候会巧妙地展示给应该看到的人, 来观察对方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又能讨好她到什么地步。 最好, 是不求回报的单向付出。 否则就会让她索然无味。 但这一招数,裴挽意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对姜颜林也用上一次。 因为这女人是个比自己还没心没肺的人。 她怎么可能会在意自己的生日,又怎么可能会给出一份意义重大到沉重的礼物。 就算她会给,也不是给自己。 裴挽意看得清局势,也不喜欢自取其辱。 所以听到这最后一个提问时,脑子里甚至卡了一下,又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险些想不起那串本该熟记于心的数字。 引得面前的姜颜林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问: “你是不是笨到自己生日都不记得。” 裴挽意顿了顿,索性拿起手机来解了锁,从相册里翻出护照的照片直接给她看。 姜颜林瞥了一眼,见她护照的照片也拍得那么端正,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自恋的本钱。 “11月18号,还挺吉利。” 姜颜林说着,就听面前的人笑了一声,冷不丁来一句:“整整比你大了一个月,叫姐姐。” 姜颜林就知道自己的证件号码给了她不是什么好事,顿时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裴挽意却来了兴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笑着道:“怎么,刚认识的时候不是嘴很甜吗,喊我姐姐,还要我送你回家。” 她握住了那嫩滑的饱满,放肆地撩拨,低声道: “姜颜林,你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很会勾引人,嗯?” 姜颜林由着她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抬起眼看她,也弯了弯唇角。 “那姐姐有被勾引到吗。” 她说着,语气却很漫不经心。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几秒,才缓缓捏住她的大腿,拉起来,几乎要折到她的胸前。 “我第一次听到这一句的时候。” 她抚上那柔软,轻易捏了一手的泥泞,便毫不犹豫地分开。 目光对接,呼吸也畅快了几分。 “就很想分开你的腿,看看你的嘴,是不是真的很甜。” 后来事实证明,姜小姐的每张嘴,都很甜。 以至于让人忘了那是多么浓烈的酒精,远超一级致癌物的成瘾性,与深邃得看不清底的危险性。 那又怎么办。 裴挽意明知如此,却还是不甘心停下来,将这美味拱手让人。 甚至光是一想到那样的一个可能性,就难以扑灭想要蹿升的怒不可遏。 ——姜颜林的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除非她主动松手,否则谁也别想动这个念头。 包括姜颜林她自己。 一顿“午饭”吃到快十二点。 姜颜林几次踹开她,想让她别搞得大白天的要客房服务来换床单,就被裴挽意拉着下了床,被按在了那一整面的落地窗前。 维多利亚港口的风景自然是美不胜收,姜颜林却觉得正午的光线实在晃眼,到最后几乎站不稳,只能被裴挽意抱起来,光滑的背脊抵着玻璃窗,左腿被高高抱起,双臂无力地勾着那脖子,重心沉浮在日光浴里,起伏了每一次的吐息。 在又一次被逼着说了一堆不堪入耳的浑话后,姜颜林给了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你订这么贵的房间,就等着做这事儿了。” 裴挽意喜欢她被欺负得眼角泛红的模样,连巴掌扇过来的时候,表情都那么可口动人,于是讨好地吻了吻她的唇,笑着说:“你喜欢什么房型,下次都听你的。” 说得多么大公无私,仔细一听全是算盘叮当响。 姜颜林就翻了个白眼,“下次说什么也不带你出来。” 真是能折腾,搞得她无论是出差办事还是旅游,都没有消停过一天,甚至哪怕半天。 裴挽意挑了挑眉,拥着那腰肢收紧了力气,让那被按在落地窗上的人颤了颤,泛着水光的腿线在玻璃窗外的光晕下,白得过分。 “你还想带谁?” 裴挽意明知她不是那个意思,偏要借题发挥一次——最近屡次在这种事上尝到甜头,不得寸进尺就不是她的本性了。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我为什么非得带人出来。” 这还算一句人话。 裴挽意正想着,就听到她轻飘飘地说了句: “吃吃本地快餐不是更省事吗。” 裴挽意抬起眼皮,看了她半晌,才摇摇头。 “姜颜林,明天你就会知道,都是你自找的。” 胆敢在这种时候挑衅她到这份上,也算是裴挽意这辈子破天荒头一遭的体验了。 姜颜林却用那细长白嫩的手臂勾着她,呼吸打在她的唇上,轻声问:“总得让人吃个饭吧。” 裴挽意无动于衷,只一昧的盘算怎么折磨死她。 面前的人却用柔软蹭着她,笑着问:“中午了。宝宝,你不饿吗。” 半小时后,裴挽意臭着一张脸坐在餐厅里,看着姜颜林神色自若地和餐厅经理聊天。 经理是个混血帅小伙,发现姜颜林在拍素材之后,就连忙过来询问她的用餐体验,又热情地讲解着各个招牌菜,还给她们送了两杯特色的无酒精特饮。 等他好不容易走了,裴挽意才一把拿过姜颜林面前的杯子,往嘴里抿了一口。 “一般,建议给我喝。” 姜颜林本来也不想喝有糖浆的东西,随她折腾了。 她这次多点了一些餐点,仗着裴挽意能解决剩菜,直接每道菜吃两口就把盘子往对面一推,喝口温水冲散味道,换下一道来吃。 裴挽意看着她这副什么时候都不忘工作的样子,也有些一言难尽。 ——忽然就诡异地理解了某些前女友声泪俱下的控诉。 但要强的自尊心可不允许裴大小姐控诉那些,只能臭着一张脸吃姜颜林吃剩下的一道道菜,做个无声的剩菜回收机。 等姜颜林拍完照,也做完笔记,开始放松下来吃东西后,裴挽意才瞥了她一眼,试探性地说了句:“伊文晚上就要回东京了,他也住这家酒店,要不要见个面,喝个下午茶?” 姜颜林还奇怪她怎么一直没提要去见朋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口水之后,她才随口回了句:“你安排就行。” 离回去还有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的时间,姜颜林已经拍了很足够的素材,那几家网红店不去也没什么影响。 裴挽意从一出来就摆着张臭脸的表情可算缓和了些,问:“你姐让你帮忙带的是什么,牌子给我看看。” 姜颜林拿手机解了锁,找到存下的图,也懒得费劲给她发一遍,直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裴挽意接过来看了眼,就拿手机搜了一下,说:“在奥特莱斯就能买,我让酒店帮忙买吧,这么热别出去了。” 今天港城的天气更热了些,午后都快三十五度了,她可不想让姜颜林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出去跑一趟,又不在这个区,还得跑那么远。 帮人做代购这件事,真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对面还不一定会记住你的好,只会在你某一次没有帮忙的时候心生埋怨。 裴挽意想着,却没有说出来,见姜颜林没有意见,就这么决定了。 吃过午饭——准确来说是裴挽意陪着她忙完工作后,两人终于有时间在酒店楼下的沙滩上逛一圈,散步消食。 裴挽意买了遮阳帽给姜颜林戴上,自己只戴着副墨镜,穿着件白衬衫和白色七分裤,就这么随意地站在沙滩上吹风。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想到上一次她们站在沙滩上,相隔的距离还那么远。 “姜颜林,你老实说,上次我在海边放烟花,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裴挽意的黑发被海风吹得张牙舞爪,她侧头看着身边的人,笑着问了一句。 姜颜林面不改色,“我拍素材当然要挑好看的拍。” 裴挽意就挑了挑眉,“你吃了什么,嘴巴突然这么甜。” “我说的是烟花。”她眼睛也不眨地笑了一声。 裴挽意才不管,拉住她的手走在沙滩上,心底里压了许久的那股恶气可算是在一步步的海风里被吹散了一些。 “……早知道,当时就不会给她耀武扬威的机会。”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姜颜林就当没听见,拉着她的手开始往回走。外面太热了,她得回去休息一下,不然没精力应付待会儿的社交。 裴挽意却不是很想这么快就回去,站在原地不肯动,任由姜颜林怎么拉也没往前一步。 “回去了,你不嫌热吗。” 姜颜林转身看着她,试图讲讲道理。 裴挽意就摇摇头,“你得哄我。” 她触景生情了,应激反应了,总之就是上不来气了。 姜颜林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裴挽意,你别给我装。” 裴挽意随便她怎么说,就是纹丝不动。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再一次后悔了几秒钟带着个麻烦出来,却还是上前一步,勾着她的脖子要她低下头来。 裴挽意终于肯配合她,甚至往前凑了凑,等着她亲自己。 姜颜林却一把拍了拍她的肩膀,抱着她像哄小孩一样,拍了好几下。 “好了,知道你记仇了,下次尽量不让你看到,行吗。” 裴挽意刚生出来的那点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姜颜林,我看你是明天也不想回家了。” 姜颜林充耳不闻,拉着她就往酒店大门走。 裴挽意到底是没让她继续在太阳底下晒着,一路进了电梯,上了楼,进了酒店房间才开始发难。 浴室又遭了殃,被热水和沐浴露搅和得乱七八糟。 裴挽意吃饱喝足,恢复了不少力气,直把姜颜林按在洗手台上折腾得压不住声音,才满意地堵住她的嘴。 以至于下午三点过,到了约喝下午茶的咖啡厅时,两个人都穿得严严实实,顶着室外的高温维持了应有的体面。 咖啡厅里冷气还算足,裴挽意却还是热得静不下来,连刚到的伊文都忍不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Mavis,你这是跑着过来的吗?” 都在酒店里,坐个电梯就到了,不至于吧。 说完,他又温和地跟姜颜林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早上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但其实姜颜林这样的气质和外貌,见过的人都不会轻易认错,所以伊文时隔一个半月还是对她很有印象,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随手发消息问了一句裴挽意,就发现她还真的也在这里,伊文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撬墙角这种事,她但凡出手,就没有她撬不动的。 伊文也算是认识裴挽意很多年了,见过好几个她身边的前任,或者一两个没名没份的暧昧对象,时间长了他连名字都懒得去记,因为下一次见面恐怕就不是同一个人了,费那脑细胞做什么。 所以这一次,伊文是真的有些惊讶。 裴挽意其实不是那种会不顾及朋友感受,横刀夺爱的人。 也不是工作日的时候会放下手里的正事,跑出来和对象度假的人。 她是实打实的工作狂,开公司的那几年连和对象打电话都得排进日程表里,现在哪怕换了工作,本性也不会改变。 伊文早上遇到姜颜林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裴挽意也会在这里,只是抱着好久没联系,找个话题聊几句的心态提了一嘴,却来了个意外收获。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这下可有新鲜事了。 姜颜林上一次和伊文见面只是打了个照面,两人对彼此都没什么印象,甚至最后的那点不愉快也是心照不宣。 这一次再见,情势变了太多,心态也不得不有了调整。 姜颜林直接切换了和熟人的社交模式,听着两个人的叙旧闲聊,不时参与几句,全程没有看手机,或是冷脸走神。 裴挽意坐下来就要了杯冰水,喝完之后才觉得那点燥意散了一些,又拿起菜单准备点一杯喝的。 她侧过头,低声问旁边的姜颜林:“这家的阿华田好像是招牌,你要尝一口吗?” 姜颜林想喝什么,她就索性自己点了再分一口给她,免得这人不想喝完一整杯高热量,又要端着不肯直接说。 见她点点头,裴挽意就抬手招呼了一下,跟咖啡厅的服务生点了一杯热的阿华田,冰块要了单独的一杯。 等阿华田做好端上来,裴挽意一边和伊文聊着天,一边娴熟地把杯子里的阿华田倒了一半到冰杯里,热的放到了姜颜林面前,自己端着冰的那杯抿了一口。 甜度适中,很好地抚慰了疲惫的身体和大脑。 她想着,随口回了伊文刚刚的问题:“对,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今天算是来出差,上午还去了趟工厂。” 姜颜林抿了口热的阿华田,发现的确不是常见的那种发腻的甜,回口是清香的,还挺特别。 裴挽意顺手捻起一片解腻的芒果干,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就将餐盒往旁边推了推,以行动表达了测评结果。 伊文忍不住打量了她好几眼,才在姜颜林起身去洗手间之后,开口说了句:“裴挽意,你差不多得了,叫我过来就是来秀我的是吧。”——明知道他刚失恋没多久。 私下里他一气不过就直呼她的大名,偏偏裴挽意还一脸听不明白的装模作样,问:“这么久没见,叫你吃顿饭不行啊?” 伊文直接拆穿她: “你这是吃饭吗,你这是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你女朋友。” 裴挽意轻咳了一声,良心未泯地更正了一下: “还不是。” 在朋友面前没什么好骗人的,免得让姜颜林知道了又是扣分项。 伊文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瞪着她。 “……你不要告诉我,你连名分都没有,就把自己变成这么不值钱的样儿了。” 急得他一个南方人都学会儿化音了。 裴挽意听着,很随意地笑了笑,瞥了眼不远处刚走出洗手间的人。 几秒后,才轻声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她想要的,早晚都是她的。 第113章 满分答卷 Chapter 113 姜颜林到洗手间看了一眼消息, 是菲菲发来的,说小优主动联系了他们报平安,也把来龙去脉都解释了清楚, 还跟他们好好地道了歉。 姜颜林便也松了口气,这起码说明小优有按照自己所说的, 一步步缓和和她妈妈的关系, 才能争取到用手机的权利。 这之后的结果如何,就全看她自己能不能抓住谈判的机会了, 反正再不济,还有退路。 看到了这样的实质性进展, 姜颜林才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她在洗手间洗了洗手, 擦干净后,就回到了咖啡厅里。 座位上的两个人还在聊天,姜颜林在旁边听了那么久,已经知道这位伊文算是目前为止她见到的,认识裴挽意最长时间的朋友。 因此光是听两个人聊天, 姜颜林都听出来不少东西。 伊文是来港城做一个小手术的, 属于医美范畴,所以做完就能回去上班了。他回东京的航班在晚上,但因为他是美术原画,很多工作也是在家远程办公,倒是也没耽误正事。 等姜颜林回来,几人聊了没多久,他就得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了。姜颜林跟着裴挽意送他到电梯门口,离别前两人象征性地加了个好友, 但他们都知道这段交情的枢纽是裴挽意。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姜颜林就随口说了句:“你倒是认识不少美术工作者。” 前边儿还有个自由插画师呢。 裴挽意假装没听出来她的揶揄, 只笑了笑,说:“都是一起玩了很多年的朋友,我们有一个不到十人的小群,里面基本都是美术和设计行业的,大部分在北美那边生活。” 姜颜林听到这里,忽然想到最近几天在美术行业的朋友那儿吃的瓜,就提了一句:“前段时间有个在美国大厂工作的华人画师在网上被挂了,当事人出来指控他已婚还和未成年的学生发展关系。”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因为这画师是个名气不小的人,还在知名的游戏大厂工作,影响不可谓不大。 裴挽意听了,就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因为他老婆是我好朋友,他们夫妻也都在群里。被这事儿搞的,我们那个小群最近都没人敢说话了。” 听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姜颜林更是不能避免。 她和裴挽意走进电梯,一边往回走,一边聊这件事。 裴挽意身为知情者,知道的细节自然要比网友多得多,她倒也不担心姜颜林会往外说,大概讲了一下那个事情的全貌。 “……其实他之前就有过出轨前科了,还是和他老婆的好朋友。这件事我们周围玩得好的朋友都清楚,但都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没人去多事。” 裴挽意说这些事情几乎不带主观色彩,就只是当个故事讲给姜颜林听——谁让她看起来很想听呢。 从电梯出来,两人回了房间,她一边拿了冰箱里的矿泉水,一边继续聊。 姜颜林比较好奇的是当事人的妻子的态度。 “她一直都知道这些吗?” 裴挽意摇摇头,“一开始不知道,但后面也发现了。不过他们的关系比较复杂,冉冉——也就是我朋友,她的原生家庭太糟糕了,是直接和父母切断了联系的,男方和她结婚大概是因为她的美国公民身份,但她除了这个身份以外,其他的条件都不如男方。” 在裴挽意看来,这段关系更像是资源置换,一方急于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和影响,想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两人最初也并非没有感情,所以在另一方也急需拿到绿卡的情况下,他们就一拍即合,直接步入了婚姻。 “最重要的是,现在两人的利益基本完全捆绑了,在美国的房子车子,各种资产,甚至包括事业方面,男方在行业内的积累和人脉也是冉冉很需要的。她也是美术原画,正值事业上升期,她跟我说现在两人就和室友关系没什么区别,平时在家里工作,互相之间都没什么交流。” 裴挽意喝了半瓶水,进了房间后她总算解放,把扣子扣得严丝合缝的衣领全给解开,就往沙发上一坐。 见姜颜林在面前晃来晃去的,伸手就把她拉到了怀里,坐在自己身上。 “你也不嫌热。” 姜颜林没推开她,等着她继续说八卦。 裴挽意难得见她这么专注地听自己说话,就偏要逗逗她,一会儿捏捏她的下巴,一会儿揽着她的腰丈量尺寸,惹得她不耐烦地要走,才肯继续说。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没有那个挂他的女生说得那么严重。他当时没这个胆子真的跟未成年发生什么,两人的联系全是在线上,甚至连网恋的关系都不算。一开始是那女生抑郁很严重,把他当可以依赖的对象了。后面女生交了男朋友,他就切断了联系。这一次时隔几年突然被翻旧账,他好像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姜颜林听完,就冷笑了一声。 “还能为什么,常在河边走,踢到铁板了呗。” 姜颜林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评价,哪怕是裴挽意认识的人,也不遮掩自己的刻薄态度。 “当他在师生关系里,对一个有心理疾病的未成年出手的时候,他做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已婚,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是有充足社会阅历的成年人,而对方是一个连健康的心智都没有的未成年,这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权力压迫。” 裴挽意揽着她的腰,听得很认真。 姜颜林说到这里,又冷冷一笑,“可能在你们这种人看来,不完美的受害者就可以给他的行为兜底,甚至是免死金牌。但他这场仗必定是会输的,因为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侵害是不被大众允许的,哪怕这女孩只是时隔几年单纯想起来这件事,看他不顺眼,就想这么搞他,那也是她的自由。” 裴挽意听着,一时间不敢说话。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姜颜林这么直白的锐评,甚至像是有点生气。以至于都不敢反驳那一句“你们这种人”。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笑了一声,最后道: “踢到铁板的人,怪铁板太硬不讲道理,却不知道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非要去犯这个贱,事后付出惨痛代价了,还觉得委屈上了。这不荒谬吗?” 裴挽意却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但他这一次的代价真的太大了,已经被公司约谈,大概率会被辞退。虽然表面上不是因为这件事,但行业内的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那女生把这事情闹得很大,发在了所有社交平台上,连领英都没放过。之后也不会有公司敢聘用他了。这对冉冉来说,才是无妄之灾,他们的房贷车贷都是要靠男方的收入的,之后最严重的情况,恐怕是卖房卖车,在北美都呆不下去了。” 高收入的工作才能供养高质量的生活,一旦收入来源被切断,引起的连锁反应就会让一切心血崩塌。 裴挽意从个人角度出发,或者是以朋友角度出发,都不想看到自己好朋友的人生遭遇这样的巨变,说到底,冉冉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什么也没做错。 姜颜林沉默了片刻,还是说了那一句:“她的确什么也没做错,但她是有选择余地的。” 裴挽意摇摇头,“她需要一个家庭给她安全感,她是爱对方的,也不想轻易放弃自己步入婚姻时的宣誓。” 这就是没苦硬吃了。 姜颜林不想评价他人选择的人生,最后只能说一句: “所以企图用婚姻来改变人生,或者解决问题的人,到最后只会发现,问题没有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裴挽意揽着她的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和气味,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听起来,你对婚姻这种关系形式的意见很大。” 姜颜林觉得这没什么好讨论的,随口回了句: “你要知道,一切宽进严出的路,都是陷阱。”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没再讨论这些惹她不开心的话。 她抱着姜颜林,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又仰起头去吻了那唇,只是吻着,来缓解无言的焦躁,填补缺失的能量。 姜颜林觉得她越来越粘人了,稍微拉开距离一段时间,都要加倍地粘回来,让人不得不思考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在每一段关系里都这个德性吗。 可她要真是一直这样体贴粘人,又怎么会把宓芸和李雨晴逼成那样。 是的,姜颜林从来就没有觉得宓芸和李雨晴后来的下场,是她们自己导致的。 之前姜颜林不过问,不干涉,只是在旁边观察,却也早就有了大致的结论。 她哪怕没有和这两个女孩有什么直接的接触,也基本可以确定,她们会沦落到这般田地,都是裴挽意逼出来的。 初见时,她们看到的裴挽意自然是光彩夺目,诸多光环在身,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颗星星,甚至是高高在上的清冷月亮。 一旦这样的人释放出一丁点的对你的好感,都会被视为垂怜,感动和心动都无以复加。 尤其是宓芸和李雨晴这样本就缺乏安全感,又精神状态脆弱,对自身的价值感和成就感都很迷茫的人。 在得到这样看似完美的人给予的一点恋爱甜蜜时,引发的幸福假象将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姜颜林甚至都能推断出,沉浸在这种幸福假象里的女孩会多么努力去把裴挽意放在心上,会担心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好,会虔诚又热烈地去付出和奉献,但也会因此而敏感多疑,经受不起一丝一毫的被冷落。 那么裴挽意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会因为忙碌,或者别的原因,演都不演地去冷落对方。 可她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态度,会引发什么样的情绪反扑吗。 姜颜林很早之前就知道——裴挽意是知道的。 当裴挽意第一次把这样的伎俩用在姜颜林的身上时,无论是早上起来忽然不打招呼人间蒸发,还是同一天里买了情侣拖鞋送到家里的越界试探,甚至在电话里故意透露她在酒吧消遣,桩桩件件,都是要引出姜颜林的“情绪”。 裴挽意想看到这样的情绪,这是旁人对她在乎的程度的最直观证据。 可惜姜颜林没有让她如愿以偿。 那之后,裴挽意的确老实安分了一段时间,没有再频繁故技重施。 聪明人自然是会随机应变,不断因地制宜,调整策略的。 她明白姜颜林不是过去那些“吃这套”的人,很迅速地就改变了行动方针,开始摒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再维护她那完美到虚假的形象,用“厚脸皮”这一招数持续到了今天。 但在中途的时候,裴挽意其实还是本性难移,故技重施过一次。 那就是海边旅行之前,故意打电话约了姜颜林在家见面,又一言不发地放鸽子,不回消息,人间蒸发。 那一瞬间,姜颜林就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两次的行为本质,其实是如出一辙的。 裴挽意要看到姜颜林的情绪,而她应当十分擅长这样去逼迫一段关系里的对方给她想要的情绪表露,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 姜颜林都已经看到了宓芸和李雨晴这两个血淋淋的例子,又怎么可能惯着她的劣根性。 所以第一次不理睬,是识破后的无动于衷。 第二次,则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姜颜林绝不会容许她在这种手段上尝到甜头,再三番四次来挑衅自己。 所以哪怕在祁宁这件事上,她从一开始就欠了裴挽意一个合理的交代,姜颜林也没有主动去做这件事。 起初也许是无暇顾及,再之后,却是悄无声息的较量。 在海边的那几天,裴挽意似乎以为她的较量对手是祁宁。 姜颜林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不听话的小狗就是该得到一些教训的。 而姜颜林也很想知道,当裴挽意被人用她自己最擅长的伎俩对待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是自尊心占据上风,果断地切断关系,高姿态地宣布游戏结束,走得头也不回。 还是胜负欲更胜一筹,耐住性子,忍住脾气,见缝插针地争夺她想要的东西。 姜颜林始终一言不发地观察着,看她走在一条由自己划分好区域的黑白格子的道路上,在裴挽意还未察觉的时候,这场游戏的规则就已经变成了——“别踩白块”。 但结果是令人讶异的。 姜颜林以为,凭自己对裴挽意的了解,无论是自尊心占据上风让她厌倦了这种拉扯,还是心态轻松地当作一场游戏去争夺胜负,都是有着不相上下的概率的。 不如说,姜颜林几乎不觉得,还会有第三个可能性。 直到那个深夜,她从祁宁的房间里出来,已经做好裴挽意翻脸走人的准备,却毫无心理预期地,收获了一张堪称满分的答卷。 姜颜林扪心自问,如果是别人这么对自己,哪怕目的只是为了看自己会产生什么情绪,也会在那几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被她宣判出局。 ——“我也没有拦着你和别人做。” ——“你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不能学着像我一样大度点?” ——“又不是没跟你做。” 裴挽意最该早些知道,在逼出对方的情绪这件事上,姜颜林早已经登峰造极。 所以对她不自量力的惩罚,就是要一句更比一句的用心险恶,伤人至极。 通常情况下,姜颜林绝不会做到这份上,因为没人能在这样的言语面前不受伤,是个正常人都会扭头就走——以暴力操作结束游戏,不是个合格的玩家该有的水准。 但还是那句话——“裴挽意,你自找的。” 姜颜林不会同情以这种手段来透支别人的爱意与情绪的人。 她既然要屡教不改,自以为一招鲜吃遍天。 姜颜林就不介意教教她,什么叫“师夷长技以制夷”,什么又是“自食恶果”。 但姜颜林也的确没有预想过。 在这一句更比一句伤人的话面前,裴挽意也一次次地踩着“黑块”走了过来,哪怕一身的怨气,哪怕恨不得把自己撕碎咬烂。 可她就是,做对了每一道题。 正确率百分之百。 那一刻,姜颜林不会告诉裴挽意。 ——你终于赢了我一次,可我好像,并没有感到失望。 114 ? 第 114 章 ◎坏狗只会学更坏(深水加更)◎ Chapter 114 在港城的最后一个晚上, 裴挽意难得消停,没拉着姜颜林去任何地方, 就在酒店房间里看电影。 姜颜林挑了一部很应景的香港喜剧片,已经算近几年的新港片里比较值得一看的。 大概是因为下午又见了朋友,回酒店又聊了一堆八卦,把说话的精力都给透支了,看电影的时候裴挽意倒是很安静,只是抱着姜颜林的腰,不时探入浴袍里, 像自动寻路一样捏着她喜欢的地方玩弄消遣。 这部电影的节奏很日常琐碎,与其说是电影,更像是家庭喜剧的氛围, 开头的部分看得裴挽意有些注意力难以集中。 和花里胡哨的外表相反,她其实是个更愿意看深度内容的人, 不会因为严肃题材而提不起兴趣。 所以在注意力分散的时候,裴挽意不自觉地就发散思维, 想起了这么久以来每一次和姜颜林看电影的经历。 最后惊讶地发现,她们两人到现在为止,真的认真看完了的电影不超过三部。 其他时候不是因为埃尔选的片子太烂,就是姜颜林家的沙发太软,让她更有别的兴致。 好在今天这部电影的剧情还是有亮点的, 比如男主的前女友突然变成了亲弟弟的现女友,还住进了家里,几个人每天朝夕相处, 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剧情成功地引起了裴挽意的注意力, 甚至引起了她的不适。 “姜颜林, 你是不是看过这个电影, 故意选的。” 她侧头贴着姜颜林的耳朵,声音里满含警告和威胁。 姜颜林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剧情?” 裴挽意就微微一笑,“喜欢啊,太喜欢了。” 她甚至可以立刻去当主演之一,反正两种角色她都体验过了,百分百本色出演。 姜颜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别废话,看电影。” 裴挽意气不打一处来,但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直到剧情进入最高潮的部分,装着男主和前女友以前拍的“床上视频”的U盘,不小心被男主的现女友拿错了,在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当着全家人的面——也包括前女友的现任,他的亲弟弟的面,播放了出来,整个场面都安静到了极点。 姜颜林看得笑出了声,裴挽意却忍无可忍,翻身就要找电视机的遥控器换台。 她板着脸生气的样子,也成功地取悦了姜颜林,于是大方地任由她拿了遥控器,随便换了个收费频道。 下一秒,一些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喘息声从房间内那价值不菲的音箱里传出来,立体式环绕在整个床边。 姜颜林瞥了眼画面,就挑着眉说了句:“原来你喜欢制服。” 裴挽意索性不换台了,就这么面不改色地放下遥控器,揽着她看新的“电影”。 “我喜欢你就会穿吗?” 她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姜颜林的浴袍早就被她摧残得不成样,闻言也只是坐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回了句:“我还以为你更喜欢我不穿。”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姜颜林但凡是跟她靠在一起超过十分钟,就别想身上的衣服能有个完整的样子。 裴挽意不接受这个严重的指控,“别冤枉人,我最喜欢的是你脱了一半的样子。” 尤其是领口大开,裙子掀上来的时候。 实在迷人。 姜颜林懒得跟她唇枪舌战,踢了她一脚,让她去收拾行李。 航班是明天早上的,姜颜林吃晚饭前又被她折腾了不短的时间,她倒是吃饱了,行李却堆到现在都还没收拾。 酒店的人员帮忙买的东西也还在茶几上,姜颜林看到乱糟糟的那一堆就心情不佳,但又一点都提不起力气去收拾。 要怪就怪裴挽意。 偏偏罪魁祸首还要不要脸地栽赃她一句:“姜颜林,你真是被我养得越来越懒了。” 姜颜林顿了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问:“你说谁养谁?” 住她的地方,睡她的床,霸占她的懒人沙发,天天和她抢浴室,抢不到就要在她上厕所的时候强行跑进来洗漱的人,哪来的狗胆说这么倒反天罡的话。 裴挽意面不改色,充耳不闻,直接开始收拾行李,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忙碌——忙到没空挨骂。 姜颜林已经很清楚她一天不犯贱八百次就浑身刺挠的德性,直接往被子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和姿势,就着电视里的那点背景音开始酝酿睡意。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姜颜林翻过身来,半天也没找到遥控器在哪,只能拿被子盖住脑袋,持续几分钟之后,还是被烦得准备起身下床去找。 她刚一起身,房间里就突然黑了下来,连带着那烦人的电视机也被关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只剩下落地窗外的阑珊灯火。 姜颜林立刻将快要沾地的脚收了回来,又缩进了被子里。 屋子里一下子很安静,她瞥了眼漆黑的一片,没找到人影,不由得开口喊了一声:“裴挽意。” 明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故意的,姜颜林也不想释放自己的情绪,喊了一声没回应,就索性不出声了。 她侧身在床上摸手机,几秒后却察觉了什么,抬起头来。 一双手将她拦腰抱起,姜颜林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才抬手在她肩膀上来了一下,无声地发脾气。 “你又要搞什么。” 姜颜林是真的烦了她这不消停的德性。 裴挽意不说话,只抱着她走到落地窗前,才将她放在了躺椅上。 姜颜林已经适应了黑暗里的光线,侧头看向她,却见她看着窗外。 “裴挽意,你……” “嘘。”裴挽意竖起手指,又等了几秒,才开口道:“看外面。” 话音刚落,姜颜林转过头去,一朵突然窜上夜空的水上烟花绽放在了夜幕里,红的紫的,绚烂得不可方物。 倒映在视野里的天地,此刻只剩下了璀璨夺目的转瞬即逝。 姜颜林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九月结束了。 庆典的烟花放了短短十分钟,却将维多利亚港口的喧闹点燃,到了后半夜都还有人不停歇地在外面狂欢。 他们的长假开始了,她们的临时假期却正好结束。 裴挽意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姜颜林叹了口气,却还是纵容了她在最后一晚的放肆。 也许黑夜更让人能看清楚秘密,她的眼底映出的窗外的光亮,在漆黑中细碎得如此明了。 俯身的亲吻与拥抱,黑暗里放大的呼吸和心跳,都像是别开生面的一场晚宴。 一条领带被拽下来,将那双手在头顶高高束起。 直到听到那熟悉的震动声,姜颜林才知道这人出门的时候,准备得到底有多么“周全”。 裴挽意的声音落在头顶,在轻易抓到了她藏起的痕迹后,用那轻笑的语气揶揄:“你也很喜欢制服啊。” 姜颜林撇开脸,不想理她。 裴挽意俯身过来吻她,用温和的吻安抚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句又一句的调笑。 “……你就是很喜欢,要自己摸摸看吗。” “每次都不诚实,非要我塞你嘴里让你尝尝,你才承认。” 她难得说这么有风度的话,不带一个直白的字眼,却依然能点燃一切感知。 直到用这些话来回地将姜颜林逗弄了个遍,裴挽意才抬起头,一双眼睛看向她的脸。 玻璃窗外依然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狂欢的人群还不知疲倦,久久不肯散去。 那些喧嚣嘈杂却像是离她们很远,在这被世界遗忘的一隅,就只有她和姜颜林。 裴挽意捏着手里的东西一路紧贴,饱览了她此刻的所有细碎情绪,像是拧起的眉,微微张开的唇,和落在耳边的每一次呼吸声。 她好像总是很要强,哪怕被逼到无路可退,被束缚了挣扎和逃离的力量,也不肯放出声音来求饶。 裴挽意一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但她却惊讶地发现,在姜颜林的身上,她的耐心像是没有下限。 就好比为了这一刻的景色和滋味,她竟也耐住了分分秒秒的干渴和冲动,冷静沉着地一步步朝着计划推进。 只等着在猎物最松懈的时候,一口吃下她。 裴挽意跨坐在躺椅上,俯下身来,温和地吻了吻那呼吸急促的唇。 “姜颜林,我可不是没得商量的人。” 她很有耐心地探索着,等待着。 “如果你想早点睡,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快的办法。” 裴挽意按住了她,视线对上了那泛红的眼睛,看着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听着那一声声压抑,心情愉悦地开口道: “到的时候,喊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又给这狗学到了(。 115 ? 第 115 章 ◎“别想我放过你。”(深水加更)◎ Chapter 115 姜颜林一脚踹过去的时候, 毫无悬念地被捏住了脚踝,再一次被按着折叠上来, 两条腿都动弹不得。 失去托底的东西眼看着就要滑落出来,就被膝盖轻轻抵住底部,又不紧不慢地推入了进去。 姜颜林一下子失去了四肢的掌控权,被迫仰起下巴深呼吸着,按着她的人偏还要轻笑一声,低声道:“怎么这么不乖。” 失去自由的双手还在不安分地扭动,裴挽意却毫不在意, 漫不经心地俯下身来吻了吻她,轻而易举地探入了她的双唇,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牵引着, 让她再也分不出别的心神来发脾气。 尽管那些也是取悦裴挽意的好东西,无时无刻不让人感到可爱, 却也总在这点兴致里,不可控地生出了更多的, 想要欺负她的恶劣渴望。 但裴挽意恰恰是最不懂得反省自我的人。 恶劣也罢,无耻也好,都是高明的猎手最应得到的嘉奖。 可惜在这一件事上,姜颜林绝不会和她有默契。 当双手被高高束在头顶,连亲吻也变成了无可躲避的烈火, 将她的理智一步步摧毁,即使拼尽全力呼吸,也难以从深吻中争夺氧气, 她一瞬间落入了只能被眼前的人支配所有反应的境地。 直到稀薄的氧气快要被榨取殆尽, 掌控着她的人终于肯给她一点张嘴呼吸的余地, 却又在下一秒, 带着欣赏般的目光,注视着她脸上无处遮掩的神情,与那鲜艳欲滴的颜色。 裴挽意看了许久,才按着她,轻笑着开口道: “姜颜林,学不会张嘴就别想我放过你。” 裴挽意最是知道她的嘴有多硬,却也同样知道她有多柔软,每当极力否认的事实被最柔软的内里袒露,那些不肯服输的样子就显得格外可爱。 于是松开一只手,握住那鹅黄色的底部,轻车熟路地换了一种变频,更加缓慢地冲击着她的脆弱神经。 怀里的人已经失去了反击的本能,哪怕松开手,也忘了踹过来。 裴挽意总是会怜爱她这副模样,却又恶劣地希望她能更加奋力,才不会辜负这隐秘的角落里,最可爱的颜色。 但无论哪一种滋味,总归也都是叫人上瘾的。 裴挽意垂下头,用亲吻触碰了她的呼吸与心跳,看着她耗尽力气也不肯服软的这副模样,难得想要叹口气。 这一次,裴挽意很有耐心地给了她开口的机会,就像是作恶多端的人突然要做一件善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她看着姜颜林,循循善诱地哄了一句:“叫我的名字。 第二次失重感来得更猛烈而毫无预兆。 姜颜林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压着那些气音,用双臂圈住了她的脖子,在能够触碰的体温里蜷缩着身子。 生理泪水和汗液打湿了脸颊,喉咙里发出的微弱字音含糊不清,裴挽意就靠近了她的呼吸,低声说一句:“姜颜林,我听不清。” 在这步步紧逼之下,那永远学不会诚实的人似乎也失去了最后一个支撑点。 裴挽意定定地注视着她泛红的眼睛,终于在那张开的唇里,听见了一句微不可闻的: “……裴挽意。” 裴挽意勾了勾唇角,温和地吻了她颤抖的唇瓣,又坏心眼地哄骗一句: “听不清。” 眼前的人呢喃了又一句: “……裴挽意。” 裴挽意看了她许久,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拥入怀抱里,无言地安抚着她的背脊,又以更温和的方式接住那些温热,延长了这令她动容的十几秒。 抽泣声在耳边低低响起,裴挽意怜惜般吻了她的唇,堵住那些声音,怕再多听一句,就要彻底关不上闸门。 直到许久之后,裴挽意听着那抽抽嗒嗒的气音,抚过她微颤的唇瓣,由衷地轻叹了一句: “姜颜林,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将人欺负狠了的下场,就是抱着人去浴室时,遭受了一系列的拳打脚踢。 可惜怀里的人早就被压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这拳头和巴掌打在身上甚至都称不上不痛不痒,反而叫裴挽意觉得可爱得过分了些。 等到用热水温和地帮她擦洗干净,看着中途就精疲力竭地睡着了的人,裴挽意停下动作,蹲在浴缸旁许久,才抬起手,用手指一点点描摹了她的脸。 这张脸上,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 眉形温婉而恬静,在闭着眼的时候显得过于无害,又平白多了几分象牙塔里的干净。 但裴挽意知道,当她睁开眼睛,找到视线的焦点,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就点亮了整张脸,让人无端有些畏惧与她直视。 就仿佛,一切的无耻和卑劣,都在她眼中无处遁形。 裴挽意活了二十六年,从没有想过要屈服于任何人,又或者任何事物。 她不信宗教,也无所谓鬼神之说,她只信自己。 但当利益驱使,明摆着有利可图时,裴挽意也不介意和那些最忠实的宗教信徒打好关系,做出一副明日即可“皈依佛门”的虚伪嘴脸。 起初,她便也是这么对待姜颜林的。 装傻卖乖,温顺体贴,乃至每一种放在她身上都堪称离谱的保姆级服务,裴挽意也面不改色地做了,甚至做得过于顺心,无可挑剔。 因为她知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过去那些年无往不利的招数和伎俩,在姜颜林的身上毫无效用。 傲慢到不可一世的裴挽意,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除了老老实实地给姜颜林当狗以外,竟然再也找不到别的有效途径。 可真要让她经受住诱惑,又只有一次次的事实摆在眼前——忍受不住一星半点。 裴挽意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退化为最原始的动物,仅凭欲望的本能驱使来行动。 她甚至后知后觉地承认,打从第一次主动前往餐吧,打扰埃尔与姜颜林的“约会”开始,她对姜颜林的心思就一点也不清白。 裴挽意本以为这种诱惑,是来自最低级的欲望需求。 只靠强大的意志力就能应对,并掐灭在萌芽之时。 可她每多看姜颜林一眼,就会更加遗憾地发现。 ——她是那么地想要揽住那总是懒得动弹一下的腰,捏住那惯会踹人疼处的腿,最后,再吻上那叫人恼火的刻薄的唇。 裴挽意从来都不是为了做一个苦行僧,才活在世上的。 她只在乎自己,只信任自己,也只懂得取悦自己。 ——她想要的,从来都会得到。 所以哪怕明知和姜颜林这种女人上床,下场也大概率是被吃干抹净不认账,裴挽意却也还是任由自己的身体支配了理智,喝下了那杯甘甜的烈酒,解开了那衣服的每一颗纽扣。 接着,就在品尝到那滋味的瞬间,打开了属于她的潘多拉之盒。 将那乌黑的长发擦干,抱着熟睡的人放到被子里后,裴挽意关了灯,俯身上床,将她揽入了怀中。 拥抱着这样能真切触碰到的体温,她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又悄无声地吐出。 裴挽意从来不做拧巴的弱者。 当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姜颜林就是她想要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欲望时,一切后退和摇摆不定都失去了意义。 想要就去抢,抢到了就捏在手心里,哪怕到了不再想要的那一天,也必须由她自己来决定去留。 这就是裴挽意的真正不可一世的傲慢。 而她,从来不介意直面这一点。 只是在这个深夜,又或者在更早之前的很多个深夜。 裴挽意已然明了。 ——她还远远看不见“那一天”。 每当喜欢上一道菜,爱上一款酒,沉迷于一个游戏,裴挽意都不会克制自己的需求,一定会全力享受在其中,直到吃腻了那口味,喝腻了那口感,玩腻了那规则,再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去,寻觅下一个消遣,下一次取悦自己的新鲜。 所以她抽烟,酗酒,飙车,出入赌场,甚至也曾尝试过毫无交际的性的宣泄。 但过快失温的新鲜依然会被一次次抛下,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仅有的那点消遣也过于千篇一律,到最后就连充沛到百分百的爱意投射,也让她因拾取得过于轻易,而尝不出滋味。 并非没有过感动,也并非真的不需要。 就只是——所有的刺激与热烈都会无可挽回地消退,叫她也难以留住,更遑论力挽狂澜。 名为“裴挽意”的人,一次也没能“挽回”过从指缝中溜走的任何。 于是便只学会了捏紧拳头,用力一挥,以那完美的抛物线来宣告结束。 ——得到的目的,是为了先抛弃。 所以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裴挽意实际上允许自己靠近危险物质。 要她上瘾,不算轻易。 但要她的命,实在很难。 尼古丁和酒精无法支配她,赌博与性也不足以蛊惑她,就连以最疯狂的时速狂飙在长夜里的一次次,也没有将她这十足的祸害送去见上帝。 也许连她自己也明白,装模作样地远离危险物质,不过是因为——她始终在渴望一次真正的以命相搏。 一场酣畅淋漓,鼓动脉搏,冲破闸门,彻底支配理性,甘愿退化为原始的动物的,一旦失控便会沦为鱼肉的,真正的致命游戏。 ——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的游戏,该有多么的让人着迷。 躺在怀里熟睡的人,那绵长的呼吸也是平缓的。 裴挽意蜷缩在她的温度里,漫不经心地用指腹划过了她的每一条轮廓。 深夜的无眠究竟是身体的习惯,还是大脑的惯性逃避,已经不再是她想知道的答案。 裴挽意只知道,她不想合上眼,去一个没有任何实感的梦里。 置身在清醒梦的每分每秒,都将忍受再一睁眼,就可能回到空空荡荡的黑夜的煎熬。 所以宁愿违背身体最舒展的本能,任由手臂的神经一次次麻痹在血液不通里,也要固执地紧紧圈住怀里的人,直到抵抗不了困意,被拖入黑沉沉的梦境。 裴挽意的理性告诉自己,这样不好。 对身体不好,对睡眠不好,对她整个人的人生规划都不好。 所以她得解决这个问题,让自己能好好睡个觉。 指腹轻触了那乌黑长发下的白皙脖颈,清晰的脉动在一次次迎合着她的触碰,令人愉悦。却又在愉悦转瞬即逝后,反扑了更猛烈的焦躁。 于是片刻之后,那修长的手指在脖颈上无意识地收拢,握住了温暖的实感,它清晰地传达到了大脑,抚平了零星半点的燥意。 这“紧握”的触感太过美妙,让她不自觉地渴望着更清晰的脉动,一点一点,收拢着快要溢出的触感。 直到耳边的呼吸被扰乱节奏,变得急促起来,裴挽意才猛然回神,松开了手。 她藏起了轻颤的手指,紧握成拳,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紧闭双眼的那张脸。 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期待它睁开。 可它并不回应,又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逐渐回到平缓。 裴挽意不想去明白那始终平复不下去的,究竟是失望,还是迁怒。 只能又一次任由身体先一步行动,捏着那下颌,将自己的吻覆盖上去,堵住了那绵长的呼吸频率。 直到眼前的人快速地陷入了呼吸困难,本能地抬起手来拍开她的脸,睡意裹着软音,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裴挽意你是不是有病。” 裴挽意才弯了弯唇角,温和地将她揽入怀里。 体温,呼吸,气味,和柔软的话音,终于缓解了那一点来自深处的干燥的渴。 她抱着姜颜林,满意地合上了眼。 ——要是胆敢叫错名字,你就别想睡了。 116 ? 第 116 章 ◎回程路上◎ Chapter 116 睡前折腾到大半夜的代价, 就是一大早赶往机场,直到登机起飞了, 姜颜林都还昏昏欲睡,没有半点精神。 她总觉得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时不时就被什么东西压在身上,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但早上醒了之后看镜子,又没发现什么端倪,只能瞥一眼神色自若的某人,没有发作。 同一个航空公司的商务舱还是来时的样子, 裴挽意要了一条空调毯给她搭着,就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补觉。 姜颜林也没有精力和她说什么, 没多久就这么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感觉睡够了, 睁开眼来确认时间。 视野清晰的一瞬间,裴挽意的侧脸就映入眼帘。 她神情专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 工作的状态下她都是这个表情,没什么情绪,一双眼看起来有些冷漠,让人只看着就觉得难以靠近。 姜颜林想着,伸手戳了戳她那干净的脸蛋, 触感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又软嫩。 还在回邮件的人没有抬起眼,只用脸蹭了蹭姜颜林的手指, 低声问:“睡醒了?要不要喝点东西。”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 “嗯”了一声, 就靠着她闭目养神。 这一晚上被折腾得太累了, 到后面姜颜林都没有力气去跟她秋后算账,只想早点睡觉,早点回家,早点充电。 裴挽意和不远处的空乘人员招了招手,低声要了一杯热拿铁,没隔多久就送了过来,她道了谢,拿着纸杯递给姜颜林。 闻到咖啡的香气,姜颜林才肯睁开眼,拿过来抿了几口。 奶味和甜味抚平了疲惫,咖啡因顺便提了神,她喝完就把空杯子塞给裴挽意,她单手接过去,放到挡板上,继续敲着键盘回邮件。 “今天不是放长假吗。” 姜颜林在空调毯里缩了缩身体,瞥到她的电脑屏幕,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从早上醒来她的声音就变成这样了,或者更早之前,在她睡着前就变成了这样。 但她现在没有一点精力去和罪魁祸首算账。 “国外可不放假。” 裴挽意叹了口气,见她精神好点了,才将写好的邮件发送,转头看着她,说了句:“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最近几天家里忙,我得回去一趟。” 姜颜林随意地点点头,“我打车就行。” 裴挽意充耳不闻,“我让他在停车场接你,车牌号等下了飞机我发你。” 姜颜林顿了顿,还是没再说什么,继续缩在空调毯里恢复体力。 人醒了,工作也告一段落,那只环在她腰上的手终于是不安分起来,在空调毯里摩挲着作乱。 姜颜林靠在她的肩上,半垂着眼,将呼吸都忍了下来。 旁边的人却偏要侧过头来,在她耳边低声一句:“你都不知道昨晚上你有多可爱。” 姜颜林藏在空调毯里的手掐了她一把,但对她来说和奖赏没什么区别。 裴挽意一只手还停留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像是专注着面前的工作,却只有姜颜林知道她的精力都用在什么地方。 灵巧的指腹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轻刮着,一下又一下,让还没彻底从昨晚缓过来的身体轻易就被掌控。 裴挽意不时侧头,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一句什么,像是发自内心的夸赞,却没有一句上得了台面。 最后她轻笑着说:“乖,自己打开。” 姜颜林的回应是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合拢膝盖,理都不再理睬她。 “我洗过手了。” 裴挽意还要继续哄骗她张开,却被姜颜林冷不丁丢过来一句:“折腾一晚上了,给我消停点。” 裴挽意这才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睡着了。” 所以她动作一直很轻,都不敢用半点力气。就怕睡眠不足的人第二天发脾气不理她。 姜颜林就冷笑一声,“你下次最好也别睡太死。” 被又湿又热的东西给刮醒的感觉,谁试谁知道。 裴挽意这下知道她今天是真给自己脸了。 当即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哄了好几句,见她没再发火,才叹了口气,说:“接下来几天都见不到,也不让我再吃口。” 几天不吃饭会饿死的。 姜颜林真是佩服她的厚脸皮,在这种地方也说得出这种话。 裴挽意还非要追着她问:“几天见不到我,你不会想我吗,会不会一边想着我,一边偷吃。” 最后两个词被她卷着舌头,咬着气音吐出来,很低很低,却刚好能让姜颜林听清。 姜颜林只想让她闭嘴。 于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捏住那只手藏进了空调毯里,无声地张开了膝盖。 裴挽意立刻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落地前的最后二十分钟,对姜颜林来说过得无比缓慢。 她垂着眼,倚靠在裴挽意的肩上,悄无声息地捏紧了那灰色衬衫的袖子,安静的走廊上不时有人经过,却无人能看见空调毯下的任何。 姜颜林侧头埋在裴挽意的肩头,到最后几乎忍不住呼吸,只能张口狠狠咬在那肩膀上,无声地泄愤。 她咬得越用力,遭受的冲击就越深,便较量一样更用力地咬着,牙齿厮磨,打湿了那一小片衬衫的布料。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不紧不慢地细细品味着,温度与触感都带来一阵阵抚平燥意的温热,令人留恋。 “餐后甜点”吃了二十分钟,裴挽意却恶劣地不肯吃完。 等到手中的颤抖卡在不上不下的阶段,她便收回了力道,仅仅只是这么把控着,再细细感受了那柔软的湿度后,便颇有风度地松了手。 裴挽意侧头贴在她耳边,一边拿起湿巾,一边低声道:“等我回来。” 这顿甜点,早晚会吃完。 姜颜林平复了许久,才压下那些乱了的呼吸,接过她撕开包装的湿巾将自己仔细清理。 又一股脑地将用过的湿巾扔回去给她。 飞机已经在跑道上缓冲,周围的嘈杂声响起,机舱内的灯光随之亮起,广播声在头顶传来,这趟旅行终于迎来了终点。 提着行李下飞机后,裴挽意把她送到了停车场的电梯门口,才将行李箱递给她,说了句:“那我走了。” 姜颜林敷衍了一声,接过行李的拉杆,就要去按电梯门。 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旁若无人地抱进了怀里。 “姜颜林,你都不会好好道别的。” 姜颜林闻着她身上的气味,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那你要我怎样。” 裴挽意才笑了一声,“要你抱抱我。”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有人路过瞥来一眼,有人目不斜视地赶飞机,姜颜林沉默了几秒,还是松开行李箱,伸手环抱住了她的腰。 “才几天而已。”她像是无奈地回答了一句。 裴挽意抚了抚她的头发,“半天对我来说都很长。” 难道你不是吗。 但后半句话,怎么也没有问出口。 拥抱也只能是短短一下会儿,裴挽意还是松开了她,替她按了停车场的楼层,又叮嘱了一句:“接你的人叫李杉,车牌号看清楚了啊,别乱跟陌生人上车。” 姜颜林觉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儿。” 但还是拉起行李,在电梯到站后走了进去。 她转过身,按了关门键,面前的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人阻隔在外,隐去了踪影。 电梯下降着,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姜颜林回过神来,拉着行李箱走出电梯,单手摸出手机来,点开那个对话框,对比着车牌号找人。 停车场里人不少,姜颜林却很轻易就找到了那辆车——是裴挽意开过的某一辆,很眼熟,也不常见。 车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正在接电话,他视线扫过来,一下就看到了姜颜林,连忙对那边说:“……对,我看见她了,好,我知道。” 挂完电话,他径直走过来,很是礼貌地对姜颜林点点头,“姜小姐你好,我是小李,行李给我吧。” 姜颜林拿出了点社交精力,和他打了个招呼。 李杉接过她的行李,带着她走到车前,先替她开了车门,再打开车后备箱把行李轻轻放上去。 姜颜林道了谢,俯身钻进车后座,他顺手就关上了车门,绕到前面坐上驾驶座。 大过节的让人特意来跑一趟接机,裴挽意做得出来,姜颜林却没办法心安理得,跟他说了句:“劳烦你了,把我送到地铁站就好。” 他系上安全带,发动着车,很客气地回了句:“裴总让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家门口。” 很短的一句,没有更多解释。 充分体现了裴挽意这人平时有多么的说一不二。 姜颜林就不再为难他,反而给他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谢谢你,辛苦你跑一趟了。” 他笑着说了句客套话,就不再开口,专心地开着车。 姜颜林无声地观察了一小会儿,大概看出来这是个办事很细心缜密,性格也滴水不漏的人。 他既没有对她有任何多余的打听和客套,也没有擅自透露关于裴挽意的任何消息,甚至连闲聊的打算都没有,只是公事公办,但又不会给人轻视感和压迫感。 姜颜林有些意外。 ——裴挽意竟然会让这样的人来接触自己。 “……这是刚收到的资料,昨晚上冯家人就到了,我让李杉替你挑了几件礼物送过去。他人呢?” 李越系上安全带,侧头看了一眼车后座上的人。 裴挽意揉了揉额角,一边翻资料,一边随口道:“我让李哥帮忙办点事,晚点就回来。” 李越看了她一眼,没多过问什么。 他了解这位的脾气,不喜欢他们这些人互相打听太多,对她来说,在什么位置的人就办什么事情,手不要伸太长,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杉一直是她生活上的司机和助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能涉足,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李越则不一样,明面上的职务就只是公司里的一个行政人员,连管理层都还没进去,要处理的事情却远远不止这么点工作。 对于自己弟弟整日里到底在替这位小裴总办什么事,李越也并不好奇,他们兄弟俩各司其职这么久了,早有不成文的默契。 车往市区里开着,一路无话。 坐在后面的人一直在看资料,偶尔接个电话,等忙完了这些,才开口问了他一句:“裴铭扬接机那天没闹什么事儿?” 李越看了眼后视镜,回答道:“他还是去接了方小姐,后面把人送到家里就走了。也没发什么脾气。”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几句行程上的琐事,直到快到别墅的门口,裴挽意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了句:“等李哥回来,让他帮我把大门的门锁换成指纹锁吧。” 李越难得被她安排这种生活上的小事情,一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好,我给他说一声。” 说完,他又问了一句:“最近是要回这边住吗?” 那要安排的事情就不只一件了。 虽然不是李杉那种天天给她跑腿的工作,但李越也知道她最近几乎没在这边住了,具体住在哪里,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去特意打听,她的私生活从来就不在他们的工作范畴。 裴挽意支着下巴,等车停下之后,才回了句: “偶尔一两天吧。” 李越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些有钱人了。 只回来住一两天,又有什么必要特意换个门锁。 更何况这里又不是什么度假区,来回折腾不嫌累吗。 但他心里腹诽一堆,面上倒是什么也没说。 等她下了车,帮她把东西拿进屋里,又定好晚上的一些行程安排,就开车离开了。 裴挽意看着许久没回来的房子,打量了一会儿,就听到手机震了震。 她拿起手机接了电话,是李杉打来的。 “已经把姜小姐送到家了,冯家那边约了下午茶,裴铭扬要我去接吗?” 裴挽意随口应了一声,“绑也要把他绑过来。” 等聊完事情,挂了电话,她打了个哈欠,走到浴室里洗漱,准备换衣服出门。 花洒里放着热水,裴挽意感受着那温度,闭着眼片刻,就又睁开了眼睛。 几秒后,她就这么站在花洒下,拿起手机弹了个视频语音过去。 那边响了六七下才接通,一张脸出现在屏幕上,见到裴挽意现在的模样,才有了点情绪起伏。 “……你为什么洗澡也要打视频。” 裴挽意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了句: “免费直播,要不要试用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视频通话要小心(深水加更) Chapter 117 刚在家里放下行李的人直接就想把视频挂了。 这人的精力要是能分个三分之一给她, 姜颜林都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自己做不了的工作了。 她站在浴室里,直接把手机往柜子上一放,就继续用热水洗漱。 在飞机上昏昏沉沉睡的那一觉自然是没有在家里睡得舒服, 她打算洗漱一下,躺上床给自己充充电, 等睡醒了才有精力收拾行李。 视频那头的人还拿着手机在那边念个不停:“姜颜林, 你怎么不说话,这才两个小时不到吧, 你就这么对我。” 姜颜林顿时嗤笑一声,“裴挽意, 你也知道才两个小时不到啊, 你烦不烦。” 手机屏幕上的人单手拿着手机,站在花洒下冲洗着身体,又伸长了手臂挤了两泵沐浴露出来,往身上打出白色的泡沫。 她对姜颜林的冷言冷语充耳不闻,就这么拿着手机洗澡, 还要抱怨一句:“这个沐浴露的味道怎么这么怪, 没有你买的那个好闻。” 姜颜林刷完牙,吐出牙膏沫,瞥了眼靠着柜子的手机屏幕,“你之前是没用过吗。” 裴挽意仔细看了一眼沐浴露的瓶子,“不啊,以前一直用的这个。” 姜颜林就扯了扯嘴角,“那你在抱怨什么。” 单手在身上搓着泡泡的人就理所应当地回了句:“我喜欢你身上的那个味道,链接发我, 哪个牌子的。” 姜颜林的洗发露和沐浴露都装在单独的瓶子里,没有包装的透明瓶子, 裴挽意用惯了之后,倒是一次也没想起来问问牌子。 “很便宜的东西,促销的时候囤了一些,你空了过来拿吧。” 姜颜林也早就想清理一下杂物间了,虽然日化品的保质期很长,但她用的速度还是有些慢,堆久了占地方。 裴挽意就莫名笑了一声,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姜颜林抽了一张洗脸巾,用热水擦洗干净脸,再开始做护肤。视频那头的人倒也没再烦她,自觉地洗头发洗澡,等冲洗干净,就拿了旁边的浴巾开始擦头发。 “你那头发那么长,每次都不吹,你不头疼谁头疼。” 刚擦到一半,就被姜颜林瞥到了画面,冷不丁地讥讽一句。 她早就发现裴挽意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就那么拿浴巾糊弄几下,等着自然风干,虽然体温高的人可能就是不喜欢吹风机的温度,但长此以往真的很容易得偏头痛。 裴挽意下意识揉了揉额角,几秒之后,还是老老实实从柜子里翻出了吹风机——还几乎全新,买来就没用过几次。 噪音倒是很小,但她不是讨厌吹风机的声音,现在也只能叹口气,推开电源开始吹头发。 一边吹,一边瞄几眼屏幕上的人在做什么。 等看到姜颜林把头发高高扎起,就开始脱衣服准备冲澡的时候,不由得动作一顿。 “姜颜林,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裴挽意怎么想都觉得她是故意的,飞机上没让她出来,现在就惩罚自己能看不能吃。 姜颜林懒得理她,拧开花洒就打算快速地冲个澡,她实在没什么精力了,连头发都打算明天再洗,现在就只想趴到床上休息。 衣服一脱,站在热水里冲刷了整个身体,疲惫总算被冲散了几分。 裴挽意还在那边碎碎念:“你不要逼我,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一边念叨,一边吹着头发,倒是也没耽误正事。 姜颜林洗完澡,关了花洒的同时,她也差不多放下了吹风机,在擦着身体。 姜颜林一个人在家,懒得拿衣服进来,用浴巾擦干身体之后就拿着手机走出浴室,到衣柜面前找睡衣。 余光瞥到手机屏幕,光着身子的人在满屋子乱窜,一会儿走到卧室的小冰箱前拿水喝,一会儿在浴室里走来走去,最后才走到衣帽间里,打开灯,像是在找衣服。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拿着睡衣套在身上,就解开头发,踢掉拖鞋爬上了床。 屏幕对面的人把手机放在了旁边,找了一套正装出来,一件一件地开始穿衣服,黑色文胸,内裤,深灰色的衬衫,纯黑色的领带,最后是西服外套和长裤。 她站在衣帽间里,对着镜子挨个扣上衬衫的扣子,又一丝不苟地整理了衣领,系上领带,最后戴上一条银色手表。吹干的长发自然垂落,遮住了干净的侧脸。 姜颜林缩在被子里,手里捏着手机,眼皮不自觉变得很沉,慢慢地就合上了眼,呼吸一点点平缓。 穿戴整齐的人拿起手机,看到那半张侧躺在床上的睡颜,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她走到电脑桌前,翻出一个备用的手机,将视频通话转到了备用手机上,再插上充电线,放到了枕头上。 接着就拿起西服外套,转身走出了卧室。 直到下了楼,裴挽意才拿着手机给李杉拨了个电话,问:“李哥,接到裴铭扬了吗。” 李杉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挑了挑眉,片刻后才道:“行,我自己开车过来。” 说完,她径直走向了车库。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正适合看看好戏。 姜颜林这一觉总算睡得久了一些,没再被任何奇怪的动静吵醒。 唯一让人有些烦躁的,是她睡着前忘了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再一睁眼的时候已经显示没电关机。 姜颜林总觉得自己在飞机上时还是满电,不应该耗电这么快,等到充上电开了机,检查了一些未读留言之后,看到那个长达五小时的视频通话记录,她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五小时,这合理吗。 谁出门应酬会打五小时的视频通话。 姜颜林一向不怎么能理解裴挽意这人的脑回路,索性也懒得再去费脑子——裴大小姐高兴就好。 她在床上赖了会儿床,等手机充了一半的电量,才起床去洗漱,准备吃点东西。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冰箱里的东西走之前就只剩下一些冷冻和带包装的,生鲜一个也没有——有也估计不能吃了。 姜颜林就给自己点了个外卖,偷懒一天。 等外卖的过程里顺手收拾了行李箱,好在只去了两天,带的东西很少,也没买什么,半小时不到就收拾好。 外卖正好到了,姜颜林换了身衣服,将帮忙带回来的东西拿到楼下快递柜里寄出,又取了自己的快递和外卖,就上了楼。 时隔不知道多久,回到这种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姜颜林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照常拿着手机看群聊,一边吃东西。 菲菲和阿瑞都给她留了言,说会帮忙看着小优那边的情况,有什么进展都会跟她说。 小优的母亲再婚,这个月中旬就要办婚礼,之后就会搬到文莱去,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最好是在婚礼结束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去谈判。 但她最近听了姜颜林的话,表现得还不错,已经让她妈妈放心了不少,最起码可以出门了,虽然也都是帮着筹备婚礼的那些琐事。 那天之后,姜颜林没有再收到过小优发来的消息,她就也没再主动去联系,只留意着后续进展。 不过整件事比她最开始预想的要好很多,现在的走向也不算消极,姜颜林还是松了口气。 吃完饭的时候,阿瑞抽空给姜颜林打了个语音。 “昨天和小优见了一面,她状态好多了,我们也聊了很多。” 阿瑞知道姜颜林心里还是记挂着小优的事,尤其是还没有跟她交代过的那件事。 “我私底下问了她,是不是在那个高中同学那里买了东西,她承认了。” 阿瑞说着,叹了口气。 姜颜林其实也不意外,这件事她没有当面问小优,就是知道她不会愿意告诉自己,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知道。 阿瑞又说了句:“但她跟我保证了,之前只吃过两次,后面也没再碰了。她就是压力大,心里难受,想放松一下。” 姜颜林也轻叹一声,“好在没有成瘾性,她既然这么说了,我还是相信她的。” 阿瑞也是这么个态度,特意找时间来把这件事跟姜颜林说一声,也是为了让她能放下心。 他工作忙,打完电话就挂了,约好下次再在港城一起吃饭。 姜颜林挂了电话,花了点时间收拾了家里,把垃圾也拿下去扔掉,就回了楼上,坐到电脑桌前。 这一次在港城拍的素材也够她再做一期专题了,姜颜林把素材导入到电脑里,存到了单独的文件夹,就继续剪辑之前在海边的那一期视频。 素材基本都已经单独处理过,也统一调了色,只需要再做最后三分之一的剪切和转场,再加上字幕排版,和一些适合的配乐与音效,整个视频就算完成了。 姜颜林戴上降噪耳机,沉浸在工作里,一晃就是好几个小时过去。 等第一版成片剪出来,她拖到播放器里预览了一遍。 第一帧画面,是盛夏般的晴朗天气,海面碧波粼粼,宁静的海和温和的风,浪潮声叠叠,将人推入了一场夏末的梦。 随着配乐鼓点,大量的空镜头一次次闪回,配上简洁有设计感的字幕,整体风格舒适而安宁,带着夏季的气味。 姜颜林很喜欢拍景,有人群的,没有人群的,安静的景,喧嚣的景,都是观察者以最客观的角度记录下来的烟火人间。 海边的日出日落,清晨黄昏,耀眼的午后,夹杂在夜间繁华的集市里,穿插了一幕幕的众生百相,和一个个孤独宁和的浪潮一隅。 最后的画面,随着轻盈的钢琴跳动着,走入了最绚烂的那个夜幕。 璀璨夺目的烟花在夜空中盛开,绽放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烂漫。 姜颜林用缄默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刻的夏夜明媚。 与烟花下的,那道遥遥相望的身影。 视频发出去时,正是假期的晚上十一点之前,大部分人哪怕是出门旅行,也会在这个时候刷刷社交平台,看点种草安利或者避雷,毕竟是旅游旺季,姜颜林的这一期视频也算遇上了恰当的时间点。 她拿捏着流量的关键词,也尽心做了有质量的内容,剩下的就都交给平台推送机制和运气了。 毕竟做自媒体靠的是坚持,而不是天天盼着一夜爆红,带着这种想法的人都走不长。 姜颜林将这点工作收尾再下班时,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 她顺手还处理了一部分在港城拍摄的素材,直到榨干自己的工作精力才保存了文件,关电脑准备休息。 躺床之前,姜颜林习惯性地翻了翻一些群聊,发现黎匀橙和陆斯恩又在聊天,就点进了语音,看他们在聊什么。 黎匀橙看到她进来,立马说了句:“你这个点居然还醒着,怎么,晚上没有活动了?” 姜颜林假装没有听出来她在揶揄什么——有些人因为性功能障碍的事情耿耿于怀到现在,她可不说是谁。 陆斯恩笑了笑,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我今天下班早,刚做了饭,准备和小黎看个电影聊聊天,你要一起吗?” 姜颜林想了想,她下午睡得挺久的,现在确实只是累,但不困,索性应了下来,问:“打算看什么?” 黎匀橙也不知道,问他们:“今年还有什么电影我们没看过吗?” 姜颜林翻了一下自己的片单,看到了一部上映时没来得及去看的动画电影,就把链接扔到群里,问:“这个怎么样,看起来挺轻松治愈的。” 黎匀橙和陆斯恩看了一下简介和评分,都觉得不错,于是陆斯恩那边开了屏幕共享,三个人就这么边聊天边看起了电影。 姜颜林缩在被子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拿着手机边充电边看,才看了不到十分钟,手机屏幕上就突然弹出来一个消息窗口,对面的人只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她瞥了一眼,懒得从被子里伸出手去切换对话框,继续看着电影。 这部片子是姜颜林最喜欢的类型之一,主角是一个叫罗斯的机器人,因货舱意外坠落在荒野,被路过的小动物们无意间激活,而她作为人类设计的保姆型机器人,存在的职责就是照顾和抚育生命。 但在没有人类的荒野,她的能力无处施展,只能被迫花了时间学会动物们的语言,又在一次和狡猾的狐狸争夺鸟蛋的过程中,被破壳而出的小鸟当作了妈妈,从此开启了鸡飞狗跳的饲养员生活。 陆斯恩和黎匀橙都很满意这部片子,看得格外认真,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看电影,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小时。 直到黎匀橙突然说要去接一通电话,暂时离开了语音,频道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陆斯恩和姜颜林。 两人倒是不介意,毕竟电影的节奏和剧情都很吸引人,姜颜林和他聊着天,就这么继续看着。 没过多久,语音里响了一声提示音,有人进了频道。 陆斯恩以为是黎匀橙回来了,只招呼了一声,就继续专注地看电影。 看到小鸟进入叛逆期,说了一些伤害机器人妈妈的话,他有些共情地说了句:“哦不,这太难过了。” 姜颜林随口安慰了他一句:“剧情总是要有起承转合的,虽然这几句台词的确气人。” 甚至到了有点用力过猛的程度。 但排除这一部分剧情,其他地方都可圈可点,观影体验是很舒适的。 正说着,语音里就有人开麦说了句:“看什么电影呢。” 陆斯恩有些意外,“原来是你啊,怎么刚刚进来都不说话。” 姜颜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继续看着屏幕上的电影画面。 裴挽意那边有点嘈杂,只在说话的时候才开麦,说完就又关了麦克风。 “我还在外面。”她回了一句。 陆斯恩就笑了一声,“我们在看《荒野机器人》,小姜选的电影,挺好看的,刚看一半不到吧。” 裴挽意就“哦”了一声,说完又关闭了麦克风。 姜颜林没理她,陆斯恩的注意力也在电影上,很快就忽略了这点小插曲。 不请自来的人没多久就退出了语音,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几分钟又点进来,还是不开麦。 姜颜林照常和陆斯恩聊着剧情,直到电影快看完,黎匀橙才回来,见到频道里多出来的人也打了个招呼。 裴挽意没开麦,像是不在手机前。 她也没在意,见电影已经放完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难得一起看电影。” 姜颜林很喜欢这部电影,不介意二刷,就安慰了她一句:“你想看我可以下次再陪你看一遍。” 她的那点不开心立刻消失了,腻腻歪歪地说了句:“你最好了,爱你。” 话音一落,语音里又有人退出去了。 频道里安静了几秒,最先笑出声的是陆斯恩。 黎匀橙也不至于看不出来,顿时打趣了一句:“嗨呀,有人今晚上要哄老婆了。” 陆斯恩笑得停不下来,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裴挽意的那点小心思,忍不住说了句:“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不说话也要挂在这里强调存在感,说真的,还挺可爱。” 姜颜林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管她。” 两人都很有眼力见,没有再拉着姜颜林聊天,三言两语就结束了语音。 群里的语音刚一断掉,姜颜林的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一个视频通话。 她翻了个白眼,还是点了接通。 屏幕上黑乎乎一片,几秒之后才出现一张人脸,她拿着手机看过来,周围的环境像是在什么楼梯间里,手里还掐着一支烟。 她定定地看着姜颜林,一言也不发。 姜颜林直接就问了句:“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裴挽意慢吞吞地说着,又捻着香烟凑到唇边,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来。 除了刚认识的那两天,她都没有在姜颜林的面前抽过烟,现在隔着手机屏幕,倒是胆子又肥了起来。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见她衣衫整齐,头发也柔顺地贴在耳后,只有神情在酒精的作用下褪去了伪装,显得淡漠。 但那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又带着烫人的温度,叫人难以持续地相接。 姜颜林移开视线,准备在被子里翻个身,拔了充电线躺着。 视频那头的人就开口道:“姜颜林。” “干嘛。” 她翻着身,头也没抬。 下一秒,裴挽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好想你。” 118 ? 第 118 章 ◎“我想听。”◎ Chapter 118 柔软的鹅绒被将体温锁在小小的空间里, 缓慢地包裹着松懈下来的身体。 半晌之后,缩在被子里的人“嗯”了一声。 视频那头的人却很会得寸进尺, “嗯是什么意思,听不懂,翻译一下。” 姜颜林懒得理她,就这么用被子裹着自己,半张脸都藏在被窝里,捏着手机放在枕边。 裴挽意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喂,姜颜林, 说话,你刚刚是不是说你想我了。” 姜颜林被她吵得只能睁开眼,拿着手机到面前, 看着屏幕上那张昏暗中也白得清晰的脸,低声道:“你在外面发什么酒疯。” 裴挽意看到了她的脸, 才肯消停一下,捻着烟回头看了一眼。 “待会儿就回去了, 有人送我,放心。”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谁说了担心你吗。”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你没说,但我听出来了, 主要是因为我聪明。” “你好自恋。”姜颜林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那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劲儿几乎要跟着笑意一起冒出来,“宝宝,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姜颜林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想理她。 楼梯间的门外有人说了什么, 裴挽意就收起了那点笑意, 随口道:“我先回去了。” 姜颜林没什么反应,抬手准备把视频挂了,屏幕上的人就立刻道:“不准挂。” 她动作一顿,不明白这人到底要干嘛。 裴挽意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就走上台阶推开门,回了走廊上。 姜颜林只看到一片漆黑,摩挲布料的声音和走廊里的音乐与嘈杂人声传来,几乎听不清任何一句话。 有人和裴挽意说了什么,她语气如常地应付着,不时笑两声,从容自如地回到了社交应酬的状态。 姜颜林将手机的音量调小了一些,听着这些白噪音闭上了眼睛,打算酝酿睡意。 但脑袋不那么清醒的同时,又没有太多困倦,反而因着被窝里的体温攀升有了发软发晕的燥意。 姜颜林将自己牢牢裹在被子里,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和不时响起的那道口吻轻松的声音,不受控的画面在昏暗的眼前飞快闪过,记忆或是幻想,搅和了她的思绪。 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她闭着眼,摒住了气息,一只手拽开领口的扣子,而更迫切的力道朝着相反的方向直直探入,隔着薄薄的布料碾过,来回辗转,推开了紧合的柔软温度。 “……是吗,那下次可得叫我,也让我开开眼界。” 裴挽意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那点笑意在名利场的嘈杂中却异常清晰,无端放大了呼吸的灼热。 姜颜林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不加以收敛的力道在一双饱满上留下痛意和痒,薄薄的布料被浸湿,又被难耐地撇开,她紧紧闭着呼吸,扬着脖子放松身体,慢慢地到底。 “……好,那我就不送了,改天再聚。” 裴挽意说着,笑了一声,十几秒后,她走到了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才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不早了,送完他们就下班吧。” 青年的声音随后响起:“要回湖岸别墅那边吗,我去开车过来。” 她过了两秒才回了一句:“不了,我去楼上的房间睡一觉,明早上接我。” “好,明天下午的行程有一个变动,我待会儿发你。” 话音落下,嘈杂再一次远去,周遭一点点变得安静,只剩下布料的摩挲声和脚步声。 姜颜林将脑袋探出来,无声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被子里的长腿无意识地高高抬起,让律动的深入更轻易。 轻微的响动从手机里传来,脚步声,开门声,脱下外套的布料轻擦,最后是疲惫的叹息。 姜颜林弓起了腰肢,反手捏住被子,将响动和气音都藏得严严实实。 一只手伸进裤兜来捏住了手机,下一秒,室内的昏黄光亮在屏幕上亮起,一张脸出现在了屏幕的画面中。 “姜颜林,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温度,与不久前截然不同的口吻,刚一响起,就让紧绷的身体到了极限,姜颜林紧紧捏着被子,无声地陷入了漫长的痉挛。 屏幕上黑乎乎的一片,那边的人没有回应,裴挽意也不怎么意外,拿着手机就去了浴室。 她很少在老头这边过夜,裴中书这人年纪越大,行事风格越浮夸,住的地方大得像半个庄园,偏偏审美又局限在那,不是金闪闪就是欧式装潢,像个暴发户。 虽然严格来说,他早年就是标准的暴发户,没有浸染到半分唐碧昀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所以这两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凑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 而她裴挽意,就是错误之中诞生的另一个错误。 卧室的布局是个套房,外面的客厅被她拿来当办公区,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没放在这里过,毕竟她也不锁门。 裴挽意拿着手机进了浴室的门,随手反锁上,就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漱。 已经快到后半夜了,老头倒是睡得早,把烂摊子丢给她收拾。 裴挽意垂下眼,面无表情地解开领带,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扬起下巴,视线随意地瞥了眼放在旁边立着的手机。 这一眼,就看到了从被子里探出来的半个脑袋,正在偷看她。 裴挽意半晌后才眨了眨眼,伸手在手机前打了个响指。 “姜颜林,你在做贼吗。偷偷摸摸的。” 安静得差点要让她以为是静止画面了。 屏幕上的人整个身体都裹在被子里,只能看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裴挽意的错觉,感觉那眼角红红的,颜色好看得让她有些心痒。 于是脱到一半的衣服也不想管了,裴挽意靠近了洗手台上的柜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低声道:“把被子掀开,让我看看你。” 有些浑话在她身上,或者说在对着姜颜林的时候,都是轻车熟路的日常,裴挽意早习惯了被她无视,或是不轻不重地被扇一巴掌。 所以她并没有期待着,手机那头的人会真的听话。 直到下一秒,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朝着旁边撇开,裹着她的被子从下面拽着,一点点将那下半张脸露出来,紧接着,是凌乱的黑发下的脖颈,干净白皙的锁骨,以及大开的领口,和最让裴挽意爱不释手的一双饱满。 裴挽意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 声音却像是本能一样,冷静而轻缓地道了出来: “摸给我看。” 几秒之后,手机上的画面晃了晃,像是被人拿了起来。 裴挽意扯开剩下的那两颗扣子,将衬衫彻底解开,又不紧不慢地拽开了腰上的皮带。 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那只指节分明的手抚上了柔软,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揉捏。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低声夸了一句:“好大。” 她俯身凑到手机前,轻吻了屏幕,又直起身来,漫不经心地一句一句引导着,让对面的人在摄像头下加深了动作和力道。 却还不满意地,要再得寸进尺一句:“姜颜林,叫给我听。” 对面的人给她的回应,是直接将手机盖在了枕头上,让她什么也看不着。 裴挽意失笑一声,只得放轻了声音哄她:“乖,让我看看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想得快死了。” 那边的人没理她,裴挽意就坚持不懈地哄着,一句比一句更过火,逐渐变成了露骨的浑话,直白的字眼不断刺激着温度的攀升,让那呼吸和气音终于克制不住地泄露出来。 裴挽意一听就知道她在做什么,话音一顿,又在两秒后变本加厉,用话语挑弄着她,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来,坐靠在洗手台上。 衬衫松松垮垮地敞开着,她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将一支烟咬在唇上点燃,又扔下东西,拿着手机捻着香烟,在吐出的烟圈里一句句点火,再循循善诱地哄骗她:“姜颜林,不要忍着,我想听。” 手机屏幕上还是一片漆黑,却也让那些细微的声音在浴室里显得更清晰。 裴挽意用两支烟的尼古丁抚慰了那些干渴,借着手机里传来的动听呼吸和欢愉般的气音,放松了整个身体,仰着头闭上眼,烟雾缭绕之下的面容难得沉静。 直到那断断续续的气音在她的言语挑逗之下,在某一秒忽然抬高,裴挽意就笑了一声,低声道:“叫出来。” 她的声音像是一种蛊惑,短暂的空寂之后,手机里传来了比小猫还乖的叫声,微弱而颤抖,在紧绷的呼吸里倾泻而出。 裴挽意扬着下巴,捻着烟的手指凑到唇边,深深吸取了最后一口尼古丁。 在这一秒,吐出的烟圈也好似晕眩了大脑皮层,让她轻飘飘地陷入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快感。 裴挽意垂着眼,半晌之后,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漆黑,温柔地开口道:“给我听湿了。” 119 ? 第 119 章 ◎轮流做女主播◎ 接下来还有更多精彩情节,用晋江币购买章节后即可阅读哦~ 登录后请更新目录,刷新正文 120 ? 第 120 章 ◎五天的含金量(深水加更)◎ Chapter 120 回应裴挽意的, 是更野蛮地堵住她嘴唇的吻。 被抱着坐在桌上的人拽住了裴挽意的衣领,像是无声地泄愤, 又像是灼热的索取。 裴挽意捧起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半湿的长发被拂开,露出光滑的脖颈和圆润肩头,被抚上的力道捏着,留下了温度和触感。 姜颜林在她身上点着火,不甘示弱般合拢膝盖,更深更隐秘的力道几乎要让裴挽意耐不住呼吸, 轻声喘了几口气,压着声音问:“这么用力,想咬死谁呢。” 姜颜林只想堵住她的嘴, 却被识破意图,被反客为主地牵制了重心, 吻也不过是点火的方式,握住的温度, 落下的话音,充分体现了她的贪得无厌。 一句句惹恼人的话回响在姜颜林的唇边,脸颊,耳后,颈侧, 又亲吻着锁骨一路向上,覆在唇上。 昏黄的灯光下,拥抱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难以分清你我。 “有没有每天晚上想着我, 偷偷摸摸。” 裴大小姐的中文造诣是独树一帜的, 连动词也能用得这么别致, 姜颜林却一点也不想听懂。 下巴被人捏住,视线无处闪躲,那双眼睛追着她,步步紧逼。 “昨晚上为什么闭麦,是不是叫太大声了怕我听见。” 五天不过是四个晚上,裴挽意却每天晚上都掐着点给她弹视频过来,不接就隔三分钟打一次,打到姜颜林不得不接为止。 每一次,都一定要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出门的那一秒,通话才肯被挂断。 有时候裴挽意甚至也不说话,就坐在电脑前忙她的事情,偶尔还会接个视频会议,或者工作电话。她却也不避着姜颜林,就同时几个软件挂在电脑上,共享着同一个摄像头和麦克风。 姜颜林会自觉地把自己的麦关了,调低音量,自动过滤她那边的对话声音,切换窗口去刷刷视频,回一下消息。 落在裴挽意的眼里,却是在“偷偷摸摸”的有力证据。 “别说你没有。” 裴挽意抬起她的腿,看着这张一直很硬的嘴,轻笑着说:“第一天晚上你就有,一边听着我的声音,一边玩自己。” 一开始的确没发现,但裴挽意又不是傻子,后面那么轻易地就让她听了话,再一联想她那泛红的眼角,一切逻辑都有迹可循。 手上的力道带出了更多的温热,软滑的触感叫人难耐,恨不得将所有感知都投入这紧密的包裹。 姜颜林压着呼吸,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在桌上的重心,两条腿却被全权支配着,折叠出最过火的角度。 裴挽意还在逼问她,用那些律动和力度逼着她亲口承认。 “告诉我,想着我玩了多少次。” 那半湿的乌黑长发落下来,遮住了姜颜林的脸,交缠的呼吸持续点燃着体温,触碰又分离的唇在一点点折磨理智的极限。 裴挽意掐着她最脆弱的那一点,用温柔的口吻循循善诱:“说出来,就给你。” 姜颜林想抬起腿踹向她,被轻易地按住。 裴挽意吻了她的鼻尖,眉心,额前,要她在愈发难耐的气音里听着自己的心跳。 “告诉我好不好。”她耐心地哄着,动作却那么直白。 姜颜林无力地想要并拢膝盖,又抬手去推搡她,临界点之前的折磨几乎要击溃防线,在那温和又强硬的力道下一点点失守。 她扬起下巴,黑发和衣衫凌乱,狼狈地坐在桌上,轻颤的唇吐出几个暧昧不清的音节,只有贴着她的人能听见。 “……五次。”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又温柔地问她:“怎么还多了一次,今天什么时候想我的?” 姜颜林撇开头,不想理她,却被拿捏着最致命的一点反复按压摩挲,不得不就这么丢盔弃甲,喘着气发出微弱的声音,“……早上。” 裴挽意一下就定位到了准确的时间。 她吻了吻姜颜林的唇,放缓节奏继续了那些讨好,却偏要笑着低声道:“我就说早上醒来怎么又看到黑屏,你是不是看到我就想要。” 姜颜林直接踹了她一脚,这一次毫无阻碍地踹在了肩上。 裴挽意浑不在意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转身走到了自己的桌前,推开整洁干净的桌面,空出一片来将她放上去。 升降桌缓缓上升着,到了高度的极限才停下来。 裴挽意捏着她的大腿,让她将重量都靠在自己的肩上,垂着头说了句:“没关系,我也一样。看到你就很想操。” 在惹恼面前的人之前,她便笑着埋下头,吻了那最听话诚实的嘴,缓解着这五天四夜以来堆叠的干渴。 姜颜林无意识地勾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按住她头发还没干的头顶,仰着头放缓了呼吸,无声地汲取着氧气。 室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从落地窗前亮起,在那玻璃上映出了一点影子,姜颜林只看一眼,就能瞥见面朝落地窗的自己,是以何种姿态坐在裴挽意的桌上。 下一秒便移开视线,不肯多看。 探入的舌尖卷走了甜美的滋味,轻轻刮过,又咬了咬那发颤的一点,榨取了更多不够解渴的温热。 姜颜林在某一瞬间忽然挣扎起来,下意识用手去推她,却被牢牢按在桌上,被动敞开着承受了分分秒秒。 却又在最难耐的时刻,戛然而止。 裴挽意毫无罪恶感地起了身,将她拉到怀里抱紧,叹着气抚摸那光滑的背脊。 “说你想我。” 姜颜林难受得眼角泛红,双腿无意识地夹着她的腰,轻蹭了一下又一下。 裴挽意却无动于衷,揽着她的腰,轻声说了第二遍:“姜颜林,说你想我了,说你想要我。” 怀里的人张口就咬在了她的锁骨下,将那柔软咬得一下就留了印子。 裴挽意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就是不肯给她一点回应,只单手抱着她,饶有耐心地等着。 “姜颜林,你要我说第三遍的话,今晚上就不是两三次那么简单了。” 她说着,俯身在那肩上落下一个吻,数着秒,轻笑着问:“还是说,你其实就想要一晚上都被按在这里,敞着腿被我一直……” “我想你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着发烫的温度。 裴挽意一时间有些遗憾。 她直起身来,看向怀里的那张滚烫通红的脸蛋,伸手捏了一把。 “怎么就不坚持一下。” 姜颜林直接拍开她的手,抬腿蹭了蹭她的腰。裴挽意却不上当,“还有一句呢。” 那双好看的眼睛就忍着脾气闭了闭,一瞬之后,才睁开眼看向裴挽意。 这眼神让裴挽意觉得有些不妙。 下一秒,面前的人就抬起一只腿,轻轻踩在了她的腰上,那干净修长的手指一路划过,落在了被吻得发软的地方,稍稍一个用力,紧合的边缘被分开,就这么暴露在裴挽意的眼前。 姜颜林看着她的眼睛,冷淡地轻声道:“想要吗。” 半晌之后,裴挽意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上哪找比你更会要人命的。” 她低声说着,俯身一把将这狡猾的女人横抱起来,几步走到餐桌前,拉过椅子就坐在了玄关旁的空地上。 姜颜林被迫腾空时,就下意识勾住了她的脖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迫背对着她坐在了她的怀里。 裴挽意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平视前方。 在看到面前的穿衣镜时,姜颜林顿时就想撇开头,却被牢牢捏着下巴动弹不得。 那温和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姜颜林,把你刚刚的动作再做一遍。” 姜颜林一下子挣扎起来,要从裴挽意的身上下去,那只手却横在她的腰上,强硬得纹丝不动。 裴挽意笑着吻她的颈侧,一边调笑着问:“刚刚不是还很敢吗?主动掰开给我看,怎么现在不敢了。” “裴挽意。”她的声音满含警告。 “待会儿再叫我的名字,我喜欢听。” 裴挽意把她的警告当撒娇助兴,一路吻着她的颈侧和肩头,最后才抬起头来,直视着前面的镜子。 “怎么,没力气了?要不要我帮你。” 裴挽意说着,就抱起她的右腿,让她以毫无防备的姿态面对着一整面镜子。 姜颜林呼吸一顿,撇开头不肯看。 裴挽意却有的是手段,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转回去,一只手试探着揉捏打转,温声在她耳边低语:“姜颜林,不要害羞,我知道你很喜欢。” 要在裴挽意这种人面前抗争到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颜林忍受着她的撩拨,两次被故意卡在临界点的身体毫无抵抗之力,缺氧感又一次充斥着大脑,连眼前的昏黄光线都让她觉得晕眩。 “不着急,今晚上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裴挽意还要在她耳边调笑一句,仿佛多么的温柔有耐心。 姜颜林任由呼吸起伏着,几乎到了喘不过气的边缘,只在短短一个不堪的念头交战之间,就选择了放过自己。 于是咬着唇移开视线,在镜子面前缓缓打开,手指轻轻触碰,重复了不久前的动作。 裴挽意定定地注视着镜子里的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用两只手。” 都到了这一地步,姜颜林索性闭上了眼,破罐子破摔地如她的意,还能省点时间精力。 那温柔的话音在她耳后亲吻,卷着舌头和气息,道出一句句指令,要她主动袒露内里的色彩。 看着咬着唇照做的人,她欣赏了许久,才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很漂亮,很可爱。” 裴挽意说着,手臂环抱着她,慢慢收紧,用温柔将她盈满。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0-130 121 ? 第 121 章 ◎想要占据你(深水加更)◎ Chapter 121 听话而温顺的姜颜林, 总是让裴挽意忍不住怜爱她,再狠狠欺负她。 大概是因为, 这样的姜颜林实在太难得,像在悬崖峭壁上攀岩几千米,才能拼尽全力窥见的那一点雪山之巅的日出光辉,只一点洒在眼眸中,就点亮了冰天雪地的世界,叫人忘了呼吸,也乱了心跳。 裴挽意从未见过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却一点也不感到厌恶。 好像只要能占据姜颜林,她沦落成什么样,早已不那么重要。 又或者, 根本从一开始就毫无紧要。 镜子里忠实地映出了她的模样,黑发与脸颊, 在雪白中好看得刺眼,无一不惹人怜爱, 裴挽意看着镜子,唇瓣吻着她的颈侧,又哄着她回头来与自己接吻,强硬的姿态却从未有过留情。 好似只有这样,裴挽意才能从她的眼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迹。 “姜颜林, 不准松手。” 她垂头吻着怀里的人,视线扫过前面的镜子,温柔地逼迫着她。 一直维持这样的姿态在镜子前, 让怀里的人始终难耐地蹭着裴挽意, 像是急于得到解脱, 又像是想要更多。 裴挽意知道, 自己还远远没有得到填补,却也温和地将她的不安和难耐都安抚,一点点引领她的所有感知,直到那温热猛然紧缩着颤抖起来,在深吻之中倾泻,裴挽意瞥了眼面前的镜子,轻笑了一声。 唇瓣被狠狠咬住,失神的人无意识地靠在她的怀里,久久紧绷着身子,直到再也没有更多的残余。 裴挽意终于肯将她抱着面对自己,仰头亲吻她的唇瓣,温柔地安抚,指腹轻轻抚着那颈侧,一下一下,平复着怀里还无法卸力的人。 姜颜林下意识回抱住了她的脖子,双臂圈着她,垂着头去回应亲吻。 裴挽意抬起眼,在又一个难以分离的吻持续许久之后,才轻叹一声,将她按在怀里。 “姜颜林,我好想你。” 抱着她靠在肩头的人顿了顿,几秒之后,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裴挽意就笑了笑,问:“你想我吗。” 那呼吸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找了最舒服的位置,才又低低“嗯”了一声。 很短很轻的音节,却轻易地抚平了裴挽意的那点挥之不去的干渴与燥热,她牢牢地圈着那柔软的腰,话音难得泄露了一点疲惫。 “不想再出门了,好累。” 姜颜林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无声地安抚。 裴挽意在她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再一开口,又是平日里的没个正形,“我要在家里打两天两夜的游戏。” 姜颜林就笑了笑,抚着她的头发,应了一声。 “还要看两天两夜的电影。”她开始得寸进尺。 哪有这么多时间。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无言地摸着她的脑袋。 裴挽意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双手捏着她身上柔软的两瓣臀线,理直气壮地说:“还要做两天两夜的爱。” 姜颜林:“……” 滚吧,烦了。 时隔五天清理战场的感觉,让裴挽意分外怀念。 “这比给我爸当牛马开心多了。” 她抱着姜颜林一起在浴缸里洗了澡,又拿吹风机把那乌黑柔顺的头发吹干,忍不住说了句:“等哪天我失业了,就给你做家庭主妇,你养我。”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本想讽刺一句“我哪养得起裴大小姐”。 但话还没出口,就想起来这人其实比自己还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又浑身上下使不完的牛劲儿,上能换灯泡,下能通马桶,厨艺也不错,还提供随时随地的暖床服务。 于是一时间没找出来什么能驳回的借口,立马被得意忘形的人按在洗手台前吻了吻,“就当你同意了。”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才给了人三秒的思考时间,真是强买强卖。 此刻的姜颜林哪里知道,在裴大小姐这里,哪怕是玩笑话的口吻,也压根儿不会给她第二个回答的选项。 ——当她被裴挽意惦记上的那一刻起,她的选择权就已经不属于她自己。 等一起吹干头发,再将懒散得没力气的人放到沙发上,裴挽意看了看外面的一片狼藉,认命地打了热水来清理。 先挨个擦干净两个桌子,又俯身擦干净地板,最后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拿打湿的洗脸巾仔仔细细擦掉了镜面上的几道水痕,最高的甚至得稍微抬起手臂才能擦到。 “姜颜林,你是喷泉吧。” 裴挽意忍不住“赞美”了一句。 刚吃饱的人懒得理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晚上的直播毫无预兆地中断,让她不得不在平台上发了个仅限粉丝可见的动态,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自己临时有事,也算是报了平安。 评论立马刷出来很多条,有松口气的,有关心她的,也有大胆推测的:“怎么来了个富婆,姐姐就光速下播了,被吓到了吗?” “富婆的ID耐人寻味呀,我不好说了,怕被开除粉籍。” “只错过了一次直播而已,就听说姐姐有女朋友了,真的吗,好心碎。” “退一万步来说,真的不能让我加入这个家吗,我会自己睡床底。” 姜颜林看着这些满嘴口嗨的女孩子们,忍不住在心里又把裴挽意揍了一顿。 “你以后不准来我的直播间。” 她直接开口警告。 裴挽意擦完了镜子,就面不改色地回了句:“怎么,你直播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端着水盆路过姜颜林,故作生气地压低声音,说了句:“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私下里还和粉丝联系。” 姜颜林一个抬腿踹到她腰上,裴挽意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还要再恶人告状一句:“姜颜林,你肯定有家暴倾向。” “那你滚。”姜颜林快被她烦死了。 裴挽意俯下身,飞快地凑到她唇上吻了一口,“还好我有被家暴倾向,般配。” 姜颜林:“……” 端着水盆的人已经径直去了浴室,水声响起,几分钟后又停下。 她收拾干净洗完手,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就走到沙发前,张开手臂。 姜颜林懒洋洋地抬起手,裴挽意就笑了笑,俯身将她抱起来,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回了卧室,掀开被子塞进去,再把自己也塞进来,抱着她躺在枕头上。 冰凉的被子里很快就被两个人的体温填满,像温暖的怀抱,又像无言的呼吸。 让人想要就这么一直呆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当抬起眼,视线对接的一瞬间,克制也只是短短的时间,便有人忍不住凑上来,亲吻了她的唇。 温和的触碰,舒缓的呼吸,结实而有力的心跳。 裴挽意扣住了她的手指,十指紧握,难以自制地吻着她的唇,直到舌尖纠缠,又快要点燃体温。 才肯收敛一点距离,贴着她的呼吸,抬起手指,安静地抚着她的眉眼。 在这样的一个瞬间,裴挽意几次张开唇,那点博弈的思绪最终也被压倒。她不那么聪明,也不那么明智地轻声开口,问出那样一句冲动已久的话。 “——姜颜林,我们现在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第119章 轮流做女主播 Chapter 119 姜颜林缩在被子里缓了许久, 才起身抽了两张床头上的湿巾,抬起腿擦拭清理。 手机那头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的空旷里回响。 她将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 下了床去浴室用热水洗脸,又擦洗了脖子上的汗渍, 才感觉找回了呼吸。 一抬头, 就看到柜子里摆放着的两只电动牙刷,不同的护肤品放在一起, 浴巾架上堆叠着两个颜色的浴巾。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裴挽意的痕迹。 姜颜林收回视线, 走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温水壶里只有一点常温的水,她一口喝完,呼出一口气,转身回了卧室。 手机屏幕上,刚洗漱完的人已经在擦身体, 又拿了吹风机来吹头发, 目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姜颜林躺下来时,一闪而过的脸。 她就笑了一声,问:“不洗床单吗。” 姜颜林懒得理她,缩进被子里就闭上眼酝酿睡意。 裴挽意将头发吹个半干,就套上睡衣,拿起手机走出浴室。 脚步声在手机里持续响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直到几分钟后才停下来, 一阵布料的摩挲声传来,那身影也爬上了床, 盖好被子侧躺着,将手机放到了面前。 姜颜林睁开眼看过去,就对上一张躺在枕头上的脸,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几秒之后,她垂下眼,没什么力气地说了句:“睡觉。” 裴挽意就笑了笑,“好。” 一旦将身体里储存的力气都耗光,入睡就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姜颜林迷迷糊糊睡着之前,还能隐约听见一些呼吸声从手机里传来,平缓而绵长,和平时靠在耳边的不太一样,大概是媒介传播赋予了另一种质感。 伴随着这样熟悉又新鲜的气息,她慢慢陷入了无梦的夜。 而答应了她“睡觉”的人,自然也没有真的老实过一次,就这么看着她睡着的脸,一直到快天亮才昏沉沉地闭上眼,精疲力竭地放任大脑从现实里抽离。 在梦里,到处都是姜颜林。 呼吸,气音,柔软,湿度,扰得灵魂不得消停。 整整一场梦,到了尽头才平复了燥意,呼吸缓和下来,与手机那头的声音近乎同频。 这个长假,裴挽意忙得连轴转,把酒当水喝,又把水当饭吃。 裴中书最喜欢面子功夫,非要在他的“庄园”里连着搞宴席,知道的是知道他在拉拢那几个兜里有钱,背后有权,头上还有关系的“合作伙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一个长假把婚礼、百日宴和周岁宴一块儿办了呢。 但唐家只是人没了,又不是姓唐的都死绝了,他倒也没敢把二婚提上日程,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需要再用一段婚姻为他铺路。 裴挽意每天还不见天亮就爬起来,给他做牛做马,半个管家的活儿都快揽了,还得当他的助理替他挡酒应酬,可惜拿的还是一份薪水,连加班费都没给一毛钱。 裴铭扬倒是难得老实了几天,安安分分住在这边,除了一到要干活的时候就躲起来偷懒以外,倒也没给人闯祸添乱。 “……那天喝下午茶,冯家那边的二小姐没来,说是和朋友度假去了。” 裴挽意还没歇口气,就又被刚起床的老头叫到书房里问话。 她就不信裴中书自己不知道这些消息,但他就喜欢折腾,四个儿女只有两个愿意给他折腾了,可不得逮着一只羊薅羊毛。 裴中书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裴铭扬呢,也没去?” 喝下午茶本就是个提前的碰面,太太们喝茶,小孩儿在旁边聊聊天,裴家现在没这么个当家主母的角色,裴中书就直接叫裴挽意去充数。 好在她这两年懂事了许多,扔到那群千金小姐的圈子里,也照样不失礼数,应对自如。 裴挽意就当他什么也不知道,一板一眼地垂着头回答: “他去了,呆了一个多小时才走的。” 裴中书就稀奇地问了句:“你没绑着他去的?” 这小子整天躲着冯家的人走,现在倒是听话了。 裴挽意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可能他想明白了吧,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裴中书打量了她一眼,才不置可否地摆摆手,“行了,晚点去送送你冯叔叔冯阿姨,他们难得回来一趟,别失了礼数。” 裴挽意等他真的没话要发挥了,才点点头,转身走出了书房。 刚一出门,就在走廊上迎面撞上了端着盘子过来的人。 裴挽意冲她点点头,没说什么,侧身让她先过去。 女人穿着件真丝睡裙,外面只套了长袖外套,见到她倒是很温柔地笑了笑,说:“谢谢。” 口音和声调很有江南水乡的韵味,让裴挽意难免想起另一个人。 她瞥了方茹一眼,等人走到了书房前,就径直离开了拐角处。 没走两步,就看到站在电梯门口的裴铭扬,正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挽意走到他面前,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你这几天倒是表现不错,省了挨顿骂。” 裴铭扬回过神来,见到她就连忙问:“听说冯家那谁,到今天都没来啊,看来这事儿就是老头一厢情愿吧。” 他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裴挽意回头扫了眼周围,才不着痕迹地说了句: “冯家这趟只是回来办点事,之后选址定下来了,就得频繁走动了。” 换句话说,别高兴得太早了。 裴铭扬顿时哭丧着一张脸,“烦死了,怎么非得让我去啊。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按长幼顺序怎么着也该是你。” 裴挽意瞥了眼这口无遮拦的人,连半点情绪都懒得给他,按了电梯楼层就准备走人。 裴铭扬眼尖地看到了她要下楼,就问:“你要出门?去哪儿玩呢。” “去送冯叔叔冯阿姨,你要一起吗。” 之前没见到的人,今天可是能见到了。 裴铭扬立马后退了两步,“我约了人,不去了。” 裴挽意扫了他一眼,没问什么,径直走进电梯,下了楼。 李杉刚进大门,见她下来了,就低声问了一句:“东西都送过去了,车也安排了几辆,现在还有时间,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再出发?” 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路上随便吃点吧,先把事情办了。” 早点忙完,早点下班。 李杉就看了她一眼,难得开口多说了一句:“你最近有点太压榨自己了。” 裴挽意就拍了拍他的肩,“你难道不想早点下班?” 李杉无奈地跟在她后面,没再明说什么。 ——她愿意让他去办一些事情,就是看中他的口风紧,不多嘴。 长假的第五天,姜颜林把堆积的一些杂事都给清理完,作息也调整回了最规律的状态,就继续赶手里的项目进度。 项目的负责人给了她准话,剧本的大纲和前五集都没有需要大改的地方,只有一些比较暧昧的尺度需要调整一下,以免后续审核被打回来,又得重写。 姜颜林倒是也习惯了,前几年专攻捞快钱的市场时,也没少走这些毫无人权的流程。 但她的作品向来都是走风格独特的路线,再怎么捞快钱,也不会让受众在市场上找到能代替她的同类作品,倒是在哪里都吃得开,赚得到钱。连带着没人权的审核流程,也在钱的面前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又是一下午的心无旁骛,姜颜林再一次起身给自己倒水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走到餐桌前,拿起水壶倒水,喝了几口才放下杯子,走到冰箱前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从港城回来后一直在忙,姜颜林总共也就买过一次生鲜蔬菜和蛋类肉类,还都是外卖上点的,就为了强迫自己补充人体需要的营养。 实在忙得没空吃的时候,她就吃点维生素片来代替。 几天过去,冰箱里又没剩下什么能吃的,姜颜林把最后一点青菜和番茄拿出来,准备做个番茄煎蛋面,安抚一下用脑过度的身体。 ——碳水的幸福感是别的东西都很难代替的。 简单地吃了饭,收拾了厨房,又处理了一会儿未读消息之后,姜颜林活动了一下身体,把日常HIIT打卡做完,才去洗漱护肤,准备晚上就打打游戏,休息一下脑子。 新的版本已经开服一个多星期,姜颜林忙完才有空上线,已经落后了别的玩家一大截进度。但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单机玩家,只做做主线剧情,打一下副本,偶尔才会跟朋友连麦开黑,倒也不会有什么急迫的心态。 毕竟玩游戏是消遣,而不是上班。 这天晚上,姜颜林上线后问了一下几个朋友的进度,发现他们都比自己快很多,就自得其乐地一个人慢慢做主线剧情。 闲着也是闲着,她顺手就开了直播,能一边玩游戏一边经营账号,和一些许久没互动的粉丝唠唠嗑,也算是一份时间掰成两半来用,没浪费一点。 长假的这几天,姜颜林发了海边和港城的两期旅行专题,数据都还不错,涨了一波粉丝,已经快要突破百万粉丝的大关。 但平台的数据,虚假繁荣占大多数,这个数字的水分有多大,做自媒体的心里都有数。不过是好看的数据更能骗到广告商罢了,大家都会做数据,甚至还会被平台塞一些“僵尸粉”。 姜颜林的粉丝数据已经是活人占比相对来说比较多的,因为她走的就是“互联网活人”的路线,什么领域都涉及一点,赛道完全不垂直,反而吸引了不少热爱分享生活的活人粉丝。 所以她开直播闲聊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会来跟她聊聊天,就像关系很远的朋友那样,氛围轻松。 “晚上好,好久没见姐姐了。” “真的好久了,生怕哪天刷到你开播,就突然官宣你结婚生孩子去了。” 姜颜林一边跑着主线剧情,一边瞄了眼弹幕,不由得淡淡骂了句:“有点恶毒了,能不能盼点好的。” 一句话说完,引得弹幕都在哈哈大笑。 倒也有人在认真地发问:“什么,来晚了,姐姐结婚生孩子去了?” 其他弹幕纷纷解释了下,还有人不忘调侃一句:“你是新粉吧,不知道我们姐姐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人吗,你爸生孩子都轮不到她生。” 另一条弹幕立刻反驳:“更正一下,是三万。” 姜颜林假装没看到,继续跑着主线剧情,忙着交任务。 她戴着降噪耳机,把落后的进度完成了八分之一,就一眨眼过去了两个小时,玩得人精力都被抽空了。 姜颜林一边腹诽了句年纪大不经熬,一边申请了排本,准备打完这个副本就下线。 弹幕一直在闲聊,她有没有说话都不影响他们自己发挥,完全把这里当酒馆了,还能自给自足的。 偶尔进来一个完全路过的路人,发一句不太友好的弹幕,也会被自发地赶走。 “这个主播怎么不露脸?” “要一千万粉才有露脸福利,你点个关注等着吧。” 路人自讨没趣,直接走了。 姜颜林有时候觉得他们挺好玩的,就调侃一句: “感觉你们比我自己还有事业心。” 弹幕就纷纷应和:“对啊对啊,所以你可千万别谈恋爱,我不想塌房。” 姜颜林就很好奇,“怎么回事,我这里还有女友粉吗?” 弹幕直接骚了起来:“有啊有啊,姐姐看我,姐姐草粉吗?” “房管呢,房管出来一下,把这些人都禁言!姐姐看我,我可以自己千里送!” 姜颜林被逗笑了,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口嗨的玩笑话,她的粉丝也基本都是女孩子,但还是认真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草粉。这很容易翻车的。”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 “什么操粉,你要操谁?” 姜颜林手一抖,屏幕上的女骑士险些又要吃个死刑暴毙了。 她眼疾手快地开了减伤,才不动声色地松口气,侧头瞥了眼站在身边的人。 裴挽意还在看她的副屏,上面那一串串弹幕以刚才的五倍速度往上刷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看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原来你在直播,那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话。”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你已经在说了。” 裴挽意就笑了笑,俯身吻了吻她的唇,又在她要揍人之前直起身,说:“不打扰你,我去洗澡。” 说完,倒是真的“贴心”地离开了桌前,也没碰姜颜林的电源开关。 ——可算是做了一回人。 姜颜林操作着角色继续打本,瞥了眼已经在胡言乱语的弹幕,有些无言。 “……塌房了,姐姐真谈恋爱了。” “不是个女生的声音吗,可能是室友吧。” “好多新粉啊,还有人不知道姐姐比回形针还直吗。” “看直播超过一年,第一次听到有女人的声音!难道后宫之主已经出现?” 姜颜林叹了口气,没管她们,继续打最后一个Boss。新副本的机制都还挺有趣,她打得专注,一下子就没注意时间。 直到顺利过本了,她才抬起头看了眼弹幕,准备说几句话下播。 这一抬头,就发现直播间突然多了个榜一。 弹幕已经疯了好久了,姜颜林现在才注意到。 “卧槽啊,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是哪儿来的富婆。” “数不过来了,这是几位数,换算人民币多少啊。” “呵呵,也就个十百千万,区区单位万而已嘛,呵呵,我才不羡慕。” 姜颜林愣了下,也数了数礼物数据的那一栏,又和人民币换算了一下,顿时陷入了沉默。 她看了眼那个ID叫“JYL的狗”的榜一,只想翻个白眼。 浴室里的人正好擦着头发出来,还一手拿着手机看直播,姜颜林索性把麦克风关了,冷冷地问一句:“裴挽意,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扔。” 给平台抽成一半,还要扣税,也算促进中美贸易关系了是吧。 裴挽意搭着毛巾走过来,面不改色地说了句:“没事,都是不义之财,帮我洗洗。” 姜颜林庆幸自己关了麦克风,不然帐号都要没了。 她还想发火几句,就被人单膝抵开腿,跪坐上来的人将她揽进怀里,俯身吻了上来。 姜颜林正在气头上,撇开头就要推她,被一把捏住了手腕。 “主播怎么翻脸不认人,我都是榜一了,还不能亲亲你?” 裴挽意说着不正经的话,另一只手掀开她的衣摆,灵巧地钻了进去,捏住那想念已久的饱满。 姜颜林实在看不惯她这嘴脸,冷笑一句:“这点钱就想亲了?” 裴挽意捏着她,又俯身吻了那唇瓣,缓解了干渴,才在她唇上厮磨着,低声问一句:“那要多少钱才可以,做完可以吗,还是只能口不能进去?” 姜颜林被她捏得脸上发烫,抬手就想把她一巴掌拍开,“我还没下播。” 裴挽意知道她关了麦克风,毫不在意地将她衣摆捞到胸前,俯身亲吻。 姜颜林只得手忙脚乱地去握着鼠标,艰难地点了关闭直播。 下一秒,胸前的人抬起头来,凑过来吻她。 姜颜林张开唇,任由她探入进来,几秒后,主动回应了这个吻,舌尖纠缠,点燃了呼吸。 手不自觉地抱住那线条分明的腰肢,抚着一路向上,到了背脊,近乎难耐地摩挲。 键盘鼠标被推开,裴挽意一把将她抱到了桌上,掰着她的长腿加深了这个吻。 薄薄的布料被撇开,柔软的湿度过于适应她的力道,毫无阻碍地包裹了她。 裴挽意就轻笑了一声,咬着她的唇瓣,片刻后才在她急促的呼吸声里,低声一句:“主播的水,还是这么多。” 第122章 “我只喜欢你。” Chapter 122 “姜颜林, 我们现在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轻得像呢喃的话语在呼吸间落下。 她的眼底一片清澈见底,却因这难得的干净,无端叫人不愿直视下去。 姜颜林垂下眼睫, 短短两秒后,又或者更短的时间, 便支起身来, 垂着头靠近了她,将温和的吻覆盖上那唇瓣。 身下的人好似本能地张开了唇, 指尖抚上脸颊,姜颜林揽住她的后颈, 捧着她亲吻, 用气息与温度来代替了言语。 裴挽意却不肯纵容她的狡猾,克制住了那些难耐的探入,冷不丁抽离出来,几乎抵着她的鼻尖,轻声问:“为什么不回答。” 姜颜林轻喘着呼吸, 片刻的无言之后, 撇过头往后拉开了距离。 她的手从裴挽意身上收回,却又被一把捏住了手腕,一时间挣脱不得。 沉寂在对峙中悄然蔓延开来。 姜颜林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抬手拂开了额前散乱的头发,半晌之后,才侧过身来,看向面前的人。 “裴挽意,我很喜欢你。” 她看着裴挽意的眼睛, 难得温和又认真的语气,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裴挽意抿起唇, 听着这句不参杂任何虚情假意的话,却生不出多么大的欣悦与触动。 ——因为眼前的姜颜林,并不是她想要的那般神情。 姜颜林支着身子靠在枕头上,抬手抚了抚裴挽意的头发,温柔地触碰了那干净无瑕的脸,和有些锐利的眉峰。 “我很喜欢跟你做,一碰到你就会很有感觉,会湿得很快,甚至会想着你做。” 她很少主动说这样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裴挽意在床上用尽手段逼迫她开口,才能榨出几句露骨又颓靡的欲望,叫人愈发难耐。 但此时此刻的这些话,没办法挑起裴挽意的丝毫冲动。 姜颜林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轻声道:“我很享受现在。因为我就是一个乐于享受暧昧的人。” 裴挽意安静地听了很久,才扯了扯嘴角。 “姜颜林,我对你早就没有了暧昧。” 她直视着那双纯黑的眼眸,毫不遮掩自己的真正欲望。 “我对你就是明确的喜欢,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喜欢。” 她说着,捏着那手腕的手指缓缓收紧力道,几乎在纤细的白皙上留下一圈红痕。 ——忘了从多久之前开始,裴挽意已经很少再以这样的力气触碰她的身体,一次次覆盖痕迹的,是更耐心的爱抚与亲吻。 姜颜林看着她的神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她们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 关于观念,关于与暧昧相反的一条条明确。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究竟是为何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个话题,已经没有再去追究和思考的意义。 姜颜林无声地叹了口气,听见自己冷静而平淡的声音开口道: “裴挽意,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面前的人呼吸一顿,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有瞬间的松懈。 “入侵我的生活,掌控我的交际圈,在我身上发泄欲望,又或者是让我给你提供情绪的价值。都可以。” 姜颜林还是放缓了口吻,抚摸着她的额头,带着一点温度,低声道:“但如果要我做一个合格的交往对象,我可能没有那样的能力。” 说着,她看着裴挽意的眼睛,在那张嘴快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温和地打断道:“我也不想要名义上的关系。” 裴挽意看了她许久,慢慢也支起身来,就这样在一室的月光里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姜颜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很喜欢你。”姜颜林认真地回答。 裴挽意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姜颜林侧头想了想,才温和地回答她:“我们现在和谈恋爱没有区别不是吗。” 在裴挽意想要反驳之前,她神色自若地继续道: “至少从现在起,在和你结束之前,我不会跟任何人搞暧昧,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也只会跟你上床。” 姜颜林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柔和,反过来握住那只手,紧紧握着,轻声问:“你不也享受这样的状态吗。” ——在和你结束之前。 这么长的几句话里,裴挽意独独只抓住了这一句。 那些一直以来都得不到满足的焦躁与干渴,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叫人恍然着,连神志也清明了几分。 她看着姜颜林,微微一笑,“姜颜林,还没开始你就想着要结束了是吗。” 姜颜林抿了抿唇,平和地回答:“一段关系总会有结束的时候,这是客观事实。” 裴挽意扯了扯嘴角,那些快速冷下来的东西,混杂着脉搏一同降了温,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 面前的人却握着她的手,声音难得柔软,几乎像是一种示弱。 “但宣布结束的权利,我可以交给你。” 裴挽意顿了顿,一时间不太确定这句话究竟指代什么含义。 她瞥向姜颜林,冷静地问:“什么意思。” 姜颜林轻轻抬起手臂,将自己的身体贴近了她,那光滑的柔软蹭着她的体温,又紧密成了一个拥抱。 “意思就是——在你提出结束之前,我们可以一直保持现状。” 她的呼吸打在了颈侧,让裴挽意的身体也本能地有了回抱住她的冲动。 挣扎也不过是几秒,裴挽意垂下眼,连无声的叹息也觉得多余。 她抬手环住姜颜林的腰,天性让她始终留有争夺利益的理性,毫不受影响地开口,去明确每一条“协议条款”。 “除非我想结束,否则你不会主动改变现状。” 她重复确认着,听见了怀里的人轻轻回应的一声。 裴挽意抚摸上了她的背脊,又一次问:“在我放手之前,你不会跟任何人搞暧昧,也不会再和任何人上床。” 姜颜林靠在她的肩头,再一次应了一声。 裴挽意的手一路抚过那些白嫩的线条,缓缓探入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分开,掌控着,又毫无预兆地挤入。 姜颜林有些难耐地紧绷身体,在她怀里轻蹭着。 裴挽意随意地深挖着,语气很平静:“这里以后只属于我,没有第二个人会碰,会进去。” 姜颜林压着急促的呼吸,片刻之后,才低声应了一句。 又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像是一种沉默的回应。 裴挽意却没有就这样简单地让她逃脱。 她吻了姜颜林的颈侧,在逐渐加深的试探里,要她开口说:“姜颜林,说你喜欢我。” 姜颜林捏紧了她的肩膀,将声音克制得很轻,许久之后才能完整地吐出那几个字,“……喜欢你。” 裴挽意还是不满意,冷淡地重复了一遍:“说你只喜欢我。” 姜颜林抚着她的头发,一路往上摸着她的后脑,用这样的温度给予安抚。 “我只喜欢你。” 她轻声道。 要想从姜颜林这女人的口中得到什么,一向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裴挽意并没有天真地期望过她会回答什么甜言蜜语,或是虚假的承诺与回应。 但裴挽意也并不后悔这一次的冲动,她太清楚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下一个后天。 可就算明确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应,和不知道算不算承诺的“承诺”,裴挽意却也没有多快乐。 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质疑什么,又究竟想要相信什么。 契约的约束力,只有在利益深度捆绑的情况下,才有一定的可信度。 否则就连法律法规也奈何不了真正想要毁约的人。 裴挽意太早就学会了这个道理,所以她很少对任何人交付信任,哪怕利益已经切实地捆绑着,也始终持有着对方随时会翻脸不认人的心理预期。 她不会否认,哪怕姜颜林在那一瞬间给予的回应,是顺水推舟地接受名义上的关系,裴挽意也不会真的相信她——从此之后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但裴挽意也知道,这不信任的根源并不仅仅存在于姜颜林的身上。 所以理智告诉她,她反而应该感谢姜颜林的反应和回答是这样的。 向来擅长隐藏心思的人,这一次诚实到了称得上很现实。 可矛盾之处又在这里。 正因为裴挽意找不到丝毫她在敷衍或说谎的端倪,才一边庆幸这个结果不那么糟糕的同时,又难以平复那些压抑已久的不甘。 一场单方面的发泄结束得很潦草。 裴挽意第一次这么放任自己,充当一个压迫者的角色,不在乎她的需要,只是单纯地用这样的方式掰开她的腿,高高在上地惩罚她。 没有温和的怜惜,也没有亲吻和抚摸,就只想要她在自己面前沦落为毫无招架之力的姿态,被支配,被侵占,被捏住致命的地方,想要得不到,想逃逃不了。 好像只有这样欺负她,看她难受得眼角泛红,落下生理泪水,却又没有半分反抗之心地张着腿,任由自己肆意占据,裴挽意才能有那么短短的时间,可以相信自己。 ——并不是更可怜的那个。 但她真的输了吗。 姜颜林纵然有千百种让裴挽意看不顺眼的地方,却也绝不是个会说假话骗人的品性。 能作出这样的承诺,已然宣告了裴挽意的阶段性胜利。 可是她又真的赢了吗。 眼前的人靠得这么近,伸手就能抱进怀里,俯身就能亲吻唇瓣,用力就能挖出那些因自己而沸腾的温热,像是全身心都已经归属于自己。 但裴挽意压着她,看了她很久,也折磨了她很久。 却还是觉得。 ——她不是我的。 第123章 小狗放大招(深水加更) Chapter 123 单方面的折磨结束时, 时间几乎已经到了黎明之前。 没有人再有精力去做清理,又或者交谈只言片语。 姜颜林被她拉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黏糊糊的体温和呼吸将整个身体包围,意识也逐渐在这些气味和触感里变得昏沉, 直到不受控地闭上眼, 陷入了疲惫的梦里。 昏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快得几乎没有在她的意识里停留。 ——裴挽意这个人, 今晚上又该不好好睡觉了。 印证这一闪而过的念头的,是第二天中午醒来时, 身上的一片干爽。连半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 内裤和睡衣也好好地穿在身上, 纯白的棉质,和柔软的鹅绒被一起,温和地包裹着肌肤。 姜颜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睡意惺忪地想要继续赖床。 却被路过客厅的人抓到了动静,径直走到床边来, 用一双手钻进被子里, 掐住了她的腰。 “起床了,出来吃东西。” 裴挽意说着,在她那双饱满上捏了捏。 姜颜林不肯动弹,任由她的手拉扯揉捏,直到捻起那一点轻轻一摩挲,才顿时用手臂去挡住,哑着嗓子开口:“别弄我,我要睡觉。” “吃了东西再睡, 你这都十几个小时没吃了,一会儿又低血糖。” 裴挽意不由分说地就把她的被子掀开, 将她一把抱起来,直接往浴室里去。 姜颜林昏昏欲睡地勾住她的脖子,身体腾空的感觉哪怕这么多次了她也习惯了不了,只能牢牢抱住裴挽意,几乎挂在她的身上,才能维持自己的身体重心。 裴挽意把她往浴室的洗手台一放,就拧开热水,拿电动牙刷洗了洗牙刷头,挤上牙膏递给她。 姜颜林半眯着眼睛,直接张开嘴,等着她一步到位。 裴挽意就叹了口气,“真是给你惯的。” 说着,还是捧起了她的脸,按开电动牙刷的电源,将牙刷头轻轻伸进了她的口中,慢慢刷过牙齿。从上到下,从外面到深处,细致又温和。 姜颜林的嘴很小,哪怕用力张开到了最大,也连一个大点的鸡蛋都可能塞不进去,裴挽意只能不断捏着她的下巴找角度,不时就得提醒一句:“张开,我看不到。” 满脸睡意的人几乎是一句话一个指令,让张开就张开,让抬头就抬头,只有坐在洗手台上的那双腿不安分地摇摆着,在裴挽意的腰间蹭来蹭去。 ——真是一场酷刑。 好不容易给她刷完了牙,裴挽意洗干净牙刷头,把电动牙刷往柜子上一放,就接了热水给她漱口。 这回她倒是很老实,会自己动两下,乖乖配合着漱了口。 裴挽意又轻车熟路地挤了洗面奶在手心,打出白色泡沫给她洗脸,最后再用热水打湿洗脸巾,给她仔细擦干净。 姜颜林闭着眼睛,几乎又要昏睡过去,等这一步做完就以为结束了,伸手去抱她的脖子。 一只手伸长了手指顶住她的额头,不让她凑过来。 姜颜林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人,就见她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才松开手指。 于是只能凑过去,抱着她的脖子吻了她的唇,又很快被反客为主地侵入进来,勾住了舌尖。 缠绵的深吻险些榨干姜颜林的氧气,直到真的呼吸不上来了,裴挽意才肯放过她,轻笑着问:“喜不喜欢我?” 姜颜林抬腿蹭着她的腰,带着鼻音回了句:“喜欢。” 裴挽意还算满意她的温顺,伸手将她抱起来,走出浴室,将她放到了餐桌前的椅子上。 随后才去打开砂锅的盖子盛粥,路过那面穿衣镜时,裴挽意就随口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现在光是看到这个镜子,脑子里都是你昨晚上的样子。” 姜颜林这下总算清醒了一点,“待会儿就把它扔了。” 裴挽意盛了玉米粥出来,顿时笑了一声,“那扔我家去,我会放卧室里,慢慢欣赏回味。” 一碗粥放在了桌上,散发着热气,姜颜林接过她递来的勺子,慢吞吞地搅拌起来,散一散温度。 “说得好像你回去住过几次一样。” 姜颜林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讽刺。 裴挽意听出来了那点意味,“怎么,这就开始嫌弃我了。” 她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到姜颜林的旁边来,好整以暇地给她讲道理。 “姜颜林,你现在连内裤都是我给你手洗的,一天要洗多少条你心里有点数吗。” 姜颜林抬腿就踹在她的小腿上,慢吞吞地把勺子塞到嘴里喝粥。 裴挽意只当她在撒娇,冷哼一声,又说了句:“和我住在一起就是你赚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颜林也的确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点。 于是装聋作哑地埋头喝粥。 玉米粥熬得不算浓稠,正好是她喜欢的那种有点汤汤水水的感觉,可以一边补充碳水,一边喝着甜汤解渴。 裴挽意还在耳边念叨:“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昨天来之前下单了一些东西,等到了就全换上。” “什么东西。”姜颜林不知道她又要在家里折腾什么,一会儿一个心血来潮,哪天想把装修换了都不会出人意料。 裴挽意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防水毛毯。” 伺候小祖宗吃饭的美国菲佣又美美地挨了一脚。 裴挽意却还要指点江山一句:“你行不行啊,现在打我都跟撒娇似的,软绵绵没力气。” 让人没力气的罪魁祸首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继续将一勺粥塞进嘴里。 下一秒,裴挽意忽然问了句:“不会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舍不得打我吧。” 姜颜林一口粥呛在喉咙里,顿时咳嗽起来,放下勺子去找纸巾。 裴挽意连忙起身抽了纸巾给她擦嘴,又拍着她的背,帮她缓了缓。 姜颜林好不容易停了咳嗽,她又要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你真像个小孩儿,吃饭都能呛到自己。没了我你可怎么过日子啊。” 这念叨的语气听得人忍不住抚住额头。 头好痛。 但感觉该痛的另有其人。 一顿“早饭”吃得跌宕起伏,险些把姜颜林送走——也确实送走了她的瞌睡。 等她吃完东西,裴挽意端起碗就走到水槽前,一边洗一边说:“申请一下,买个洗碗机吧。” 姜颜林甚至懒得吐槽她这故意引起注意的烂梗,“你看看有地方放吗?” 在她常年的用心打理下,这公寓本来还挺多空间的,裴挽意来了之后就可着劲儿地偷偷摸摸买东西,都快把家里塞满了。 现在是真的一点空间都找不出来。 裴挽意顿时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就说能不能买吧。” 这语气甚至还不耐烦上了。 姜颜林揉了揉额角,“我说了,你自己看看厨房里还有地方放吗?” 洗碗机再小也占地方,更何况小的买来干什么,一点性价比都没有。 裴大小姐根本不想听这些,“你不觉得洗碗的时间可以节省下来,做更多有效率有意义的事情吗?” “比如呢?”姜颜林不知道两个人的碗能多么浪费时间,又能节省多少时间下来。 裴挽意瞥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回答:“比如出个门约个会什么的。” 姜颜林坐在餐桌前,抱着自己的腿,冷漠地拆穿了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每天的洗碗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以让你出门约会一次。” 裴挽意充耳不闻,“我已经看好了,西门子的,质量听说还不错。” “我说了,厨房里根本没有地方放了。” 姜颜林被烦得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裴挽意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We can speak English if you need.” 裴挽意却面不改色,充分发挥了什么叫胡搅蛮缠。 “谁说一定要放这里了?” “那你还能放哪里,放马桶上面吗!” 姜颜林那睡眠不足的起床气几乎要被彻底点燃。 但向来不喜欢争吵的人,再怎么克制不住火气也只是抬高了一点分贝,对裴挽意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她甚至笑了一声,把水龙头的水关了,漫不经心地擦着手。 “说到底,就是你这个地方太小了。” 姜颜林听着她忽然轻松下来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在搞些花花肠子,却不想接茬,“嫌小你就别住。” 裴挽意从来都不吃这套,脸皮只要足够厚,这种话术的杀伤力就基本为零。 “你的碗柜没买好,空间的有效利用率太低了,冰箱也应该做嵌入式的,这样能省很多空间,放洗碗机和烤箱都绰绰有余。” 姜颜林叹了口气,已经不想跟她争论什么,索性顺着她的话反问一句:“那你想怎样,把我厨房拆了重装吗?就为了买你那个西门子洗碗机?” 有这个必要吗,到底要瞎折腾些什么。 裴挽意就走到她面前,俯身把她揽住,轻笑着说:“姜颜林,你说过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的。” 姜颜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拿来鸡毛当令箭了,正要说什么,裴挽意就挑了挑眉,“我只是想改善我们的生活质量,这你都不允许,那你说的话有什么信服力?”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可算是知道她这一步步都是精心算好的连环计了。 “谁要折腾,谁出钱。”她冷冷地说了句。 裴挽意微微一笑,垂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姜颜林眉头一皱,忽然推开她,“装修工期别弄太长,很影响我工作。” 裴挽意有些奇怪地问了句:“能影响到你什么?” “那么吵,装修队还进进出出的,不影响吗?” 姜颜林实在是没怎么睡够,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她的真正意图。 直到面前的人笑了笑,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装修期间住我家,怎么会吵到你呢,是不是傻。” 第124章 爱翻旧账的小狗一枚呀(深水加更) Chapter 124 姜颜林是真的佩服裴挽意这走一步盘算十步的城府, 稍微大意一点,都能给她有机可乘。 当下也放弃了和她争论什么,只平静地给她分析现实:“搬东西很麻烦, 找装修队也很麻烦,还得盯着人施工, 这中间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实在太多了。” 裴挽意自然不可能没想过这些问题, 但对她来说这些问题都能解决,不过是花点钱和动用一下人脉的事儿。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 姜颜林就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为了一件小事弯弯绕绕这么多步骤,不嫌累吗。” 裴挽意顿了顿, 听出来了点什么, 揽着她的肩,与她目光相接。 姜颜林神色平静,眼底连点波澜都没有。 几秒后,裴挽意才轻笑一声,“姜颜林, 你真的很会替我省钱。”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 开始提要求:“除了周末和假期,其他时候别管我在哪里睡觉,要干什么。” 裴挽意不费力气就达成了目的,自然要做出一副很好说话的姿态,笑着哄她:“又不是要把你关在家里,车钥匙都给你了,想回来随时回来。” ——裴大小姐还真是从不做任何的“白忙活”。 姜颜林没想到这份“礼物”还真的有派上用场的时候,顿时连翻白眼都懒得。 “我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 她继续冷淡地提要求。 裴挽意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觉得我家里还有别人,难道我活得不够像父母双亡吗。” 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爹妈的。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 忍住了没说她,只讥讽了一句:“那就不知道了。” 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裴挽意只得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哄了句:“知道我住址的人就只有宓芸和李雨晴,还有我的助理,你见过的。” 姜颜林没再说什么,显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在意。 她又瞥了眼自己的办公桌,“但是搬东西真的很麻烦。” 裴挽意就笑了笑,“哪里需要搬东西,你带上电脑就行了,我那里什么都有。”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来了句:“我书房的那两台主机的配置比你的高多了,别带了,用我的。” 姜颜林抿了抿唇,几秒后又开始找茬,“那我的游戏还得重新下。” 裴挽意这下都想翻白眼了,但趁她没看见,又收敛了那些情绪,继续哄骗着:“宝宝,你只要动动手指头,就会发现我家的网速比你到的速度还快。” 姜颜林算是发现了,她就是以说这些话来戏弄自己为乐,索性连踹她都省了,直接一句:“滚。” 裴挽意就捏住她的手,轻笑着说:“你怎么连骂人都这么可爱,好像撒娇。” 姜颜林坐在椅子上,忍了半天,还是忍无可忍地推开她。 “裴挽意,你差不多得了,恶不恶心。” 被推开的人一点也不生气,权当她的口是心非都是撒娇的一种。 裴挽意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就起身道:“我去给你收拾几件衣服带过去,不用带多了,反正你随时能回来拿。” 姜颜林没理她,等她终于滚了,就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翻了翻之后的一些工作安排。 自由职业的最大便利之处,就是有电脑在哪里都能工作,她近期也没有什么外出的安排,不需要带太多设备,条件稍微差点的时候手机也能完成所有工作,就是会费劲一点,效率也没那么高。 姜颜林翻了一圈,无奈地发现,这破工作还真是方便了裴挽意这不要脸的人,一点拒绝她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她索性也不再去想这些,有些话毕竟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她也并非第一天才认识裴挽意,对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况更不是真的毫无心理准备。 只是有些人得寸进尺的嘴脸越来越直白,现在更是演都不带演的了。 姜颜林有时候真的很好奇。 ——在最大限度地让渡权利之后,裴挽意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裴挽意说只带几件衣服,就真的是几件,还都是她最喜欢看姜颜林穿的那几件衣服,从低领的裙子,到一些蕾丝内衣,再搭配了丝袜和长外套,就这么单方面地决定了姜颜林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穿搭。 姜颜林一瞬间真的有一种,自己回到了幼儿园时代的错觉。 一个毫无自主权,连吃饭都需要被喂两口的被掌控者。 裴挽意把送她的那份车钥匙找出来,塞进了包里,就摸出自己的钥匙,问了句:“换衣服吗,不换就走吧。” 姜颜林瞥到了她车钥匙上的挂件,和送自己的一模一样,于是问出了那个一直很好奇的问题:“这蓝毛魅魔到底是谁。” 裴挽意看向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姜颜林,你干嘛一定要明知故问。” 说着,她抬手捻起姜颜林的乌黑长发,感慨了一句:“什么时候再染一次那个蓝色,很适合你。” 姜颜林还沉浸在“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竟然真的这么不堪”的事实里——好吧其实也没有半点惊讶,再装就装过头了。 但脑子里怎么想是一回事,真的画出来,还做成钥匙扣挂件天天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姜颜林一瞬间怀疑以她的恶趣味,说不定更想画点儿童不宜的东西做出来。好在裴挽意这人还是在乎形象的,比大部分人都在乎。 这么想着,姜颜林就随口反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不再染一次那个灰色,很适合你的气质。” 裴挽意险些怀疑自己的中文听力有问题,反复打量了姜颜林几秒,确定她不是话里有话的反讽之后,才笑了一声。 “给资本家做牛马的社畜早就丧失了染发自由。” 她说着,又问了一次:“换不换衣服,不换等着我抱你出门吗。” 姜颜林被她这着急忙慌想出门的劲儿烦得,只得穿上拖鞋回了卧室,随便找了套休闲舒服的衣服换上,又把头发随便梳了梳,戴上眼镜和黑色贝雷帽,就这么随意地应付了一下。 外面是阴天,她只喷了点爽肤水,连防晒都懒得涂了。 裴挽意瞥见她就这么走出来,一时间忍不住说了句:“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是每天全妆来见我,还穿最好看的黑色蕾丝胸罩。” 现在越来越敷衍了,在家的时候什么样子都懒得避着自己。 姜颜林走到玄关找鞋子,面不改色地更正了一句:“我那时候是去找埃尔的。” 裴挽意挑了挑眉——还敢提这一茬是吧。 当即就把背包一放,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着一张脸开始秋后算账。 “你和埃尔在什么酒局认识的,他说的还是大半夜,你半夜去酒局干什么,刚认识你就答应他来吃饭,什么意思,你就这么喜欢被这种发情男围着转是吗。” 姜颜林没忍住回头看向她,“裴挽意,你说话还真的够刻薄。” 对自己朋友也这样,平时真是谁都没看出来。 裴挽意就冷哼一声,“别逃避我的问题,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消停。” 她说着,还是心理不平衡地补了句:“再说了,我说的有错吗,你会不知道这种在酒局上到处跟女孩搭讪的男的在想什么?他就是见色起意,想泡你,你还真给机会了。” 埃尔是什么样的人,裴挽意哪里不清楚,不过是影响不到自己,所以从来无所谓罢了。 在中国的这近一年的时间,她要是不找点消遣,真怕会被无聊枯燥的日子给折磨死。 更何况,裴挽意并不介意周围的人是什么德性,因为她自己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没想到埃尔这样的德性,眼光却很刁钻,能在乱糟糟的酒局上一眼发现姜颜林。 想到这里,裴挽意又回忆起了一件事——人有时候真的不能记性太好。 “还有第一次见伊文的那天晚上,你到底是生气了故意说你要去酒局的,还是真的有人接你去。当时你跟埃尔也就认识一周吧,每周都往那种地方跑,还非得大半夜去,姜颜林,你之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不怪裴挽意那时候一直瞧她不顺眼,实在是这女人从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轻浮”。 姜颜林被她念得烦了,穿上鞋子就回头甩了她一句:“裴挽意,你有完没完,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裴挽意冷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扫了一眼时间,直接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也不久,你认识我也就五十天。” 姜颜林顿了顿,一时间注意力都被这个数字给带跑了。 ——狗东西,算得还挺快。 这么想着,她面上却也不肯服输,偏要挑刺一句:“你最好是真的记得你哪天认识我的。” 裴挽意扯了扯嘴角,双手环抱着,平静地回答: “8月18日,中元节。”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几秒之后,还是不肯给她好脸色,讥讽了一句:“要不说中元节的晚上别出门呢。” 裴挽意听着,缓缓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脸,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那你算是被这世界上最脏的鬼东西缠上了。” 见姜颜林还板着脸,一言不发地白了自己一眼,她就微微一笑,伸手将人拉入自己的怀里。 “——所以姜颜林,你最好安分一点,想都别想摆脱我。” 第125章 小狗的家 Chapter 125 这一趟出门的路上, 裴挽意非要姜颜林自己开车,美其名曰让她熟悉一下路线。 姜颜林不明白车载导航的存在意义是什么,还需要自己用脑子记住路线, 但也不想在停车位上跟她吵吵嚷嚷,免得被路过的人听见, 当成两个神经病。 偏偏裴挽意这人, 自己不开车的时候就很喜欢指点江山,不时就要伸手指在前面比划, “前面那个路口变道,别忘了, 你要是忘了到时候得开两三公里绕一圈回来。” “这边往左走近一点, 这导航就是弱智,每次都让人绕远路。” “姜颜林你开车真的好慢,等你开到了都得几点去了。” 姜颜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忍无可忍,才目不斜视地骂了她一句:“再吵吵就原路返回。” 旁边的人顿时就闭嘴了。 裴挽意的家在市内的另一边, 从姜颜林的公寓开过去要半小时的车程, 是标准的富人区,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有大片的绿植和人造湖景。 沿途的林荫道种满了五角枫,叶子已经变得斑红,一眼瞥过去,像是一片随风晃动的红色花海。 姜颜林看着那红色枫叶,才终于有了一点秋季的实感。 裴挽意在路上看了会儿手机,抬头扫了一眼前面的道路,才又开口说了句:“快到了, 前面左拐上坡,再有个一百多米就到大门了。” 姜颜林许久没在市区内开车, 一路上光是避让车流和看导航都累得够呛,眼看着终于要到了,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等到了那两扇联排的黑色铁门前,裴挽意就将一张门禁卡递给她,让她直接刷卡进门。 姜颜林接过了门禁卡,等进了大门后就随手递回去给她,裴挽意不由得笑了一声,“还给我你之后怎么出门。” 姜颜林顿了顿,反手就把门禁卡塞进了手边的中控储物箱。 别墅区内不同的洋楼风格不一,互相之间的距离也有些远,一路上都是干净的柏油路和绿荫。裴挽意给她指着方向,直到看见了不远处的那栋白色两层楼的平屋顶,才说了句:“到了。” 姜颜林瞥了眼那院子外面的黑色铁门——还有独立的门禁系统,显得家里藏了不少“不义之财”。 裴挽意指挥着她把车停进了车库,才故作疲惫地松了口气,解开安全带,“看你开车真是比我自己开还累。” 姜颜林松开方向盘,真想给她一巴掌,“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呗。” 给点好脸色就要犯贱的狗德性。 裴挽意就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回了句:“我是心疼你,下次还是我开车接送你吧,别累着了。” 姜颜林就冷笑了一声——先打压,再控制,多娴熟的伎俩。 她当然是知道裴挽意这人有多擅长这些手段的,几乎已经到了本能和潜意识的地步,与这人拉拉扯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走钢索。 但姜颜林更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裴挽意要不是这样的人,她就不会产生任何兴趣。 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旁边的人那带着笑意的表情,姜颜林扯了扯嘴角。 先高兴着吧。 姜颜林解开安全带,跟着她下了车,扫了眼车库里的样子。 灯光通明,干净整洁,那辆眼熟的改装摩托车也停在这里,还是上次见过的金属光泽的亮橙色,看来这段时间一直没空去折腾。 裴挽意见她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摩托车上,不由得笑了笑,单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随口道: “上次开这辆车出门,还是去你家接你。” 姜颜林难免想起了那个晚上,连带着房车里的气味,和那一锅没吃上的奶油蘑菇汤的香味都钻进了鼻尖里。 几秒后,她就冷淡地回了句:“看来这车确实只有泡妹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 ——被泡的那个妹如是说道。 裴挽意移开视线,假装没听见。 从车库里上了楼,裴挽意直接带着她到鞋柜前换鞋。 “这双是你的。” 她拿出了一双粉色的拖鞋,和姜颜林公寓里那双情侣拖鞋是一模一样的款。 姜颜林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图省事还是别出心裁,却也没说什么,换了鞋就问:“洗手间在哪。” 她进了家门不洗手就难受,裴挽意也知道她这点小洁癖,尤其是对手上的不干净格外在意,就拉着她的手穿过客厅,到了一楼的洗手间门口。 经过落地窗时,姜颜林瞥见了窗外的露天小院子,白色围墙不算特别高,绿荫环绕遮挡了外面的空间,院子里放着两把躺椅和遮阳伞,最中间是个不算很大的游泳池,水清澈见底,在光线下是浅绿色的光泽。 姜颜林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顿时收回了视线。 裴挽意的家里东西很少,整体装修是乳白色和原木色,家具都是原木色的实木材质,就连洗手间也是乳白的整体,木色的软装,灯光一亮起来,显得还挺温馨。 但实际上,这房子里没什么住过的痕迹,就连裴挽意的个人用品看起来也不多,仅有的一些都被放在在柜子里整齐收纳,一眼扫过去会觉得太干净,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是高级民宿,还是装修很漂亮,很适合拍照的那一种。 姜颜林的职业病一下子就犯了,已经下意识在思考这种房子如果做网红民宿得是什么价位,她按经验分析了一下,发现如果在风景很好的旅游胜地,最少也是一晚上四千起步。 一边这么想着,她洗完手,伸手在烘干器下放了会儿,没注意到门口的人一直就这么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她。 姜颜林烘干了手,一抬头就对上这样一道目光,不由得抿了抿唇,“怎么,在这儿也要看着我上厕所?” 裴挽意就点点头,“你快上,我等着呢。” 姜颜林都快气笑了,走过去推开她,“别挡道。” 却被裴挽意顺手就捞到了怀里抱着,没法挣脱开。 姜颜林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都已经事事随你的意了,还这么不高兴,做给谁看呢。 裴挽意就只是抱着她,没有做别的,半晌之后才低声说了句: “感觉很神奇,你居然在我家里。” 对裴挽意来说,这房子每一处都是按照她的审美来的,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住着也很舒服惬意。 相比之下,姜颜林的公寓实在太小,浴室都要轮着用,厨房更称不上厨房,站在餐桌前做什么,睡在床上的人都能一眼看到,实在是又没空间,又没隐私,还放不下一点大件的家具。 但裴挽意厚着脸皮在她的公寓里赖了那么久,时间越长,就越想不起来这些肉眼可见的差距。 反而逐渐忘了自己还有个漂亮又宽敞的大房子,是每个月空着也要交一大笔钱养着的金贵的房子。 只是这么久以来,她从没有将它当作过是自己的“家”。 非要说的话,裴挽意其实有很多“家”。 裴中书的那浮夸又烧钱的“庄园”称得上是裴家人的家,波士顿的那栋她从小学生活到了高中的房子,是他们四个姐弟和唐碧昀的家。 还有她后来租的工作室,开了公司后买的公寓,以及一些抓住时机投资的房产,在西雅图,在纽约,甚至在渥太华和温哥华,以及北欧那些很小但风景美丽的国家,都有着属于她的房子。 裴挽意早就对住所没有什么执念,出差可以住条件差的酒店旅馆,打工攒钱的时候可以住别人出租的地下室小单间——还得每天两次帮房东遛狗。 后来的那些年要么浑浑噩噩,要么忙于奔波,搬家已经是喝水那样习以为常的事。今晚会睡在哪里,明天的落脚点又究竟在什么时区,周遭的邻居说着什么样的语言,搬来的是谁,搬走了的又是谁,她都漠不关心。 以至于在此时此刻,裴挽意站在这栋漂亮的房子里,第一次感受到陌生而难言的情绪时,都分不清它该被叫作什么。 却让她这么地,想要抱住眼前的人。 褪下的衣衫扔了一地,从一楼,到木制楼梯,又到了二楼的走廊,最后撞开主卧的门,纠缠的脚步分不清你我,只有体温在陷入巨大的柔软里时,才泄露了一点迫切的气息。 裴挽意用姜颜林的温度和味道裹满了整个被子,想要将她就这么藏起来,却又忍不住将她剥开,让她因自己而浮现最鲜艳欲滴的颜色。 姜颜林抬起手臂,由着她拽下白色蕾丝,又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被温和的力道掌握一双饱满。 长腿被捏住,在那一层薄薄的布料被掀开之前,姜颜林按住了她的手,忍着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你买的那什么毛毯呢。” 都打了这么久的算盘了,姜颜林就不信她这边没准备“备用品”。 裴挽意却只是吻着她的腿侧,一点点落到了那细腻的光滑上,低声道:“不想用。” 姜颜林仰着头,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有些不安地往上缩了缩身子,却被拉着腿往下一拽,大腿被迫折叠在身前。 她难耐地喘了口气,问: “……你买了为什么不用。” 就这么喜欢洗床单,属菲佣的吗。 柔软的被子在身下缓冲了接触点,裴挽意按着她亲吻,细细品尝了那些味道,探入的舌尖也难得温和,一路取悦着她,让她慢慢放松身体。 直到令人食髓知味的温热被带出来,裴挽意卷着舌尖,轻笑了一声,回答她:“就想看你把我的床弄湿,最好到处都是你的水。” 第126章 最胆大包天的一集(深水加更) Chapter 126 裴挽意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 干净整洁的卧室就被她折腾得一片狼藉。尤其是在当她的目的十分明确时,姜颜林根本无法从她手中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一次次被送上痉挛, 像刚从水中捞出的人鱼那样浑身湿透。 黑发凌乱而湿哒哒地黏在脸上、脖子上,泛红的脸和每一处肌肤都水光粼粼。难以隐藏的声音在宽敞的卧室里响了很久, 直到双目失神, 张着唇艰难地吸取氧气,也没能抵抗住颤抖, 在微弱沙哑的声音里抱住裴挽意,无力地藏起了自己的表情。 裴挽意又被她扯坏了一件衬衫, 锁骨上全是牙印, 却当作了乐趣一般享受其中,将她拥在怀里,要她一次次在最脆弱的时候喊自己的名字。 到后来,裴挽意的那张柔软的大床的确如她所愿,已经没有一块地方幸免遇难。她就抱起姜颜林到了主卧的浴室里, 将人放在那一整面的镜子前, 再捏着那张撇开了的脸,强迫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看你自己有多可爱。” 裴挽意在她耳边哄着,手里的动作却温和又缓慢,半点力气也没用上,只为了将她打开,肆意欣赏,细细把玩。 姜颜林不知道她到底是手下留情,没再像昨晚上那样对待自己, 还是起了更坏的心思,要用这种慢而长的方式延长时间。 大脑也无法再思考更多, 当身体被她掌控了全部的反应与本能,姜颜林就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甚至连视线也不受控地,听从那句哄骗般的话,看向了面前的一整面镜子。 裴挽意就站在身后,将她圈在怀里,让她面朝镜子坐在宽敞的洗手台,长腿大开。冰凉的白瓷台面被体温覆盖,白的白,粉的粉,交错着过于鲜艳的颜色。 姜颜林张着唇,无声地呼吸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镜子里被圈住,被调动,被捏着下巴,承受了侵入的吻。 那温暖的呼吸一路触碰了她唇舌,嘴角,下颌,又到了颈侧。 裴挽意感受到了她的脉搏,在加深的律动中攀升了速度,于是张开唇齿,轻轻咬了那跳动的软弱。 牙齿厮磨,一点点按压,释放力道,留下了印记。 在怀里的人不安地蹭着自己时,才抬起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加快动作给了她解脱。 镜子又被弄脏了。 裴挽意却假装没有看见,只顾着给她清洗,再用刚买的浴袍裹着她,尺寸刚好。 浴室和卧室里的气味还浓烈到清晰可闻,姜颜林被她抱着出来时,直接踹了她一脚,“我不要睡这里。” 裴挽意就好脾气地托着她的屁股,“客房刚打扫过,你先睡那边,书房就在旁边,我待会儿收拾完了陪你。” 姜颜林累得连白眼都不想给她,一直到进了旁边的客房,被放到干净的床上,才飞快地拿被子盖在身上,下了逐客令:“没收拾干净别让我看到你。” 脾气越来越大了。 裴挽意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还帮她把落在楼下的包和手机拿了过来,才认命地回自己卧室里收拾房间。 但一走进去,裴挽意看着满屋子的“战利品”,突然又不是很想开始收拾了。 好歹是花了这么大力气才折腾来的,怎么着也该多放一会儿。 她想着,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开了主卧,还把门关上了。 裴挽意沿着卧室门口一路捡衣服,直到把楼下的也捡起来了,才抱着脏衣服去了洗衣房,分类放进两个洗衣机里,放了洗衣液,按下开关。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她一边将身上被扯坏的衬衫脱下来,扔进脏衣篮,一边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一条消息在解锁后出现在屏幕上。 “晚上要吃金汤肥牛和大米饭。” ——来自紫色小恶魔。 裴挽意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索性就在生鲜外送软件上下了单,懒得再出门浪费时间。 下完单,才给那条消息反馈了一个“OK”的符号。 随后又在楼下的浴室里简单冲了个澡,把头发吹个半干,才松松垮垮地裹着浴袍回了楼上。 二楼的客房里,有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玩手机看视频。 裴挽意把她抓了个正着,“姜颜林,谁来的路上一直骂我耽误你睡觉,说要补觉的。” 姜颜林才不想听,“我想睡觉的时候你也没放过我。” 她嗓子还哑着,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裴挽意走到床前,还要说什么,床上的人就忽然往里面缩了缩,连忙道:“裴挽意,我们先约法三章。” ——什么玩意儿? 裴挽意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打算先听听她要大放厥词些什么。 姜颜林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盯了她几秒,才闷声闷气地说:“第一,我们分房睡。” 裴挽意眼睛都没眨一下,“下一个。” 你想都别想。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反应甚至没有丝毫意外。 “那就工作日分房睡。”她冷静地“破窗”第二步。 裴挽意就双手环抱着,两秒后,才说了句:“工作日我会让你按时睡觉,你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再多的免谈。 姜颜林还是不让步,“那工作日也不能做,我下班了还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再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她真要怀疑自己活在什么黄文的世界里了。 裴挽意笑了笑,很有耐心地跟她谈判,“我可以很效率的,你又不是不清楚。”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和她讨价还价:“周一到周五,只能选一天。” “四天。”裴挽意好整以暇地将她的需求“两极反转”。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干脆顺了她的意,“三天。” 裴挽意这才轻笑一声,“成交。” 一番谈判下来,两人都得到了自己预期里的结果,倒也算得上皆大欢喜。 这边的地段不算偏僻,但离闹市也有一段距离,外卖的配送自然比不上之前在公寓那边。 趁着这点时间,裴挽意又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在这边的注意事项,大到门锁的备用密码,小到家里的纸巾囤放在什么地方,念得姜颜林想把耳朵捂上。 “我现在困了,我要睡觉。” 她在被子里踹了裴挽意一脚,要她松手,离开自己的床。 裴挽意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一双饱满,继续道: “等后天长假结束回去上班,我可能会比较忙,白天要出门,你别偷懒不吃饭,我回来会检查冰箱和垃圾桶。” 姜颜林叹了口气,索性放下手机,转身面朝她。 “你是觉得我之前二十六年都生活不能自理吗。” 她说着不太好听的话,语气倒难得平静。 裴挽意才不管这些,“你自己不知道你被我养得有多懒是吗,姜颜林,你敢不敢跟我坦白这五天你在家做了几次饭,一天吃了几餐,外卖订单现在就拿出来给我看。” 姜颜林没想到她脑子转得这么快,顿时白了她一眼。 裴挽意就冷笑一声,一下子伸长手臂抢过了她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 “不给我看是吧,做贼心虚写你脸上了都。” 姜颜林顿了顿,一时间没伸手去拦着她。 下一秒,她就看着裴挽意当着自己的面,在面部识别失败之后,对着跳出来的密码输入界面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下屏幕。 手机解锁了。 姜颜林挑了挑眉,就这么看着她神色自若地开始翻自己的手机。 裴挽意一脸的平静,直接点开外卖软件翻了翻,瞥见从一号晚上开始就出现的一堆订单之后,冷哼一声,“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吃的都什么,还有麻辣烫,你怎么敢吃的,是不是上次输液没输够?” 姜颜林看了她半晌,才笑了笑。 “裴大小姐很熟练啊。” 平时也没少翻吧。 裴挽意就也笑了笑,抬起眼看向她,“我过目不忘这件事,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姜颜林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甚至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是第一天才了解到。 所以此时此刻,连姜颜林自己都很惊讶——这半点剧烈的情绪都没办法产生的心态。 她看着裴挽意那毫无破绽的神情,笑着道:“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那倒确实没有。”裴挽意说得面不改色,“姜小姐肯定是保密局工作的,连相册都有密码。” ——默认相册里一张有用的都没有,必定是在隐藏相册里。 姜颜林懒得和她吵,自己手机里重要的东西都做了多少隔离,没人能比自己更清楚。 裴挽意甚至没办法猜出她通讯录里的人都是谁,最多就几个聊天软件上有一些聊天记录,但内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鱼塘里的那些都快死光了,她自从上次激怒裴挽意之后,也确实没再回应过谁的邀约,哪怕只是打游戏。所以姜颜林很确信,裴挽意抓不到任何能借题发挥的证据。 至于在那之前的聊天记录,连和她对话的人都找不到任何证明她“主动过”的只言片语,裴挽意就更找不到了。 但胡搅蛮缠是不需要理由的。 裴挽意看她不说话,反倒是理直气壮上了,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姜颜林,我很喜欢你昨晚上说的那句话。” 看着姜颜林懒得搭理自己的表情,她笑了笑,捏着那饱满的触感,低声道:“所以我决定行使我的权利,才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好意。” 说着,裴挽意就单手点开了那黑屏的手机,再一次解锁,把她那个养鱼专用的聊天软件点开,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了什么字。 中途甚至还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传了什么东西过去,又拿着姜颜林的手机一阵捣鼓,两分钟后,才略感满意地还给了她。 姜颜林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来,瞥了一眼。 就看到自己账号的头像,昵称,甚至状态和签名都被改了。 那一张在接吻时被拍下的照片成了她的新头像,只有裴挽意的半张脸,但角度太刁钻,没见过她的人很难辨认五官,熟悉她的人却一眼能认出来。 昵称和签名就更是露骨,直接变成了“Taken by Mavis”。 姜颜林又点开了那个两分钟前有过聊天记录的对话框,见到了那张照片的原图。 ——以及对面的头像里,属于自己的那半张脸。 第127章 作恶多端裴挽意 Chapter 127 姜颜林一向知道裴挽意的脸皮很厚。 但她以为最起码在外面的时候, 裴挽意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 尤其是在她的朋友们的面前。 看着这“自损八千”的招数,姜颜林一时间找不到言语来评价她,只能冷漠地给了两个字:“幼稚。” 裴挽意才不在意这些, 幼不幼稚的,有用就行。 两人的账号上都有哪些联络人, 她心里门儿清, 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能看到。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裴挽意就收到了几条朋友发来的消息。 有调侃的,比如阿秋:“你这是真心话大冒险玩输了?” 有受不了她的, 比如伊文:“裴挽意你差不多得了, 天天秀天天秀,你有名分了吗你。” 有刚起床就被她们俩的头像给呛到一口水喷出来的,比如陆斯恩:“这互联网上是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你是怎么说服小姜陪你干这种羞耻的事情的?” 还连昵称和状态都改了! 最后,也有被这操作惊掉了下巴的,比如莉莉丝。 她吓得连发了三条消息过来, “什么情况?!” “姐, 你真是我唯一佩服的姐,撬墙角还敢做得这么高调。” “不对,这不对,你们到底怎么个事!” 大部分认识裴挽意的人都不太好来问姜颜林,但想也知道这是小情侣的情趣——虽然放在裴挽意这个人的身上实在有些惊人。 而姜颜林的朋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林小七还没起床,赛可正打算睡觉,看到她一整个仿佛被盗号的样子, 连发了一串问号过来。 不等姜颜林回消息,她就立马弹了个语音过来, 附言一句:“不接就举报你盗号。” 姜颜林刚从床上爬起来,裴挽意已经在楼下厨房做饭,说再过十几分钟吃饭,她喝了口桌上放的热水,接了语音。 “姜颜林,我们俩第一次线下喝酒是什么时候?” 赛可语速飞快,连一点犹豫思考的时间都不给她。 姜颜林叹了口气,“去年的圣诞节。” 赛可这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不对,你就吱一声。” 姜颜林心想,这和事实也大差不差了吧。 赛可的八卦之心已经压不住了,连手里的最后一把游戏都不想打了,死了就躺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开始盘问她:“之前小七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没怎么当回事,毕竟你都多久没谈恋爱了,起码两年了吧。” 赛可和她认识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但两人因为一起收集韩叙的罪证那件事,关系一度很近,有段时间也是天天打电话闲聊,一起玩游戏的,直到后面大家都开始忙了,时间才对不上。 所以赛可其实还算了解姜颜林的一些观念,尤其是在恋爱观上面,两人有很多共同点。 正因为赛可很清楚,姜颜林和自己一样,永远优先自己要走的路,甚至姜颜林还不吃快餐,比赛可自己对待感情要认真得多,她才会这么震惊。 “你这回到底是碰到个厉害角色了,还是怎么的,我不信头像和昵称是你自己改的。” 赛可都这么说了,姜颜林当然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拿我手机改的。”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撇清关系,但赛可很清楚姜颜林这样的性格,真正不同意的事情是不可能让渡权利的。 “天呐,你甚至允许她动你手机了?” 赛可难以表达自己的震撼,“姜颜林你要完了啊,这大小姐真把你吃得死死的,小七不是说她还住你家里了吗,你们同居到现在?” 姜颜林“嗯”了一声,对这个客观事实作出了回应。 赛可一下子来了兴趣,“不行,下次喝酒看电影你得叫上她,我要看看这位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居然把你变成恋爱脑了。” 姜颜林就笑了笑,“你不是问过小七了吗,她怎么评价的。” 她们私下的八卦交流肯定不会少,姜颜林对此一直门儿清。 赛可回忆了一下,才说:“小七对她的评价还挺不错的,说特别有魅力一女的,很有涵养,对朋友很照顾,看起来很有钱,还长得特好看。”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不想评价这个评价。 裴大小姐在外面的形象一向是很能唬人的,不然也不会在第一眼的时候让姜颜林对她印象深刻。 ——那股子表里不一的完美外在,隔了老远都扑面而来。 赛可却话锋一转,“但是小七说的这些都是很片面的东西,我的看法就是你吃一口不会亏,最起码姐们儿长得好看,还不缺钱,不会对你骗财骗色不是?” 姜颜林扬了扬眉,不意外赛可的敏锐,她阅历太丰厚,比林小七看问题更深入,这大概也是之前林小七在那边起哄的时候,她一直没发表什么看法的原因之一。 赛可作为姜颜林的朋友,主要担心的自然是她会不会吃亏。 “但今天她拿你手机改头像和昵称状态的事儿,我想你也清楚是个什么信号了。” 赛可说话一直很委婉,这些话算是难得直白的,却也没明着告诉姜颜林这是个“Red flag”,毕竟唱反调的人总是惹人讨厌的。 她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姜颜林:“你是不是一直没给她名分,让她一直对你很有征服欲?” 赛可太熟悉这些宣示主权的招数了,毕竟她也是养过“狗”的人,甚至很多年都在一些不太正常的关系里,很清楚这种“支配者与臣服者”的较量游戏,都是什么步骤和套路。 姜颜林难得有机会跟她聊这些,倒也不介意告诉她。 “她有表达过想要正式交往的想法。” 赛可就问:“被你打太极了?” “打太极对她没用。”姜颜林说,“我明确告诉了她我是怎么想的,但也给了她结束的主动权。” 赛可稍微一品,就回过味来了。 “不愧是你。我猜这位大小姐应该是那种没怎么被人甩过的类型吧,小七的那个描述,说实话给我一种比较熟悉的感觉。” 因为赛可在朋友们面前也这么能装,尤其是在那些不怎么熟,但碍于家里的关系必须要打交道的同辈们面前,她装得就这么严丝合缝,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以己度人,赛可一下就想明白了,“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我很感兴趣,又还没吃腻的时候,对方越不让我得手,我就越想征服,想看她在我面前言听计从,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 赛可笑着说:“这种还没完全得到的感觉是最迷人的,因为人的劣根性就这样,得到的都不会珍惜。” 赛可的洞察力实在很强,仅凭这么少的信息量就得出了非常完整的逻辑链,还推导出了几乎一致的结论。 姜颜林想了想,觉得在赛可面前是最没必要遮掩的,于是回答道:“我观察了她和她两个前任的一些事情,初步判断的话,很符合NPD的症状。” 赛可顿时倒吸一口气,“这你也敢碰?” 姜颜林就笑了笑,继续道:“还有很大的概率是白骑士综合症,以及我不太确定,但有一点征兆的焦虑障碍。她晚上几乎不睡觉,很多时候都是把自己逼到累得倒头就睡。” 赛可听了都头皮发麻,“姜颜林,你这都不是在玩火了,我现在是真的开始担心你的人身安危了。” 姜颜林很是平静地回了句:“韩叙那种藏得很深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我也是见过的,但她这种我是真的没见过。” 赛可一下子听到这个死装哥的名字,还有些反胃,但很安静地继续听她说。 姜颜林又喝了口水,坐在了床上,继续道:“你也知道,韩叙在待人处事上的做法,基本源自于他的奉献型人格,他的潜意识就是深信这一套讨好别人才能达成目的的规则,所以有效地削弱了他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杀伤力,最起码他除了为绿卡骗感情之外,别的事情是不敢做的。” 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本质是对社会规则和道德法律缺乏认同,更无法对很多人之常情拥有基本的共情能力,所以其实是杀伤力最强的一种心理疾病,许多连环杀人犯都是反社会人格障碍,这是根本无法医治的绝症。 那时候姜颜林就很庆幸,韩叙最起码一辈子顺风顺水,衣食无忧,再加上奉献型人格让他习惯于温和无害,至今倒也没有真的对周围人产生很致命的伤害。 但裴挽意就不一样了。 一个韩国画师,一个宓芸,一个李雨晴。 三个人都是为了她要么伤害自己的生命,要么伤害周围所有人,拉着大家一起共沉沦。 姜颜林仅凭这些了解到的信息,就不难推测出,她很像一个隐藏得很好的NPD——自恋型人格障碍。 那些暂时没有充足事实来佐证的症状先不提,最明确的,就是裴挽意在恋爱关系的整个状态变化。 起初刚认识时,她给人的感觉是很完美的,这不仅仅是外在形象和能力方面的感觉,还包括了她制造的浪漫甜蜜氛围,以及她展现出的回应与在意。 ——无论是开着改装机车带人去兜风看夜景,还是野营时的风度与照顾,裴挽意的表现都无可挑剔,是个对她有好感的女孩都会迅速沦陷。 但紧接着,她就会在这段步入新阶段的亲密关系里展露另一面。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时而体贴温柔,转眼又一言不发地拉开距离,甚至故意将这些疏离做给你看。 通常情况下,在前面的浪漫氛围里陷入了热恋的人,一定会在这个时候不知所措,整个情绪都会被牵制,被调动,甚至开始产生自我怀疑,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就会更努力去讨好,去挽回,逐渐也就变得失去自我,连真正的不满和需求都得不到正视。 姜颜林哪怕没有真正去接触过宓芸和李雨晴,也不难想象她们两个人在和裴挽意的交往过程里遭遇过什么。 而后来两个年轻又单纯的女孩变成了什么样,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真正可怕的,却是连阿秋和陆斯恩那些人,都只看到了宓芸和李雨晴的不成熟与病态。 毕竟裴挽意看起来已经给过她们很多机会,没有随便提分手,更没有做什么同样伤害她们的行为。 却没有人意识到,正是这种“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有问题,包括我自己”的根深蒂固的念头,催化了更病态的走向。 以客观事实来说,假如那个韩国画师和宓芸,都不幸没能及时抢救回来,裴挽意这个人就要为两条鲜活的生命负责任。 自杀的行为的确不是她去逼迫,去指使,甚至也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但又真的源自于她的推波助澜。 ——哪怕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赛可听完这些简单概括的经历,一时间沉默了好久,都不知道说什么。 要是对面是其他朋友,她马上就要把人臭骂一顿,让这傻子赶紧连夜跑路了。 但这人是姜颜林,是一个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比大部分人都清醒的人。 赛可不需要多说一个字,该明白的她都明白。 所以最后只能叹口气,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姜颜林瞥了眼关着的卧室门,楼下厨房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让空旷宽敞的房子也多了些烟火气。 她就笑了笑,回答道: “——你不觉得,让这种作恶多端的人跪下来摇尾乞怜,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第128章 平等攻击每一个情敌(深水加更) Chapter 128 一出幼稚的“情侣头像”出尽洋相, 姜颜林回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证明自己没有被盗号之后,就放着不管了。 反正这个软件上的联系人都是些国外的朋友, 以及已经半死不活的鱼塘,再丢人也不至于丢到家门口去。 挂了电话之后, 姜颜林就发现自己饿了。她在楼上都闻到了金汤肥牛的香气, 索性不等裴挽意喊自己,就放着手机在房间里充电, 自己下了楼。 ——今天之内她都不想看消息了。 裴挽意装修的时候大概就没想过要做什么饭,也是做的开放式厨房, 料理台紧挨着一个乳白色的宽敞吧台。 再旁边就是一张原木色的实木餐桌, 和配套的几把原木色的木椅,但软垫看起来很舒服,姜颜林只瞥了一眼,就打定主意要在这边吃饭。 至于吧台,谁腰椎好谁坐吧, 坐了就知道什么滋味儿。 姜颜林不动声色地走到裴挽意身后, 正在关火盛菜的人连头都没抬,说了句:“洗手。” 切,没意思。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抬手就一把拍在她的屁股上,才转身到另一边的水槽前放水洗手。 冷不丁被吃了豆腐的人端起满满一碗金汤肥牛,路过她时就说了一句:“这么喜欢我可以教你练臀,反正我这里有健身房。” 裴挽意家里的健身器材基本满足了她的健身需求,都不需要再去健身房, 可惜了那张刚办没多久的年卡。 姜颜林对于自己不爱听的话都是假装没听见,洗完手就去找电饭煲在哪, 准备给自己盛饭。 裴挽意就知道她是真的饿了,都等不及自己喊她下来,也没有一屁股坐下来等着喂饭。 金汤肥牛里没放多少辣和油,裴挽意还顺手做了个青菜豆腐汤,和番茄炒蛋。 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做纯粹的中餐,难得做一次就干脆多做点口味,反正都折腾了。 又是一天什么也没干的颓废日子,姜颜林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时间很有些罪恶感,于是决定晚上再打打游戏,别让自己白白少了一天时间。 “你书房在哪来着。” 下午被做得头晕眼花的,姜颜林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裴挽意就指了指楼上,“主卧的右手边。我待会儿跟你一起。” 一起什么? 姜颜林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裴挽意就笑了一声,“一起打游戏啊,怎么,你还想干别的?也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比裴挽意还没脸没皮的人了。 姜颜林想着,直接从她筷子下面抢走了一片肥牛,放进自己的碗里。 汤底不辣不油,但酸爽可口,很下饭。 ——给美国菲佣积一分。 这回吃过饭,裴大小姐总算能很有效率地收拾厨房,甚至当着姜颜林的面把锅碗瓢盆放到洗碗机里,示范给她看这样有多节省时间。 姜颜林慢吞吞地喝着热水——怎么,还要夸你很会用洗碗机吗。 又不是完全解放双手,有什么好得意的。 姜颜林想着,就看到自己手上的指甲又长出来了一点,不由得有些烦。 指甲长得太快的坏处就是几天不剪就会影响她的工作,偏偏现在又不在家,用惯了的东西都没带过来。 “你在找什么。” 裴挽意一回头就看到她在东张西望,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完,就擦干手走过来。 姜颜林抬了抬手,示意她看自己的指甲。 裴挽意看了一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笑着说:“姜颜林,你好粘人啊。” 找了一圈只看到干干净净的大房子的姜颜林:“……” 她试图把手抽回来,却被牢牢抓在手里。 刚要说什么,裴挽意就牵着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往大门口走。 “又要干嘛。” 姜颜林懒洋洋地被她拉着,不是很想动弹。 晚饭有点太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得,她晚上不小心吃得多了点,走两步都感觉容易吐。 裴挽意拉着她走到玄关后面,拉开了大门,又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才问:“你喜欢大拇指还是食指?” 说着,她又回头补充一句:“不是说我的。”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直接用大拇指在门锁上的指纹感应区按了一下。 提示音响起,让她再按两次,姜颜林一步步照做,很快就录入了自己的指纹。 裴挽意就拉着她到了门外,关上门让她自己开门。 姜颜林试了两次,能正常开门之后,就放下手来,问:“指甲剪在哪。” 裴挽意瞥了眼她的手指甲,“也不长啊,我都习惯了。” 让姜颜林这种枕头公主自己动手的机会实在太少,还每次都在一个令人那里痛的时间点,裴挽意的确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只要姜颜林没有这种习惯,就不会想着折腾自己。 姜颜林抬腿就在她小腿上轻踹了一下,“我要剪指甲,明天还得赶进度。” 指甲长了很影响效率和手感,让她完全无法忍受。 裴挽意耸耸肩,拉着她回了屋内,在一楼浴室里的收纳柜子翻了翻,找出了一个还没拆过的指甲套盒,包装得像个厚厚的钱夹,看起来就不便宜。 姜颜林正要拿过来,裴挽意就牵着她走出浴室,让她在餐桌前坐下,抽了一张湿巾给她擦手,打湿了指甲缝和指腹。 最后再拉过椅子坐在姜颜林面前,打开指甲盒,找了个斜角尖头的指甲剪出来,从大拇指开始给她剪指甲。 姜颜林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就想起来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裴挽意说过的那句话,语气平淡地说了句:“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给人剪指甲。” 裴挽意连头也没抬,语气自如地接了句:“以后只给你剪。” 姜颜林顿了顿,对她脑子转的速度和张口就来的心态都略感无言。 姜颜林的指甲其实很短,只是她自己无法忍受,所以才很频繁地剪指甲。 裴挽意看着这么短的指甲,也只好仔细又小心地剪,怕一不小心剪到她的肉,到时候可没好果子吃。 以至于很少的工作量,也被她做得又慢又磨蹭,不时捏着姜颜林雪白的手指摩挲指缝,轻捏几下,又剪着剪着开始“比大小”,嘲笑一句:“你手没我大,手指也没我长。” 姜颜林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讥讽一句:“怎么,你还要拿尺子量自己的尺寸是吗?” 被骂了一句的裴挽意也不生气,垂着头剪着指甲,小声一句:“客观事实,合理分析。恼羞成怒,小肚鸡肠。” 姜颜林要不是手还被她捏在指甲剪的前面,就要给她脸上来一下了。 真烦人。 好不容易弄完了这点小事,姜颜林以为终于可以上去打游戏了,这人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瓶新的护手霜,看牌子就知道是什么价位,挤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点很淡的奶香味。 裴挽意挤出一点在自己手里,给她涂了护手霜,直到每根手指都被滋润得白里透红,她才满意地放下东西,起身拉着她去楼上书房。 姜颜林懒洋洋地跟着她进了书房,里面倒是挺宽敞,落地窗打开了一半,在通风,两台主机并排放在很长的电脑桌下,显示器也是两台一样的尺寸和配置,外加两把电竞椅,活像是特意折腾出来的电竞房,和“书房”的关系,就跟裴挽意和老实人的关系一样近。 “这两台都是顶配,游戏也下过了,你选个吧。” 裴挽意把两台电脑的电源都开了,靠在她身上说了句。 姜颜林直接走开,坐在了更靠近落地窗的那边,试了一下那把和自己家里同一款的键盘的手感,就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新手教程到这里就可以了。 裴挽意直接在她旁边坐下了,轻飘飘回了一句:“都跟你说了,我要一起玩。” 姜颜林不是很知道她俩能一起玩什么,“你玩的全是FPS,我打不来一点。” 没有动态视力的人不配玩电子竞技,尤其是射击类竞技,姜颜林也不喜欢竞技游戏的氛围,玩得人很不轻松,也不开心。 但裴挽意的FPS水平是一流的,阿秋退役前是电竞俱乐部的教练,每次提到玩游戏都要吹捧裴挽意是他见过的业余玩家里玩得最好的那一梯队,要不是年纪早过了,都想鼓动她去试试打比赛。 总的来说,姜颜林和裴挽意爱玩的游戏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一个不喜欢FPS,一个也不喜欢MMORPG,每次姜颜林被她看见打本,这人都要观察半天,再来一句:“这有什么好玩的。” 所以现在,看着裴挽意在面前打开那个自己玩了快七年的游戏,姜颜林就冷笑一声,问:“这有什么好玩的?” 玩你的破打枪游戏去。 裴挽意就当她在撒娇,操作着登录界面,问了一句:“是不是要先注册账号,还要选职业来着?我想玩一个最帅的职业,姜老师教教我。” 姜颜林直接劝退她,“这个游戏需要的时间成本太高了,前期还很慢热,全是一些MMO的通病,要一直跑腿开地图做任务,你玩不下去的。” 别浪费你这大忙人的宝贵时间了。 裴挽意充耳不闻 ,她都提前在两个电脑上把这么大的游戏下载下来了,哪有不玩的道理。 “但是你喜欢这个游戏啊,我想陪你玩。” 她看着屏幕,语气随意地回了句。 姜颜林顿了顿,见她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索性报出了一串邮箱和密码。 “我的小号,等级还没练满,但是前期的琐碎任务都清完了,你用这个试试先,玩不下去就别浪费时间。” 日式RPG是很挑受众的,爱玩十几分钟一把游戏的人基本不是这种游戏的受众,没必要勉强。 姜颜林至今为止的所有前女友里,就只有祁宁是喜欢这个游戏的,而且是在两人认识之前就玩了很多年。 至于小优和其他人,都是偏爱竞技游戏,随时可以打开,也随时可以放下。 裴挽意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把邮箱和密码输入界面,等姜颜林关了账号锁,又把云端备份数据给下载了下来,就直接登录进去。 游戏的角色和姜颜林大号上的女骑士长得有点像,但是个短头发的猫女,穿着一套很干练的中世纪西装礼服,短裤长靴,腰上别着两把短刃。 裴挽意挑了挑眉,“这么帅,什么职业?”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忍者。” 裴挽意一时间沉默了两秒,总感觉被含沙射影了,又实在找不到证据。 她当即回了句:“也没那么帅,能换职业吗,我要更帅的。” 姜颜林看着她熟练地熟悉键位操作,就知道不需要教她这些基础的东西,只说了句:“职业可以一键切换,你点界面上的这一排,这个是武士,和忍者一样是近战输出。那个是战士,是坦克职业。” 为了给她指界面上的小图标,姜颜林只得凑近了一些,几乎要靠在她的肩膀上,惹得裴挽意忍不住侧过头来,蹭了蹭她的脸。 姜颜林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继续给她科普上手操作,让她从角色账号上已有的职业里选一个喜欢的,先上手找找感觉。 裴挽意只看了一圈,就迅速选中了一个,点击切换职业。 姜颜林定睛一看,发现是唯一一个用枪的输出职业。 “……” 你就离不开破打枪的游戏了是吧。 很快姜颜林就发现,和裴挽意一起玩游戏是一件既轻松,又折磨的事情。 轻松在于她其实有大量的游戏经验和基础常识,以前也并非没玩过类似的RPG游戏,所以大部分东西只需要告诉她一次,她就会迅速理解并上手操作,还开了个浏览器窗口,花十分钟时间仔细看了一遍职业的手法攻略。 可以说她的游戏意识已经远超大部分的新人玩家,完全不需要姜颜林多操心。 但折磨的点就在于,裴挽意完全不是因为喜欢这个游戏才来玩的,她拿着一个已经离毕业没多远的账号,最想干的事情不是去了解和探索这个世界,而是要姜颜林陪她一起玩。 “我总得熟悉一下输出手法。” 她面不改色地说。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给她发了组队邀请,让她进队一起排本。 “最快的办法就是打个本,技能键哪里亮点哪里,增益和减伤回血自己看着办,你得先保证自己不要死,再考虑输出的问题。” 说着,姜颜林就点了解除人数限制,只带着她一个进了副本。 裴挽意听着这句话,不由得笑了一声。 “这种站桩输出的游戏,还是远程输出职业,我怎么可能死?” 几分钟后,姜颜林看着拿着枪满地乱窜的猫女,毫无波澜地冷笑一声。 等整整半小时的折磨结束,她带着死了不知道几次的裴挽意出本,就听到她在旁边各种碎碎念。 “……这机制合理吗,为什么在副本里还要做题,为什么还有脑筋急转弯,满地AOE谁看得懂啊!”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站在她旁边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一键修理完之后,就打算让她赶紧打消念头,别再浪费时间在这个游戏上。 就在这时候,游戏里的提示音忽然响了一声,是有人给她发了悄悄话过来。 “嗨,好久没看到你上线啦,最近很忙吗?” 姜颜林顿了顿,看着这ID好半天都想不起来是谁。 估计也不是什么认识的人,就直接无视了没回。 对方却正好站在她的角色旁边,跳来跳去,是个猫男角色,还切换了跟她一样的外观和她贴在一起,又发了几句悄悄话过来。 “新版本的主线你做完了吗?” “感觉你很忙,是不是还没开始做呀。” 姜颜林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的挺希望这是个单机游戏的。 她正要右键这个人的详细信息确认一下,是不是改名了被自己忘记的熟人,就见左下角站了许久的另一个猫女跑过来,选中这个猫男角色,行云流水地使用动作功能,对着他连甩了十几个巴掌过去。 姜颜林:“……” 猫男:“……” 第129章 熟睡的妻子 Chapter 129 游戏里安静了几秒, 姜颜林冷静地点开了猫男角色的个人信息,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试图寻找一些能唤醒记忆的痕迹。 就在她一无所获的时候, 打游戏专用的聊天软件弹出一条消息,一个许久没联系的好友给她发了张截图来过来。 “咦, 这个人你认识吗?” 截图里正是刚扇了别人十几个巴掌的罪魁祸首。 姜颜林沉默了一秒, 就面不改色地打字回了一句:“不认识,直接拉黑吧。” 旁边一直偷瞄她的人已经意识到问题, 从刚刚一直安静到了现在,才忍不住说一句:“喂, 姜颜林你是不是装不认识我?” 姜颜林回复着消息, 连头都没抬,“再废话把你账号顶下去。” 旁边的人立马老实了,开始在游戏里绕着她转悠,不停在她身上挨个试动作,一会儿“抱抱”, 一会儿“飞吻”, 活像个变态。 被误伤的人这才想起来说一句:“哦对了,我改名啦!” 姜颜林顺手就回了一句:“好的,海德林的狗。” 对面就扔过来一张握拳头的表情包,无声地表达抗议。 姜颜林第一次见她用猫男体型,就打字问了一句:“怎么洗了猫男?” “缺金币了,猫男卖屁股最吃香,正好之前开盲盒开出来一次白嫖的洗澡水,就洗啦。” 裴挽意偷瞄了半天, 一句话都没看懂,直接问:“卖屁股什么意思, 这游戏这么少儿不宜的吗?” 姜颜林抱着老玩家带萌新的心态,还是有问必答的。 “就是把自己的角色出租给别的玩家用,有人喜欢和好看的模型贴贴,有人喜欢找好看的模型一起拍照,还有人想租黑奴给自己打工。算是赚金币最快的途径之一。” 裴挽意这种人民币玩家很不能理解,“金币很贵吗,为什么不直接买?”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通货膨胀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吧,游戏内的经济生态也是要维持的,金币泛滥和贬值会缩短网络游戏的寿命。而且这个游戏本身就不是逼人氪金的游戏,买金币是违反协议的,被举报直接封号。” 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遵守与否还是全看玩家的自觉。 玩个游戏真麻烦。 裴挽意想着,又问了句:“洗澡水是什么。” 姜颜林还在继续回消息,随口回答:“重新捏脸的道具,商城里有卖,用一次可以在一小时内不限次数捏脸。这东西也没有购买上限和使用CD,想买多少次就买多少次。有时候开盲盒能开出来免费的。” 许久没联系的好友问她要不要一起做日常,姜颜林见裴挽意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就也没管她,直接进了好友的队伍玩自己的。 等将近一小时之后,姜颜林打完了三个日常副本,出来一看,裴挽意的游戏角色还站在原地,但发型和发色变了,成了银灰色的中长发。 姜颜林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找到洗剪吹在哪了?” 裴挽意叼着根从桌子里翻出来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问了句: “什么洗剪吹?” 姜颜林顿了顿,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你不会去商城买了洗澡水,然后就换了个发型吧?” 裴挽意拿下嘴里的棒棒糖,看向她,“不能换吗?你不是说这个发型更适合我。” 姜颜林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秒,才回了句: “这游戏里换个发型发色只需要两千金币。” 裴挽意顿了顿,一时间没说话。 姜颜林怕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按照市场价,一百人民币约等于两千多万金币。你刚刚花了一千七百万金币做了一次洗剪吹。” 不愧是裴大小姐,很有实力。 这天晚上,大受打击的裴大小姐到底是没坚持玩下去这个游戏。 她感觉这游戏跟自己犯冲,干什么都不顺心,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甚至连画风和建模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看着姜颜林的游戏界面,她还要故作遗憾地说一句:“这游戏要是《博德之门3》的画风和建模,我肯定玩得下去。” 姜颜林其实也很少上线这个游戏了,最热爱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现在还会上线都是情怀的占比更大,忙起来更是直接两三个月不上线。 她见游戏里的好友还要去打别的本,就先打了声招呼,点了退队下线。 “这么早就要睡了?” 裴挽意咬碎了棒棒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姜颜林打开Steam,从游戏列表里找到了那个快一年没打开过的游戏,平静地回了句:“你不是要玩《博德之门3》?” 裴挽意动作一顿,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 “这游戏我可会玩儿了,绝对不可能再死。” 她又是一副自信十足的姿态,毫无芥蒂地给自己立下了又一个Flag。 姜颜林懒得给她脸上贴金,打开游戏新建了一个档,又从Steam的好友列表里找到她的名字,发送了第一次的邀请。 ——加了好友这么久,居然到现在才第一次联机玩游戏。 事实证明,裴大小姐很少说大话。 换了她喜欢的游戏之后,游戏里的角色看起来总算不像个弱智了,操作很利落,思路也很敏捷清晰,知道姜颜林一周目还没通关,更是拿出了老玩家的架势,一路保驾护航,像个孔武有力的保镖。 就这么吵吵闹闹地又玩了一小时,姜颜林才打了个哈欠,准备下线睡觉。 年纪大了真是熬不住,以前能通宵打游戏,现在稍微消耗点精力就非常疲惫。 裴挽意却还在逛Steam商城,没一会儿就添加了好几个能联机的游戏到购物车里,姜颜林瞄了一眼,发现甚至还有恐怖游戏。 “你敢玩吗?” 看恐怖片都要闭眼睛的菜狗。 裴挽意直接一键付了款,才伸手把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身上。 “这不是有人陪我玩了吗。” 姜颜林推了她一下,没推动,只能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腰。 裴挽意怀疑自己可能得了什么肌肤饥渴症,几个小时没有碰姜颜林就难受,只想埋在她的胸前深吸一口气,再这么抱一晚上不松手。 姜颜林见她埋着头,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裴大小姐的头发很软,摸着怪舒服的。 眼看着时间已经很晚了,姜颜林这一天下来也没怎么补过觉,就拍了拍她的肩,“我要洗澡睡觉。” 裴挽意很想提醒她,今天和明天都不是工作日,但念在下午确实折腾得有些过分,还是略带遗憾地放过了她。 姜颜林从她身上起来,就问了句:“我的东西呢,放在你卧室里了吗?” 裴挽意应了一声,捏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姜颜林只能跟她讲道理:“我要去洗漱。” 裴挽意就从椅子上起来,拉着她走出客房,到了主卧门口。 消耗的精力把人的脑子都透支了,以至于推开主卧的门之前,裴挽意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直到卧室里的一片狼藉和属于姜颜林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才神色一顿,缓缓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姜颜林站在原地,平静地看了片刻,就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 裴挽意下意识要去拉她,被她冷漠地甩开。 “你今晚上敢过来,我就回家睡。” 裴挽意:“……” 大晚上收拾战场,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很新的生活方式。 等裴挽意把主卧收拾干净,该洗的都扔进了洗衣机,也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后,还是认命地找出了新买的防水毛毯,在几个地方都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老实实地解决了遗留问题,她才走到客房的门前,拧开房门探进去看了一眼。 姜颜林已经在一楼的浴室洗漱完,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像是已经睡着了。 裴挽意放轻脚步,将房门关上,缓步走到床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将侧躺着的人揽入怀里。 几秒之后,见怀里的人没什么反应,裴挽意才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姜颜林闭着眼,呼吸平缓,被撬开唇齿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 这般乖顺而无害的模样,自然是会让人变本加厉,用最不会惊扰的力道去触碰,指尖的温度落下,拂过一寸寸,细细描绘了柔软轮廓,触感溢满了指缝。 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快了些,却还是没醒。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将她碎发拂开,温和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一路覆盖在唇瓣,又无声地抬起她,轻抚着最软嫩的光滑,挑起薄薄的布料,温和的力度拉扯着紧合的边缘,让那原本平缓的呼吸声逐渐显露端倪。 裴挽意无声地笑了笑,俯身撬开她的唇,动作始终称得上“小心翼翼”,像是怕吵醒睡着的人 。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整个身体落入了温和又不容拒绝的掌控,熟悉的热意贴上来,轻轻刮过,让她一瞬间绷紧了脖子,呼吸停拍。 ——事实证明,装睡也还是会挨操。 第130章 裴狗的嘴 Chapter 130 自给自足是一件双赢的事。 没精力的人可以彻底松开一切的掌控权, 连眼睛也不用睁开,就这么装作一无所知地任由发展。 而精力无限的人也可以尽情地享用“自助餐”,体验最酣畅淋漓的支配与掌控感。 怀里的人呼吸变快了节奏, 裴挽意俯身亲吻她,叠在身前的白皙长腿被抵在相拥的间隙里, 让距离变得远了, 却也让温和的力道能轻易到底。 裴挽意抵开她的唇齿,与那缓慢的力度一同品尝着, 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的温热更柔软,包裹了触感, 可仅仅只是这样完全掌控她的感觉, 也足够裴挽意不知疲倦,更不想收手。 难得安静的体验放大了呼吸与心跳,也让感知变得更敏感。 裴挽意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现,放轻了动作, 将身下的人半拘束着, 温和地调动着她的本能反应。呼吸触碰唇瓣,在那一阵阵紧绷的温度中,将掌控贯彻到底。 鼻尖泄露的呼吸节奏让裴挽意无声地笑了笑,俯身贴在她耳边,用最轻的气音开口道:“……宝宝吃得好努力,是不是下午没吃饱。” 闭着眼的人没有反应,只有微张开的唇瓣里,吐出了更灼热的气息。 裴挽意不肯放过她, 偏要用这么轻的声音和动作放大她的感知,一句又一句, 随着灵巧的力度一同攀升了更高的温热。 “……要是每天都这么听话就好了,你睡你的,我忙我的。” 对一切的心知肚明只会被视为默认,裴挽意到底不是什么温柔的作风,逐渐也变得放肆起来,试探着怀里的人的真正极限。 越是看着姜颜林不肯出声的样子,她就越觉得可爱,让人无法忍耐每一个恶劣的念头。 那力道操控着,将所有流落的温热都捧着,又堵住了唯一解脱的逃生口,缓慢了节奏。 裴挽意捏住她的下巴,一句轻言夹杂一两次深浅不一,又不吝啬地用深吻哄她,直到将她欺负得无法平复呼吸,比小猫还微弱的那点声音终于漏出来,断断续续地响着,每一声裴挽意都觉得十分动听。 于是大发慈悲地将收敛的力气施加给她,短短数十下,就帮她得到了解脱。 干净得从来没人住过的客房,最后也成功地被染上了属于姜颜林的味道。 裴挽意满意地将人抱起来,却还不肯离开那温暖,就这么用抱小孩的姿势将她带回了主卧。 看着打算装睡到底的人,她也只是笑了笑,将人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拿了热水打湿的洗脸巾出来,捏着那大腿一点点擦拭。 只是擦着擦着,就又不小心地自动寻路,裴挽意一边感叹肌肉记忆的可怕,一边神色自若地满足了自己的一切念头。 忍无可忍的人终于抬起腿来,一脚踹到了她的肩上。 裴挽意这才安分地收了手,笑着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唇。 “都怪你太软了。” 她说着,却也真的收敛了许多,仔细地将那些痕迹都清理干净,才回了浴室。 等收拾完所有再出来,床上的人已经呼吸平缓。 这次是真的累得睡着了。 长假的最后一天,裴挽意哪也没去,就拉着姜颜林在家看电影。 看的还是那部《荒野机器人》。 “……你真的很幼稚。” 姜颜林知道她看过了,自己也看过了,不觉得到底还有什么必要再一起看一遍。 裴挽意才不管这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哪也不准去,连手机都不准看。 通常情况下,姜颜林是不想让裴挽意这个人太顺心的,本性难移,像这种得意就会上天的惯犯,稍微纵容一点都是在让自己不好过。 但这两天的裴挽意安分了很多,尤其是在那天晚上的谈话结束后,姜颜林几乎在她身上找不出半点不爽和芥蒂,反倒是开始做一些更讨人欢心的行为,又是要一起打游戏,又是一起看电影,还都是姜颜林喜欢的游戏和电影。 单论这一点,姜颜林觉得很多人都不会相信这人是个多么自私冷漠的本性。 以至于连姜颜林也开始好奇,这么安分的裴挽意,又能持续多久的光景。 ——她可不相信,病入膏肓的人可以突然自愈。 看过电影之后,姜颜林就拿了笔记本电脑和外接键盘出来,坐在餐桌上开始工作。 裴大小姐在她做正事的时候倒是不会很烦人,自觉地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下来,戴着耳机在旁边画画。 姜颜林瞥了一眼,画的是一个射击游戏的女角色,不知道是原本就这么帅,还是被她画得这么帅。 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互不干涉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一连三四个小时,姜颜林都心无旁骛,手边的保温杯时不时就会自己多出来更多的温水,连起身倒水都省了。 这样的效率自然很高,让她一下午的时间就把落下的进度都赶完了,还有空处理一点别的工作。 前段时间接的那一批玩具测评,各个产商的产品都给她寄了过来,依然是先寄到网店的仓库那边,再和别的测评商品一起转寄给她。 仓库那边的人跟她说了今天之内寄,姜颜林想了想,把新的地址发了过去:“寄到这边。” 对面的人也没什么意外的,姜颜林有时候会在外地住十天半个月的,地址经常会变动。 处理完这件事,姜颜林又登上自己的营业账号看了看后台。上次直播收到的收益已经可以提现,她数了数那几位数,一想到这是平台抽成一半之后的数字,就一阵牙疼。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抬手给了旁边的人一个肘击。 裴挽意刚开了一把游戏摸鱼放松,就被这一击打得操作一滑,送了人头。 她下意识皱眉“啧”了一声,转头看到姜颜林的表情,才收敛了一点,装出一副温柔姐姐的语气:“宝宝怎么啦。” 姜颜林把收益点了提现,看到扣了多少预扣税之后,语气更是不善:“你下次再敢到我直播间打钱,一个星期都别想上我的床。” 裴挽意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又是什么地方惹到她了。 “榜一睡主播不需要付钱的吗,我还嫌打少了。” 危机一解除,那股不犯贱浑身难受的劲儿就又钻了出来。 裴挽意随口说着,就收回视线,观战着野队队友的操作。 直到旁边的人冷笑一声,没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 “那你很有经验了。”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裴挽意立马面不改色地回了句:“别乱说,我很抠的,平时停车费我都要走公账报销。” 这一点姜颜林没有不信,毕竟越抠门的人越有钱,越挥霍的人就会越穷。 裴挽意看似是个有资本挥霍的有钱大小姐,实际上没少在底层摸爬滚打,姜颜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这样的人生经历,但相处的这么久以来,裴挽意有多么会过日子,没人比姜颜林的感受更深了。 姜颜林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不饶人,“那你吃饱了撑的,打这么多钱。” 裴挽意眼看这一茬是过不去了,才转头看向她,好声好气地捏着她的手安抚。 “我就想让网络上的人也离你远点,不行吗。” 倒是敢做敢认。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网红主播的圈子其实并不大,互相之间的动静是能迅速流通传播的,裴挽意得亏是没往六位数的打赏来,否则马上就要被同行揣测她榜上大款了——毕竟真没几个人会一次性打赏这么大一笔钱,除非刻意炒作。 从这种角度来说,裴挽意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说什么要陪我打游戏,结果一上去就逮着我朋友狂扇巴掌,真有你的。” 姜颜林又想到这件事,顿时连小号都不想要了,免得被人当神经病。 裴挽意这回是有点理亏了,但她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理亏,反驳了一句:“那捏得一股花心直男味儿的模型,还跟你穿情侣外观,谁看了不会误会啊,你不知道网上这种男的特别多吗?”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首先,她是女孩子。” 裴挽意还要说什么,就被一句话堵住嘴,“其次,她有女朋友。” 两秒之后,裴挽意只温和地说了句:“挺好的,祝她们百年好合。” 姜颜林懒得理她,把提现出来的那笔巨款直接支付宝转给了她。 裴挽意听到手机震了一声,不看都知道她转了钱回来。 “还敢给我转账,是不是又想今晚上三小时。” 姜颜林气笑了,“你讲不讲道理,这两次能一样吗?” “那你就是承认上次是故意的了。” 裴挽意诡辩和避重就轻的能力一直很卓越,直接抓住她的破绽,穷追猛打,“姜颜林,你就是喜欢看我生气的样子,越是知道怎么做会让我不爽,你就越喜欢做。” 姜颜林神色平静,半点也没有心虚的端倪。 裴挽意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些了,没什么想发火的,只用很温和的语气警告了她又一次:“有些事情我不介意,但有些事情,你要是敢给我来第二次。” 说着,她从上到下地扫了一眼姜颜林,才轻轻一笑。 “你知道我的,时间和手段我多的是。” 姜颜林这下是真的看出来,那件事对她造成的冲击的确很大。 或者并不是冲击——毕竟超出认知的事情才算冲击。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如鲠在喉的一根尖刺,越是记仇的人,就越不可能轻易翻篇。 以至于那之后裴挽意的几次爆发,姜颜林都没什么脾气地接受了。 连带着她变本加厉的控制欲,也其实算得上情有可原。 ——毕竟连姜颜林自己也清楚,在自己这种人的身上,无论是谁,都难以得到真正的安全感。 姜颜林就笑了笑,觉得裴挽意是真的很活该。 她们两人,都很活该。 这么想着,姜颜林就叹着气起了身,将旁边的人揽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一双柔软轻蹭着,又俯身贴在了她的颈侧。 姜颜林顺着她的头发轻抚着,在她抬手过来贴着自己的脸,细细摩挲的时候,才半真半假地开口问了一句:“那如果之后我真的背着你,和别人上床了,你要怎么做?” 裴挽意没想到她来哄自己,就是为了说一句更气人的话。 一时间气得就想把手收回来。 “嗯?”姜颜林不让她撇开头,偏还要捏着她的下巴,凑上去亲吻。 “回答我。” 她像是真的好奇答案,且一定要听到回答。 裴挽意压下那些一瞬间涌出来的念头,几秒之后,才平静地回答了一句:“只要你最后还会回到我身边。” 姜颜林顿了顿,目光瞥向她。 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句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0-140 第131章 主人的任务罢了(深水加更) Chapter 131 长假结束后的忙碌接踵而至。 姜颜林每天雷打不动地赶进度, 而裴大小姐也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整日里都在往外跑。 有时候天不见亮她就已经起来,放轻动作去楼下洗漱, 再在出门前回到卧室里,俯身吻一口姜颜林, 磨蹭个几分钟才肯走。 白天的忙碌和工作日的“约法三章”, 让某人的行为愈发过火,姜颜林好几次都是半夜被熟悉的感觉给强制拉出梦乡, 甚至就这么半梦半醒地做一些离谱到没办法描述的梦。 到后面,裴大小姐在各种方便她下手的地方都铺上了防水毛毯, 又或者干脆就在有水的地方。 姜颜林被她按在厨房的台面上, 眼睁睁看着水槽被弄脏的那一瞬间,真是想给她脸上来一巴掌。 “……这是吃饭的地方。” 姜颜林还没缓过来,声音就已经有些在忍耐极限。 裴挽意却还将她的腿按着,神色平静地回了句:“我的确是在吃饭。” 说着又贴过来,在唇边夸一句:“还说不是喷泉, 把我衬衫裤子都打湿了。” 姜颜林直接扯开她的衣领, 狠狠捏了一把,让她闭嘴。 又被猛然到底的力道夺走了力气,只能撑着自己的身体重心,坐在台面上扬着下巴,试图平缓呼吸。 复工后短短十天的时间,裴挽意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却也没耽误她折腾姜颜林,在有限的三天工作日里变相的找补回来。还怕姜颜林吃不消, 每次都尽可能放轻动作,也不再贸贸然就并拢两指, 给了足够的余地。 姜颜林气得想笑,有这心思不如用在休息和睡觉上,才是真的“替别人着想”。 裴大小姐当然不会听,听了也直接装听不懂。 她白天在外面也不忘突击检查,直接给姜颜林弹一个视频通话过来,要检查在家的人有没有按时吃饭,具体吃了什么都得看一遍,严格管控了饮食。 姜颜林严重怀疑是生病那一次影响了她的“吃饭自由”,才让她变得这么疑神疑鬼,过度保护。 裴挽意在外面忙什么,姜颜林一向不过问,至今为止连她到底从事什么方面的工作,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给家里打工的。 但有时候裴挽意打视频电话过来时,姜颜林也能瞥见一眼她周遭的环境。像是外面的餐厅洗手间,或者是空无一人的会议室,而更多的时候,是在开车的路上。 姜颜林一见到她那副衣冠楚楚,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就很难压住一些恶劣的心思,一边赖在床上午休,一边制造一些动静。 偶尔翻个身,露出光滑的饱满,又或者伸个懒腰,发出一点鼻音和更细微的声音,引得屏幕上独自吃着盒饭的人目光扫过来,警告她一句:“姜颜林。” 姜颜林就装听不懂,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两人的经期逐步逼近,姜颜林就见不得她给自己打视频,要么不接,要么让她只准打语音。 但裴大小姐总有办法磨得她不得不接,像是默不作声地甩一张照片过来,倚靠在沙发上俯拍的角度,衣摆撩开,露出一截光滑而线条分明的腰,再往下,是西裤的腰带敞开,一只手伸入长裤,停留在最引人遐想的位置。 之后再弹一个视频过来,姜颜林只能接通,把她臭骂一顿。 “我在上班。” 她语气依然冷漠,手里握着鼠标剪辑素材,一点机会都不给。 裴挽意却有的是手段,直接翻转摄像头,对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动作,缓慢地挺着腰,一下一下地给她看。 姜颜林努力不去看,但电脑屏幕上的素材几次剪错,烦得她点了保存就松开鼠标,起身到浴室里洗手。 手机里传来裴挽意的笑声,和很低的几句话。 姜颜林被她搞得脸上发烫,从收纳盒里拿出最近测评的其中一款,就一起清洗干净,坐在了马桶上。 “再过二十分钟我要回去工作。” 她撩起裙子,冷漠地说了一句,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 裴挽意将摄像头又对准自己的脸,她像是在一个什么酒店的套房里,背后是拉上的遮光窗帘。 “姜颜林,让我看看你。” 她越发得心应手地掌控着这些指令,尤其是当姜颜林从来没有真的反抗过的事实摆在眼前,裴挽意就也彻底没了遮遮掩掩的必要,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就像此时此刻,手机屏幕上的人再怎么面无表情,也还是顺了她的意,轻轻拉下衣领,半个身子都敞露在外。 “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想着我摸自己。” 裴挽意总能找到最佳的时机挑弄她,让她轻易陷入本能的反应里。 姜颜林永远不会承认这些,除非她也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裴挽意。 这一点,裴大小姐本人也再清楚不过。 她倚靠在沙发上,衬衫凌乱,轻笑着问了一句:“昨天我在高铁上的时候,你不是很会叫吗,明知道我旁边还有人。” 裴挽意有时候真的是快被这女人搞得命都没了,一路上三个小时的车程,她忍着没挂断语音,活活遭受了两个小时的酷刑。 但激素的影响带来的折磨就是成倍的,裴挽意一边不希望两人的经期时间这么近,一边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酷刑就酷刑吧,总比一个月三分之一时间都被封印来得好。 只是裴挽意没想过,激素的影响能让姜颜林的杀伤力变得这么可怕。高铁上人来人往,身边还坐着一个李杉,她一路戴着耳机看笔记本,光是要假装自己注意力有集中在屏幕上都费劲了全力。 语音通话更是方便了姜颜林这一肚子坏水的女人,仗着看不到她在做什么,将所有动静和声音都放了出来,贴着手机清晰无比地传过来,挑战着裴挽意的忍耐极限。 一时间她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一边在键盘上打字反击,一边不舍得挂断语音通话。 姜颜林却仗着知道她这会儿没办法回家收拾人,还被这样的情形封印了所有攻击能力,于是称得上是肆无忌惮,连平时不会主动说的话都一句句黏糊糊地往外冒。 听得裴挽意神色冷漠,打字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连旁边的李杉都奇怪地问了她一句:“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也只能回一句:“没什么,在想别的事。” ——在想回去之后怎么把某人往死里操。 可惜想法和手段再多,物理距离上也注定了姜颜林这段时间的安生日子还是被保住了。 裴挽意去了外地两天,哪怕在高铁上和到了酒店都见缝插针地打语音或者弹视频过来,也只能隔着屏幕反击一下,没有多大的实质性攻击力。 但她也成功抓到了姜颜林忙正事的时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轻而易举地就逼着她在浴室里做了所有自己想看的事情。 隔着手机屏幕固然有很多缺憾,却也有别具一格的味道。 就像裴挽意很少有机会能看到姜颜林的这一面,主动抬起,主动掰开,自给自足地耸动。 当那修长的手指白得刺眼,就在更鲜艳欲滴的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若隐若现的每一次,都让裴挽意舍不得眨眼。 可惜姜小姐是个工作狂,说了二十分钟,就只给了二十分钟。 时间一到,她抬着腿擦干净,就毫无留恋地穿上裤子走人。 留下裴挽意一个人在酒店里吃外卖,还要听她快速回到工作状态后的键盘鼠标的动静。 “姜颜林,你有没有想我。” 闲不住的裴大小姐又开始在旁边烦人。 姜颜林已经爽过了,自然无动于衷,“不想。” 裴挽意很会给自己找补,“现在不想,是因为现在我在你旁边,我不在的时候你想不想我。” 姜颜林懒得跟她打嘴仗,直接选择性无视。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不说话的时候,都是被我说中了。” “嗯嗯嗯对对对。”姜颜林连头都没抬,给了一句敷衍。 手机屏幕上的人还要说什么,就被突然打进来的电话中断。 “我去接个电话。”她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随口应一声,语音就匆匆挂断了。 这个电话接了很久,一直到姜颜林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拿着手机到厨房开始做晚餐,她都没打回来。 两人打语音的时候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裴挽意一直很忙,哪怕在家工作也是电话和会议没少过,不在家里就更常被电话打断。 姜颜林却察觉到了这一次的微妙区别。 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收回心思,打开冰箱拿了东西出来做饭。 晚餐很好解决,一个人吃的时候尤其简单。 裴挽意出门之前做了点紫薯饭团放在冰箱,正好还剩一个,姜颜林又给自己做了个番茄蛋汤,就这么慢悠悠地吃了饭。 一直到她将厨房收拾干净,准备回楼上找一下东西,手机才又震了起来。 姜颜林接了视频,一路往楼上走,见对面不说话,才看了她一眼,问:“发什么呆呢。” 仰头靠坐在沙发上的人这才回过神,没什么精力地看向手机屏幕,回了句:“在想事情。” 姜颜林通常听到这句话就不会再问了。 因为无论是不想被问,还是想被问,都很麻烦。 只是裴挽意安静得实在有些让人不习惯,姜颜林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怎么接个电话就自闭了。” 裴挽意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姜颜林走到楼上,语气如常:“不想说就不说。” 几秒之后,裴挽意才开口道: “刚刚我姐给我打的电话。” 姜颜林脚步一顿,意识到了这不是个应该过问的问题。 裴挽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声道: “她说我家的猫刚刚去世了。” 第132章 疯狗的养成史 Chapter 132 “……它叫缪缪, 是我还在国内念小学的时候,回家路上捡的。” 裴挽意从相册里找了几张照片发过来,神色还算平和, 叫人瞧不出什么异常。 姜颜林坐在床边,点开那几张照片, 是国内很常见的橘猫, 花色漂亮,没有斑杂, 懒洋洋地趴在裴挽意的身上,睡得很香。 姜颜林看出来最后一张照片里的猫已经很老了, 上一次裴挽意提起她家的猫, 也说已经十几岁,连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 ——大概是年纪到了。 裴挽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不是年纪到了,是安乐死的。” 姜颜林顿了顿,抬头看向手机屏幕上的视频窗口。 裴挽意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 衣衫还敞开着, 黑发凌乱,一张脸却像那双眼睛一样沉静,毫无波澜。 “我之前应该跟你提过,我妈的精神状态很差,移民到波士顿之后她的情况就没好过,语言不通就不想出门,久而久之就不敢出门了。” 裴挽意拿起旁边的冰矿泉水,拧开盖子, 抿了一口,才语气平静地继续道:“其实这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 她真正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完全不愿意接触外人,连保姆和司机都不准我们聘请。家里电器坏了,也不准维修工人进门修理。”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玩笑般口吻说了句:“有一次热水器坏了,没办法洗热水澡,我妈也不准维修工人进门,那一段时间我们都只能洗冷水澡。” “所以我不想在家里住下去了。”裴挽意无声地叹了一口,“高中毕业之前,我一想到要在这种地方再呆四年才能走,就干脆放弃了读大学。” 姜颜林第一次听她提这些。 说到底,这也是两人之间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人生经历,怎样的家庭与过去,和她们的这段关系本就毫无瓜葛。 裴挽意也几乎不会主动和别人聊起这些,有些社交停留在点头之交就能维护,而有一些不得不割让一些信息,所以她会选择性透露。 但这种堪称家丑和人生黑历史的东西,说出来对自己要是没有好处,又有什么说的必要。 只不过现在的裴挽意已经懒得去思考这些了,是好处还是坏处,自爆短处带来的到底是加分还是减分,她都暂时没有精力去衡量。 就只是想坐在这里,和姜颜林聊一聊天。 安安静静的,她们之间鲜少能有的平和交流。 “所以高中毕业之后,我就从家里搬了出去。我妈完全不能理解,虽然她不出门,也管不了我往哪里跑,但因为我放弃读大学的事情,她还是很生气,直接断了我的生活费。” 裴挽意现在想起这些事,已经不痛不痒。 姜颜林安静地听着,任由一块新的属于裴挽意的拼图缓慢浮现在眼前。 “我当时找了个高中认识的朋友,租了她亲戚家的地下室,很小的一个单间,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两个小柜子,浴室卫生间都是共用,但房东人不错,房租给我算得很便宜,只需要我早上晚上帮她遛两次狗。” 说到这里,裴挽意笑了一声,“我在这之前也做过一些兼职,哦,之前跟你提过的,中餐厅洗盘子,还有送报纸,在华人大排档当服务员。那个时候年纪小,还没成年,老是被一些喝醉了的傻缺男的性骚扰,只能一直换工作。但好歹是存了一点私房钱。” 姜颜林有些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了一句:“你搬出去之前也打工,为什么。” 裴挽意没什么好遮掩的,回答道:“因为不想跟我妈说话,问她要钱真的很累,很烦。” “家里几个小孩的学费和医保之类的,每年都是一起交的,但生活费和零花钱就得自己开口去要,她倒也不是什么严厉的脾气,不会不给。但她疑心病太严重了,每一笔钱她都要反复问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问是不是要拿去买烟买酒,这啊那的。” 姜颜林看着她,一针见血地问:“所以你有买吗。”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难得笑了一声,“那当然是买了。” 姜颜林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了句:“所以她才会更不放心你。” 这根本就是相互催生出的病态关系。 裴挽意对自己年少时的荒唐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那时候只觉得她很烦,一件事要反复念叨十几遍,我不想听,也不想每个月为一点零花钱去折腾,就干脆自己想办法了。” 她的自己想办法,就是把所有不限年龄的兼职都给混了个遍。 但这种兼职大多都是黑工,老板也基本都是华人,为了逃税雇佣一些没身份的黑户,给的薪水低廉得可怜,也没有任何安全保障。 其中到底经历过多少次磋磨,裴挽意不打算提及,姜颜林却也可以想象——一个未成年又长得很出挑的女孩,在底层社会摸爬滚打,要面对的危险实在太多。 裴挽意就耸了耸肩,“所以那几年我都穿男装,便宜,方便,也去学了拳击,坚持健身。后面做一些体力活工作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眼瞎来惹我了。” 姜颜林有些理解了她身上的那些不太“女性化”的特质是怎么来的。 这种特质并不是指穿着打扮,因为打扮和性别没什么关系,只是一种个人喜好。 姜颜林在裴挽意身上感受到的那些特质,是在这个社会的规训之下生长的女孩们身上不会有的。裴挽意的思维方式,对一些事情的态度和看法,都并不是将自己放在一个被凝视的女性的位置上。 所以她提起这些被性骚扰的经历,不会有任何的女性羞耻,就只是单纯觉得那些男的是傻缺。 “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是这种不太“女性化”的特质的底层逻辑。 也是没有被规训成功的人,才可能有的思维方式。 但对于裴挽意来说,这究竟是天生的性格底色,还是生长环境的影响占比更多呢。 姜颜林一时间难以分辨。 也许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就好比她要是没有这样的天生反骨,也不会在每一个“该做什么”的年纪,都选择了最离经叛道的道路。 凭着这短短的几句自揭伤疤,姜颜林已经能看到那个还很年少的裴挽意,在人生的转折点有着什么样的模样。 不论她想要逃离的源头是什么,她作出了选择,并坚持走到了底。 为此她可以一点点削掉自己身为女性的一切外在与内在特质,穿男装,在底层社会挣扎,和男人们抢体力活工作,学拳击,保持健身。每一点其实都指向了一个被她深信不疑的核心信念——只有这样,才能拔除身上的所有软弱,不再被欺负,不再被伤害,也不再被束缚。 所以也许在裴挽意看来,这些女性身上常见的特质无限等同于“软弱”。 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观念呢。 姜颜林几乎不需要费力气,就能找到答案。 ——因为她自出生以来,第一个长久接触到的女性,就是她的母亲。 黑发凌乱的人仰靠在沙发上,将自己从那些记忆里抽离出来,才轻声道:“那几年摸爬滚打的经历让我发现,如果手里没有任何资源和积蓄,所谓的自由也就只是决定明天早上吃馒头还是喝稀饭的自由。” 她毫不遮掩自己对钱权的需求,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姜颜林:“所以当时我爸第一次联系我,让我来国内给他打工的时候,我同意了。” 裴挽意对这个人没什么情绪,提起来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口吻。 “那时候也是在这个城市,月薪三千,住港口的仓库那边,说白了就和每个白领一样,打打杂罢了。但我爸是个要面子的人,我回来给他打工,他也会带我出去应酬,他的车我随便开,想要什么充门面的行头也是说一声他就让我刷卡买,虽然我跟他一碰面就百分百会吵起来,但最起码那段时间我看起来是个富二代的纨绔样了。” 姜颜林喝了口水,随意回了句:“有资本开跑车去泡妹了。” 裴挽意也不否认,只扯了扯嘴角,简单概括了一句:“那种苦日子过久了,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可以不用吃糠咽菜的感觉,的确让我沉迷了很久。以至于后来回波士顿发展的头两年,我不是泡吧就是去赌场,哦,还顺便飙个车。直到忙着开公司了,才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 听到这里,姜颜林已经基本能推导出祁宁为什么那么讨厌她了 。 这种讨厌和自己都没什么关系,是积年累月导致的印象。 毕竟祁宁虽然也出身在一个大富大贵的家庭,但一直洁身自好,爱惜羽毛,向来厌恶这种“纨绔富二代”的作风。 裴挽意偏偏把这些毛病都给沾了个遍,还在感情生活上也一塌糊涂,令人诟病。 姜颜林想着,就随口说了句:“人生经历这么充实,还有时间谈这么多次恋爱,你的精力真是空前绝后。” 裴挽意坐起身来,看向屏幕,笑着问:“你不就喜欢我精力旺盛,才能满足你吗。” “滚。”姜颜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片刻后,她到底还是问了一句:“缪缪是生病了吗。” 裴挽意收了那点笑意,点了点头。 “病得很严重,我上次回家的时候,它眼睛就看不见了,最近这段时间开始吃不了东西,必须得吃药才能维持。” 裴挽意在外奔波这么多年,并不是完全不再回家。 最起码家里还有缪缪,她空闲的时候都会回去一趟,要不是缪缪的年纪太大了经不起折腾,裴挽意是想要接它过来养在自己身边的。 “没想到已经没机会了。” 她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垂下了眼睫。 姜颜林总觉得还有一点没补全的信息量,迟疑了一下,最后开口问道:“既然可以吃药维持,为什么突然选择了安乐死。” 裴挽意垂着眼,片刻之后才回了句: “因为我妈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医生,她觉得吃药是害了缪缪,拦着我二姐不让她喂药。” “这样对缪缪太痛苦了,我二姐跟她吵了无数次,也没有办法。” 姜颜林沉默了片刻,才说了那句不太该说的话。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让你妈妈去看医生。” 裴挽意半晌之后才抬起眼,扯了扯嘴角,重复了那一句话。 “——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医生。” 第133章 黑化狗会灰化肥吗(深水加更) Chapter 133 聊完这些事情, 裴挽意也没有了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将手机放在床上,去了浴室洗漱。 姜颜林能听见她那边的水声, 哗啦啦响了很久。 趁着这点时间,姜颜林也去洗漱完, 就上了二楼, 到书房里坐下开电脑,把视频通话也转到了电脑上挂着。 她看了一圈邮件和工作账号上的消息, 直到视频通话那边的人走出浴室,穿着浴袍拿起手机, 再一次出现在镜头前。 姜颜林瞥了眼, 那一头黑发湿哒哒地垂落,贴着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又没吹头发。 这么想着,她却也没说什么,敲着键盘回消息。 洗完澡的人默不作声地拿毛巾擦头发,见她专注地在电脑前坐着, 室内光线暗, 摄像头下的脸失去清晰的轮廓,让人一时间看不太清表情。 裴挽意就也没有再打扰她,放下手机去开了笔记本电脑,处理完一些杂事,又戴着耳机开了一把游戏。 她摸了摸桌上的烟盒,目光看着游戏界面,抽出一支烟来咬在唇上,又开始找打火机。 不知道是放在了裤兜里还是别的地方, 裴挽意一时间没找到,手指敲了敲木桌, 撇头扫了一圈室内,最后还是坐不住,起身去了浴室找衣服。 等在裤兜里翻出打火机,她垂着头咬着烟,按下打火机凑到面前,点燃了烟。 吸了一口呛人的尼古丁之后,她才缓慢地放松了身体,倚靠在洗手台前,扬着下巴,吐出烟圈。 镜子里映出她的样子,裴挽意瞥了一眼,对这张看腻了的脸一时间也觉得几分陌生。 她垂下头,又吸了两口,才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了电脑前。 手机屏幕上,视频通话那边的人还在神情专注地敲键盘,裴挽意戴上一只耳机,握着鼠标点了匹配,等打了两把游戏出来,见她还在忙,到底是忍不住说一句:“你在忙什么。” 姜颜林头也没抬地处理着手里的工作,随口回了句: “有个商单找我,本来不想接,但是给的挺多的,我在跟对面谈细节。” 裴挽意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捏着鼠标又点了匹配,游戏很快进了场,队友难得不掉链子,她却打得面无表情,在又一次故意抢了人头之后,小队频道里的队友立刻破口大骂,问她是不是来恶心人的。 裴挽意直接打字回骂了一句,但因为骂得太脏被和谐了大半句话。 她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关了游戏窗口,又起身回了浴室里洗了把脸,再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就连手机也没拿,带着房卡和钱夹走出了酒店房间。 这个滨海城市还在发展中,算新一线城市,哪怕天气在降温,这里的温度也丝毫不受影响,晚上还是很热闹繁华。 裴挽意下楼找了个大排档,直接要了几瓶冰啤酒,配着店里的特色海鲜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一头披散的湿发慢慢就被风吹干了,期间有几个人来搭讪要联系方式,她直接装听不懂中文,拿口音还算地道的韩语糊弄人。 结果搞得店老板也以为这小店里来了外国友人,连连用几个简单的英语单词招呼她,又给她送了两碟下酒菜,搞得裴挽意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吃了,只是走之前多给了一张钞票,就放在了桌上。 等吃了点东西,喝了几瓶酒,那些灯红酒绿看着都柔和了不少。 裴挽意在酒店附近闲逛了一会儿,消了食,顺便把热量消耗了一些,才往回走。 明早还要去仓库那边监工,下午又要开个会,她也没这么多时间可以慢慢消遣。 裴挽意散着步回了酒店,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脱了衣服准备上床躺着。 关灯之前,她还是走到桌前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已经没电关机了。 裴挽意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把手机就这么放回去插上充电线,再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酝酿睡意。 酒精的蛊惑是有作用的,这一次她起码没熬到天亮才睡着。 裴挽意想着,却无声地长叹一口气。 ——早就学会的道理,何必心存侥幸。 第二天一早,李杉准时来酒店接她,裴挽意依然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哪怕朝夕相处的生活助理也看不出来她半夜酗酒,甚至没睡够三小时。 “冯二叔那边打点好了,明晚上可以和工商局那边的人吃个饭,我选了这两家餐厅,你看一下哪家合适。” 李杉是个做事细致,但不会刚愎自用的人,小事上他做得都很严谨,大事上却从来不会越过裴挽意自己拿主意。 这也是他揣摩出了几分裴挽意的性格,才得出的经验。 裴挽意拿过平板电脑看了几眼,大致扫了一圈,就选了第二家。 “冯二叔早些年在港城打拼,李科长也是老广人,这家的硬菜算地道的粤菜,合他们口味。” 李杉点点头,不意外她的记忆力和细致,相处的近一年时间以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裴家子女里风评最差的三小姐,到底是个多么深藏不露的人。 “……待会儿九点半到仓库那边,包工头姓张,昨晚上我已经让人打点好了,他不敢马虎,最起码要走个漂亮点的过场。” 两人上了车,李杉一边开车,一边跟她汇报行程,没留意她扶着额头轻揉着,有些走神。 等说完了这一天的行程,没听到身后的人说什么,他才抬头看了后视镜一眼,“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裴挽意抬起头,神色平静地回了句:“下午去会议室的时间提前一点,这边的人吃晚饭的时间很早,开太久的会,影响别人心情。”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办事都得看人情世故。 李杉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表情顿了一下,才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这之后一路无话。 裴挽意这一天忙得连轴转,跑了仓库监工,盯了进度,又和工地的施工队打好了关系,才往市内赶,路上只来得及吃个盒饭,就匆匆进了会议室开会。 她一进门就面带笑意,娴熟地给几个本地分公司的负责人递了烟,那几个表情客套的人瞥了眼她手里的烟,才笑了一声,直夸她太费心了。 裴挽意扫了眼李杉,见他点点头,就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会议室里。 一场会开得又臭又长,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她本身也不是总公司的什么高管,空有个裴家三小姐的名号罢了,说的话恐怕还不如裴铭扬值得他们多考虑几秒时间。 但裴挽意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接过李杉递来的文件夹,就随便翻了几页,想也知道这些酒囊饭袋不会有耐心看一眼,索性也省了这个步骤,直入主题。 她笑着开口的第一句,就让面前的几个人表情一顿。 几分钟后,他们不自觉地坐直了一点,连手里的烟都掐了。 裴挽意却神色自若,好似看不出他们的面色凝重,三言两语讲了情况,就开始“虚心请教”他们的看法。 这几人哪里还看不出来,她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出来混资历的傻白甜,反倒是个笑面虎狠角色。 这下倒也不敢再跟她扯皮,免得被翻出来更多不干不净的事儿,再捅到总公司那边去。 裴挽意的态度始终很客气,像是真的来请教他们,要他们教自己做事的。 一时间几个人有火气也发不出来,还得挤出笑脸来跟她客套来,客套去。 等会议结束,裴挽意说了一箩筐不要钱的恭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还邀请他们晚上喝酒。 几人连连推辞,个个都忙着回去擦屁股呢,哪有心情喝酒吃海鲜。 一直到送走这些人,裴挽意才揉了把笑得有些僵硬的脸,没什么表情地俯身上了车。 李杉也知道她今天很累了,就只问了一句:“回酒店吗?” 裴挽意随口应了一句,拿出手机来看未读消息。 一连翻遍了所有的未读通知,都没看到真正想看的,她扯了扯嘴角,直接把手机锁了屏,塞回裤兜里。 又摸出烟盒来准备抽根烟,看到那特意准备的名烟之后愈发心情不佳,直接扔到一边去,问李杉:“我的烟。” 李杉一边开车,一边瞥了眼后视镜,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知道她今天一定心情不好。 为什么不好,不是他该问的,于是只是单手翻了一下车上的储物箱,找到一盒她平时抽的烟,轻轻往后一抛。 裴挽意随意地抬起手接住,拆开烟盒,抽出一支咬在唇上,又摸出打火机来点烟。 烟圈吐出的一瞬间,她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大脑,任由那些东西被暂时压下,又会在之后毫无悬念地卷土重来。 裴挽意闭着眼半晌,还是一把掏出手机来,点开一个软件查看实时监控。 几个摄像头都正常工作着,裴挽意挨个点开实时监控,从客厅先看,一路翻过了厨房,浴室,和主卧,甚至洗衣房和院子里,最后才看了眼大门口,都只看到了空空荡荡的房子。 许久没有弹走的烟灰自动燃断,落在了裤子上,她面无表情地点开监控存档文件夹,这个文件夹将所有的有人经过的画面都自动备份,很方便调阅查看。 所以裴挽意轻而易举地就翻到了最后一个有人的画面,一路从楼上主卧走下来,提着一个小行李箱——那甚至还是她从公寓里带过来的。 最后她提着行李箱走出了大门,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一眼,半点不拖泥带水。 而左上角的时间显示上,写的是早上八点。 裴挽意看了很久,直到烟头燃到了手指的边缘,高温灼伤了指缝,她才回过神来,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 “我后天还有什么行程。”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也平和得毫无痕迹。 李杉在这些事情上没掉过链子,直接回答:“中午约了个饭局,和王总那边的二把手。之后还有个本地的活动,你说想去看看,我们订的大后天中午的航班,时间还是充裕的。” 之前是从另一个城市过来,高铁更方便,回去能坐飞机自然更省时间。李杉以为她是担心时间不够,就多说了一句。 裴挽意看着手机屏幕,点开另一个隐藏的软件,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机票改签到明天下午,吃完饭去机场。” 李杉有些意外,但他从来不反驳她的决定,也不会乱问不该问的,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好,我待会儿安排。” 车往酒店开着,已经快到了。 裴挽意一言不发地看了屏幕半晌,才平静地点开了软件,唤醒同步功能。 她想,自己就算看到任何坐标,也都不会意外,毕竟姜颜林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又不是第一天才清楚。 但最后的警告,裴挽意也给过她了。 ——有些事情,没有第二次。 裴挽意看着那个亮着的猫猫头像,在缩略的地图里显示着正在移动中,她面无表情地点开地图,查看两人当前的距离,和地图上的具体坐标。 下一秒,裴挽意就看到红色的那个头像旁边显示了一个数字。 ——当前距离,2.6公里。 第134章 “咬死你。”(深水加更) Chapter 134 裴挽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数字, 直到它不断跟随头像的移动而变得越来越小,也还是没太反应过来这是不是一个软件的“Bug”。 眼看着那个数字已经变成了零开头的,而李杉也将车缓缓停在了酒店门口, 她才抬起头扫了周围一圈。 “怎么了吗?” 李杉见她四下张望,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酒店周围, 车窗外人来人往, 酒店门口不是停下来的车,就是在等着上车的人, 他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裴挽意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索性直接下了车, 站在车门前扫了一圈。 但是酒店前的车和人一个个看过去, 她也没找到人。 李杉探出车窗外,正要问一句什么,就瞥见一道从酒店大门走出来的身影,不由得“咦”了一声,“那是姜小姐吗?” 裴挽意顿了顿, 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过去, 终于看见了几天没见到的那张脸。 化着淡妆,穿着一件黑色蕾丝裙,小西装外套下,是丝袜和平底白鞋,她看着手机屏幕一路走出来,最后停在了酒店门口的台阶前。 下一秒,她抬起头,几乎一眼就对上了裴挽意的视线。 短短一个对视之后, 她便抬起手来,冲着裴挽意勾了勾手指。 裴挽意抿着唇, 片刻之后才朝她走过去,还没走到面前,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你怎么……” 姜颜林看向她的身后,抬手跟车上的李杉打了个招呼,他也点点头,贴心地发动了车,离开了酒店门口。 裴挽意停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脸半晌,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来,掌心朝上。 裴挽意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到了她的掌心,却被轻拍了一下。 “房卡给我。”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等她下意识摸出房卡递过来之后,才转身往回走。 裴挽意只得几步跟上,在她后面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又抓不到时机。 姜颜林回了酒店大堂,拿起自己存放的行李箱,就往电梯走去。 “几楼几号。” 她按开电梯门,随口问了一句。 等裴挽意回答了之后,才点点头,径直走进了电梯。 见某人还站在电梯门外,不由得讥讽了一句: “裴挽意,你现在是连行李都不会帮我拿了。” 回过神的人立刻走进来,接过了她手边的行李箱,低声问:“你不是要工作吗?” 姜颜林看了眼手里的房卡,头也没抬,“我昨晚上跟你说了,我接了个商单,合作方报销机票酒店,让我做一期跟埃尔那次一样的探店推广。” 但因为太麻烦了,一开始姜颜林没打算答应,毕竟来回的路上要花费的时间精力,都够她处理多少工作了,细细算下来其实不太划算,也会影响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工作节奏。 这么想着,她却什么也没说,反问了一句:“怎么,你是这边还有人,不方便我来?” 裴挽意听着这一顶黑锅扣下来的野蛮打法,却忍不住笑了笑。 “对啊,藏了个人,不方便你看。” 电梯正好到站,姜颜林就挥了挥手里的房卡,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那我更要看看了。” 她说着,就径直走出电梯,在走廊上闲庭信步般走到了房门口,拿门卡轻轻刷开了房门。 里面黑漆漆一片,姜颜林一时间看不清东西,只好走进去找灯的开关在哪。下一秒,她还没摸到开关,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拉进怀里。 房门仓促关上,姜颜林被抵在门后,一个吻就猛地压了上来。 她被迫张开唇,勉力承受着探入的力道,扬起下巴,探出手臂来圈住了身前人的脖子。 裴挽意的吻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蛮横,却让一些久违的感觉被点燃,呼吸发着烫,包裹了敏感又脆弱的神经,让姜颜林忍不住抬腿蹭了蹭她,贴着她的唇低声一句:“想要你。” 竭力维持了一路的那一点自持就在这样一句话里,被轻易击溃。 裴挽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念头,垂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才抬手将她一把抱起来,在一片漆黑中径直走向浴室。 裴挽意将她放在洗手台上,打开浴室里的灯,再拧开水龙头放出热水,仔细地洗干净双手,才带着湿漉漉的水渍脱下了她的外套。 姜颜林拽出她的衬衫衣摆,灵巧地钻入,手指细细捏着那线条流畅的腰腹,再一路往上。 又一个难以忍耐的吻压了上来,一只手扣着姜颜林的后脑,加深了这个急切的吻,另一只手毫不拖泥带水地抱起她的长腿,将她拽过来贴上了自己的怀抱。 姜颜林仰头吻着她,又一路在她的唇角和下颌留下亲吻,再张口咬在那了锁骨之下,慢慢厮磨着发泄不满。 “藏的人在哪呢。” 她说着,留下了又一个牙印,将那点柔软涂抹了自己的气味。 裴挽意抚着她的背脊,呼吸几次断断续续,片刻后才按着她的脑袋,将自己的左胸口贴在她的脸上。 “在这里,你听听看。” 姜颜林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很信手拈来啊。” 裴挽意才不在乎她这张嘴说了什么,也不想在这一刻浪费分分秒秒。 “姜颜林,自己打开。” 她压下一路的冲动,就这么用强硬又平静的声音去确认着。 怀里的人直接狠狠咬了她一口,反击她的幼稚。 却还是弓起腿,在热水里洗干净手,就着浴室的这点光线轻抚上光滑的柔软,扬起下巴看着裴挽意,微微一笑,拉开了一点紧合的边缘。 一点点,直到打开。 裴挽意实在很喜欢她的温顺。 于是俯身吻在她的唇上,带着含糊的笑,夸了一句:“好乖。” 话音随着缓慢的动作一起,落入了温暖的嘴里。 裴挽意让自己细细品尝着这一刻,无论是多么热烈的吻,都不足以消弭她的干渴,那些想要冲破闸门的洪流也撼动不了她的意志。 ——不想将这主动走进牢笼的美味吓跑,便只得忍耐。 偏偏身下的人还要挑起刺来,勾着她的脖子迎合她的动作,将她吃得严严实实,任由呼吸和气音在浴室里回响,手臂蹭着,大腿也蹭着,紧紧咬着不放。再轻声挑衅一句:“宝宝,你是不是太累了。” 裴挽意才不上当,她的确很累,恐怕坚持不了几轮。 所以更不想让这狡猾的女人简简单单地解脱出来。 “姜颜林,你是不是想我了。” 裴挽意慢条斯理地加深着,将她的轻蹭都按下去,要她看着自己回答。 姜颜林勾着她的脖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在逐渐变得断断续续的呼吸和气音里笑了笑。 “我只会关心听话懂事的人。” 裴挽意一个倾力压到底,看着她表情的变化,才认真又固执地回了一句:“是你先不理我的。” 真是永远贯彻“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这一原则的裴大小姐。 姜颜林直接抬手掐了她的脸,捏着那白嫩的脸蛋晃了晃,要看看到底有多厚。 “你明知道我不吃这套的,裴挽意。” 姜颜林不喜欢她的屡次三番来这套,只是这一次,到底还是没办法给她一个更疼的教训。 ——她已经够疼了。 裴挽意将她按在洗手台上,不容拒绝地掌控着她,在那深浅不一的力道之上,落下的话音却始终平静而执拗。 “反正你都不会哄我。” 又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 姜颜林被她刮过脆弱的地方,不由得紧绷了身子,忍住给她一脚的冲动。 “怎样算哄?”她分明是被迫衣衫不整敞开腿的样子,神色和语气却依然清明,没有丝毫为这些诡辩妥协的意思。 “叫两句宝宝,说些我只会对你好,我只会哄你,以后只给你一个人操,这些没什么实际价值的话就算哄吗。” 裴挽意莫名感觉自己被骂了好几句。 于是无声地加深了动作,让她的呼吸又断断续续起来。 姜颜林捏住她的手臂,用力到要她也感受自己的难受。 见她不作声地将精力都付诸在行动上,姜颜林还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俯身贴在自己的身上,用更紧密的体温和更深的嵌合来代替不怎么有意义的言语。 裴挽意吻了吻她的颈侧,吮着啃咬,无声地讨好。 姜颜林受不了她的慢刀子割肉,索性主动使了力气,一点点加深了重心,直到某一秒紧绷身体,才紧紧抱着她,将呼吸都打在了她的耳边。 气音还未停歇,怀里的人就又贪恋那点紧裹的暖意,把姜颜林搂得更紧了一些,不知疲倦地持续了动作。 姜颜林咬住了她的耳垂,给了她一点痛意。 裴挽意等她咬了许久,才轻声问: “消气了吗。” 姜颜林松开牙齿,片刻后,又不解气地在她颈侧啃了一口。 “再有下次,咬死你。”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手指轻刮了一下,搅弄着那满满的温热,低声问:“想用哪张嘴咬死我?” 第136章 是深海,是烈火。(深水加更) Chapter 136 一直到外卖都到了, 裴挽意抱着不想动弹的人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再出来坐下吃饭的时候,也还忍不住去仔细琢磨那几句话。 姜颜林咬了两口金枪鱼的全麦三明治, 比玉米沙拉和鸡排的好吃,于是直接把另外两个吃了一口的三明治全塞给她。 裴挽意想着事情, 顺手就接过来, 不紧不慢地吃着,主打一个细嚼慢咽, 安安静静。 等猛然一个灵光闪现,她咽下嘴里的东西, 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姜颜林, 你刚刚是不是哄我。” 说的话那么好听,又是夸又是抱抱的,让人越想越觉得很反常。 姜颜林喝了口牛油果奶昔,没加冰,但味道和口感都很不错, 也算抚慰了她疲惫一整天的身体和大脑。 “我不能哄你吗, 还是你喜欢别人哄你。” 她眼睛都不眨地扣了一顶锅过来,语气很是随意。 裴挽意这会儿顾不上跟她掰扯这些,盯着她看了好久,才问: “那下次还会哄吗。” 是不是有时效的,又或是限制了使用次数的。 姜颜林真是被她的脑回路刷新了认知,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看你下次的表现了。” 要是还那么记吃不记打,那就滚一边儿呆着去。 裴挽意觉得姜颜林这人的手段可比自己高明多了,明明每句话都不遮掩她的“驯化意图”, 却偏偏叫人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念头,反而会在这种话术里感受到一点抚慰燥意的温度。 能产生这样的感觉, 裴挽意觉得自己离变成她脚边最忠心的那条狗也不远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 姜颜林就是这样的人。 而她明知如此,也根本不想松开手。 于是这个晚饭吃着吃着,就又变成了黏黏糊糊的拉扯。 姜颜林艰难地在坐在她身上吃东西,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人空有一身蛮力,脑回路却始终很清奇,非要以这样的姿势吃饭。 “你不觉得同时做两件事是没有效率的吗。” 姜颜林扬起下巴,吃了最后一口三明治,才拿着牛油果奶昔喝了一大口,来缓解燥热。 吃到一半就开始吃她的人压根不听,只埋在她的胸口汲取着能量,活像是出差的这几天不是几天,而是几个月一样。 姜颜林也懒得管她,喝完奶昔就扔到垃圾桶里,说:“湿巾。” 裴挽意这才抬起头,一只手还持续着缓慢的动作,一只手抽了两张湿巾给她擦手。 姜颜林给自己擦干净手,才说了一句:“你几号回去,我明天中午要去拍素材。” 裴挽意这才想起来什么,连忙拿起手机来,给李杉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电话,问她怎么了。 裴挽意就飞快地说了句:“机票再改签回去。” 姜颜林无言地看了她一眼,她却面不改色,等那边的人回答了才挂掉电话。 “裴大小姐真会给打工人找事儿干。” 来来回回改签的费用怕是都能再买一张票了,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裴挽意冷哼一声,“谁让你做什么都不说一声的,你也有问题。” 姜颜林顿时气笑了,哪怕是这个姿势坐在她身上,被她拿捏着最脆弱的地方,也冷着脸训斥了一句:“我对着谁说?对空气吗?” 裴挽意张了张嘴,也是才想起来自己一声不吭就出门了的事情,顿时也找不到什么能反驳的。 但她找不到,姜颜林却能找到。于是就这么用双腿环住她,缓慢地起伏着重心,让她在呼吸的错拍里被迷乱了意识,才低声说一句: “裴挽意,你有时候真的很笨,该撒娇的时候反而不知道撒娇。” 但凡在情绪失控之前说出来,也不至于把自己为难到那个地步。 裴挽意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全部感知都被那紧缩的频次与触感夺走了,好半晌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撒娇有用吗。” 她不怎么高兴地反驳了一句。 姜颜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几秒,才叹了口气,坐在她的怀里揽住她的肩膀,轻抚了几下背脊。 “有没有用,不试试你就知道答案了吗。” 裴挽意看了她许久,才轻笑一声。 “姜颜林,这可是你说的。” 以后别后悔。 姜颜林不知道有什么好后悔的。 裴挽意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她是第一天才感受到吗。 姜颜林抱着她,缓慢地加深了频次,又在她的唇上吻了吻。 “我是个喜欢解决问题的人,我希望你也是。听得懂吗。” 裴挽意抱着她的腰,一时间脑子里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都不太能抓得住,只凭借本能去回应,再低声回答: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可以被解决的问题。” 如果真的有,那她到底是运气不好,还是自作自受。 怀里的人像是知道她神色下掩藏的是什么,开口道: “方法不对,人不对,时机不对。这三个你可以随便选个你喜欢的,又或者你就接受它们都存在。” 姜颜林说着,忍不住笑了一声,“但你的确是麻烦制造机,自从认识你,我的生活就没有安生过。” 裴挽意就“哦”了一声,几秒后,又忍不住说一句:“那你后悔也晚了。” 既然已经被她得手了,就别想再拿回结束的权利。 姜颜林有些好奇地问:“我有说过我后悔吗。” 裴挽意抿了抿唇,这一天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已经让她快要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就像这一刻的她同样无法得出结论,来明确姜颜林的话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图,又将持续多久。 “不要着急,时间会给出答案。” 姜颜林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有时候人之所以焦虑,是因为太在意想不明白的问题,和无法解决问题的现状。”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姜颜林就笑了笑,“就像明明就放在抽屉里,但你怎么样都找不到的那件东西。其实你也知道,就算找不到它,你的人生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还不如先吃顿饭,睡个觉,可能第二天它就在某个角落莫名其妙出现了。” 说到这里,她却收敛了笑意,忽然有些认真地看着裴挽意,继续道:“但如果你已经看见家里的火没关,快要烧起来了,还心安理得地去吃饭睡觉打游戏,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无足轻重的小问题,找不到答案不如放下。 关乎存亡的大问题,逃避永远不会得到解决办法。 说完这些,姜颜林也不在意她能否听进去几个字,又会不会给出什么回应,只抬起腿蹭了蹭她,要她别磨蹭。 裴挽意的肌肉记忆几乎让她本能地满足着姜颜林,该什么样的力度和角度,该多么快又多么慢,都不需要思考。 哪怕在脑子里乱糟糟装了一堆东西的情况下,也还是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吃完了这顿临时加餐。 姜颜林得到了解放,直接从她身上起了身,去浴室洗漱。 走得头也不回。 裴挽意发着呆,抬手在唇边舔了舔手指,尝到那点温热的味道,才抽离出来,回头看了眼浴室。 她有些不合时宜,但又难以避免地想。 ——姜颜林的确是个里里外外都很软的人。 临时接的工作自然没有时间做太多准备。 姜颜林清理完自己,就穿上衣服打开笔记本电脑,趴在床上做一些拍摄前的准备。 要根据餐厅的类型和定位来量身定制推广文案,那么收集信息和整理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内容,还要挖空心思去想一些切入点,和能抓住流量的主题。 她趴在床上整理了快一个小时,裴挽意都没来打扰她,很自觉地在桌前忙自己的事情。 两人大部分相处的时间都是这样,要么在做,要么各忙各的,有时候真的像合租的室友兼床伴。 裴挽意一直觉得这样很省心的同时,又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 ——而现在,她似乎已经找到了章法。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各自忙到了深夜,两人才关了灯,钻到被子里准备休息。 裴挽意将她拉到怀里,说了下自己明天的时间安排,问要不要陪她去,反正中午可以空出来。 姜颜林知道她是来工作的,摇摇头,“我们又不是出来玩的,我一个人更有效率。” 裴挽意听到这句话,反倒是有些意外自己的解读能力。 ——她竟然能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一些别的,而且是以前的自己不会去想的方向。 “这么不想麻烦我。” 裴挽意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 姜颜林懒得骂她,“裴大小姐最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裴挽意越是看她这样的反应,就越确信她被自己说中了。 “我中午真的有空,晚上应酬而已。” 她说着,在姜颜林唇上吻了吻,手也不安分地捏了捏那双饱满。 不等姜颜林找别的理由,就又说了句:“我就想跟着你,想看你怎么工作的。” 姜颜林只能叹口气,“十点出门。”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许久也没有再惊扰这一刻。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在她怀里翻了个身,钻进她的胸口,又圈住了她的腰,才闭上眼睛,平缓了呼吸。 这一晚上,裴挽意想了很多东西,想了很久。 记忆一路从小时候走马灯一般闪回着,到了今天。 这么漫长的跨度,能在脑海中翻腾的颜色却也不过寥寥几种。 她看到了自己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看到了喜欢过自己的一张张脸,却在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值得称赞的亮色时,略带遗憾而又不那么意外地,一无所获。 裴挽意有多么不擅长从血脉相连的那些人身上得到的东西,就有多么擅长在后来的人生里,轻而易举地从他人身上窃取。 将现有的资源整合起来并加以利用,已经是她生存的核心技能之一。 出众的外表,卓越的能力,从容的社交,和情场上的无往不利——哪怕只是在每一场游戏的开局,都令她看起来,完美无比。 以至于时间越久,就连裴挽意自己也快要忘记,或者根本不想再承认,在这完美的面具之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在初见姜颜林的那一刻,裴挽意就明白,那双纯黑色的眼眸具有怎样看破假象的锐利。 让她本能地想要回避,又无可奈何地被吸引。 到了今天,裴挽意并非不清楚,自己已经深陷其中,心甘情愿地不想出来。 就像每一次触碰姜颜林,她都不知疲倦,也不愿意再披上那层“人”的外衣,任由原始又丑陋的自我深深埋入那紧致的温暖。 越是被紧紧咬住不放,就越不想抽离。 但要说沦落到这般田地,该不该后悔,要不要懊悔。 裴挽意也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深陷在了怎样的深海里,是溺水,还是能够呼吸,又是否还有游上岸的那一刻。 可正如姜颜林带着笑与明晃晃的企图,说的那一句话一样。 ——想不明白的,就先不要想了。 ——哪怕她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裴挽意似乎,也能在旁酣睡。 第137章 请不要随地亲亲(深水加更) Chapter 137 奔波一天又被迫消耗一晚上体力的下场, 就是第二天上午姜颜林不出意料地起晚了。 “你怎么都不叫我。” 看到手机上的时间的一瞬间,她顿时连赖床的念头都没了,脑子被迫开机, 一个翻身就下了床去浴室洗漱。 裴挽意其实也没起来多久,到楼下去买了早餐回来就已经这个点了。 “坐车过去来得及。” 她把早餐放在桌上, 拿手机出来提前订了网约车, 等浴室里的人火急火燎地洗漱完了,才把早餐盒子打开, 让她先喝点豆浆。 “无糖的。” 姜颜林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还行, 便飞快地喝了大半杯, 拿起桌上的半个三明治就准备收拾东西出门。 她的设备都提前装在包里了,拿上就能走。 裴挽意扫了她一眼,一边抿了口豆浆,一边问:“不用化妆吗?” 虽然她不露脸,但拍吃东西的镜头时还是会露半张脸, 裴挽意不太懂吃播视频的点在哪里, 姜颜林也不跟她这种自制力强到每天健身的人解释,说了她也不会懂。 “路上化就行。” 半个三明治几口就能吃完,姜颜林洗了洗手,收拾好东西的时候,打的车也到了。 裴挽意今天只穿了件短袖和牛仔裤,轻便得只需要拿上钱夹和手机房卡,她自觉地接过了姜颜林的电脑包背在肩上,又牵起她的手下了楼。 “你不嫌热吗。” 还没走到室外, 姜颜林已经感觉到了今天是个大热天,旁边还站着个火炉, 现在这火炉还钻到自己手里来了,真是热得冒汗。 裴挽意充耳不闻,拉着她就进了电梯。 姜颜林见缝插针地给自己喷保湿喷雾,又拿降温的防晒在胳膊上抹了一层,才感觉好点。 直到上了车,裴挽意也没松手,姜颜林白了她一眼,低声道:“我要化妆。” 她就“哦”了一声,松开手接过了那个小化妆包,问:“你要什么?” 姜颜林其实想说自己找更快,这人分不分得清睫毛膏和眼线笔的包装都还是个未知数。 裴挽意好像看出来她的那点怀疑,嘟囔了一句:“我也是学过化妆的好吧,就是很少化。毕竟我这脸也用不着。” 实际上是因为她前几年不是在奔波创业,就是在浑浑噩噩度日,对妆容有要求的场合虽然也有,但频率不怎么高,以至于化妆这件事就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现在来了中国发展,整日不是居家办公,就是跑仓库和工地,更是没必要折腾。 姜颜林无言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说了句:“气垫。” 裴挽意顿了顿,在化妆包里翻了翻,稍微一犹豫,就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像气垫的东西给她。 姜颜林直接扔了回去,“这是粉饼,米色那个是气垫。” 裴挽意翻了翻包里,找到了那个米色的圆形小物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有什么区别。 姜颜林赶时间,一把拿过来就开始给自己上底妆。 她不想在这么潮湿闷热的地方浓妆艳抹,用气垫薄薄上一层遮一下瑕就行了,再随便用口红当眼影和腮红,提了一下肤色,就这么在十分钟内解决了裸妆。 裴挽意一路在旁边悄悄观察,第一次见人这么用口红的,还用得挺好看,不由得啧啧称奇。 路上开车过去也是接近二十分钟的车程。 姜颜林几乎是踩着点到的,好在合作方也营业得比较晚,这会儿刚做完营业前的准备,见到她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店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姐姐,五官轮廓有些深邃,像意大利混血。 她就笑着回了句:“对,我是中意混血,前几年才跟我妈妈来中国生活。” 这下姜颜林明白她宁愿包机酒也要请自己来复刻案例的原因了。 毕竟埃尔就是个成功经营好了餐厅的外国人,虽然这其中有姜颜林帮忙推广的效益在,但他的餐厅本身就是有特色和质量的,所以姜颜林来之前,就把话说在了前头,让她做好不一定能有多大效果的心里准备。 “没关系,我其实关注了你很久,觉得你是个很有眼光和经验的博主,请你来一趟主要是让你帮我看看,我的餐厅到底有什么问题。” 店长叫比安卡,中文说得很流利,看得出来是从小就生活在中文的语境下才能有的口音,她人长得高挑,留着短发,穿着简单的背心和长裤,给人的感觉非常干练利落。 姜颜林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听到这里就在她面前坐下,和她仔细聊起了她想解决的问题,虽然来之前都洽谈过,但实地观察和讨论才更能清楚了解。 裴挽意就站在她身后,打量着这家意大利餐厅,目光扫了一圈,就大概清楚这里没生意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家店靠近港口的位置,在这个以海路运输和海鲜出口为主要发展的城市,越是靠近港口就意味着周围来往的人都是十分忙碌的人,运输司机,搬运卸货的工人,经营仓库的公司和来这边谈生意的老板,就差不多构成了这里的主要客源。 这些人宁愿去海鲜大排档喝个几两的二锅头谈生意,也不太会走进这么一家装修温馨,又很小资情调的意大利餐厅。 这一点,身为经营者不应该忽略才对。 裴挽意能想到这些,姜颜林也自然早就发现了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比安卡就无奈地笑了笑,回答:“因为这是我外祖母留下的店铺,原本是卖海鲜粥的小店,她去世之后我妈妈想带我回来继续经营这家店,毕竟也舍不得卖给别人。可是我们在意大利生活了三十多年,除了意大利菜就不懂别的了。” 姜颜林有些了然。 这是一种不得不折中的选择。 既不想放弃这个意义重大的地方,又没有别的能做得更好的选项。 了解了这些,姜颜林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就让她按原先的计划给自己上一些招牌和特色菜,方便先拍素材。 比安卡的妈妈就在后厨,期间出来跟她们打了个招呼,也是很精神干练的人,穿着干净整洁的厨师服,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在厨师帽里。 姜颜林就征求了她们的同意,去了后厨拍了几张照。 很干净卫生的后厨,是一个巨大的加分项。 但也意味着维护成本更高。 “你当初要是在这家店洗盘子,一定不会被辞退。” 姜颜林想着,跟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调侃了一句。 裴挽意安安分分这么久,可算是能说话了,立马回了句: “我在你眼里怎么只有洗盘子一个优点。” 等待上菜的期间,姜颜林连水都没怎么喝,就怕待会儿吃不下。 她闻言冷笑了一声,“夸你还不行,那不夸了。” 裴挽意就揽住她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那不行,要夸的,多夸几句。” 姜颜林懒得理她,抬手将电脑包打开,把设备都拿出来,用像素最好的手机先拍了一些照片,才打开GoPro准备录视频。 为了测试,她索性将相机对准自己,连带着也把裴挽意拍了进去。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但十分上道地凑过来看着相机,露出一个很和善的笑容。 看得姜颜林一阵鸡皮疙瘩,“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更不像好人。” 其实裴挽意的五官是比较嫩的,忽略那英气的眉形和身材气质,她随时能装高中生去骗人。 偏偏她的眼睛长得很张扬,不笑的时候眼角也是微微上扬,显得很有侵略性,因此笑起来的时候哪怕比桃花还灿烂,也让姜颜林觉得一股子坏坯子的味儿。 裴挽意就不乐意听这种话了。 “什么叫像。” 她本来就是。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真希望其他人也看看你这副嘴脸。” 想到陆斯恩和阿秋那些人对裴挽意的印象和评价,甚至包括林小七和黎匀橙对她的印象和评价,姜颜林就不得不承认,某个对星座颇有研究的朋友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天蝎座不可怕,两面派的天蝎座才可怕。 因为只有你知道她的真面目,而她在外的形象维护得实在太好,以至于哪天她做了什么坏事情,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说辞。 姜颜林瞥了一眼毫无自觉的人,将这些念头都暂时压了下去。 正在捣鼓相机的裴挽意莫名感觉一阵后背发凉,不由得警惕地看了看旁边的人。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正要问什么,比安卡就端着两个盘子过来,开始给她们上菜。 两人道了谢,姜颜林毫不客气地指挥着临时工裴大小姐给自己打下手,一会儿摆盘,一会儿打光,等她拍够了素材才允许开动。 比安卡和她的母亲做的是非常地道的意大利菜,从用料到烹饪方式都很传统,最起码是再严苛的意大利人也会面带笑意吃下去的水平。 姜颜林吃一道菜就放下餐具在手机上写笔记,裴挽意见她那么麻烦,干脆接过了这工作,问她要吃什么,拿着餐叉给她喂到嘴边。 姜颜林被她折腾累了的时候也没少这么饭来张口,倒是习以为常,一边埋头写,一边张嘴吃,大大增加了效率。 等一顿饭吃完,姜颜林基本对这家店的优势和劣势都有了个大致的感受。 她起身在店内逛了逛,把每一处用心布置的角落都拍了下来,又到店门口吹了会儿风,观察了许久周遭来往的行人。 裴挽意趁着这么会儿功夫,已经靠在吧台前和比安卡的妈妈聊起了天,店内没什么生意,可能是时间太早了,除了她们就没有别的客人,倒是让厨师也闲了下来。 聊到兴致之处,这位很有精神的厨师妈妈还惊讶地说了句:“原来你连瓦里格提也去过,那可是个不怎么热门的地方。” 裴挽意就笑了笑,回答:“我那时候很喜欢户外运动,特意去那边体验了攀岩,风景真的很美。” 两人聊着的时候,比安卡忙完杂事,就走到店门外,好奇地问姜颜林,“你在这里看到什么了吗?” 姜颜林刚活动完身体,回头笑了笑,说:“我看到了商机。” 比安卡一下子没听明白,姜颜林就示意她进店里说。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比安卡给她做了杯意式浓缩,还热着,姜颜林看了眼外面来往的行人,才开口道: “我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其实这边的人流量完全不小,并不是偏僻没生意的地段。” 比安卡点点头,但没有出声打扰她。 姜颜林回过头来,很认真地说:“只是这些来往的人,基本不会看一眼你这家餐厅。” 比安卡无奈地叹口气,“我也知道,可能他们都不喜欢外国菜。” “不,这其实和外国菜没有太大的关系。” 姜颜林点开手机上存的一些照片,是她昨晚上收集的附近一些评价比较好的店铺图片,递给了对面的比安卡看。 “这些店涵盖了比较多的种类,中餐小炒,大排档,老酒楼。” 她一个个翻过去,继续道:“虽然看起来都是中餐的口味,但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共同点,就是分量很足,不管是三五个人,还是十来个人一起,都能花相对来说较少的预算吃饱饭。” 姜颜林看向她,说:“对于这附近来往的人来说,每天忙忙碌碌,到了饭点最想要的就是吃饱饭,精不精致并不重要,花合适的价格吃顿饱饭,最好味道还不错,才能让人生活有点盼头。” 比安卡好像听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中国人说的,不接地气?” 姜颜林却笑了笑,“你们做的可是最传统的意大利菜,对意大利人来说再接地气不过了。既然是岁月检验过的味道,那在任何地方都不太可能被否定它是好吃的。” 比安卡对这句话很有感触,连连点头。 她和妈妈在意大利也开了一家餐厅,已经交给新的店长管理,生意一直都很好,否则也无法支撑她们最近一年多的经营不善。 姜颜林想了想,索性直接告诉了她自己的想法,采不采纳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可否认,传统国人的口味是比较固定的,但意大利菜里有很多符合国人口味的品类,像意大利烩饭和炸肉排这些,有米饭有肉食的,热量高,有很强的饱腹感,也不会让人吃不惯,其实是很合适的选择。” 比安卡虚心请教,“选择?” 姜颜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讲了自己的一次经历。 “我曾经在大阪生活过一段时间,住在一个车站的附近,那边来往的都是忙碌的打工人,白领蓝领都很多,在那里我最喜欢的是一家八十岁老爷爷开的便当店,分量足,价格实惠,种类搭配还很丰富。每天中午刚到饭点,他就会和女儿一起准备大量的便当放在店门口,贴上价格标签,让来往的客人自己选,自己付钱。” 姜颜林抿了口咖啡,继续道: “我每次想吃这家便当都得去早一点,否则就会被那些忙了一天的人全买光了,他们有时候甚至一个人买两三份,把第二天的饭也解决了,去晚了我根本抢不到。” 比安卡不是个脑子笨的人,立刻就听明白了。 “的确,把香喷喷看得见的饭菜放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能一下子吸引到客人,尤其是饿了的人。” 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迟疑,“可是意大利菜大部分都不适合做便当。” 姜颜林就笑了笑,“所以我说了,合适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又道:“做便当可以利用那些需要及时用掉的食材,份量大价格实惠的话,总会有人想要尝尝,毕竟每天路过这里的人,一定也很好奇你们家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只是怕自己吃不惯,又怕贵还吃不饱。” 踏踏实实靠劳力生活的人都很实际,想要吸引到这些人,就不能装修出一家漂亮精致的店铺等着他们自己进来。 姜颜林想了想,又补充道: “另外,这里其实离附近那个景区还算近,网络推广也是很可行的,毕竟你们的特色是传统意大利菜,总会有年轻人和游客想要来尝尝,这方面我会尽量帮你写文案做推广,毕竟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比安卡听到这里,才算真的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放弃餐厅里的主营业务,毕竟那是她和妈妈奋斗半生的家业。 起初她对邀请姜颜林来店里的事情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亏损一年了,不差一次失败。 却没想到,她收获到了比想象中还要多的东西。 两人聊了这么久,也只是一些还不成熟的初步想法。 具体的推广方案姜颜林还要回去做,跟比安卡约好之后线上对接之后,姜颜林就和她道了别,起身离开。 吧台那边只剩下坐着玩手机的人,听到姜颜林的脚步声,她才飞快说了句:“等我一下,马上下完了。” 姜颜林干脆就靠在她旁边,看她下棋,顺便拿手机打了个车。 裴挽意不费吹灰之力地赢了这一局,颇有些得意地说了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无聊。” 姜颜林懒得理她的自卖自夸,问了句:“你晚上几点的应酬。” 裴挽意把手机塞回兜里,随手揽着她的肩膀,笑着问了句: “怎么,我还没走你就开始想我了。” 姜颜林扫了眼背后投来目光的比安卡,忍住了给她一个肘击的冲动。 “你现在越来越油腻了。” 她很是刻薄地回了句。 裴挽意可不接受这种指控,“油腻说的是没有资本还要装的人,我难道没有吗?” “不,自卑才是你最好的医美。” 姜颜林懒得给她眼神,见车已经要到了,就又和比安卡打了个招呼,挤开裴挽意走出了餐厅。 身后的人连忙跟上来,又黏黏糊糊地搭着她的肩,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像个大型的挂件。 “我再过三小时出门,要去接客户。” 她不是很高兴地说了句,像是在等谁哄她开心一样。 姜颜林就给她鼓了鼓掌,很是敷衍地回了句: “好棒呀,出门工作了。” 裴挽意瞥了她一眼,略带不满地警告了一句:“回去二十分钟,洗澡换衣服十五分钟,我还有两个半小时的可支配时间。”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 姜颜林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一步,企图离她远点。 裴挽意一把抓住她的手,百无聊赖地玩着她的手指,自言自语一句:“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就不能在酒店做一整天的爱吗,为什么人活着要上班。” 姜颜林看到路过的人投来的目光,顿时想把她打包扔到海里去。 “闭嘴。” 她小声警告。 打的车已经停在了对面,姜颜林快步走过去,生怕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上一样。 裴挽意就笑了笑,单手插在兜里,好整以暇地跟着她走过去。 等上了车,外面的热气和紫外线暂时被阻隔,姜颜林才稍微放松下来,靠在车座上给自己扇风。 突然一阵凉风凑到了她的脖子上,姜颜林侧头一看,见她拿着一个很小的手持风扇,上面还贴着可爱的贴纸,不由得问了句:“这是哪来的?” “吴姐给我的,哦,就是比安卡的妈妈。” 裴挽意说着,调了一下风扇的档位,放在她颈侧吹着风。 姜颜林就打量了她一眼,不由得笑着说了句:“你倒是个妇女之友。” 很会讨各种年龄层的女性的欢心呢。 裴挽意很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个称号,“我一直这么人见人爱,没办法,长辈们都特别喜欢我。” “长了一张嫩脸就是吃香。” 姜颜林享受了她的服务,嘴上也不饶人。 裴挽意看着她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痒,没忍住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又在她发火之前飞快抽离。 姜颜林推开她,瞥了眼前面的司机,对方没什么反应,应当是没看见。 她悄无声息地在裴挽意的手上掐了一把,叫这人适可而止。 接下来的一路上,旁边的人好歹是没再胆大包天地过来试探她的耐心极限,只是搂着她的腰,不时摩挲一下,缓解那点想要触碰的欲望。 一路的相安无事,结束在姜颜林突然接到的一通电话。 是个语音通话,她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有些意外。 裴挽意敏锐地瞥了她一眼,问:“谁的电话?” 是个毫无印象的名字,但居然可以直接动不动打语音过来。 姜颜林只回了句:“朋友。” 随后接通了语音。 那边的人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来这边都不说一声,太见外了吧。我还是看群里他们聊天才知道你来了,人在哪呢,我请你吃饭。” 姜颜林瞥了眼旁边的人,语气如常地回答:“我来这边工作的,明天就打算回去了,你这么忙,哪好意思打扰你。” 她说着这些客套话,裴挽意却越听越觉得有问题,索性凑过来贴着她的手机,正大光明地偷听。 姜颜林懒得推开她,随她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就笑着说了句:“没事,我今晚上就有空,之前在那边分公司呆了那么久,都没机会请你吃饭,今晚上可不能再推脱了。” 姜颜林想了想,也不再推辞,回了句:“好,我晚点跟你说,还在路上呢。” 那边的人也挺忙的,没说几句就挂了语音,让她想好吃什么再通知一声。 裴挽意听了半晌,已经很有几分把握。 顿时斜着眼睛看姜颜林,问:“这女的谁啊,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姜颜林扫了眼前面的司机,才低声道:“没完了是吧。” 裴挽意冷哼一声,“你回避我的问题,你心里有鬼。” 姜颜林可不想在车上跟她掰扯这些,一把抓住她的手,再次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裴挽意顺势就把她手指紧紧扣住,面上却还是一副谁欠了她八百万的臭脸。 一直到回了酒店,进了房间,她都还是这副表情,默不作声地就去了浴室。 大热天出门一趟,姜颜林累得只想在床上躺着,直接站在浴室门口等她出来,好赶快进去洗一洗。 没几分钟,门就被拉开,里面的人一把将她拽进去,那手臂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托,就把她放到了洗手台上。 姜颜林顿时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裴挽意才不管,将她按在洗手台上,居高临下地看了她许久,才冷声说了句:“哄我,快点。” 第139章 狗的报复心(深水加更) Chapter 139 裴挽意到底还是准时出了门, 走之前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再三警告了姜颜林别想偷偷跑出去约会旧情人。 等她走了,姜颜林才在一片狼藉的床上翻了个身, 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那个被设置了免打扰的对话框里,没有任何新的回复, 往上一翻, 除了发过去的那条语音以外,就是几条问她几点吃饭, 想吃什么的消息。 更久之前的对话,已经是年初时的几条。 姜颜林知道, 她那么识趣的人, 这之后都不会再主动给自己发消息了。 这样也挺好。 姜颜林想着,点开一个亲友小群看了一眼聊天记录,果然看到有个朋友提了一句她的动向。 姜颜林来之前做那些准备工作时,找了本地的朋友问一些情况,这里有两个她认识的人, 但她问了其中一个人, 就等于同时告诉了两个人,毕竟曾经是一起玩了很久的同个圈子的朋友。 那朋友很快就过来打听消息,藏不住的八卦语气。 “今天居然在群里看到了沈老板说话,她可是好久没有在群里聊过天了,果然是听说你来了才有反应。” 姜颜林就知道这人是故意在群里提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所以只回了一句:“你需要向我支付看热闹的费用。” 朋友立马打着哈哈,“别这样嘛,我就是想试探一下她还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而已。” 姜颜林对这个话题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和沈清予的事情早在年初就有了结论, 那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回到了朋友关系, 这么久以来都互不打扰。 姜颜林觉得沈清予这一次请自己吃饭,的确是尽地主之谊的成分更大,虽然就客观事实来说,沈清予这个人无利不起早,又是大老板,应当是没这个空闲随时请客吃饭的。 但姜颜林知道,自己对她来说也是个很有价值的人脉,该维护的时候还是会维护。 对面的朋友聊到一半,还觉得有些可惜,说:“沈老板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就追过你一个,你俩竟然没成,到底是你眼光太高还是没缘分啊,她长得好看又有钱,你哪点看不上呢?” 她倒不是来质问什么,而是真的好奇。 姜颜林总不能直接告诉她——因为同时夹在两个喜欢自己的朋友中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哪边都不得罪。 这种话说出来就太引人遐想了,姜颜林可不喜欢成为别人谈论的八卦话题的主角。 好在沈清予和另一个人都不是喜欢分享私事的人,反而很有距离感,玩得再好的关系也很难从她们身上挖掘什么隐私,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什么人知道这些内情。 只是最初刚认识沈清予的时候,她的确很主动,往常不会随便给人发消息的人,连着一两个月频繁参与一切和姜颜林有关的社交,几乎是姜颜林在哪,她就在哪,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看出来。 那段时间正巧也是姜颜林难得的空闲时间,手里没有要赶的项目,只有一些比较重复枯燥的工作,可以边和朋友们看电影聊天,边完成工作。 于是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沈清予已经和另外一个朋友每天和她呆在一起,不是在亲友群的频道,就是私下打语音聊天。 姜颜林不否认自己其实也没有拒绝这些试探性的拉近距离,反正她从来不主动,别人怎么想她也管不着。 直到她发现沈清予的观念相对来说比较传统,想要一段稳定发展且捆绑现实的交往关系,且不止一次反过来试探她的想法,姜颜林就收起了那点玩心,开始保持距离。 那是沈清予在新开的分公司考察的一段时间,两人的物理距离太近,对姜颜林来说一直是“Red Flag”的象征,以至于沈清予多次说要单独请她吃饭,姜颜林都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这是一个主动性很明确,心思很缜密,能力和智商情商都很卓越,但功利性也很一目了然的女人,且非常强势。 姜颜林越是和她打太极,她就越要装看不懂,抓住那一点并不明确的暧昧距离一步步试探,还始终借着“朋友”关系的名号。 而且她实在太聪明,懂得利用一切现有的资源制造优势。 当姜颜林和她几次在聚会上遇见,最后都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人独处时,这位在朋友们面前始终保持着距离,以疏离形象示人的沈老板,就在姜颜林的面前露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把自己主动送到了姜颜林的手边。 平心而论,沈清予的确是个很有魅力又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当她脱下一层层高高在上的面具,和身上的外套与衬衫时,是个正常人都难以拒绝。 尤其是在酒精的蛊惑之下,哪怕清醒如姜颜林,也被迷惑了那么一个晚上的时间。 但姜颜林始终不会忘记,沈清予不是个吃了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还能脱身离开的对象。 她主动脱下的衣衫,都会在假以时日之后,变成捆住姜颜林双手的镣铐。 所以姜颜林在最后关头推开了她。 这种说法和想法,无限接近于渣男行径。 毕竟酒也喝了,衣服也看着人家脱了,还上手摸遍了全身,就差那最后一步罢了。 沈老板本人,对此也觉得可惜。 她颇为认真地告诉姜颜林,有些时候人不需要想太多,容易瞻 前顾后。 姜颜林却知道这是她在金融界锻炼出的谈判技巧,精明如沈清予,最会拿捏别人的心理防线。 所以她也认真地告诉沈清予:“如果你只想在私下和我保持这种关系,可以。” 但名义上的任何关系,都是姜颜林给不了的。 谈判就这么干净利落地以失败告终。 那之后,沈清予就提前结束了在分公司的忙碌,她还有一个有钱人都会有的复杂大家庭要经营应对,时常分身乏术,也只有在姜颜林的面前,才会偶尔倾诉几句自己的疲惫与妥协。 姜颜林向来不介意做朋友的垃圾桶,却也在这个过程中了解了很多她的家庭环境,光是一听到都头皮发麻的程度。 所以她也曾委婉地告诉过沈清予,她不喜欢接触麻烦的人际关系,这是自己追求的生活状态,不会为任何人妥协。 姜颜林始终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这一点在大部分时候都不受影响。 那之后,沈清予倒也没计较过这点纠葛,还是把姜颜林当作朋友,只是心照不宣地收回了那些过界的行为举止。 再渐渐的,回归忙碌人生的两个人也就没了什么联系。 这一段连笔墨都费不了多少的故事,姜颜林其实并不介意对裴挽意全盘托出。 但她知道,裴挽意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人,这件事。 裴挽意真正在意的,是姜颜林无法辩解,也没资格辩解的,横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在做过那种事情之后,姜颜林很清楚自己在裴挽意这里的信用额度已经是负数。 尽管当时的裴挽意选择了面上的翻篇,和她持续发展下去,却也不代表这件事真的就过去了。 不如说,在她们越发在意与了解对方的过程里,这根刺会慢慢生长,变得更粗更长。到现在姜颜林但凡有任何诸如此类的行径,哪怕只是征兆,只是误会,裴挽意也不会有耐心听她说任何一个字。 她说得对。 这是姜颜林欠她的。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也没有真正为此付出过代价。 所以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在床上缓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姜颜林才强撑着爬起来洗漱。 她简单冲了个澡,看着镜子里那些久违了的红痕,也没什么情绪。 裴挽意其实也算手下留情了,至少两人认识到现在,她始终分得清哪里可以下狠手,哪里弄伤了就会出问题。 哪怕是在走廊上的那一次,她进入的时候也是收敛着力道的,没有真正弄疼过姜颜林。 反倒是姜颜林比她更心狠手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做出血来的次数加起来也都好几次了,她却没有为这件事发过火。 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姜颜林其实一直觉得裴挽意的脾气和耐心都很好。 可能是有所图谋,也可能是天性就沉得住气。 但事实就是,无论她再怎么生气,都没有真的爆发过什么激烈的冲突,横竖不过是把姜颜林扔到床上狠狠操一顿,做完也就消气了。 ——说句耸人听闻的话,姜颜林甚至觉得,裴挽意对自己已经很温柔。 刚洗漱完,房间的门就被人敲了敲,酒店的人帮她把买来的餐点放在了门口,就离开了。 姜颜林吹干头发,穿好衣服,才打开门把食盒拿进来,关上门落锁。 又是那家两人都很爱吃的连锁早茶,姜颜林觉得大晚上吃这个真的很罪恶,但又经不起诱惑,还是把那盒水晶虾饺和红米脆虾肠拿出来,还有一盅雪梨银耳羹,她打开盒子抿了一口,正好缓解了她嗓子的不舒服。 姜颜林把食盒一个个拆开放在桌上,拍了一张照片,稍微调整了一下亮度和对比度,修好之后才发了出去。 那边的人大概还在忙,头像旁边的绿灯一直没有亮起过。 姜颜林吃了一颗虾饺,想了想,还是又发了一句话过去。 “别喝太多酒,吃点东西。” 发完之后她切了聊天软件,看了看别的消息。 时间还早,姜颜林就这么细嚼慢咽地吃着饭,一边回完了所有消息,随后收拾了餐盒和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来,导出了设备里拍摄好的素材,开始一个个处理。 半小时后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身体,又坐回去继续工作,一直到全部处理完,才开始根据主题写文案和脚本,捋了一下剪辑和分镜的思路。 期间比安卡给她发过消息,和她又讨论了一次细节上的问题,姜颜林一边整理,一边见缝插针地回复。 就这么忙了一晚上,把最后一点精力也挤压透支了,她才打了个哈欠,把工程存档,关了电脑去刷牙洗脸。 时间已经快到零点,姜颜林看了下手机上的消息,又瞥了眼还没收拾的床铺,无声地叹了口气。 狗东西,报复心别太强了。 她索性也不去管那一片狼藉和还湿着的床单,坐在沙发上边充电边玩手机。 等时间过了零点,姜颜林才一个电话打过去,耐着性子等对面接通。 下一秒,房门被刷开,拿着手机的人走进来,将房门关上落锁,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一股酒气已经飘过来,直往姜颜林的鼻子里钻。 站在门后的人顿了顿,几秒后才接了电话,问:“找我干嘛?” 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姜颜林:“……” 第140章 手感真好 Chapter 140 大半夜和一个醉鬼理论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姜颜林直接把电话挂了, 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机就往门口走。 站在门后面的人像是才看到她,十分顺手地就把她拉进怀里,埋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酒气顿时蹭了姜颜林一身。 她挣了挣,没挣脱开, 只能扬起下巴冷淡地说了句:“松开。” 毫无自知之明的人就直起身来, 一双眼睛盯着她,半晌才回了句:“干嘛这么凶。” 姜颜林才懒得跟她讲道理, 不听话的人有什么好讲道理的。 “快点松开,我要出去。” 裴挽意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拿着包和手机, 迟钝的脑子转了转,才“哦”了一声,“你要去找谁,这个点,非要气我。” 说话甚至开始颠三倒四了。 姜颜林忍住了踹她一脚的冲动, “我要去开别的房间睡觉, 这床你自己睡吧。” 磨蹭到半夜才回来,真是给了脸了。 裴挽意这才又把她按进怀里,嘟囔了一句:“不就是床吗,我收拾干净就好了。” “我不要跟醉鬼睡觉。”姜颜林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裴挽意就闷闷地笑了一声,搂着她抱得紧紧的,不肯松开。 “骂谁醉鬼,我清醒着呢。” 姜颜林冷笑一声,“现在又清醒了是吧。” 进门装瞎看不到人, 接电话还要装疯卖傻,叫人分不清楚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借酒发疯。 裴挽意埋在她的颈侧蹭了蹭, 好几秒之后才给出反应。 “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姜颜林才不在乎,“裴大小姐想做什么,谁管得着呢。” “你就会挑我不喜欢的话来说。” 裴挽意叹了一声,抬头将脖子上的领带扯了扯,又解开了扣子,才透了口气。 下一秒,她一把抱起姜颜林,不由分说地将人抱着走到沙发前,就这么坐下来,把人圈在自己身上不让挣脱。 姜颜林明智地不跟醉鬼对着干,却没给半点好脸色,瞥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裴挽意垂着眼,凑过来吻她,呼吸间一股酒味,被她直接躲开。 裴大小姐才不会在这种时候惯着她,直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按回来,一个吻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挤开了姜颜林紧闭的牙关,搅动唇舌。 带着酒味的吻实在不怎么样。 姜颜林皱着眉,被动地张开唇,几乎要被这样野蛮的吻搅弄得有些下巴发酸,身体下意识往后躲着,腰却被牢牢禁锢在她怀里,稍微一脱离距离,就被另一只手按回来,叫她躲也躲不开,合也合不上。 呼吸新鲜氧气的间隙,抱着她的人摩挲着她的后颈,低声问: “有没有乖乖呆着房间里等我。” 姜颜林顿时冷笑一声,“我有没有出去过,你会不清楚吗。” 这话可有太多指向性了,裴挽意却面不改色,还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腰肢,低声道:“我要你自己说。有没有想我,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姜颜林不知道她今天是要折腾几个来回,又想折磨人到几点,索性敷衍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在想你,在等你。你不回来这床谁收拾?” 裴挽意就喜欢她用这种不耐烦的态度说真话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痒,于是又按着她的后脑吻了过来。 姜颜林推了推她,没推动,只能由着她又胡搅蛮缠地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喘不过气来才被放过。 “你要不要收拾,不收拾我开新的房去。” 姜颜林有些烦了,忙了一整天的时间,半点没消停过,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了。 裴挽意这才好脾气地哄了她一句:“已经叫了客房服务了,待会儿就来。” 姜颜林这下想立刻从她身上起来了,“我要去洗漱。” 这人谁爱丢谁丢去吧。 裴挽意好笑地把她按回来,“我只叫他们送新的东西过来,不进房间,你急什么。” 现在说话倒是思路清晰了。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蛋,左右拉扯了几下。 “你再耍酒疯试试呢。” 裴挽意捏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就这么任由她折腾自己的脸蛋,笑着说了句:“那得等我先洗个手。”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滚。” 正说着话,房门就被敲了敲,裴挽意应了一句,总算是松开了姜颜林,起身去门口拿东西。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直奔浴室,把门一拉上,就眼不见心不烦地拿了牙刷牙膏出来,把那股酒味全给洗漱掉。 她躲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半天,一直到外面的动静消停了,才肯拉开浴室门走出来。 裴挽意正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出来,等着进来洗漱。 换掉的床被也被收走了,房间里看起来可算是没那么不堪入目,姜颜林松了口气,蹬掉拖鞋就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裴挽意也没再折腾她,稍微晃了晃脑袋,就头重脚轻地进了浴室,拧开花洒脱衣服。 酒精的作用自然是无可避免,她回来的路上险些在车上睡死过去,还是李杉把她喊醒的。 好在事情办成了,也不枉她一个人喝倒了一桌的酒囊饭袋,出来的时候连李杉都忍不住问她一句,要不要去趟医院。 裴挽意倒无所谓,她中途去洗手间就已经轻车熟路地催吐了两次,残余的酒精还不至于把她放倒,更没到要进医院的地步。 洗漱完出来,裴挽意习惯性地拿着毛巾擦头发,看了眼床上已经先一步睡觉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往常应酬起来,折腾到两三点也是家常便饭…… 却没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样,让她觉得分分秒秒都这么难熬,又归心似箭。 见缝插针地看一眼手机,又几次耐不住想看一眼定位,却始终怕真的看到了不想看的,让她没了耐心再坐下去,影响一切的计划。 所以干脆不去想,不去看,就这么带着一个未知的答案熬到最后一秒,一路紧赶慢赶地回来,却又在房门口干站着半天,才在那一通电话响起的时候,有勇气拿房卡刷开门。 裴挽意看了眼床上的人,稍微清醒了一点的脑子在长久的麻木之后恢复了感知,也终于品尝到了那一颗落回原地的红苹果的滋味。 于是放轻了动作,单膝跪坐在床上,轻轻掀开被子,准备躺下来。 本以为睡着了的人却翻过身来,语气不善地开口道:“要跟你说几次,头发吹干了再睡觉。” 裴挽意动作一顿,一时间脑子也卡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姜颜林顿时不耐烦起来,从被子里坐起身,指挥了她一句:“去拿吹风机。” 慢半拍的人就起了身,回了浴室里找到吹风机,又一言不发地拿了过来,走到床边递给她。 姜颜林坐到这边来,随手将插头插进了床头的插座里,就瞥了她一眼,“坐下来啊,你站着我怎么吹。” 裴挽意莫名有种在梦游的感觉,不是她醉了,就是姜颜林在梦游。 这么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听从了指令,在她面前坐下来,侧着身子面朝浴室。 半湿着的乌黑长发被人捏起一把,吹风机的电源被推开,一阵噪音响起,带着热气笼罩在了后颈,让裴挽意下意识想躲开。 身后的人就开口道:“不准动,早点吹完早点睡觉。” 她只得忍住了不动,让那一股股发烫的热气吹过来,顺着发尾一路往上,让头皮微微发麻,紧缩着引发颤栗,却又不知道是因为太热,还是别的。 头发被那只手捏着,从这一缕,到那一缕,湿润的感觉风干在暖风里,在空调开得不算低的室内,让裴挽意的身体也跟着这热意一起发烫。 她总觉得自己的酒还没有醒,在温度的攀升中又一次被酒精蛊惑了神经,眼前的昏黄夜灯也逐渐被模糊了光影,一阵一阵地眩晕。 以至于最后头发是什么时候吹干的,噪音和热气是什么时候停下的,裴挽意也不太记得了。 姜颜林拔了插头,将吹风机的线卷起来,再放到了床头柜上。 坐在床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昏昏欲睡,到后面直接靠在她身上,呼吸也变得绵长。 姜颜林拂开她额前吹干的碎发,看了看那张干净白皙的脸,不难从那眼睫下找到一点疲惫的痕迹。 习惯用最昂贵的护肤品的人,总能轻易遮掩这些痕迹。 所以白日里在外奔波的时候只会是光鲜亮丽,找不到丝毫瑕疵与破绽。 这样全副武装的人,脱掉了那一层层的包裹,其实也只是个敏感多疑的幼稚鬼。 姜颜林想着,将她的腰揽住,一点一点往后拖着。 要把一个比自己的体型大这么多的人挪过来,对姜颜林来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放轻了动作,抱着睡着的人的腰,跪坐在床上往后挪,直到将她整个人都塞进了被子里,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睡着的人没什么反应,一张本就显得稚嫩的脸在这一刻无害得出奇。 姜颜林在她脸上轻捏了一把,就探过身去,伸长手臂关了床头的灯,最后再缩回被子里,转身钻进裴挽意的怀里,将她抱住,又没忍住摸了摸那头光滑柔顺的长发。 手感真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0-150 第142章 妻子该有的样子(深水加更) Chapter 142 吃了“早餐”再吃早餐, 几乎已经成了姜颜林现在的生活常态。 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被始作俑者抱着去了浴室洗漱。 姜颜林发现裴挽意这人的嘴脸是真的很难看,高兴了就哄你, 体贴温柔无微不至,不高兴就是又抗又扔的, 做完就穿上衣服走人, 还不准客房服务来清理她留下的一床狼藉。 换个正常人遇到她这样的手段,不被气死也要被搞出毛病。 姜颜林想着, 却懒洋洋地吐出漱口的温水,由着伺候人的裴大小姐给她擦嘴洗脸, 又帮她梳了头发。 外卖已经到了, 裴挽意却只来得及吃几口,就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我中午应酬完就回来,之后也没什么要忙的了,但晚上有个本地的活动挺热闹的,你想看的话可以到时候带你去逛逛。” 姜颜林来这里就是为了工作的, 自媒体的嗅觉让她顺口多问了一句:“什么类型的活动?” 裴挽意系好领带, 拿出手机来把活动的详情网站发给了她,就拿上房卡手机,说:“你自己看,想去跟我说,我先出门了。” 姜颜林“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来看消息。 裴挽意就又走回来,要她给点“表示”。 姜颜林刚吃了两口早餐,索性就抱了抱她的腰, 拍拍背脊,直接打发了她, “行了,快出门。” 裴挽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乖乖等我回来。” “知道了,你走不走,都几点了。” 姜颜林看着手机上的网站,已经不耐烦哄她,让她赶紧滚。 裴挽意就好脾气地说了句:“这次不会喝那么多了。” 说完才走到门口,换了鞋拿上东西,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房门关上,姜颜林才瞥了一眼,继续拿着筷子吃东西,一边看网站上的活动介绍。 这是个挺大的国际贸易活动,连着好几天的时间,分成了几个部分,前面那些什么开幕剪彩和慈善拍卖和老百姓无关,她直接略过没细看,着重看了后面写的夜市集会活动。 本地的出口贸易做得还不错,港口更是海路运输的重点发展区域,当地政府应当是为了促进这部分的发展,办了这么个和国际接轨的活动,夜市上有相当多的国外特色商品小摊,从俄罗斯到日韩,再远一点的几个国家也有。 虽然这些东西大概率是本身不值钱的小玩意,拿来这边翻几倍价格售卖,但对本地老百姓来说,好歹是没出国就能瞧个新鲜,还是办得很热闹的。 姜颜林身为自媒体行业的人,自然不能错过这种送上门的素材,反正来都来了,多水一期视频也是赚的。 她查了一下地址,发现打车过去也不远,就回了裴挽意一句“想去”。 裴挽意大概在车上,很快就回了一句“遵命”。 看得姜颜林嗤笑一声,没搭理她,吃完早餐之后就继续看资料做功课。 等收集得差不多,才继续处理上一份工作,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这么直接在工作里溜走了。 期间姜颜林接了个电话,是她妈打来的,问她想不想吃柚子和猕猴桃,亲戚送了几箱她和外婆也吃不完。 这两样水果都维生素丰富,果糖不算高,姜颜林就要了一点,让她别寄太多了吃不完。 “对了,我现在不住公寓,地址我发给你一下。” 姜颜林可不想专门开车回去拿一趟,来回一小时的时间,太麻烦了,索性直说自己换了地方住。 电话那头的人就问了一句:“又在外地旅居呢?不是说今年忙得很,不出远门了吗。” 姜颜林喝了口温水,回答道:“没在外地,就是暂时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 亲妈哪还有什么听不懂的,立马问了句:“是不是上次那个喊你宝宝的?” 姜颜林险些被一口水呛到,缓了几秒才说了一句:“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呢。” 但这种当面的冲击确实比听故事来得大,她妈想不记得都不行。 索性就盘问了她几句:“那姑娘哪儿的人啊,多大了,在上班还是上学,你别又谈个十八岁的小孩,跟当妈似的,不嫌折腾啊?不会又是个外国人吧?” 这问题真够多的。 姜颜林一边处理拍摄的素材,一边随口回了几个:“跟我同一年的,上班了,生活能自理,会做饭做家务,平时也挺忙的,有自己的事情做。我俩也就搭伙吃个饭的室友而已,你别想那么多。” 电话那头的人这才松口气,“别又随随便便把你往国外拐就行。” 说完这句,她又忍不住念叨起来:“但你也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呀,什么室友不室友的,谈恋爱就谈恋爱,别整天一个换一个的,你小心以后老了都没个人疼你照看你。” 又是一些老生常谈,姜颜林都习以为常了,闭嘴听着就行。 “对了,你俩认识多长时间了?觉得这人靠谱吗你就和人家住一块儿了,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啊。还有啊,她家里人怎么看待的,有没有个说法的?” 姜颜林无声地叹了口气,“妈,我心里都有数的,再说了她家地址都发给你了,别担心了,她一不缺钱二不缺胳膊少腿,没什么图我的。” “这倒也是,反正你要多个心眼,我刷视频看到有些女的也骗女的嘞,骗去代孕生孩子什么的,你可千万小心。” 姜颜林真想知道她每天都在网上看些什么,数据流里竟然还有这些东西。 “那你就更别担心了,她要想生自己生去,我这辈子不可能去遭这个罪。”她耐着性子安抚电话那头的人。 这一点亲妈倒是很同意,“是遭罪啊,这辈子不想遭第二次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姜颜林再三保证自己会注意安全,也会随时接她电话和视频,才让那边的人安心地挂了电话。 姜颜林处理完了最后一部分素材,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才点开电脑上挂着的软件给裴挽意发了一条消息。 “几点回来。”她得算着时间出门。 那边几乎是秒回了一句:“快到了。亲亲。” 姜颜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手按了个比中指的emoji反馈上去。 对面就回了一句:“好,今晚让让你。” 姜颜林:“……” 下一秒,她又发来一句:“哦,原来是我理解错了。” 紧接着一张照片发了过来,背景是车上,画面的中央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并拢着中指和无名指,微微弯曲。 “下次可以直说的,我看得懂中文。”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 但刚刚那通电话聊的内容钻进脑子里,几秒后,她随手打了一行字发过去,问:“你讨厌小孩吗。” 裴挽意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过来,“你是怎么联系上下文的。” 这对话一下子变得太奇怪了。 姜颜林顿时不想回她了,直接把窗口隐藏到后台。 下一秒,新消息在右下角弹了出来,她还是点开再看了一眼。 “我讨厌小男孩,看到一个就想揍一个。像我弟那种的更是一拳一个。” 姜颜林挑了挑眉,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 对面又发了一段话过来:“但小女孩挺可爱的,我有个朋友生了孩子不想管,之前在波士顿的时候塞我家里让我帮忙照看一天,结果她跑去挪威旅游了,一个月才回来。那段时间我真的跟个保姆一样,天天上网查怎么带小孩。好在是个女孩,没有男孩那么烦人。” ——裴挽意在家带小孩。 姜颜林光是想象了一下这句话,都觉得过于好笑。 不等她回复,裴挽意就又发了一句过来,看得出来在车上很闲。 “那你呢,喜欢小孩吗?” 姜颜林坚决抵制这种可怕的标签,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我讨厌所有的人类幼崽,看到就烦。” 再可爱的小孩,哭起来也是杀伤力十足的武器。 姜颜林可没有耐心应对这种情况,就算是亲戚家的小孩在面前哭了,她也只想迅速开溜,就当没看到。 几秒之后,那边才回了一句:“没关系,你也是小女孩,带你一个也够我忙活了。” “滚。” 聊完没几分钟,姜颜林就听到了脚步声停在门口。 下一秒,门被敲了敲,门外的人却不说话。 姜颜林莫名其妙地起身走过去,在门后看了眼猫眼,才一脸冷漠地打开门。 “你是没带房卡吗。” 姜颜林明明就看着她拿上房卡和手机出门的,怎么可能没带。 裴挽意站在门口,笑得很是理所当然,“就想一开门就看到你的脸,不行吗。” 姜颜林顿了顿,瞥了她一眼。 ——说这些话真是越来越信手拈来了。 她转身往房间里走,门口的人却拉住她的手,直接把她揽进了怀里。 “干嘛。”还在门口呢。 裴挽意把她按在怀里,笑着问了句:“你就不能像个妻子该有的样子,在门口接我,跟我说想我了吗。” 姜颜林差点气笑了。 “谁是你老婆。” 妄想症是很严重的病,给你介绍个医生差不多得了。 裴挽意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姜颜林啊,你不叫姜颜林吗?” 姜颜林踩了她一脚,直接挣脱开就转身进了房间 。 “别杵在大门口发癫。”说完就坐在电脑前,面不改色地继续处理素材。 裴挽意知道再逗她就要讨不着好了,这女人哪里都软出水,就是嘴硬还脸皮薄,几句话就会害羞,偏偏还强装着不肯让人看出来。 真的很可爱。 进了门关上房门,裴挽意直接去了浴室洗漱,把那又闷又热的西装给脱了,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来。 姜颜林扫了一眼,又是背心和工装裤,一下就从衣冠楚楚的业界精英变成了街头蹲着抽烟的工地风,也是挺切换自如的。 裴挽意又洗了头发,拿着吹风机出来,就往姜颜林的面前一蹲,无声地看着她。 姜颜林纹丝不动,“你是不是没有手。” 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裴挽意有的是手段,“那吹头发和被我操两小时,你选一下。” 姜颜林险些把鼠标摔了,转头看着她,“裴挽意,你要不要脸了。” “要脸容易一败涂地,懂我意思吧。” 裴挽意满脸的意味深长。 姜颜林假装听不出来她在内涵谁,忍了几秒之后,还是一把拿过那个吹风机,把插头插在了桌边的插座上。 裴挽意这才满意地起身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很自觉地背过身去,等着她吹头发。 姜颜林认命地抓起她那头很柔顺的长发,推开吹风机的电源,一缕一缕地吹过去。 酒店里的吹风机噪音不小,这动静几乎没法再听清说话,索性也没人再开口。 姜颜林瞥了眼背对自己坐在面前的人,不动声色地撩起了她的背心领子,把吹风机的风送了进去。 冷不丁被偷袭的人顿时扭了一下,“姜颜林,你报复我是吧。” 姜颜林无声地憋着笑,继续抓着那头发给她吹干。 等头发吹干,裴挽意的后颈和背上都被吹红了一片,热得她开始出汗。 她起身就将姜颜林一把抱起来,往床上一放,俯身压下来,把忍到现在的报复心全释放出来,逮着姜颜林的腰就一顿捏。 姜颜林被迫笑出了声,一边躲着她的动作,一边喊停:“等一下,该出门了,别闹。” 裴挽意才不听这些,捏了她的腰又去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掰开那长腿,捏着光滑的地方一顿摩挲,直攻让她紧绷的地方。 姜颜林选了吹头发可不是为了再挨一顿操的。 立刻跟她谈判:“先出门,我要拍素材,回来再说。” 等回来的时候是几点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裴挽意一眼识破她这点拖延战术,直接拽下那点布料,一言不发地埋头吻上去。 嚣张过头的姜颜林还是付出了代价。 双标的裴大小姐从来就不介意出尔反尔,问就是——都怪你勾引我。 姜颜林气得拿膝盖顶她,“吹下头发就勾引你了,你是不是太好勾引了。” “别乱扣帽子。”裴挽意卷着舌头带走那点水润,才起身压着她,吻了吻那乱说话的嘴。 “明明就是你给我下药了,不然怎么一看到你就想操。” 姜颜林已经习惯了她无时无刻的浑话,挣扎着看了眼旁边的电脑屏幕,但又看不清上面是几点。 “我真的要出门拍素材。”她索性换了战术,语气认真。 裴挽意就也认真地看着她,说:“我也真的很想你。” 说着,她抚了抚姜颜林的脸,轻声道: “你不想我吗,就像我想你那样。” 第146章 姜小姐很能干(深水加更) Chapter 146 第二天上午起不来的人当然是姜颜林。 裴挽意一早就收拾好了两个人的行李, 把留给她换的衣服放在床上,洗漱完之后又去楼下餐厅买了早餐回来,她都还在赖床。 “懒猪, 快点起来了,吃了东西去机场。” 见她死活睁不开眼, 裴挽意索性就把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抱着什么也没穿的人去了浴室,拧开热水给她洗脸刷牙, 强制让她的脑子开机。 姜颜林满脸困倦地吐掉牙膏沫,还要再骂一句:“非要折腾到半夜。” “行, 都怪我。” 裴挽意还没跟她算账昨晚上的事情呢, 她倒是先借题发挥了。 见她还一脸的不爽,裴挽意索性捏着她的大腿抬起来,笑着问:“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昨晚上还干了什么。” 姜颜林最是擅长翻脸不认人,昨晚上再乖再软, 睡一觉起来就又是冷着脸要踹她, 却被裴挽意轻而易举按在洗手台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 裴挽意掐着时间,也存着要好好教训她的心思,一点准备都没给她就让那身体强制到了。 好在提前有预判,让她面对着镜子坐在洗手台上打开着,好歹是没有任何人的衣服再受到“伤害”。 姜颜林缓了好久,一抬眼看到镜子上的水痕,就抬手想给她一巴掌。 裴挽意直接收出手来, 冷不丁塞到她嘴里搅动了几下,要她被这点味道堵住嘴。 那一巴掌就软趴趴地擦过了裴挽意的脸蛋, 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了,吃饭。” 吃饱喝足的裴挽意就亲了亲她,哄了她一会儿,才帮她清理干净,抱着她回了床上,给她穿衣服。 姜颜林困得眼睛又要闭上了,也不再跟她对着干,让抬手就抬手,让张开腿就张开腿,却因为实在太乖顺,险些又被那狡猾的手拿捏住探进去。 她一巴掌拍开,裴挽意就面不改色地给她穿上内裤,让她坐在椅子上喝豆浆吃早饭。 李杉已经发了消息过来,还有十来分钟到酒店楼下接她们。 裴挽意一边穿好衣服,整理了衣领和袖口,一边等着姜颜林慢吞吞地吃完早饭。 见时间差不多了,才给李杉回了一句消息。 “走吧。” 行李早就收拾好,裴挽意拿上两人的行李,让她自己拿着手机和提包跟在后面,就一起下了楼退房。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看见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才又不放心地拿出包里的防晒来给自己涂了又一层。 她这一趟出来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一些额外的收获,倒是也不虚此行。 唯一让人不满意的,可能就是没单独开一间房,弄得她每天都缺觉。 偏偏罪魁祸首对此毫无自知之明,还要反过来说她是赖床的懒猪。 “你本来就是。”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说着,见李杉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才带着她一起出了酒店的大门,将行李给了走下车的李杉。 姜颜林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点头回应,放好行李就上了车。 这有来有往的,看得裴挽意有些侧目。 ——这女人,只有在外人面前最好脾气。 到机场还有一段路程,姜颜林还困着,裴挽意让她靠在肩上睡一会儿,她就也没推脱。 反正裴挽意自己都不打算遮遮掩掩,姜颜林就更无所谓。 李杉这个人也很寡言少语,姜颜林第一次见他的那天,就清楚这多半是裴挽意工作上比较信任的助手,任何不该说的,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那一次送她回家,安静得就像是专职司机一样。 所以姜颜林有些诧异,裴挽意让这样明显不是做司机工作的人来接送自己,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但与此同时,她也明白,正是因为裴挽意放心这个人,才会把私生活上的事情交给他处理。 这便意味着,从那时候起,姜颜林就已经被她划分在了这个范畴里。 姜颜林不知道,裴挽意是不是对每一任女友都这样。 更何况两人现在的关系,还不如她之前的那两任名正言顺。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裴挽意对自己感情生活的隐私性还是很在意的,不愿意让无关的人探听接触。 但无论如何,当她主动让李杉这样一个纯粹的工作上的合作者接触姜颜林时,就意味着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的那条界限,早已被打破了。 从夜里相见,到朝夕相处,再到混杂了床上与床下的生活,最后是触及彼此的工作与家庭。 姜颜林能清楚看见整个流动的轨迹,也明白这是裴挽意的有意驱使。一切的发展都没有脱离其中一个人的期望,也没有脱离另一个人的预期。 也许早在第一次坐上那辆机车的后座,抱着她的腰感受疾风擦过时。 姜颜林就不怎么在乎,这条路到底该走向哪个地方。 一路的舟车劳顿不必赘述。 除了期间裴挽意把李杉赶去了另一个落单的座位,让姜颜林略感无语以外,一路上都算得上相安无事。 两人都在飞机上休息了一会儿,姜颜林靠着她补觉,裴挽意处理了一些工作邮件,就也靠着她闭目养神。 在飞机上的时候,裴挽意向来是没法睡着的。这恐怕是天生的改不了,她也习惯了,哪怕长途航班飞十几个小时,她也都是一路忙工作,看看闲书和手机,或者闭目养神,总能混过时间。 这一次靠着熟悉的体温和味道,却在中途真的睡着了一会儿,虽然也就短短的半个多小时,但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 姜颜林查看了一下快递的信息,又回了一路的未读消息,才在到湖岸别墅区的大门口时,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得拿个快递。” 裴挽意看了眼那边的快递柜,让李杉旁边的网约车司机往那边停一下,自己下了车去拿。 她回来的时候抱着一个大箱子,不由得问一句:“你买的什么,这么沉一箱子。” 换了姜颜林自己肯定抱不动,难怪要惦记着在回来的时候立刻拿。 姜颜林等她放到了后备箱,坐上了车之后,才说了句:“我妈给我寄的水果,柚子和猕猴桃。” 裴挽意顿时不嫌它沉了,“不早说,我刚应该轻一点放,别弄坏了。” 姜颜林很欣赏她的变脸速度,但碍于还有两个外人在前面,忍住了没骂她。 等车停在家门口了,李杉才下了车,帮着她们把行李拿下来,送到了客厅里。 他像是裴挽意的生活助理,大大小小的一些杂事都在帮忙,前面租车还车的是他,到了家门口帮拿行李也是他,貌似工作上很多东西他也在处理,让姜颜林不由得揣测裴挽意到底给他开了多少月薪,能这么折腾人家打工人。 但她面上什么端倪也没有,在李杉离开前好好道了谢,等他离开后才看着厨房里正在拆箱子的人,问了句:“你给人家开多少月薪?” 裴挽意小心地拆开了快递箱,随口回了句:“三万,包五险一金和交通补贴,加班费三倍,怎么了。” 姜颜林顿了顿,忽然觉得这工作其实自己也能做。 “裴老板还招人吗?” 裴挽意顿时笑了一声,把拆快递的裁纸刀放下,一边打开箱子检查里面的水果有没有坏,一边平静地展露了资本家的嘴脸。 “那姜小姐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呢,我们公司不缺端茶倒水的,文员更是裁了不少,只收能干实事的人。” 姜颜林才不要进什么公司上班,她这么努力赚钱,就是为了不给职场输送廉价劳动力的。 “这工作不就是司机,生活助理,陪你到处出差,顺便帮你应酬和社交吗?” 姜颜林当然知道不止这些,只是裴挽意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她既不了解也不会去过问,就这么半开玩笑地说着,走到厨房洗手。 裴挽意检查完箱子里的水果,没看到坏掉的,才将箱子放到旁边敞着吹风,将那些水汽吹干。 随后走到姜颜林身后,就这么圈着她探出手来,借了她手里的洗手液一起洗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懒,还是纯粹想占便宜。 正想着,就听到身后的人俯身在她耳边说: “你说得对,但是我都花钱聘用了一个李杉,为什么还要再花一份钱请个人呢。” 姜颜林懒得理她,开个玩笑还上纲上线了。 正要把手洗干净关掉水,就被那只更长一点的手掌捏住了湿漉漉的手指,轻轻扣住,在泡沫和温水里交缠。 裴挽意的呼吸打在她耳后,低声道: “不过姜小姐还是很能干的,不如先去我办公室,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你有多能干。” 第147章 知狗莫若主人(深水加更) Chapter 147 姜颜林没想到简单一句玩笑话, 就能给她又抓到机会开染坊。 顿时就捧了一把水往她脸上弹了过去,趁机从她怀里钻出来,头也没回地去拿了电脑包上楼。 “行李记得收一下。”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把这麻烦的活计扔给她, 就带着电脑回了楼上书房,准备把东西拿出来放好。 裴挽意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 倒是好脾气地没再去招惹她, 洗干净手就擦了擦,走过去拿起两个行李箱上楼。 旅行和出差结束后的收拾得费些时间, 但有了代劳的人就会很轻松。 姜颜林心安理得地看着她在主卧里忙来忙去,端了杯热水上来, 一边抿着, 一边玩手机看消息。 阿瑞和菲菲上午都给她留了言,说小优妈妈的婚礼前两天结束了,他们都作为朋友去帮了忙,也感觉小优和她妈妈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应当再过段时间就会试着去谈判一下。 最起码要在他们搬家去文莱之前把这件事解决, 而小优已经赶不上今年的入学时间, 最早也只能申请明年一月份的,会独自留在香港这边,暂住在菲菲家里准备入学申请。 有两个靠谱又年长的朋友在旁照看,小优的状态也好了不少,重新拾起了为自己努力一次的信心,连完整的计划流程都已经反复推敲好,也让姜颜林替她松了口气。 裴挽意收拾完行李,路过时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 就随口问了一句:“还在操心那个小孩儿的事情呢。” 她管小优叫小孩儿,就像是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一样。 姜颜林也懒得揭穿她这点小心思, 一边回消息,一边说了句:“事情看起来还是顺利的。” 裴挽意也希望事情顺利,早点解决早点结束,免得这女人时不时就要惦记一下。 “晚上吃什么。” 她可不关心别人的话题,抬手圈住她的肩膀,拉走注意力。 姜颜林被她捏着下巴亲了一口,视线只得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不想吃热的,清淡点。” 她说完,又看向手机屏幕。 裴挽意瞥了她一眼,直接把她手机从掌心里抽走,塞进自己的裤兜。 “你眼睛近视就是看手机看的,去,阳台上站着远眺十分钟,再拉伸一下。你这几天在酒店都没锻炼,懒死你了。” 裴大小姐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完全占据了道德制高点,面不改色地把她推到阳台上,让她看外面的景色。 这栋房子的视野很好,站在二楼就能看到外面的林荫小路和不远处的人造湖。已经是十月下旬,湖边的五角枫全都红透了,一片红色花海,很是好看。 姜颜林倒也没跟她争论什么,站在阳台上放松了一下脑子,暂时让自己忘掉了所有要操心的事情。工作和人际交往,项目进度和账号数据,该做的和不该做的,全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裴挽意的动静在卧室里不时响起,一会儿翻柜子找东西,一会儿打开衣帽间的门,不算很大的声音,却很有存在感,和眼前的景色、脸庞上吹拂的清风,融为一体。 像是终将流入时光长河的,一日之安。 但这种相安无事的平和在晚上就毫无预兆地急转直下。 忙完一堆琐事的裴大小姐,正要拉着姜颜林一起泡个热水澡,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却在一个难舍难分的深吻之后,摸到了一手熟悉又陌生的触感。 她低头瞥了一眼,顿时面无表情地和姜颜林拉开了距离。 ——每月一次入狱时间到。 姜颜林吃饭之前上洗手间的时候还没看到,但也提前垫了护垫,没想到一转眼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杀了个措手不及。 她看着面色不爽的裴大小姐,顿时嗤笑一声,悠闲地去了浴室里换棉条。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接下来几天可算是能好好休息了。 裴挽意洗了手,就在浴室门口走来走去,像是想不明白什么事情一样。 姜颜林冲了马桶起身,走到洗手台前,见她晃来晃去地惹人烦,就冷淡地说了句:“你别急,马上你的也来了。” 裴挽意的身体比她健康得多,经期很规律也很准时,反而是姜颜林的不太准,这一次就是提前了一点,让某人很是不爽。 “我来不来的有什么影响。” 裴大小姐头也没抬地反驳了一句,眉头紧锁半晌,又开始碎碎念:“当女的还是太吃亏了,每个月都要遭受一次酷刑,还额外多了一笔支出。上帝造人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这么不公平。” 姜颜林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就一个经期封印的事儿,还给她觉醒了一点“女性意识”了。 真是怎么看怎么和裴大小姐格格不入的东西。 姜颜林一直能感受到,裴挽意是个没什么性别意识,也更谈不上对同性别者有共情能力的人。 先不论这样的思维方式是怎样形成的。 光是让她对周围的朋友共情,她都未必能真的做到。 就像她和埃尔的关系说差也不差,否则就不会被埃尔一句话叫去聚餐,也不会在埃尔失恋闹分手的时候,天不见亮就去看情况。 但她这些行动的本质逻辑是由利益驱动的。 维系人际关系和社交形象是裴挽意的生存技能,也是组成她这个人的重要构成,对埃尔的这些朋友间的照应,并不意味着是一种感情的投射,姜颜林更愿意将它理解为一种“需求”。 裴挽意需要社交,需要朋友,需要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在她周围填充生活空隙,却又最好别是和她一样底色的人,不利于掌控,也难以维护交情。 前不久两人拌嘴的时候,姜颜林还对她的那一句刻薄的“发情男”印象深刻。 裴挽意现在已经能在姜颜林的面前脱口而出这种评价了,一方面意味着她逐渐在姜颜林这里放弃了遮遮掩掩,一方面也说明了,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存在着这样的对埃尔的评价。 哪怕这评价很难听,但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一针见血。 所以裴挽意很多时候其实都对一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她知道埃尔是什么样的人,还继续跟对方打交道,并且维持着不错的朋友关系。 说明她并不在意对方的人品和行为,只要不影响到她自己,甚至对她的社交人脉有益处的话,她都会做到视而不见。 直到她开始在意姜颜林,以及姜颜林和埃尔相遇时的那点纠缠了,才会抓住埃尔的那些不堪来加以利用。 因为这时候,埃尔触及了她的利益,就不再是一个对她来说无伤大雅的朋友了。 姜颜林越是在旁观察她,解读她,就越能品尝到她的复杂与多面。 每个人都是一个矛盾的多面体,但像裴挽意这样有时候矛盾到看似不自洽的人,其实在生活里不怎么常见。 姜颜林其实能感觉到,上一次埃尔闹分手的时候,当着裴挽意的面又跟可可复合的这件事,是让裴挽意非常不爽的。 她回到家之后的低气压和不高兴的情绪,已经到了不怎么去隐藏的地步。 虽然姜颜林觉得她也有借机卖乖的嫌疑,却还是能感受到,她那时候对埃尔很失望。 ——没错,就是“失望”的级别。 普通人面对好朋友的这种行为,顶多就是一边担心对方受伤害,一边觉得干涉他人的感情生活非常麻烦,吃力不讨好。 聪明点的就会避开相关话题,或者敷衍应对,秉持着“别死我家门口就行”的心态。 笨一点的可能就会因为发现自己对这个朋友来说只是个垃圾桶,还不如一段烂桃花重要,从而感到受伤和怒其不争。 裴挽意却并不是这两种类型,她单纯的就是对埃尔感到了失望。 这种失望甚至都不是因为埃尔遇到了烂桃花还执迷不悟,所以她怒其不争。 她的失望,在姜颜林的解读里,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的——我在你身上投入了这么多成本,你却为了这么一个人,毫不考虑我的感受。 也就是说,在埃尔选择和可可复合的那一瞬间,他的行为就无异于把可可看得比裴挽意这个朋友更重要,这才是裴挽意感到失望的原因。 但这种失望的本质,姜颜林更愿意称之为——对事态脱离掌控的不满。 裴挽意未必不知道埃尔是什么样的德性,他就是不断在寻找这种快餐式的恋爱,阴沟里翻船也是在所难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需求罢了。 可是她知道 ,不代表她能允许埃尔当着自己的面搞这种“背刺”行为,因为对她来说,她的感受必然是优先于埃尔的需求的。 ——这也就意味着,裴挽意从头到尾,都并不能共情埃尔这个人。 男性的朋友,她无法共情,看起来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女性的朋友,她就能共情了吗? 小诺和她未婚夫的事情,让姜颜林很确定,裴挽意一样是不能的。 当小诺和她的未婚夫同时是裴挽意的朋友时,男方在所有解决问题的方法里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欺骗自己的爱人的同时,还要拉着裴挽意一起去做那件骗人的事。 虽然后来姜颜林也多少了解到,那是因为裴挽意跟男方的关系更熟一点,他都这么恳求了,裴挽意也没办法强硬地拒绝。 但姜颜林越了解裴挽意这个人,就越觉得,她的不拒绝也不是因为能理解男方的感受,而是不想伤了朋友间的和气。 因为她一旦在这种救命的关键时刻拒绝,对方就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信任她了。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裴挽意是比任何人都深刻了解的。 与其因为这么一件在她看来很小的事情,破坏了她在好朋友那里的“价值”与“形象”,裴挽意权衡利弊之下,自然会选择帮对方这个忙。 ——那么小诺的感受,她想来也是没怎么去考虑的。 姜颜林后来甚至能隐约猜测到,小诺对裴挽意的报复和敌意,都是因为察觉到了裴挽意那藏得很深的“事不关己”的心态。 男方和裴挽意的关系更好,也就意味着比起小诺这个人,对裴挽意来说,维护和男方的交情更有价值。 而被欺骗隐瞒的小诺,明明也是裴挽意的朋友,她却没有看出来这件事说得严重一点,和骗婚也没什么区别——又或者,聪明如裴大小姐,看不看出来也并不影响她如何抉择。 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姜颜林始终觉得,裴挽意但凡对小诺有一丁点的共情能力,都不会去帮助推动这么一个错误到离谱的解决方案。 以至于后来裴挽意纵容小诺的屡次报复,在姜颜林这个旁观者的视角里,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冷眼旁观。 ——她的痛苦和挣扎,仇恨与不甘,都与我无关,所以我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对朋友没有共情能力的裴挽意,对伴侣又有吗? 答案是一目了然的。 姜颜林并不是个喜欢对别人的感情经历刨根问底的人,却在裴挽意的身上忍不住观察了解,再分析解读。 李雨晴发私信的行为,和宓芸的一面之缘,以及从裴挽意那里听到的一面之词,都让姜颜林一次次感受到,裴挽意对她们是无能为力的。 感情关系里到底谁错的多,旁人无法判断,也最好别自以为是地去争论评判。 可是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三次还能当作巧合吗? 有时候姜颜林看待裴挽意,就像看着一个缺失了成长记忆的假大人。 她被迫把灵魂装进了一个完美又光鲜亮丽的成年人的躯壳里,内里严丝合缝地藏起来的,却是一个连如何感知诸多情感的能力都欠缺的懵懂小孩。 外在的那副躯壳帮她在社交和职场,乃至情场上,都看似无往不利。 可是她懂得如何建立良好的社交关系,却并不真正共情自己的朋友们有着怎样的悲伤与欢愉。 就像她能够快速吸引那些欣赏她的女孩们,也能轻易得到对方的真心爱慕,甚至是百分百倾注的深爱与奉献。 她却不知道这些有着多么可怕的价值,也不明白该如何回应,更不懂得该怎么好好珍惜。 ——她甚至不爱这个世界,又怎么学得会爱一个具体的人。 姜颜林在这一路的观察与解读中,已经明白,裴挽意是一个只掌握了生存的规则,却没有鲜活地去生活过的人。 她身上的不被社会成功规训的种种特质,都是一种接近动物般原始的野性与反骨。让她一面聪明地披上完美躯壳融入其中,一面又始终分出另一个游离的自我,冷眼漠视着周遭的来来往往。 姜颜林越是了解她人生中的那一块块拼图,就越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是什么模样,又为何野蛮生长成这样。 也许这副光鲜亮丽的躯壳,最让她如鱼得水的方向与领域,就是在她的工作与事业上。 每一个成功的资本家,都需要这样缺乏对普通人共情的能力,才能心志坚定地走向金字塔顶端。 所以姜颜林在她的身上感受到那些“去性别化”的特质,就是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性别的概念是最模糊的。 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样的人,才能达到最高效的利益最大化,那她就不介意把自己变成什么模样。 ——就好比她明明习惯了在床上做全权主导的上位者,却也可以为了自己的意图,而将自己送到姜颜林的手上,半点也瞧不出一丝不情愿。 有这样的能力和觉悟,再加上那旺盛的精力和脸皮厚度,裴大小姐做什么都会很成功。 只要她活得足够明白,扬长避短地让自己免于陷入麻烦,就能逍遥快活到很久以后。 但她身上最大的矛盾之处,偏偏就在于此。 姜颜林不知道她有没有过真心的朋友,但她回答没有任何最信任的朋友时,脸上坦然的神情并不作假。 亲情上的供给更是不必提及,她认为自己最厌恶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而姜颜林却也能察觉到,她真正最不想接触的人,是她的母亲。 兄弟姐妹也似乎并不存在于她的世界,无限接近于透明。 恋人,友人,亲人。 人活在世上仅有的几条能够学会爱与被爱的道路,都没有向裴挽意敞开过。 倘若她活得足够明白,便不会挣扎在夺取这些又舍弃这些的闭环里。 晚上睡觉之前,裴挽意强硬地驳回了姜颜林要去客房睡的打算。 “我只是通知你,不是要跟你商量。” 姜颜林懒得跟她掰扯这些,穿着睡裙就要去客房。 裴挽意伸手就将她一把扛起来,头也没回地走进主卧里,再把她整个人都塞进了被子,俯身上了床,一把拉过她抱进怀里,没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都说了不会折腾你。” 做完了整套“洋大人强抢民女”的流程,她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一句。 姜颜林信她还不如信自己明天能赶完项目进度,顿时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对着她,就任由她这么贴着自己,开始酝酿睡意。 裴挽意见她老实呆在自己怀里,才略感满意地抱着她,指腹摩挲着,又不自觉地钻进那领口,捏着光滑的软嫩感受触感。 “对了,周六晚上阿秋过生日,喊我们去吃饭。” 裴挽意在她发火之前,明智地选择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手指却愈发过火,捏着那圆润的一点拉扯把玩,惹得怀里的人几次推开她的手。 姜颜林确实很久没见她和这群朋友聚会了,随口回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你不和我去啊?” 她俯身凑过来贴着姜颜林的颈侧,呼吸打在肌肤上,又变成了细碎的吻,一路吻过颈侧和锁骨,再不动声色地把她翻过来,埋头吻着含着,啃咬厮磨。 姜颜林就知道她安分不了五分钟,只能在被子里踢了她一脚,警告她别太超过。 “为什么我非得去呢。” 姜颜林本来没这个意思,她非要曲解一句,索性就也顺着她的话来了。 裴挽意冷哼一声,含糊不清地吸咬了几下,才捏着那饱满抬头道:“你不去还想去哪,在家打游戏,跟谁打?” 越来越会强词夺理了,没有“题干”都能强行制造一个来借题发挥。 姜颜林躲开她另一只手,紧紧收拢双腿,又踹了她一脚,她才稍有收敛,暂时没再来招惹。 “我在家能赚钱,我去了能有什么好处吗。” 姜颜林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裴挽意的社交都那老三样,喝酒,唱歌,吃饭,每次都是一大群人,没什么新鲜的,还要在那儿呆几个小时,感觉真的很浪费生命。 “姜颜林,你变了。” 裴挽意这下是真的有点不依不饶了,起身压在她身前,低头咬了一口她的嘴唇,才不满地说了句:“咱俩刚开始的时候,叫你出来你就出来,哪次缺席过。” 那没得手的时候,跟现在能一样吗。 姜颜林想着,却识趣地没这么明着说。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几次去阿秋他们的聚会,最后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就找到了个更好的理由。 “每次去都有一些闹腾的事儿,你没看腻,我都看腻了。” 裴挽意这才轻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蛋,温和地问了句: “说了半天,原来是吃醋了。” 拉倒吧你。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你但凡自己屁股擦干净一点,都不至于几次三番搞成那个场面。” 一会儿是藕断丝连的前女友,一会儿又是被得罪狠了要整你的女人,真是全凑在一块了,给人无聊的日常生活增添了一大“热闹”。 裴挽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才好声好气地哄了她一句: “这次没什么人来,阿秋其实玩得最好的人很少,这次是去他家里的饭馆吃饭,给我个面子呗。” 姜颜林本来也没真的打算不去,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她又慢条斯理地补了句: “毕竟我都吹牛说了要带家属过去了,他到时候会笑话我的。” 姜颜林:“……” 谁是你家属。 第148章 被抓到的姜小姐 Chapter 148 周六晚上的饭局到底还是被裴挽意软磨硬泡地定了下来。 姜颜林也不想大晚上被她缠个没完, 有碍自己早日恢复正常的睡眠时间,索性趁早结束了这个话题,顺便把愈发过火的那两只手给拍开。 裴挽意一边不想在“坐牢”的时候太收不住, 一边又实在是忍不住想贴着她。直到压着她吻了许久,将那点无处消解的郁闷都抵入了交缠的唇舌, 才在自制力的又一次极限拓展里认命地踩住刹车。 “睡觉。” 她心一横, 闭上眼就将姜颜林搂进怀里,圈住怀里的人准备酝酿睡意。 姜颜林下意识想推开她, 但见她真的没再有什么动作,才半信半疑地靠在她怀里, 听着那努力平息的呼吸声, 慢慢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 回到家之后的日程和之前毫无变化。 姜颜林还是按照自己的作息来,睡到自然醒就起床洗漱,裴挽意不在家就随便吃点健身餐,要是某人给她留了早餐,倒是能更节省时间地解决一顿饭。 姜颜林把周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之后, 大概估算了一下手里所有的工作都要在什么时间之前完成, 再一项项地做好先后处理顺序,就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主职工作的进度稍微落后,她就优先处理了这部分的工作,直到把进度赶回来了,才把其他副业上的琐事按顺序处理完。 裴挽意还是很忙,回来后的这几天都是很早就起床出门,但基本都记得给她提前准备好早餐,还每天都不重样, 把姜颜林妈妈寄来的水果都派上了用场,不是打一杯猕猴桃奶昔, 就是用柚子做点低卡的小甜品放在桌上,用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 这一波忙碌一直到周五的下午才稍微缓和下来。 裴挽意难得在下午两点过就回了家,进门就先洗漱,也不知道在哪里呆了很长的时间,身上那股烟味儿隔了老远都能被姜颜林闻见,让她不动声色地拿着电脑就离她远了点。 裴挽意也没时间跟她计较,飞快地洗了个澡出来,把头发吹了个差不多的程度,就上了二楼找自己的衣服。 没几分钟这人就换好了一身休闲简便的运动装,时下已经快十月底,她在家还是穿着纯棉的短袖T恤和棉质的长裤,浅灰色配白色,配上那张不施粉黛的干净脸蛋,很有几分朝气。 裴挽意下楼的时候,姜颜林刚剪完一段成片,只剩下一点最后的调色和字幕的工作,索性先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身体,放松一下工作了许久的眼睛。 见换完衣服的人下楼来,姜颜林不动声色地就想避开她。 “刑期”还没结束的这段时间,姜颜林真是怕了裴大小姐折磨人的手段,除了没进去,她全都有的是耐心尝试个遍。 偏偏“工作日”的约法三章她也真的遵守了,就逮着那两天的时间来折腾人,有时候她回来得早,就更是胆大得没边了,一边和手机那边的人打着国际电话,一边把姜颜林按在吧台上,拉开长腿就开始“例行检查”。 姜颜林要是非在这时候踹她,她也有的是时间秋后算账,拿着那几个体外式的玩具来陪着姜颜林“测评”,最后甚至连餐桌上也不可避免地垫上了防水毛毯,让姜颜林越发不想在这个桌上吃饭。 ——字面意义上的吃饭。 姜颜林一度有些后悔被裴挽意发现“测评工作”这件事。 起初接下这个商单的时候,她们还没搬到这边来住,姜颜林以为自己多的是时间和机会——毕竟那段时间裴挽意已经开始忙碌,总有不在公寓里的时候。 所以一时的高枕无忧,让姜颜林有些大意,接了一堆玩具的推广测评,打算做一期汇总式的排行榜测评。 却没想到之后她就再也没闲下来过,搬到这边之后才拿到了寄来的产品,又一直没找到时间去完成这个工作,还中途又接了新的商单,跑到外地去耽误了几天时间,再回来之后时间一下子变得紧迫了些。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工作,姜颜林就只能趁着这几天裴挽意不在家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偷偷做测评——先解决那几款体外式的。 她还是习惯一边测评,一边录音下来,之后再以旁观的视角来观察一下自己的反应。等最后全部放在一起比对使用体验,客观地记录下所有测评数据,从多个角度去分析,整理出几个方面的排行榜。 这样虽然麻烦,也没办法一天测评很多个,但看在钱真的给得很多的份上,姜颜林还是做得很心甘情愿的。 直到某天下午,姜颜林又抽出点时间来测评,为了找到比较好的身体状态,她把卧室的遮光窗帘拉上,又调暗了卧室的光线,点燃一个味道很淡的香薰蜡烛放在床头,就戴上了黑色眼罩来增加身体的感知体验,躺上了铺好防水毛毯的床。 ——裴大小姐有时候买的东西,别管意图是什么,到底是有实用性的。 在经期的激素影响下,这几天做测评的过程是格外顺利的。 姜颜林甚至不需要找什么助兴的文字或者图像视频,就能慢慢进入状态,凭借着一些本能的反应和想象力来调动感觉。 尤其是,主卧的床上到处都是属于裴挽意的味道。 黑暗遮住了视野,五感都被无限放大,她躺在柔软的毛毯上,放松着整个身体和大脑,张着唇慢慢呼吸着,又因为空无一人的室内环境而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自己。 一些记忆的回闪,夹杂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幻想碎片,糅杂成了全新的令身体快速生出剧烈反应的一幕幕。 没有想象力的人无法完成独创性的工作。 而姜颜林又很不凑巧的,是在这方面天资卓越的人。 于是那些过于鲜活的画面轻而易举地就充斥在了她的每一根神经,牵制着感知和脉搏,呼吸变得急促而难耐,手指捏着饱满的触感,模仿着那些力道与方式,意识也被割裂,一面取悦,一面被取悦。 高抬起的长腿微微发颤,适应新的产品并不是多么快的事情,哪怕姜颜林已经很有技巧地掌握着节奏,不让那些频次太过集中在一起,却还是几次险些被眼前的那些闪烁的画面撞开闸门。 脚趾蜷缩着在柔软的毛毯上摩擦,无意识的温度在肌肤上逗留,不慎溢出的温热顺着往下,带来一堆黏稠的触感。 姜颜林挺直着脖颈,一个深呼吸间,便在过于跳跃的思维里闯入了最令呼吸停拍的画面。 无形的手指扼住了她的咽喉,逼迫她发出声音,姜颜林绷紧了身子,呢喃般遵从了那样漫不经心的指令。 “——裴挽意。” 那些轻颤和热意还未彻底消散,大脑却已经恢复了清醒。 姜颜林平复了呼吸,就一把拽掉了黑色的眼罩,侧头去拿放在枕边的手机,将录音点了停止,并保存了文件。 她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来,有些乏力地眯着眼,准备起身下床收拾这一屋子的“道具”和味道。 直到某个微妙的瞬间,姜颜林后知后觉地一抬头,就看见了倚靠在紧闭的房门上的人,在无声又昏暗的卧室内,与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裴挽意一身白衬衫黑西裤,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衣领敞开,就这么随意地单手插着兜,靠在门上看着她。 ——不知道究竟在这里看了多久。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0-160 第152章 侦察犬,出动(深水加更) Chapter 152 裴挽意其实做得已经算很隐蔽。 针孔摄像头的位置都在很刁钻的地方, 而且大多不是姜颜林的身高能够轻易看到的高度,所以起初住进来的这一段时间,她是毫无察觉的。 直到裴挽意前两天回家的时间太过刚好, 巧合得像是专门等着姜颜林在主卧里开始之后,掐着时间回来的一样。 事后姜颜林也看过了手机消息, 裴挽意平时会在回来之前发消息问一句, 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回来。毕竟湖岸别墅这边买东西得专门出去一趟,点外卖的等待时间也比较长, 她顺路买了带回来更有效率。 但这一天裴挽意很安静,除了出门后随便发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之外, 大半天时间都没什么动静。 更别说回家的时候悄无声息, 姜颜林明明没戴耳机,戴着眼罩还会放大其他的感知,尤其是听觉,她却根本没有听见停车入库的动静。 就算这房子的隔音很好,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连裴挽意上楼的时候都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大部分情况下,姜颜林都是不相信巧合的。 裴挽意在这件事上留下的破绽实在太多,以她的脑子和心机,其实可以做得更滴水不漏,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迹的。 姜颜林完全有理由怀疑,裴挽意依然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这既是一种对底线的试探,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投诚”。 ——我做了,但我也没打算真的防着你, 欺骗到底。 真正狡猾的猎手,总是会给人一种能被看穿且抓住马脚的假象, 引猎物继续深入。 裴挽意的这种试探与“大方承认”的坦荡,说到底,都是姜颜林给她的底气。 一次次踩着常人的道德底线跃跃欲试,将心机和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 要是连这一次,姜颜林也装聋作哑地去放任她,就未免太对不起裴大小姐的所作所为了。 在床上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次,又被迫“测评”了一款入体式的玩具之后,姜颜林才有了离开床的权利。 时间已经不早,将早饭和午餐一起吃过后,姜颜林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 裴挽意靠在衣帽间的门口,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问了一句:“真的不要我送你?” 姜颜林站在镜子前给自己涂了防晒,随口回了一句:“我拿个东西你也要跟着,你是狗皮膏药吗。” 裴挽意冷哼一声,看了她几秒后,却也没再说什么。 姜颜林也懒得理她,拿上自己的手机和包就走出衣帽间,越过门口非要挡路的人,径直走出了主卧。 裴挽意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屁股后面,一直看着她下了楼,又去了车库坐上车,才眼巴巴地望着她发动车往外开的身影,站了好久都没动弹一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姜颜林瞥了眼后视镜,冷笑一声,对她这套装可怜的招数已经半点反应都没有。 ——装得越可怜,做的事就越脏。 裴大小姐的本色罢了。 目送那辆车开出去老远,一点踪影都看不到了之后,裴挽意才直起身来,没什么表情地转身上楼。 她一路检查了所有位置的针孔摄像头,确定都没被动过之后,才往沙发上一坐,拿手机出来打开共享位置的软件。 手机屏幕上的红色头像框亮了起来,轻轻一点开,就能看到当前两人各自的位置在什么地方,而那个显示两人距离的数字正在不断变大,连她移动的时速都显示在旁边。 裴挽意看着她一路开出了湖岸别墅的范畴,驶上了公路,朝着公寓的方向开去,就逐渐开始匀速前进,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但也只是看起来。 裴挽意想着,拿起遥控器把刚刚吃饭时打开的电视机关了,又点开实时监控的软件,切换了另一个场景的监控。 这一次,车内的场景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一路开着车,周六倒是不怎么堵车,她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开回了自己的公寓,将车停在了裴挽意之前租的车位上。 在这个公寓住了这么几年,姜颜林还是第一次用上车位这东西,感觉怪新鲜的。 她拿上东西下了车,就一路从电梯上楼,时隔二十多天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裴挽意有定期叫保洁过来清理,家里倒是还算干净,姜颜林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散了散一些灰尘沉淀的气味,就进了卧室翻衣柜,打算把秋冬装找出来几件。 虽然勉强算个有穿搭业务的博主,但姜颜林平时很少自发性地买衣服,一方面是因为测评的衣服质量都不错,她不缺衣服穿,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占地方,每次都要清理出来一批用不上的捐出去。 ——穿过的衣服,她不会考虑挂出去二手转让售卖。 花了半个多小时整理衣柜,找出来几件秋冬装之后,姜颜林拿了方便的编织袋装上,这还是她的网店专用的编织袋,很能装东西,提着也不累。 姜颜林收拾了袋子放在玄关后面的地板上,又在家里翻出了一些要用到的日常用品,一起装进袋子里,就拉上了拉链。 家里还和之前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大部分电器都拔了电源,冰箱里也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清空了。 姜颜林看了一眼空冰箱,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住了这么久的地方,这次回来竟然还生出了一点不习惯。 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转身去了囤积东西的杂物间,在一个很不起眼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棕色小皮箱,打开了密码锁。 里面全是一些重要的资料文件,诸如签约合同和一些证明文件,都被分门别类地装在文件袋里,整齐地放在这个箱子的抽屉内。 姜颜林拿出其中一个文件袋来,把里面的资料和证明文件拿到工作区复印了几份带走,就又把原件塞了回去,放回密码箱,原封不动地归位。 这一趟回来要做的事情也基本做完了,姜颜林没再多逗留,抓紧时间拿上包和编织袋下了楼。 她把编织袋塞到后车座,就开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往另一个地方驶去。 晚上阿秋的生日聚餐约了六点过碰面,姜颜林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还来得及开车过去,就拿起手机来给陈语然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电话,问她:“姜老师,你到了吗,我还在路上。” 姜颜林开了免提放在手机支架上,回了句:“我也快到了,你在门口等我几分钟,我停个车就过来。” 陈语然有些惊讶,“你买车啦?” “不是我的车,临时借用一下。” 姜颜林打着方向盘驶入新的街道,准备在下一个路口变道,再几百米就到商场门口,可以直接停进地下停车场。 陈语然和她说了没几句,就已经提前到了,先挂了电话。 姜颜林将车停进商场里找停车位,稍微耽误了几分钟,但也没算迟到。 下车之前,她瞥了眼后视镜,就收回视线,下车关了车门。 约定的地方就在商场三楼的咖啡厅,姜颜林锁了车,拿着包和手机脚步匆匆地上了电梯,没看见另一辆刚刚开进来的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不远处的位置。 裴挽意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实时监控,又看了看她消失的背影,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就知道这女人在搞一些背地里的名堂。 裴挽意随便找了个离得不远不近的位置停好车,就下了车锁门,径直上了刚刚才上楼的电梯。 电梯从三楼下来,裴挽意扫了一眼电梯内的广告屏,看了看三楼都有什么餐厅和店铺,发现就是一些咖啡厅和西餐厅,没什么特别的。 她拿着手机切换软件,等电梯到站,就走出电梯门,跟着那个移动中的头像一路过去,脚步不紧不慢,乍一看还挺像是来逛商场的。 周六下午的商场里自然是不冷清的,裴挽意穿过一条长廊,目光随意地打量了一圈这个商场,就大概了解了这边的定位和人流量,再瞥一眼手机屏幕,那个红色头像已经停了下来,显示在一家咖啡厅的门口。 裴挽意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家咖啡厅的招牌,一眼扫过去,正好在扶梯的对面,她瞥了眼周围,就挑了个港式冰室的小店铺走过去,在门后的第一个位置坐下,随便点了杯喝的。 这个位置的视野不错,正好能看到斜对面不远处的咖啡厅的全貌,透过全透明的玻璃窗,裴挽意已经看到了瞒着自己跑出来的人,她就坐在窗边的位置,背对着自己,对面坐着一个挺年轻的小姑娘。 多半就是刚刚跟她打电话的那个。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裴挽意当然没法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但看起来还聊得挺开心的,那小姑娘的视线一直黏在姜颜林的身上,脸上满是崇拜和笑意,倒也算是小有几分姿色。 裴挽意发现姜颜林这女人的口味还挺固定的,不是祁宁那种死装货,就是小优那种可爱又长相明媚的小女孩。 一个个的,都把她当天上的月亮了,难怪给她养出一身的娇气和自尊心。 裴挽意抿了口端上来的阿华田,就皱了皱眉头。 太甜腻了,远远没有上次在港城喝的那家味道好。 想到这里,那股郁结的火气又窜高了些,让她只觉得室内的暖气异常闷热,搞得人烦躁。 正想着,裴挽意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抬头一看来电显示,不由得顿了顿,几秒后才接了电话。 “我晚点直接开车过去,你把聚餐的地址发我一下。” 裴挽意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她的声音,眯着眼看了看斜对面的玻璃窗——那两人还坐在一块儿谈笑风生呢。 她就装模做样地问了句:“你在哪呢,这么吵。” 姜颜林反问一句:“那你在哪,比我这儿还吵。” 裴挽意瞥了眼身后几个聒噪的高中生,顿时翻了个白眼,回答:“我在外面办点事,怎么,不放心我,那你开视频。” 她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度,像是料定了对面的人不敢一样。 姜颜林顿时嗤笑一声,“是你不放心我吧,我还没问你在干什么呢,你就要恶人先告状了。” “那你就开视频啊,谁不开谁是狗。” 裴挽意说得一脸坦然,倒是惹得路过的服务生看了她两眼。 谁知下一秒,电话那头的人就轻笑一声。 “好啊,谁不开谁是狗。” 裴挽意:“……” 第153章 闲得没事就吵一架 Chapter 153 咖啡厅里的座位之间隔着一定距离, 周围聊天的声音不至于太近,轻缓的爵士乐也不嘈杂,能轻松听清楚电话对面的声音。 姜颜林直接当着陈语然的面开了视频, 随手拿着手机对着脸,将身后的咖啡厅环境也拍入了镜头。 她神色平静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见对面的人磨磨蹭蹭还没开摄像头, 就轻笑了一声,随口道:“看来不是很方便啊, 那先挂了吧,餐厅地址记得发我。” 说着, 姜颜林半点也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直接把通话挂了。 手机刚放下,坐在对面的陈语然就犹豫着问了她一句: “姜老师,你谈恋爱了吗?” 姜颜林听见这句情绪不明的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上一次帮了陈语然一次后,就时不时能收到她发消息请吃饭的邀约。姜颜林去了一次, 也没让她请客, 自己结了帐,毕竟帮朋友避开麻烦也是举手之劳,用不着请那么贵的餐厅来感谢。 但陈语然不太高兴她自己结了帐,惦记着要请回来,后面又发消息邀约过几次。可惜姜颜林一直都在忙,中途还去了外地三次,没找到机会。 只不过,没时间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拉开距离。 陈语然毕竟年纪小,心思都很浅显, 不是写在脸上和眼睛里,就是藏在聊天时的字里行间,姜颜林想装不知道都难。 这几天陈语然忙完了期中考,又发消息过来说要把上次的请回来,姜颜林想了想,没有再婉拒。 有些事情拖着拖着就自然有了结果,但有些时候拖着反而解决不了问题。 那不如就让她自己看明白,也好及时止损。 姜颜林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刚挂电话的人又发来一大串消息,一会儿说自己刚刚网卡了没听清楚,一会儿又问她怎么在咖啡厅里,是在跟谁吃饭,说着不忘发来聚餐的地址,再穷追不舍发来一句:“姜颜林,说话,你是不是冷暴力我。” 姜颜林发现这人理不直气也壮的本事真是独一份的,换了谁恐怕都没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厚脸皮,连谎都懒得好好圆,只顾着先发制人,借题发挥,胡搅蛮缠。 坐在对面的人一时没了声音,姜颜林也没太在意,看着手机的对话框当消遣,每一条都看了,但就是不回,气得对面连发了好几个生气小狗的表情包过来。 姜颜林看得想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耐不住性子的人最后还是弹了个视频通话回来,姜颜林挑了挑眉,随口和陈语然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再接个电话。” 接视频就得外放了,姜颜林索性起身走出咖啡厅,站在没什么人的角落里接了视频。 对面的人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背景是一面很白的墙,四周安安静静的,瞧不出在什么地方。 姜颜林懒得揭穿她的这点小心机,直接问:“到底还有什么事。” 裴挽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说好了只是回家拿个东西的。” 姜颜林半点也没有心虚的反应,冷淡地反问了句:“我也有自己的社交啊,我是每一件事都得跟你报备吗。” 裴挽意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很刺耳,直觉告诉她,姜颜林有些问题,但那股不爽还是瞬间占据了上风,她顿时没什么情绪地收了话头,看着屏幕一言不发。 姜颜林见她不说话,也不伺候裴大小姐的脾气,直接说了句: “没事那我回去了,六点我会到的,别一直催。” 裴挽意看她说着就要挂电话,只能耐着不爽问一句:“你到底在跟谁喝咖啡。” 再不说话这女人真的给她挂了。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这下倒是不装哑巴了,还以为能气得再把手机扔一边玩消失呢。 “裴挽意,你真的管很多。” 她想着,嘴上却说了句更刺激人的话。 这下裴挽意也不想忍了,“明明就是你瞒着我出来见人,还不告诉我见了谁是吧,姜颜林,你现在是装都不装的。” 姜颜林的脸上只有莫名其妙,像是她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一样。 “刚刚是谁不敢开视频的,谁自己心里有鬼,自己清楚就行了,别说这些没意义的。” 她这么反将一军,的确让裴挽意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余地。 姜颜林才不会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直接扔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就挂了视频通话。 裴挽意看着手机半晌,才从洗手间外的走廊里几步走出来,瞥了眼对面的咖啡厅大门。 姜颜林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正在和对面那个女孩坐着聊天。远远看过去,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倒像是半点不受影响。 陈语然已经在这点时间里整理好了心情,见她回来,也只是笑着打了个招呼。 时间已经不早,姜颜林提前说过自己晚上还有聚餐,见陈语然已经自己结了帐也没说什么,就当她请回来了,两人之间也算互不相欠。 阿秋家里的餐馆离这里不算远,去的路上还会经过陈语然的学校,姜颜林索性就说先送她回学校,免得她花钱打车。 陈语然看着她这副拿自己当小孩的态度,有些失落,但也没纠结太久。 她早就知道姜颜林是什么性格,从第一次被姜颜林带回家那次,什么也没发生地过了一晚上,陈语然就清楚姜颜林多半对自己没任何想法。 只是后来越了解姜颜林,陈语然就越发现她对自己是很有耐心的,大半夜约她出门也很少被拒绝,除非真的忙或者提前有邀约了。 姜颜林的身边其实一直不缺追求者,只是她一向无动于衷,眼里心里好像都只有工作和朋友,所以陈语然觉得做她的朋友也挺好的,细水流长,好过那些被拒之门外的追求者。 陈语然也多少察觉到了,姜颜林对自己的心思是有数的,但只要自己不做什么越界的行为,她就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样会出来跟自己吃饭。 陈语然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毕竟从高中到现在,要说很向往谈恋爱,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追她的人也不少,试过一两次之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学个爱好——她现在连建模都掌握了大部分基础,玩得不亦乐乎。 上一次之所以会眼瞎上那个老外的当,还是迫切想提升雅思口语的心态导致的,再加上那贱货的外表和舞蹈能力的确很拿得出手,多少能让她在被舍友和追求者烦的时候,甩出一张合照来让他们闭嘴。 唯独在面对姜颜林的时候,陈语然会不那么理性地考虑问题。 她就是单纯的很喜欢和姜颜林一起吃饭,聊天,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这个人在面前,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尤其是在感受到她对自己是存在优待的情况下,陈语然很难不希望这种优待可以多一点,久一点,也足够她在繁忙的琐事里有点快乐的盼头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预感那么的准确。 在察觉到姜颜林开始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时候——其实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但回消息的态度和频率都说明了一切。 陈语然就推测了好几种可能性,而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身边有人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就让陈语然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姜颜林为她做到这份上。 回学校的路上陈语然有些安静,虽然还是该聊什么就聊什么,但情绪和声音都低落了不少。 这自然有她装的成分在,但也的确是她现在的心情的具象化。 陈语然不是个很笨的人,从上了车之后,她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车内的环境,第一眼就看到了车钥匙上的卡通小挂件。 再一看车内各种装饰和用品,就能看出来这辆车应该是姜颜林经常在开的,有她家里那个牌子的湿巾盒,也有她浴室里那个牌子的防晒喷雾,连镜子后面的挂件都是她的风格。 这车既然不是她买的,那就只能是仅剩的一个可能性了。 陈语然想到这里,不由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万恶的资本主义。 裴挽意打了个喷嚏,一时间没听清对面的人说了什么。 阿秋又问了一遍:“你在路上了吗,我这儿附近有条路出了个事故,你看一眼导航,绕着点走啊。” 她应了一声,没什么精力应付他,打着方向盘跟上了不远处的那辆白色的车。 阿秋听出来了点什么,“怎么,小姜没跟你一块儿来吗?” 裴挽意不是很想说这个事情,只回了句:“她有事在忙,晚点自己来。” “咋回事,你俩又吵架了?” 阿秋改不了他那个爱操心的毛病,顿时就想念叨几句,偏偏不知道这个“又”字在裴挽意听起来有多刺耳。 “什么叫又吵架,我从来不跟她吵架。” 裴挽意觉得自己脾气真是从来没这么好过,换个人敢这么对她,早就得收拾铺盖滚蛋了。 都当牛做马还给她当狗了,还能怎么哄着?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不成。 阿秋听得险些笑出来。 “Mavis,你知道你现在听起来像什么吗。” “不知道。”裴挽意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阿秋也半点不生气,笑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 “你现在看起来,特别像被老婆扫地出门的妻管严。” ——作恶多端的裴总也有今天,真是听起来就解气。 第154章 欺负一下小狗(深水加更) Chapter 154 姜颜林将车在学校对面停了几分钟, 和陈语然道别之后,看着她穿过马路走到对面校门口,就在导航上输入了餐馆的地址, 开着车离开了这条街。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车外面的车流,还随手放了个City Pop的歌单来听, 全程没有看过后视镜一眼。 以至于跟在后面的裴挽意几次看向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虑了。 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在六点之前到了餐馆的附近, 做戏当然要做全,裴挽意直接在变道之前去了另一条街, 到一家水果店门口停下, 让老板把自己预定的水果礼盒拿出来,又在隔壁的烟酒铺子买了两条好烟。 ——对待不同阶层和出身的人,向来有着全然不一样的礼数。 这么磨蹭了一会儿,裴挽意到餐馆的时候已经是踩着点了。 她老远就看到姜颜林正在门口接电话,看到自己走近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 就没什么反应地收回了视线。 裴挽意觉得她今天多半是故意找茬, 但还是被搞得心情很不爽,提着手里的礼盒和袋子走到她面前,就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站在她的视线里。 看姜颜林没什么反应,裴挽意索性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到面前来,俯身在她唇上啃了一口。 正在接电话的人被堵上嘴,顿时“唔”了一声, 往后退着要挣脱开,裴挽意捏住了她的下巴, 直接抵开她的牙关探进去狠狠发泄了一番,才在她准备咬人的时候松开了她的下巴。 姜颜林无声地喘了口气,瞪了她一眼,裴挽意不痛不痒地揽着她,示威般摩挲着她的腰间,姜颜林只好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有点事,先挂了”,就连忙断了语音。 她刚想发火,一道声音就从门里传来,“我去看看她们到了没有。” 阿秋说着走出来,见到她俩在门口,顿时就笑了一声。 “你俩真是一会儿都分不开啊。” 他调侃了一句,目光瞥向裴挽意,使眼色暗示她别说什么胡话再惹女朋友生气。 姜颜林就当看不出来他那表情,笑着说了句:“生日快乐,我带了瓶酒过来,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她说着,把手里提着的礼盒递过去。 裴挽意瞥了一眼,发现还是个不便宜的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女人,对外人的时候最大方。 阿秋自然也看到了地上的水果礼盒和烟酒,顿时笑骂了一句:“你俩来归来,非要带礼物是吧,搞这么客气。” 说是这么说,但礼节性问题也是避不开的,他笑着道了谢,接过姜颜林的酒,又拿起了地上的东西,就连忙招呼她们进去。 阿秋家里的餐馆是他姑姑和他妈妈一起开的,很地道的东北菜,店面不大,但是装修得干净亮堂,生意做起来之后还把楼上也打通了做成包厢,现在是临时闭店一天,就为了给他庆生,请朋友来家里好好吃顿饭。 他招呼着两人上了二楼,一些朋友已经提前到了,就在最大的包厢里边聊天边等开饭。 “今天没什么外人,你们就当自己家,随便吃吃,晚点儿他们可能要去唱歌,你们要是忙就别管他们,该干嘛就干嘛。” 他看出来这两个人今天的气氛有点微妙,索性也不当那个妨碍小两口谈恋爱的电灯泡,放她们早点回去,早点“床头吵架床尾和”。 阿秋毕竟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来情侣间闹矛盾的那点事儿,别看今天再怎么闹,下次见准是又黏黏糊糊的,谁也拉不开。 姜颜林确实不太想回家太晚,她今天的社交精力已经用完了,昨天健身课留下的不舒服还影响活动,自然是早点回家休息最好。 裴挽意甚至都快熬不到来吃饭的点,更是没有半点想法去续第二摊。 包厢里的确没多少人,都是之前在阿秋的聚会上见过的面孔,两边打了个招呼,就热热闹闹地坐下来吃饭。 阿秋帮着亲妈打下手,端菜上桌,忙里忙外,倒不像个寿星,别的朋友想帮忙搭把手,都被他按在座位上,让谁也不许起来,等着吃就行。 阿秋的姑姑也在,是个很干练的人,端着一大盆刚炸好的锅包肉进来时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让大家尽管当在家里吃饭,不够还可以再现做。 姜颜林已经尝了几口菜,味道的确很正宗,还很有“妈妈饭”的味道,总算觉得这一趟来得还是值得的。 不像前几次聚会,除了喝酒聊天就是唱歌,实在让她找不到乐趣。 裴挽意跟好几个来打招呼的朋友叙了几句旧,期间习惯性地给姜颜林用开水烫了筷子和碗碟,看得几个朋友连连咂舌,她却没点自觉性,还摆出一副不想跟姜颜林说话的低气压,行为举止十分割裂。 姜颜林也懒得搭理她,东北菜的份量都很大,她只能每样尝两口,再拿手机出来记一下味道和口感,职业病犯了一样做了一篇测评出来,配上刚刚拍的几张照片,又一篇素材齐全了。 姜颜林其实挺喜欢探店这种烟火气很足的小店,因为精致和逼格只是给那些爱拍照打卡的受众看的——也就是一种流量密码。而真正受大众喜欢的,还得是一些苍蝇馆子和接地气的地方特色。 姜颜林平时被“玻璃胃”限制,不太敢去尝试苍蝇馆子,但阿秋家里的这家店卫生做得很好,刚刚路过就看到了厨房,吃得她很放心。 裴挽意被朋友拉着胡侃,明知道她开了车来的,还怂恿她喝两杯,说她这么久都没来,今天不喝点就说不过去了。 阿秋听到了就骂了那人一句:“就你酒瘾大,都说了今天人家是抽空来的,待会儿还得早点回去呢。” 裴挽意倒不介意,直接把那瓶价格不便宜的酒给开了,给几个朋友和阿秋都满上,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懒得说她什么,起身去了外面找洗手间。 阿秋的姑姑直接带了她去洗手间,还帮她开了里面的灯,很亲和又贴心的人。 姜颜林跟她道了谢,进去洗了洗手,就走出门来,拿手机出来看了会儿消息。 包厢里吵吵闹闹的,让人想在外面透透气。 她想了想,索性征求了阿秋的妈妈的同意,在店里面转了一圈,拍了一些照片做素材。 听说她是网上做探店的博主,阿秋的姑姑和妈妈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问她打广告多少钱,可不能让她免费帮忙宣传。 姜颜林就笑着说自己吃的就是这碗饭,能碰到一家好店很不容易,今天已经是意外收获了,还免费吃了一顿大餐,就当互惠互利。 两人又是一番感谢她,让她以后多来吃饭,想吃什么都给她做。 姜颜林算是知道阿秋那爱操心的老大哥性格是在什么环境下养成的了——在能够感受到爱的环境下长大,才会有将爱分给别人的能力。 姜颜林笑着谢过两个阿姨,下楼去拍了拍一楼的照片,又到门口拍了几张店门和招牌,把门牌号也拍了进去。 等这些照片拍完,她就打算回楼上去,却在转身的时候瞄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像是看了好一会儿了,见姜颜林发现了她,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 姜颜林的念头只在短短一秒里闪过,就走过去叫住了她。 她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没说话,那身影背对着人,不打算转回身来。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语气如常地问了句: “来都来了,怎么不上去吃饭,阿秋肯定很高兴你能来。” 小诺顿了顿,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只有一点沉默和诧异。 “……你,你为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姜颜林却能听明白。 但那些事情早就过去,更何况,那是她和裴挽意之间的过节,与自己本就无关。 姜颜林指了指楼上,“我们还没吃完,要不要来?” 小诺又沉默了片刻,才摇摇头,低声道: “算了,我每次都会把所有人都搞得不开心。” 今天是阿秋生日,她不想在这种时候也来扫所有人的兴,所以一口回绝了邀约。 可临到了时间,她还是忍不住来了。 到底是平时最关心她的朋友,过生日也不来,实在太没良心。 最后打了车,出了门,到了门口了,又迟疑着不敢上去。 姜颜林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温和地开口道: “Mavis确实也在楼上。” 小诺抿了抿唇,没有接这句话。 姜颜林却笑着问: “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想上去喝点酒,把她再臭骂一顿吗?” 小诺猛地抬头看向她,以为她在嘲讽什么,但又没在那张坦然的脸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能疑惑地看着她。 姜颜林的笑容很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循循善诱。 “一昧地压抑自己是不会有出口的,你就是很想骂她,不是吗,上次的那两句根本就不痛不痒,怎么算得上骂呢?” 的确算不上。 但那时候小诺知道自己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这样了。 再多的,再伤人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哪怕是对一个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感受的“好朋友”。 这么一想,她又很不甘心。 就像每一次受了委屈,吵架却根本吵不过别人,只能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强忍着不掉眼泪跑回家,躲在被子里一个人偷偷哭一晚上,在脑海里无数次复盘该怎么骂回去,但越复盘就越生气自己是这样胆小怯懦的人,对自我的厌恶只会到达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 面前的人看着她,忽然伸出了手来。 “走吧,跟我上楼去。” 小诺愣了下,抬头看向她。 姜颜林笑得云淡风轻,说的话却十分惊人。 “我可以教你怎么骂回去,就看你想不想报复她了。” 第155章 主人坏,狗也不赖 Chapter 155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相信一个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 但姜颜林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 哪怕她是裴挽意的新对象,许诺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对她生不出什么恶感。 否则也不会停在这里听她说话了。 只是眼前的人说的话一句更比一句惊人, 几乎快要让许诺误以为她和裴挽意也有什么过节,才会想要这么报复对方。 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直到许诺鬼使神差地跟着她上了楼, 一路走到了那热闹嘈杂的包厢门口,也还想不出答案。 姜颜林推开门之前, 只是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让她放轻松一点。 许诺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 面色平静地推开了包厢的门。 酒精稍微麻痹了大脑的神经,意识到姜颜林这女人又跑出去很久没回来的时候,裴挽意已经喝了不止两杯了。 她下意识伸手去够旁边的人,却摸了个空,这才转头看了一眼, 随后问了下旁边的阿秋: “她人呢。” 阿秋也看了一眼, “刚刚说去洗手间了吧,才这点时间你就不放心了啊?” 他也几杯酒下肚,有些上头了,忍不住打趣她一句。 没想到裴挽意还真的起了身来,准备出去找人,顿时开口一句:“唉唉唉,你干嘛啊,人家上个洗手间你也要跟着。” 看着怪吓人的, 以前和前两个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啊。 裴挽意本就心情不大好,忍到现在喝了几杯酒更是没什么克制情绪的余力, 连这句话都懒得应付一下,理了理衣摆就要离席出去。 下一秒,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在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之后,顿了一下。 包厢里甚至安静了一瞬间。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连忙笑着招呼她,还拍了阿秋的背一下,让他快点回神。 阿秋这才反应过来,一个起身走到门口,笑着问:“来了怎么不说一声,都忘了给你留菜了,你先坐会儿,我去加两个菜。” 其他人也纷纷把餐桌收拾了一下,腾出了一个座位来,招呼她快过来坐下吃饭。 姜颜林不着痕迹地在身后推了推她,许诺才收回神,神色如常地挤出一个笑脸,跟阿秋说了句:“生日快乐,来晚了,别介意啊。” “那哪能啊,你赶紧坐下吃饭,我去厨房再给你弄两个菜,我知道,少油少糖,放心吧。” 等许诺和姜颜林进了包厢坐下,阿秋就脚不沾地去了厨房忙起来,让还在休息聊天的亲妈和姑姑都看了称奇,问他又来了什么稀客。 他打着哈哈应付了一下,没提那些小诺的伤心事。 ——这姑娘实在是经历太坎坷了点,让人看着就不自觉想多照顾一些,怕她哪天真的想不开。 阿秋也知道,自己对小诺的特别照顾,在朋友们看来是另一种意味,但他也明白越解释就等于越描越黑,索性从来不去回应这些猜测和打趣,自己心里明白怎么个事情就行了。 更何况,小诺还一直沉浸在那件事的打击中,这时候任何人对她示好,都是一种趁火打劫,阿秋自己干不出这种事,也得提防着周围其他人干这种事。 小诺一个人在这边打拼,要是真被谁在这种时候骗了,或者再受到任何伤害,恐怕人都要彻底垮了。 阿秋心下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庆幸她今天还愿意来聚餐,这是一个好的信号,一定要再接再厉。 裴挽意坐回了座位上,给自己又满上一杯,听着旁边的朋友们吹牛聊天,一言不发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回到身边坐下的人倒是不吃东西了,毕竟那小鸟胃,吃两口早就饱了,碍着周围有那么多朋友在,她也忍住了没看手机回消息,除了刚刚在记笔记,就全程没拿出过手机。 裴挽意刚想夸她两句,就想起来两个人现在还在冷战,自己还在生闷气,这女人甚至都没来哄过自己一句,那凭什么要夸她。 烦死了。 那两个喝了酒就喜欢吹牛的也很烦。 还来了个一碰酒精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不稳定因素,更是烦上加烦。 她刚这么想着,就瞥见旁边的姜颜林把一叠没怎么动过的菜放到了小诺的面前,还小声说了句:“这个低卡,但味道不错。” 裴挽意默不作声地瞄了半晌,才略带迟钝地冒出来一个问号。 ——她俩又是怎么搞到一块去的。 阿秋端着两盘菜回来的时候,包厢里大部分人都吃饱了,正在喝酒聊天,顾及着两个女孩在,都忍住了没抽烟。 他把菜摆到许诺的面前,又给她盛了碗热腾腾的玉米排骨汤,特意滤掉了漂浮的油沫,看起来香喷喷又汤底清澈。 许诺跟他道了谢,就笑着让他赶紧坐下来吃饭。 阿秋还要说什么,她就略有些强硬地打断他:“快点,你再这样我真不敢来吃饭了,每次都把我当太上皇伺候。至于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连裴挽意也挑了挑眉,目光瞥向了她。 许诺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异样,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一样,说完就端起碗喝了口汤,润了润不太舒服的嗓子。 她说的也的确是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每一次被他们这么特别优待,她就会觉得自己是不该来的那个扫兴的人,哪怕所有人都是一片好心。 阿秋挠了挠后脑勺,也是意识到她有些介意,才笑着说:“那你别客气,当自己家,不够我再给你弄点儿。” “当我是饭桶啊,吃那么多。” 许诺笑骂了他一句,一边喝汤,一边拿了筷子去夹他刚做的两道菜,味道还是以前的那个味道,吃得她都有点想家了。 “你今年年底回不回老家啊,咱俩一道呗。” 她见阿秋坐下了,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神情看不出丝毫的异常,倒是让周围的人都慢慢放下心来。 至于她和裴挽意全程都没有过任何交流这件事,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了。 姜颜林拿起杯子抿了口温水,就从包里摸出手机来,看了看消息。 花了一点时间回了几条消息后,她点开一个对话框,发了两句话过去,就又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正在和许诺聊天的阿秋摸出手机来,看了两眼,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瞥了姜颜林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就收回了视线。 他拿着手机好一会儿,一边分神听许诺说话,一边点了几下屏幕,才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塞回了裤兜里。 裴挽意抿了口酒,正听着旁边那两个人开始吹牛年底要组个车队去玩半个月,就见其中一个人忽然说了句:“我上个厕所去。” 她随意点点头,拿起筷子又夹起一点下酒菜,塞嘴里慢慢咀嚼着。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人都喝上头了,有的人红着脸要出去透透气,有的出去排队等上厕所,还有的直接不行了,跑去找垃圾桶要吐一吐。 裴挽意早习惯了这群人的酒品,不同的社交圈有不同的生态,埃尔那边是不停地泡吧蹦迪,老陆和艾伦那边是到处游山玩水,阿秋这边就是喝点小酒,撸个串儿,再像中老年人一样一堆人聚在一起唱歌吹牛,聊些没营养的话题。 这些不同的圈子,对裴挽意来说没有高低之分,只有不同的状态下所需要的放松罢了。 毕竟无论在哪个圈子,她所展现出来的也只是顺应那个圈子的形象和状态,切换自如,毫无影响。 只不过阿秋这边的人确实互相之间更没有距离感,大多都是热心肠,会关心她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玩笑话一句让她别把命都搭在工作上,一点都不值得,还不如早点赚够了就退休,和女朋友开开心心找个远离城市的地方养老去。 裴挽意一边笑骂他们是把自己的未来规划套在她的身上了,一边又知道,他们所畅想的未来是每个平凡的人最朴实美好的理想。 让她也偶尔,忍不住去想一想。 包厢里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席,悄无声息之间,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裴挽意没什么情绪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再拿出一个新的酒杯来,将那瓶不便宜的酒仅剩的一点也倒出来,刚好半杯多一点,也够爱发酒疯的人尝两口了。 姜颜林和阿秋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地起了身,悄然离开了包厢。 门被外面关上,许诺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把碗里的最后一点东西给慢慢吃了,才放下筷子。 两人中间不过隔着一个空位,裴挽意伸长手臂,将那杯酒放到她面前,她也接了,仰头就是一口闷,让火辣辣的酒精一路顺着喉咙往下流,灼烧了一腔的焦愁。 她深呼吸了两下,把那股浊气和酒气一起吐出来,才感觉自己笨重的身体变得轻松了一点,让那些话也能找到一个顺利的出口,发出声音来。 “Mavis,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像个疯子。” 许诺抬起头来,强迫自己直视这个始终无动于衷的人。 裴挽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把玩着面前的酒杯,片刻后才抬眼看向她。 开口时的声音,也还温和如常。 “我只是由衷希望,你能向前看。” 许诺听着这漂亮得无懈可击的客套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我早就向前看了,是你还觉得我没有而已。” 裴挽意也不去反驳她的这些话,由着她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出来,甚至也做好了她待会儿一发酒疯,就又像之前一样歇斯底里大吵大闹的心理准备。 但今天的自己,恐怕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你看,你又在用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对我了。” 许诺有些疲惫地放下手臂,就这么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她。 “上一次我就告诉过你,Mavis,我真的很在乎你这个朋友。” 许诺有些难过,但她也不知道这时候的难过还能代表着什么。 “所以那些事情发生之后,我从来没有一秒钟对你产生过迁怒,我知道这都是楚明的咎由自取,这是他的命,我们没有人该为此负责,我不该,你也不该。” 许诺第一次告诉别人这些,在大部分人都担心她为楚明悲痛欲绝,生怕她会在这件事上想不开的情况下,她知道自己说了这些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慢慢熬过去,用行动证明她在往前看。 只是在这个过程里,每当在聚会上面对置身事外的裴挽意时,许诺就做不到对这件事也轻飘飘放下。 见裴挽意还是那副任打任骂,实则毫无情绪波澜的模样,许诺就也真的收不住那些被酒精带上来的情绪。 “真正让我耿耿于怀的人,一直都是你。” 许诺头一次这么直白地出这句话。 但面对她的控诉,裴挽意看起来既不疑惑,也不意外,只等着她说完,好像在这个过程里承接了她的发泄,就算完成了指标一样,理性到了冰冷。 许诺已经习惯了她是这样的人,却还是难免受伤。 但想到另一个人告诉自己的话,几秒之后,还是压住了情绪,尽量平和地继续说下去。 “Mavis,你真的不了解我,比起交往对象,我更在乎的一直都是朋友。楚明做的那些事情都有他的理由,无论我接不接受,他付出代价了,而且是千百倍沉重的代价。” 许诺看着她,声音难得平静到了一种失望。 “唯独你参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让我一直都想不通。” 许诺想不通,为什么裴挽意明明也是自己的好朋友,却要去参与一个明眼人都知道很荒唐的骗局。 她和楚明都是裴挽意的朋友,裴挽意却要做楚明的帮凶,联手将自己蒙在鼓里。 “我想了很久,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和楚明,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朋友是他,不是我。” 许诺叹了口气,“认清这个事实也没什么难的,关系就是有亲疏远近,你更早认识他,所以更看重他,我可以理解。” 看着一言不发的裴挽意,她忽然话锋一转,连表情也变得那么冷漠。 “可是我问过很多很多的朋友,如果被楚明求助的是他们,那他们会怎么做。每个人的答案都大同小异,但起码让我知道了有问题的不是我。” “Mavis,其实你也根本没那么在乎楚明,对吗。” 许诺的声音几乎有些咄咄逼人。 “他对你来说,是生意上有交集的伙伴,我对你来说,是连这个价值都没有的普通熟人,但我把你当成了好朋友,寄希望于你会在乎我的感受,会考虑一下你帮着他一起骗我的时候,我该有多崩溃。” 她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到最后连我的崩溃对你来说也只是发酒疯,而你永远没做错,永远高高在上地充当那个容忍我的人,是我不懂事,是你不跟我计较。” 许诺说着忍不住站起了身来,忍着颤抖的话音,看着面前这个好像从来没认识过的“好朋友”,抬高声音道: “如果你就是这么不把别人当人看,为什么又要装出一副知心朋友的作态,让我以为你真的在乎过我。” 看着裴挽意终于不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却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扮演沉默,许诺也不再在乎能否得到答案了。 今天之后,她们两人的所有过节,都该彻底断得干干净净。 许诺抬手抹了把脸,擦掉那些模糊了视线的眼泪,最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被践踏的真心到底值几分钱。” 说完这句,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第156章 哄狗训狗分不清(深水加更) Chapter 156 裴挽意一个人坐在包厢里许久, 直到慢悠悠地将杯子里剩下的那点酒也给喝完了,才解开两颗衣领的扣子,让自己透了透气。 包厢里里外外都很安静, 就像是那一大群人凭空消失了一样,谁也没有再回来。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 酒精让脑子变得愈发迟钝, 某一块地方却越来越清醒,无可奈何地旁观着身体和意识都割裂得不成样。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 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又将门关上。 裴挽意平复已久的情绪又毫无预兆地翻腾起来, 让她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想摔地上。 “放下。” 姜颜林冷淡的一声, 就叫停了她的动作。 “在外面发什么酒疯。” 姜颜林走到她面前,见她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无声地嗤笑着,就一把抓过她的衣领,把那两颗扣子又给严丝合缝地扣上。 裴挽意由着她折腾自己, 半晌也没开口吭一声。 姜颜林见时间也不早了, 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自己起来。 “走了。他们都续第二摊去了,你还要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 她说着就要转身往包厢外走去,却毫不意外地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了回去。 姜颜林可不想在某些事情上纵容她第二次,更不想在熟人家里的餐馆搞出什么动静来,直接板着脸给她两个选择:“上车,回家。或者你一个人在这儿坐着,看我管不管你。” 裴挽意忍了整整一天的情绪终于在最后几个字落下后, 被“噌”一下点燃了。 她侧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人,声音冷得只剩攻击性。 “你什么时候管过我, 你就只会背着我出去见别人,还要和别人合起伙来搞我。”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双手环抱在胸前,神色平静地问了句: “我去了哪里,见了谁,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这也能算背着你?” 裴挽意表情一顿,却没肯接这句话,还压着那股火气和她无声地对峙。 姜颜林早就知道她最擅长理不直气更壮,当面揭穿她也不过是这样不痛不痒,怎么可能让她真的长记性。 “至于小诺,对啊,是我把她叫上来的,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裴挽意听着这一句明知故问,那些情绪和怒火还是压过了最后的理智,冷声道:“你很清楚是她不待见我,难道她这么久以来是怎么对我的,你都没看到?” 还要和她合起伙来搞这一出,胳膊肘往外拐。 裴挽意越想越气,几乎要忍不住起身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又清楚地知道——要是真的这么走了,姜颜林也不会来哄自己。 姜颜林听着这句毫无反省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裴挽意,记恨别人对你的伤害之前,先想想自己对别人的伤害。小诺忍到今天才说这些,已经是很在乎你了。” 裴挽意想也没想地反驳:“她在乎我,就是每次聚餐都要让我下不来台,这是她在忍我,还是我在忍她?” 姜颜林很清楚,裴挽意是真的打心底里这么觉得的。 因为她就是无法对小诺的痛苦感同身受。 她对很多人的情绪,都无法做到共情。 姜颜林索性在旁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捏起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紧握。 裴挽意作势要甩开她,却被她轻轻一捏,就不自觉地收了力道。 姜颜林见她撇开头不看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诺不是要故意让你下不来台,而是这么久以来,她始终在观察你,试探你,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到你对她产生过的任何歉意。这是你再滴水不漏的社交形象也掩盖不了的,在真心面前,假的就是假的。” 裴挽意抿起唇,没有开口回答。 姜颜林也不在乎她愿不愿意听这些,只是想要告诉她而已。 “你应该也清楚,这群人和你那些打发时间的社交关系不一样。阿秋和小诺对你很真心,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也不是因为你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在我看来,这两个人哪怕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却也都是很热心肠的人,重感情,讲义气,所以你用最擅长的那一套社交技巧去应对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会很顺利,也会很容易得到他们的好感与交心。但也只在刚开始的时候。” 裴挽意这个人,外表的迷惑性实在太强。 她太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陆斯恩和艾伦的那个圈子是一副模样,在阿秋这群人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总能十分自然地融入社交场合,得到周围人的好感和认同。 但这种技巧性的东西只适合功利性的社交场合。 说直白一点,就是她除了这些技巧之外,就不太懂别的了。 当最利己的功利性规则碰上了不讲规则的真心实意,哪怕强大自信如裴挽意,也会不小心露出破绽,暴露了她其实并没有那颗真心,也根本掏不出来的窘迫事实。 人没有办法擅长和掌握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 姜颜林总会对这个世界和每个人都保留最基本的谦逊,不是因为她不自信,而是她接受自己注定会在某些方面是无知的。 承认并接受自己的无知,不是可耻的事情,也不是该被人嘲笑的事情。 ——说到底,人和人所掌握的知识面注定不完全重合,当你自傲于某方面的知识储备量时,说不定会被一个自己瞧不起的人在另一个领域彻底摧毁自信。 裴挽意好像并不愿意接受,或者无法允许自己是一个不完美的、会被人在某方面击败的人。 所以哪怕在她根本不擅长的领域,她也不会暴露自己的懵懂和茫然,反而把自己精心雕琢出了足够完美的形状。 叫旁人误以为,她真的是知心的友人,亦或是体贴的恋人。 久而久之,大概就连她自己也忘了,她有多么不擅长这些,又对那递到面前的种种真心实意,有多么不得章法。 所以被她努力营造的武装和假象迷惑,并交付了真心的人,才会在意识到问题之后,或是受伤,或是崩溃,或是怨恨。 姜颜林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沉默也在逐渐流失温度,那些争锋相对都消解在了话音里,只能听见她不再压抑的呼吸声,却比先前更让气氛沉闷。 “裴挽意。” 她叫了她一声,让她转过头来看自己。 撇着头的人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低声反问了一句: “你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姜颜林有些无奈,将她的手指捏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着,轻声回答: “因为这是你没擦干净的屁股,我不想作为你身边的人,一直看你陷在这些麻烦里。” 她将裴挽意不久前才对自己说过的话,又几乎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裴挽意终于转头看向她,那双眼睛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问了句:“什么叫,我身边的人。” 说一句好听点的话是会死吗。 姜颜林看她又有力气发脾气了,顿时嗤笑一声。 “那你可以理解为,无时无刻不生活在你的视线下的人。” 裴挽意顿了顿,立马哑火了。 姜颜林见她好歹是不发疯了,就起了身,准备赶紧下楼回家去,免得耽误别人收拾东西关门。 裴挽意却以为她要秋后算账了,连忙拉住她,开口道: “我回去就拆了。” 姜颜林才懒得听这些,“拆了你就不会再装了?还是买更隐秘一点的新款式?” 裴挽意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能反驳的。 姜颜林就冷笑一声,“你最好是别让我哪天在网上看到自己,否则你就等着赔光家底吧。” “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裴挽意这下是真的觉得被冒犯到了,严厉声明了一句: “我都是内网云储存,定期清空缓存,硬盘都锁密码箱了,谁看得到。” 姜颜林转身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什么硬盘?” 裴挽意:“……” 第157章 爆炒甜姜 Chapter 157 酒精摄入太多对身体的掌控力有多大影响, 裴挽意不好说,但对脑子的影响真是一目了然。 所以回家的一路上她都老老实实没再招惹姜颜林,把多说多错的嘴牢牢闭上, 安静地充当一个散发一身酒气的人形摆件,坐在副驾驶上乖巧安分得就像是天性不爱说话一样。 姜颜林叫了代驾把她的那辆车开回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进了家门口的露天停车场。裴挽意倒是很自觉, 不用人来搭把手,自己会解开安全带下车, 跟在姜颜林的屁股后面往回走。 但身体一活动起来,脑子里的思维就更跳跃, 她逐渐也回过味来了, 还没等代驾走远就忍不住开口说了句:“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今天你就是故意的,存心气我。” 姜颜林目不斜视地走上台阶,握着门把手解了锁,拉开大门走进去, 开始换鞋, 理都懒得理她。 裴挽意一句话没找回场子,就又不吭声了,跟在她后面换鞋,又一路跟着她进了浴室。看她拧开热水洗手,也要凑过去跟着一起洗,蹭了姜颜林满手的洗手液泡沫,还把水花溅得洗手台上到处都是。 姜颜林不耐烦地“啧”了她一声,让她顿时抬起头看过来, 瞪大眼睛问:“你啧我?” 姜颜林拿纸巾擦干净洗手台,挤开她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直接说了句:“出去,我要上厕所。” 裴挽意一边想发作,一边又碍于自己还在“缓刑期”,只能暂时忍了下来,象征性地退了两步出去,站在门口不动了。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甚至不想跟她再在这件事上费口舌,随她站在门口充当门神。 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消耗精力,姜颜林也不想回了家之后再做任何事情,上完厕所就直接在这边的浴室洗漱,准备冲个澡上楼睡觉。 醉得不轻的人看完了她上厕所,见她拧开花洒脱衣服了,又磨磨蹭蹭地钻进来,开始跟自己身上的扣子作斗争。 姜颜林脱完衣服一抬头,见她还像个盲人一样,半天扯不开最后两颗扣子,索性一把将她拽过来,直接上手给她脱衣服。 “抬手,转过去,弯下来一点,我说下来一点,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了。” 裴挽意一边被她骂,一边晕头转向地左转右转,好一会儿才把这一身碍事的衣服给扒拉下来。 还是夏天的衣服省事,不上班的时候尤其方便,无袖T恤和裤子一穿上就能出门,哪需要费这个劲儿。 她不着边际地想着,等脱完衣服站在热水下面了,才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姜颜林,俯身靠在那最舒服的肩窝里蹭了蹭。 一个澡洗得很是费力。 姜颜林几乎找不到能从她的手臂里脱身的间隙,等艰难地在这个姿势下勉强洗了澡,又得转身过来给这个只知道站在热水下面发呆的人也洗一下。 她拿着浴球打出泡沫,让裴挽意自己抬手,却被听成了别的意思,整个人忽然被抵在墙面上,一个吻就凑了过来,细碎地落在唇瓣上,一下一下地温和讨好。 姜颜林只得这么抱着她,单手拿着浴球给她草草擦洗着。 裴大小姐一身健身和拳击练出来的肌肉线条,但皮肤却很白很嫩,像用了什么宝宝霜养出来的,摸起来一片光滑。 姜颜林仰头应付着醉鬼钻进来的吻,呼吸在热水下迅速升温,手上的动作也不敢慢下来,生怕再晚几秒就没力气洗完这个澡了。 好在喝醉了的人已经被安抚过情绪,现在倒是不发酒疯,也没怎么用蛮力压着她乱来,只是脑子看起来很不灵光,力道一顿一顿的,忽然几下攀升速度,又忽然莫名其妙停下来慢慢厮磨,捏着她漫无目的地抚过,像是在玩闹一样,没有明确的意味。 姜颜林被她折腾得不上不下,索性自己夺过了主导权,牵引着她的动作,带着她换了更有效率的方式。 裴大小姐却偏要跟她作对一样,没几下就又开始注意力分散,不是凑过来亲她的嘴唇和颈侧,就是盯上了她身上更柔软光滑的地方,立刻忽略了正在进行的“正事”。 姜颜林算是发现了,她一喝醉就是单核处理器,根本没办法同时做两件事。 难怪看起来像个呆瓜。 姜颜林被她烦得没了耐心,直接按住她的头吻上去,强行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再自己动手解决。 却忘了面前这个人恐怕比她还要了解自己的身体,她刚有反应就被抓了个现行,手腕被捏住,大腿被拉起来,迎头就是一句质问:“你怎么当着我面还偷吃,你不乖。” 裴挽意的语气很是认真,甚至带了一点疑惑。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不想在醉鬼身上浪费时间,直接抬腿踹了她一脚。 “你有本事五分钟弄出来。” 激将法平时就很有用,更何况是现在。 被挑衅的裴大小姐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姜颜林没听清,因为下一秒就被整个人翻过身去,背后的人压上来,将她按在墙面上分开了她。 姜颜林喘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很快又适应了那点感觉,紧随其后的力道已经算收敛,至少在醉成这样的情况下也没引起疼痛,但那强硬的触碰和紧握还是让她一时间只能急促着呼吸,半个字都骂不出来。 最令人头疼的,是姜颜林察觉在这个过程里,身后的人好像逐渐酒醒了。 具体表现在慢慢回到常态的节奏和力道,以及时不时就在背后捏着她把玩,再不轻不重拍下来的一巴掌。 姜颜林不耐烦地催促她快一点放自己回去睡觉,却被刻意无视,花洒下折腾了半天,又被她抱起来放到洗手台的镜子前,被迫看着自己被按着腿的模样。 湿漉漉的头发从头顶落下来,贴在她的颈侧,一个吻压上来,探入她的唇齿,迎合着那随意散漫的力度,屡屡试探在某个界限,又轻描淡写地收敛力气,不让她解脱。 姜颜林算是知道她的酒醒了。报复心这么强,不借着撒酒疯的机会狠狠折腾回来就不是裴挽意了。 索性也不给她好脸色,直接在那舌尖上咬了一口,疼得她险些抽离出去。 “姜颜林,你怎么这么不乖。” 她不高兴地捏着面前的柔软,示威般地用了点拉扯的力道,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掌握着所有,带出了更多。 随后便抽离了手,捏着姜颜林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将两根手指都探进去,搅动了舌尖,又轻抚了那特别擅长留下牙印的齿间。 裴挽意按了按那尖尖的虎牙,忽然凑到她耳后,低声道:“你知道镜子上面也有,对吧。” 姜颜林被她捏着舌头,皱着眉想推开她,却被冷不丁又捏住了软肋,被迫承受着力道。 上下都被掌握着,再也骂不出一句话。 看着没法反抗的人,裴挽意吻了吻她,温柔地说: “其实我真的舍不得拆。” 她的力度缓慢又强硬,一次次搂着她深拥,将那惹人怜爱的颜色彻底打开朝着镜子,映出最鲜艳欲滴的一抹。 “谁让你这么可爱,光是看都看不够。” 裴挽意松开她的舌尖,俯身吻了吻她。 姜颜林喘着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又被夺走了氧气,顿时狠狠咬了她一口。 被咬了舌头的人也不在意,反而轻笑了一声,抱着她加快了一些,云淡风轻地就将她送上了浑身紧绷的痉挛。 温热溢满触感,叫人爱不释手。 裴挽意抱着表情失神的人,温柔地抚着她。 “你看,这种时候就得好好记录下来,免得你自己都忘了你有多喜欢。” 第158章 坏狗的狠话(深水加更) Chapter 158 姜颜林一向不太能理解裴大小姐的脑回路。 因为没人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裴挽意这样的人。 就像现在, 面对满屋子的针孔摄像头,是个正常人都会有该有的反应,触及底线的事情别管有任何理由, 直接翻脸走人就行,再狠一点就干脆走法律程序维权, 最起码要确保对方手里不再留有任何侵犯隐私的东西。 可裴大小姐的脑回路显然异于常人, 不以为耻,反而还要拿出来炫耀一句, 洋洋自得的语气,像是她做了多么值得奖励的好事一样。 姜颜林气笑了, 也不管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还在她的掌控之下, 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点力气对裴挽意来说自然不痛不痒,还要抓住她的手在脸上摩挲,吻了吻她的掌心,再舔舐着蹭了蹭,低声道:“你打人的时候也很让我想操。” 姜颜林就没指望过她狗嘴里能吐出一句人话来。 当下喘着气就要从她怀里挣脱开, 却被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错了。” 刚犯完贱的人立马又变了嘴脸, 搂着她不让她动弹,手臂摩挲着她胸前的肌肤,呼吸打在颈侧,小声说:“我也不计较你今天故意气我了。” 姜颜林冷笑出声,“谁故意气你了,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挽意明知道这些话就是说出来让自己难受的,但还是会很难受。 “就是因为你这样, 我才这样。” 她固执地要给双方划分责任,对自己的“不公平待遇”执着到底, 一点都不肯退让。 姜颜林不吃这套,就这么看着镜子里的人,反问一句: “我不这样,你就狗改得了吃屎了?” 被这么骂了一句,裴挽意当然也会不爽,但偏偏这句话让她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能反驳的点。 酒精让脑子变得迟钝,平时她就很难在口舌之争上赢过姜颜林,更别提现在了。 ——有本事别用中文吵架,看谁吵得过谁。 思绪发散着,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了不深不浅的试探,惹得怀里的人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这次更用力了些。 “你再动。” 她冷冷地说了句,语气让裴挽意很火大。 于是原本还算不自主的动作立刻变成了故意为之,还要将她双腿拉到极限,在镜子面前打开她一下下地加快,看她生气又难耐的表情,和那无法抗拒反应的温热涌出,才能感觉到一点畅快。 “就是你不乖,天天让我难受,你活该。” 借酒发疯的人说着连她自己也不一定有多信的话,把姜颜林翻来覆去地折腾着,要那张只会伤人的嘴也被迫说不出话来,只会跟着另一张紧缩的一起发出含糊的声响,也还远远没有满意。 无论她在难耐的呼吸里抬手甩过来多少个巴掌,裴挽意都不肯放过她,越是挨揍就越用力地报复回去,直到洗手台上全是她的味道和水光,才又把她抱到花洒下,拧开热水冲刷两人的身体。 姜颜林实在没力气骂她了,由着她发酒疯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连身体的掌控权都让了出去,连到了多少次都懒得再去分清。 偏偏做到这地步的人还要抱着她再温声哄她几句,也不知道是装乖给谁看。 “不要生气了,我以后做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她甚至也不装模作样地玩什么文字游戏了,反正会有下一次,反正还会被拆穿。 反正姜颜林也没有大吵大闹,歇斯底里。 裴挽意将她紧紧按在怀里,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发泄够了,声音温吞吞的,带着点讨好。 “你以后想让我做什么,我也听你的,你让小诺骂我我也听了,我会跟她道歉的,明天就去。但是不准再故意气我了,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只会让我生气。” 她用温柔的声音,混着那点醉意,说了一堆令常人难以想象的话。 姜颜林已经放弃在这个时候跟她正常沟通,一把推开她靠过来的脸,冷漠地说了句:“你越是这样控制,你就越控制不了。” 这不是一句沟通,而是对客观事实的陈述。 裴挽意抿着唇,看了她半晌,才不轻不重地回了句: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姜颜林挑了挑眉,“就算你能二十四小时掌控我人在哪里,还能控制我的想法不成?” 这一次,裴挽意顿了顿,像是真的顺着这个逻辑去思考了一下。 片刻后,她也得出一个客观的结论:“的确不能。” 姜颜林还没来得及庆幸她的脑子暂且不算坏得太彻底,就听她说了句:“但我也不需要控制你的想法,只要让你的身体离不开我就好了。” 姜颜林:“……” 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谁听了不说一句“鬼才”。 裴挽意却很认真地在陈述这个论点。 “姜颜林,你别不承认,你的身体就是需要我,连自己玩的时候都想着我,还会有人能让你这样吗。” 最后一句话刚说出来,就让她自己皱了皱眉,像是连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做不到,顿时补了句:“不,你想都别想找别人。” 姜颜林顿时气笑了,“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什么“只要最后能回到我身边”,这种既让人不爽,又鬼都不信的话。 “那我现在不想装了不行吗。” 裴挽意这些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是酒完全醒了,还是借着那点醉意又一次玩试探的战术。 她目光盯着姜颜林,语气平静到了令人不安的地步。 “——姜颜林,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姜颜林当然不太想知道那是什么后果。 挑衅裴挽意的方式有很多种,犯得着非得用最吃亏的一种吗。 但她在裴挽意这里的“前科”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也犯不着再自证和辩解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姜颜林只是一直都很想看看,裴挽意到底能因为那些种种欲望混杂的冲动做到什么程度。 而现在,她已经看到了很多很多。 每一步,都让她感到侧目,却又依然在她对裴挽意这个人的认知范畴。 要说唯一让姜颜林感到侧目的点是什么。 那大概就是,她并没有料到这些质变,会发生得这么快,这么迅速。 裴挽意实在是进攻路上的好手,完美封锁了姜颜林的所有退路和出口,将她围追堵截在画地为牢的领地里,瓦解了她的一堵堵围墙。 ——她们却都已经不知道,这中间仅剩下的,究竟还有几堵墙。 在浴室里折腾到深夜,再吹干头发上楼睡觉时,谁也没有精力再争锋相对。 生活就是这样,吵得再厉害,到了饭点还是得一起吃饭,到了夜里也还是得相安无事地一起睡觉。 姜颜林也大可以去客房睡,只要她还想再被按在床上往死里折腾一轮。 但她今天实在没这个对抗精神,更不想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瘫痪在床,索性连裴挽意凑过来抱着她睡觉都没推开,闭着眼酝酿睡意。 不久前还在浴室里放狠话的人,这会儿又毛毛躁躁地蹭着她的肩窝,不时捏捏她,揉揉她,贴着她的体温汲取温度,又反馈了更高的体温。 快到十一月了,夜里的温度让人不想离开被窝,也不想离开软乎乎的人形抱枕。 姜颜林不知怎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挤在房车里睡觉的那天晚上。 整个夜里她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相拥着睡了一觉,向来认床的姜颜林却睡得很好,不客气地抱了裴挽意一晚上。 现在想想,大概从那时候起,自己的身体就很适应裴挽意的体温和触感,这究竟算是见色起意,还是生理性的契合,姜颜林也无从分辨。 哪种都行,反正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第二天周日,裴大小姐也难得懒了起来,借着宿醉的后劲赖在床上不起来,一直到把姜颜林都给弄醒了,还磨磨蹭蹭地按着那大腿,不肯抬起头来。 在不在工作日都有可能大早上吃这么一餐,姜颜林早已习惯,有时候甚至干脆当自己没醒,反正急着出门的人不是自己,直接昏睡回去就能混过这一餐。 但周末是很难躲过的,她中途醒个两三次,看到的都可能是同一个画面,腿根都酸了,某人的下巴还没酸,这算什么? 算她厉害呗。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抬腿就踹过去,让她适可而止。 裴挽意可不是什么见好就收的性格,更何况昨天受了整整一天的鸟气,今天怎么都得要姜颜林加倍偿还。 “你一大早就凶我。” 她倒打一耙的能力一向很出色,起身上来一个压着姜颜林,就开始喋喋不休:“我就问你,你到底要怎样,要我做什么你才能不凶我,哄我一句很难吗。” 姜颜林只觉得这“文案”很耳熟,顶着睡意和沙哑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少看点脑残视频。” 会变得一样脑残。 “我不管,你到底要不要哄我,昨天看我挨骂你是不是偷着乐呢。” 裴挽意多半是身体里的酒精还没彻底代谢掉,简直发挥了耍酒疯的所有特色,胡搅蛮缠个没完了。 她捏着姜颜林的脸蛋,要她睁开眼看自己,还指了指自己微微发红的脸蛋。 “你看你,多久没这么打我了。” 上一次留巴掌印,还是上一次呢。 “不用谢,应该的。” 姜颜林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只觉得她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正常人知道她做的这些糟心事,不把她送进局子里都不错了,还敢得寸进尺,讨价还价,真是惯的。 裴大小姐没有半点自觉,见她这么说话,先是冷哼一声,几秒后又俯身在她嘴上啃了一口,引得姜颜林往旁边躲。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都还没起来洗漱呢。 裴挽意一把将她拉回来,又啃了她一口。 “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说这些没屁用的。” 同居就是个粉碎所有滤镜的过程,别说什么穿点好看的衣服化化妆了,就是蓬头垢面打着哈欠上厕所,也是两人之间老早就开始的常态。 有时候想到这里,裴挽意还觉得挺不爽的。 “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你就开始敷衍我了。穿个睡衣就下来接我。” 她捏着那爱不释手的饱满,一边玩一边抱怨。 姜颜林眯着眼企图睡个回笼觉,闻言打了个哈欠,应付了一句:“那不是睡衣诱惑吗,别说你没被勾引到。” 否则怎么会撕烂她那件很喜欢的外套,让她当时觉得怪烦心的。 现在往回一看,姜颜林才发现自己烦得太早了。 ——在裴大小姐的字典里,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拆的。 裴挽意跨坐在她腰上,掀起她的衣摆漫不经心地捏着,随口回答:“那当然是立马就被勾引到了,姜小姐的滋味,尝过一次就天天都在想,你穿什么都让我想给你脱光。”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这会儿是真的酒醒了,就是不知道待会儿又是什么样。 这酒疯耍得,还真是灵活切换。 正想着,面前的人却又忽然嘴脸一变,冷哼一句: “但你就是懒得应付我,刚认识的时候叫我姐姐,吃到了就走得头也不回。” 裴挽意越说越给自己说来气了,修长手指一把捏住那弧度,在掌心里揉成了乱七八糟的形状。 “快点,叫姐姐,不然你今天别想下床。” 第159章 欠揍的狗得揍一下 Chapter 159 裴大小姐这人的浑身上下, 都找不到半点让姜颜林觉得能称得上是“姐姐”的样子。 偏偏两个人的年纪又确实差那么一个月,哪怕只差一天,裴挽意也算得上比她大, 放在某些上下级制度很严格的国家,姜颜林还真得天天叫她姐姐。 但今天姜颜林不想给她什么好脸色, 只会纵容得她越发不长记性。 “我今天也要出门, 你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 还一整天别想下床呢,做什么白日梦。 姜颜林说着, 也不管身上的人是什么表情,直接拉起被子勉强裹住自己的手臂, 又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 裴挽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才停下手里的动作,逐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也不能怪她领悟得太晚,实在是昨天一整天都被气得不轻,晚上又喝得多了点,脑子始终处于一个不太清醒的状态, 很多思绪乱七八糟地挤在一起, 让她不仅嘴上没个把门儿,还忽略了本该注意到的问题。 姜颜林的确不是个会大吵大闹,歇斯底里的人。 她的所有变化都不会体现在她的明显言行上面,总是要人去推演,去揣摩她的心思,再尝试着能否命中靶心,徐徐图之。 裴挽意到现在也不是很能摸清她所有的心思,大部分时候都是靠着在床上做出来的威逼利诱, 才总算是成功把她拐带回来,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时时刻刻盯着。 本以为进度一直是顺利的,裴挽意仗着她对自己的那点纵容和不拒绝,已经几乎每一步都没踩错位置,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这一次,裴挽意对她的预判好像出现了偏差。 只是这偏差是怎么形成的,微妙的变化在什么地方,裴挽意还是没太想明白。 正常人当然接受不了这样的行为,但姜颜林会是正常人吗? 她如果是正常人,早在很多次之前就和自己划清界限了,裴挽意一直都对此心知肚明,也不否认自己利用了这一点,在不断试探她的底线——姜颜林对真实的裴挽意,究竟有几分容忍性。 事实证明,她的容忍程度已经远超裴挽意一开始的预估。 毕竟她不是李雨晴和宓芸那样心思单纯的女孩,会不知道某些事情的真正危害性。 姜颜林未必不清楚这些试探的背后本质是什么,甚至可能也期待着裴挽意继续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她,就像一条死心塌地的狗那样,整天只围着她转,只惦记着她一个人。 换位思考一下,裴挽意就不信姜颜林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 对彼此的了解,一直都是在一次次同床共枕里,同步递进的。 正如姜颜林能拿捏住裴挽意的某些心思,裴挽意也能反过来洞察她的一些喜好和想法。 越是常人不能接受的,裴挽意就都想在她身上试探一遍,以至于有时候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只会发情的原始动物,满脑子里就只剩下操姜颜林这么一件事。 但裴挽意不介意这是自己在姜颜林面前的形象。 如果这样就可以一点点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形象到底是什么样,真的很重要吗? 反正她向来擅长看人下菜碟,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随意切换那张面具的颜色和形状,不过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裴挽意完全不否认姜颜林对自己的吸引力,索性遵从本能,去做一个在她面前不加以掩饰的动物,好让这狗屎一样的人生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但所谓的“不加以掩饰”,有时候也是面具的一种款式。 裴挽意还没有大意到轻易向任何人暴露全部自我的地步,哪怕是对待姜颜林,也不能。 她始终拿着一杆秤,在精准地掌控着投入的剂量,今日该放入多少欲望,明日该不该适当加入一点真情实感的情绪与尖锐,都在她的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完全不经大脑思考去做每件事,裴挽意怕是活不成今天这么“斯文败类”的体面模样。 但姜颜林又是特别的。 裴挽意好像在她身上探不到底一样,比那温暖的甬道还要更深,容纳了超乎自己想象的“常人所不能容忍”。 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挽意就逐渐忘记了自己的本来意图,开始想要看看——到底要看到多少的我,你才会厌恶,才会恐惧,才会落荒而逃。 大概人性真的都很贱。 裴挽意也一直觉得自己特别的贱。 一边试探姜颜林的容忍底线,又一边不愿接受另一个答案。 可是姜颜林每一次都会给她超乎意料的答案。 就像手里攥着两颗糖,笑着问她一句:“你猜我手里有几颗糖,猜对了就三颗都给你。” 而她也只会冷笑一声,用再平静不过的口吻回答:“两颗。” 裴挽意在她面前找不到隐藏自己的余地。 因为她总能精准地抓到自己。 ——抓到那个,渴望被抓到的自己。 姜颜林抓到了坏事做尽的裴挽意,却还是没有厌恶,没有恐惧,也没有落荒而逃。 甚至包括这一次,裴挽意始终在旁边观察着她,也真的感受到了她微妙的变化和对自己的不满,但那又不像是出于任何一种自己预想过的原因。 这让裴挽意想不明白,也难得产生了无从下手的茫然。 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要是接受不了,为什么不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如果她接受得了,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她明明知道,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甚至是这样的态度和语气,都会让自己非常不爽。 ——因为你欠打。 感受到那目光灼灼地扎在身上,姜颜林甚至懒得睁开眼给她一个眼神,就当根本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在闹脾气。 人和狗的区别就在于,人会对舒服的日子心存感激,再不济也懂得珍惜它的来之不易。 但狗只会得寸进尺,记吃不记打,日子稍微舒坦一点就忘了挨打的时候,一个看管不严就会把家拆了,屋顶也掀了,再耀武扬威地骑在你脸上乱吠。 姜颜林实在看够了她不长记性的臭德行,尤其是屡教不改的那些毛病,总以为耍耍赖就能蒙混过去,装模作样就能对问题视而不见的摆烂心态。 既然这么喜欢玩这套,姜颜林也不介意让她领教一下,谁更会玩。 早餐又是和午餐一块吃了。 饭桌上的裴大小姐难得安静了一些,几次抬头偷瞄她一眼,见她一脸的神色平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今天又要去干嘛。” 昨天才见了一个明显对她有意思的小妹妹,都还没跟她算账呢,今天又要往外面跑,大好的周末就要这么浪费了。 姜颜林细嚼慢咽地吃完自己的那份,才端起杯子抿了口柠檬水,温度有点凉了,让她皱了皱眉。 裴挽意就起身去吧台上按了下热饮机,接了杯热水给她倒进杯子里,才坐回来看着她,等她开开尊口回答自己。 姜颜林又喝了口水,这回温度适中了,才施舍了她一句: “去银行办点手续。” 裴挽意的脸色总算好了点,几秒后又说了句:“那我跟你一起去。”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你就一定要随时监视我在干什么吗。” 这话说得可真难听的。 裴挽意忍不住腹诽一句,但又确实没法反驳这一口锅,只能自觉地背上它,再嘟囔一声:“你就是想撇开我一个人出门玩。” 姜颜林懒得理她,就当她说得对。 裴大小姐看她这态度,更不舒服了,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那你几点回来。” “不知道,银行动不动就排队半天。” 姜颜林喝着水,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准备收拾东西出门了。 裴挽意可算找到了机会表现自己,“所以说我陪你去啊,哪家银行,我打个电话的事儿。” 姜颜林一听就头疼,“别管我的事,我自己知道解决。” 裴挽意这下不说话了。 越说越讨一肚子的气,饭都没吃几口,纯粹是气饱的。 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双手环抱着,看她起身去楼上换衣服,又很快下了楼,拿着包包和手机一路走到玄关门口换鞋,再准备下楼去车库开车。 从头到尾真是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裴挽意几次忍住了发脾气——这女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能有什么办法,谁来了都是没办法。 最后眼瞅着人要出去了,只能连忙起身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到了车库,才眼巴巴地问一句:“真的不要我去?那我在家多无聊啊。” 姜颜林知道裴大小姐有的是消遣,电话一打多的是人来陪她打游戏聊天喝酒,还搁这儿装。 “你可以出门,可以健身,还可以打一天的破打枪游戏,随你喜欢。” 姜颜林说着坐上了驾驶座,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见车外面站着的人还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看向她。 裴挽意顿了顿,以为这女人终于良心发现,不折磨自己了。 却听她慢悠悠说了句: “你最好别跟着我,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裴挽意:“……” 这话咋那么耳熟呢。 第160章 史密斯妻妻(深水加更) Chapter 160 要治一治裴大小姐得意就忘形的毛病, 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别让她的日子过得太称心如意。 时间这么久了,姜颜林已经很了解这根“弹簧”的极限在哪里,用多大的力气能压下去, 压下之后的反弹又会是多大的力。 说得再难听一点,其实就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但姜颜林并不担心这些招数用在裴大小姐的身上会有什么不良的影响, 因为她的服从性从一开始就是负无穷。 天性桀骜的人, 能乖乖听话就有鬼了。 从发现满屋子里的监控摄像头开始,姜颜林就知道裴挽意这人的确病得不轻。 ——不是从这一刻才知道她有病, 而是从这一刻才认知到,她对自己的需求程度到达了多么高的数值。 姜颜林是有些意外, 因为自己原本以为她还远远没到这个进度, 毕竟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么短短的不到三个月。 但事实证明,不同的人之间产生的反应是不一样的,裴挽意对待以往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姿态,姜颜林只能从结果来推导一二,其实并不具备很高的参考价值。 在如今的这张赌桌上, 一切都已经重新洗牌, 姜颜林不该再用以往的眼光看待裴挽意,却也期待着对方还能再扔进什么样的筹码。 高需求,意味着将投入高成本,也必然会有高回报的期待。 在这样的局势下,只要姜颜林是真的想让裴挽意不痛快,就能轻松地做到。 ——简简单单一句“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你”,就能让她不安,让她敏感, 甚至让她变得寝食难安。 因为这并不是投入了高成本的赌徒所期待的,该有的“回报”。 压上天秤的砝码越多, 就越会紧张天秤两端的失衡。 该不该再放入一枚? 放了之后你还会放吗? 你不放,我也不放。 你为什么不放?你没有我这么想继续吗?还是在等我先放? 两种心态的拉扯,思绪的交战,坐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的心态,都是对赌徒最大的折磨。 这时候想要安抚,就顺她的心意,轻轻放下一枚砝码,让她看见实打实的回报。 但在天秤逐渐平衡时,不安与焦躁在被抚平之后,又会随着时间的推动而转变为高枕无忧的怠惰。 以为不再投入也没什么所谓,总归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但姜颜林不喜欢这种轻慢与傲慢。 ——大概只有她明白,自卑敏感的裴挽意,才最可爱。 姜颜林当然不会好心到给自己的对手透题。 裴挽意就这么自信地以为钻研透了她,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才能看到不可一世的裴大小姐胜券在握的表情,在遭受冲击之后又被粉碎得彻底。 那个藏在她身体里的,从来没有长大过的小孩,会跳出来毛毛躁躁地摔东西发脾气,会固执地为自己的不公平待遇叫嚣发泄,像个要不到糖就撒泼打滚的坏小孩,没有教养,也不够乖。 因为这才是裴挽意。 一个从来就没有被好好教养过的,学不会乖字怎么写的,很坏的小孩。 而姜颜林,就是那个很擅长欺负坏小孩的,更坏的大人。 车一路开到银行门口,姜颜林解开安全带,拿上包和手机就下了车。 提前预约的号码前面还显示着两位数的人在排队等待,姜颜林也没什么情绪,反正银行这种地方又不是每天来,忍一忍就过了。 她进了银行大厅,随便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就坐在了空椅子上,开始看手机回消息,慢慢等叫号。 等待的过程里,她随手翻了翻一些未读消息,就看到莉莉丝约她晚上打游戏。两人的时差有十几个小时,难得能凑到一起,姜颜林想着晚上没什么事,就回了一句,约下了大概的时间段。 至于裴大小姐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那就不在姜颜林的考虑范畴里了。 做了坏事还理不直气更壮的人,最近这段时间都别想在她这里得到半点好脸色。 ——尤其是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她的底线,以为她的容忍就等于高枕无忧的偷懒心态,实在是很欠收拾。 等待的过程很无聊,但回复一些没营养的留言更无趣,姜颜林戴了一只耳机听歌,在一堆重要消息都回复过之后,才百无聊赖地点开一个隐藏的软件。 家里的监控画面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翻了翻几个摄像头的视角,没找到应该在家的人,不由得冷笑一声。 ——裴大小姐要是能学会“听话”两个字,那她明天也能学会怎么造飞机了。 姜颜林翻了一遍实时监控,就点进用户中心,清除了自己的登录日志。 虽然她也没觉得裴挽意真的不会察觉,更不在乎会不会被察觉,但游戏还是多玩一段时间才好玩。 裴挽意貌似在这方面,一直很放心姜颜林。 不仅家里的各种设备密码都直接写在便签贴上冰箱给她看,还把姜颜林的面容ID录入了自己的手机,随便姜颜林用。 所以她买那对哑铃的确是个巧合,掏出手机的时候整个人不要太坦荡,甚至隐隐有种希望姜颜林真的接过手机去看的期盼。 但姜颜林一直没如她的愿,这种糖衣炮弹是最浅显的,看似敞开信任的大门,实则是要用更高的信赖去付款的。 一旦姜颜林被她养成了这样随意触碰对方隐私的习惯,有些界限就绝不可能再分清楚。 ——虽然姜颜林的手机也早就成了裴大小姐的备用机,但偷看和有“许可证”还是具有本质上的区别。 姜颜林很清楚裴挽意的本事,所以并不想给她行使这些权利的机会。 短期内,都不想给。 但既然裴大小姐都把自己的手机当备用机翻看了,姜颜林不回馈一二,似乎也说不过去。 就像姜颜林知道怎么隐藏手机里真正重要的信息那样,裴挽意的手机其实也非常“干净”。 在意识到事情败露之前,她都没把看监控的软件放出来过,更别说其他的姜颜林可能不知道的,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姜颜林也没有那么变态的窥私欲,唯一一次拿她手机,也不过是为了用裴挽意的帐号登录这个软件。 这貌似是个私人定制的软件,的确是内网云储存,私密性很强,不用裴挽意的帐号就无法关联家里的监控摄像头。但可能是为了设计成任何年龄都能上手的方便软件,登录方式还是很常见的手机号验证码登录。 这就变相地给姜颜林提供了便利。 只要解锁裴挽意的手机,再删掉验证码短信,就能完成这件事,连多余的操作都没有。 至于裴大小姐手机里的别的东西,姜颜林不感兴趣,也不会去看。 ——因为提前就已经知道有多干净,何必还要去踩这个陷阱。 姜颜林有个朋友跟她聊过这个话题。 朋友的女朋友也爱翻看她的手机,看她平时都跟什么人聊天,会不会出轨其他女生——两人的手机都有对方的面容ID,本身也是一种默许。 鉴于这个朋友的确是个情场老手,姜颜林觉得会有这样的不安很正常,顺便也问了朋友一句:“你怎么处理的?” 朋友直接说:“我就当不知道啊,还会把已读消息改成未读,留着给她看,反正她看完了就会放心了。” 姜颜林一针见血地揭穿她:“那你现在和我聊的,不是也会被她看见。” “没关系,真正不想给她看的,我会删掉记录和对话框。” 所以事实证明,这扇看似敞开信任的门,其实只是给愿意相信的人准备的。 该不安的,还是会不安,而不被约束的,依然有办法挣脱束缚。 姜颜林会知道这一点,裴挽意当然也知道。 所以裴挽意不会盘问她手机里还有没有隐藏的东西,姜颜林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翻她那个干干净净的手机。 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 而某些永远得不到满足的人,也有的是自己的办法。 姜颜林想着,随手切换到另一个隐藏的软件,点开看了一眼。 对面的绿色头像显示正在移动中,两人间的距离在以每秒钟0.01公里的速度缩短着,在她看着手机屏幕的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从3.56公里跳到了3.48公里。 看来路上车还挺多的。 姜颜林单手撑在下巴上,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移动速度,才切换软件的界面,把整个软件从后台退出去,弹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那边响了快七八秒才接通,人声从降噪耳机的垃圾通话音质传来,几乎听不清环境音。 “怎么了?” 说话倒是气也不喘一个的。 姜颜林弯了弯唇角,随口说了句:“莉莉丝约我晚上玩GTA5,书房的电脑上没下载,你上去帮我提前下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才问了句:“非要现在吗,晚上下也很快的。” 家里的网速比她的手速还快,裴挽意怀疑有人在故意刁难。 姜颜林演都不演,“我就想晚上到家直接玩,什么意思,你不方便?” 裴挽意的声音几秒后才传过来: “你都这么说了,能不方便吗。” 她阴阳怪气一句,但到底是没推三阻四地给自己减分。 很有“缓刑期重刑犯”的觉悟。 “活儿说完了,奖励呢?” 裴大小姐倒是半点不肯吃亏,还理直气壮地要上了。 姜颜林直接挂了电话,理都不理她。 没自觉的狗东西,还得再收拾收拾。 裴挽意的电话又打过来,姜颜林没接,她就不打了,只发了个狗狗生气的表情包过来,卖惨装可怜。 姜颜林看完之后,回了个沉默。 眼看着还有一会儿才叫得到自己的号,姜颜林就又打开软件看了一眼定位。 那绿色头像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根本没拉开,还在不断缩短,连时速都没变过。 姜颜林顿时翻了个白眼。 “……对,到我家去,开一下电脑,没什么,帮我下个游戏。” 裴挽意说完,也不管对面的李杉陷入了怎样的沉默,直接道了声谢,就挂了电话。 她眯着眼看了看前面开得慢悠悠的车,索性在下一个路口直接改道换了条路走。 再磨磨蹭蹭,都不知道姜颜林要在银行里见几个老相好了。 还特意查自己的岗,一定有鬼。 第161章 不具备的能力 Chapter 161 看着手机屏幕上越来越靠近的绿色头像, 姜颜林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裴大小姐,给自己的手机里装了个这么贴心的软件,随时随地共享了“便利”。 从裴挽意当着自己的面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开始, 姜颜林就知道她在这手机里没少动手脚。 毕竟是自己的手机,要排查出来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并不是很难, 但姜颜林还是有些意外她能做到这份上,猖狂得堪称“法外狂徒”。 不过既然裴大小姐都做到这份上了, 姜颜林要是不“领情”也说不过去,反正用起来还真的很方便。 ——尤其是在下了飞机, 只知道酒店名字却不知道人在哪的时候。 正看着手机屏幕, 银行的叫号就叫到了她的号码,姜颜林收起手机,直接去了柜台坐下,把证件和银行卡都递过去,跟柜台的工作人员说了自己要办理的手续。 来之前她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走这个流程, 再加上排队的人多,工作人员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处理完了她的业务,让她签好字,再把文件递给了她。 姜颜林直接收进文件袋,和其他准备好的资料一起放着,就塞进了包里,道了一声谢谢, 起身离开。 走出银行的大门时,她拿手机看了一眼软件的界面, 见那个绿色头像就停在外面不动了,顿时有些想笑。 磨磨蹭蹭这么久,多半是把车停在了更远的地方,走路过来的。 姜颜林甚至懒得抬头扫一眼周围,径直走向对面的露天停车场,拿车钥匙解了锁,上车系上安全带。 时间还有空余,姜颜林索性在导航上搜了一下某家快递公司的附近网点,随便找了一家就跟着导航开过去。 五六分钟后,姜颜林到了快递公司的网点门口,把车停好了,就带着东西下车走进网点的门店,把文件袋密封好,填了邮寄地址寄出。 “走空运吧。” 姜颜林回了一句,拿手机出来扫码付款,结账完之后才顺便看了一眼另一个软件的界面,看到那个跟在后面的绿色头像,只觉得好笑。 切回聊天软件,给收件人发了消息和快递单号后,姜颜林就神色自若地回到车上,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往家里走。 裴挽意有些狐疑地看着她这简单到一目了然的行动轨迹,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总不能真的是单纯出来到银行办个事情,再顺便寄个快递吧。 那为什么非得撇下自己,单独一个人出来。 平时懒到安全带都要她来动手帮忙系上的人,居然还会大周末一个人跑出来折腾一圈,就办这么点事。 裴挽意直觉这女人还是有点什么瞒着没说的,最起码撇开自己单独出门这一点,就一定是在跟自己置气。 眼看着那个红色的头像在往家里的方向开了,她连忙收回神,变道走了另一条车少的路,加快速度走在前面,紧赶慢赶地抢在了姜颜林回家之前到了家。 裴挽意动作迅速地把车往露天停车场一停,就小跑着冲回家里,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和昨天的脏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再到浴室里擦洗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的“外面的味道”,弄出一副在家懒洋洋摆烂了大半天的模样,就喘着气放缓呼吸,踩着拖鞋在一楼忙来忙去做家务。 李杉帮她下完游戏后就走了,还提醒了她一句下次出门可以不关电脑,这样就能远程操控家里的电脑。 裴挽意没想到沉默的小李哥也有吐槽她的时候,只好面不改色地打了一笔加班费过去,封了他的口。 大周末的折腾人,确实很不厚道。 ——所以都是姜颜林的错,大周末的非要气她。 正碎碎念着,车库就传来了一点动静,裴挽意瞄了一眼可视门铃的显示屏,见那辆白色的车已经开进车库,才慢条斯理地踩着拖鞋下楼,到了车库里好整以暇地等她。 姜颜林刚停好车,还没解开安全带下来,就听她理直气壮地走过来,说:“我今天在家洗了衣服,拖了地,清理了冰箱,还给你下好了游戏。” 哦,那你好棒哦。 姜颜林面色平静地拿着包和手机下了车,随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了一句:“再接再厉,晚上把衣柜也整理一下,换季了。” 裴挽意要的可不是这个反应,顿时拉住要走的人,不怎么高兴地问:“干嘛对我这么冷淡。” 你说呢?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索性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问:“那这样好一点了吗。” 裴挽意观察着她的表情和细微的反应,没看出来她到底是心情不好还是和平时一样,只得冷哼一声,“女人的嘴脸,变得真快。” “我们骂人一般不骂自己。” 姜颜林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就转身上楼去。 裴挽意只得连忙跟在她屁股后面,装作一无所知地问东问西:“你到底去银行办什么了,这么快就办好了?” 姜颜林一边到玄关换鞋,一边随口反问了句:“我都出门三个多小时了,你觉得很快是吧。” 裴挽意立马改了口:“我感觉过了得有三年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只能做做家务打发时间。这不,你一回来我就下来接你了。” 姜颜林在心里嗤笑一声。 脑子转得够快的。 裴挽意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反应,生怕她又一个不爽开始秋后算账。 这满屋子的摄像头,暂时还不能真的拆了。 姜颜林却只是径直走到浴室里洗手,看上去根本懒得搭理她的这些肉麻话。 裴挽意只得换个能引起她注意力的话题。 “对了,我今天给小诺留了言,感觉她暂时不想和我对话,所以先发了小作文道歉。” 她说着这些话,听起来倒像是在邀功。 姜颜林垂头用热水和泡沫洗着手,只问了她一句: “你是真心觉得你该道歉吗。” 裴挽意顿了顿,一时间没有接话。 事实上,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对小诺的那点歉意早就在这段时间的无数次被挑衅里,一点点消磨殆尽了。 起初楚明刚出事的时候,裴挽意也很难受。 她并不想看到周围的朋友过得不好,从利益上来说,和每天负能量的人接触也会影响自己的心情,从情谊上来说,这件事多少和她也粘连着责任,让她确实心情复杂了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是小诺被楚明的父母那样辱骂,病得在医院住了那么久,连楚明的葬礼都没法去,裴挽意看在眼里,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要让裴挽意真的去向小诺赔礼道歉,就是承认自己的决策有问题,或者干脆就是承认了,她没有在那时候考虑过小诺的感受。 原本还能继续粉饰太平的关系,如果会因为这样毫无弥补效益的道歉而彻底撕破,裴挽意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和小诺之间还有那么多共同朋友,从利益上来说,两人闹得难看就会影响裴挽意在这一整个社交圈里的活动。 所以既然小诺从头到尾都没在明面上触碰过这个话题,裴挽意就也配合着演出,假装两人的“好朋友”关系还是一如既往。 这些想法都很冷血,裴挽意自己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从来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连阿秋也没有看出来过。 甚至说得再冷漠一点,裴挽意的确没有把小诺当成多么在乎的朋友,所以为了考虑她的感受而损害自己和楚明的交情,就是不怎么划算的。 只是她的确忽略了,她的冷漠自私始终被包裹在完美的外表之下,不被大多数人熟知。 小诺就好像另一个版本的李雨晴,对她的期待石沉大海,对她的认知被彻底颠覆,难免受到了伤害,继而生出了怨怼。 裴挽意自己何尝看不明白。 只是她没有在乎过罢了。 这世上的人那么多,哪里在乎得过来。 甚至有时候,裴挽意自己也会觉得,大概她就是天性冷漠,对自己的亲妈都产生不了多少共情,又何况是不相干的人。 活了二十六年,裴挽意最在乎的,始终是自己。 热水哗啦啦地响着,站在洗手台前的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裴挽意没有躲开她那双纯黑的,能看破一切的眼睛,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回答: “我道歉是觉得我应该道歉。” 姜颜林没什么反应,等着她的下文。 裴挽意就笑了笑,觉得她实在是很了解自己。 “就像你说的,这件事已经成了我身上的麻烦,那就得去解决。” 人很多时候都是“论迹不论心”的,裴挽意越是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个怎样的烂人,在社会上的为人处事就越会做得滴水不漏。 起初她没有意识到小诺已经看明白了那么多东西,还当对方是沉浸在楚明那件事带来的打击里,迁怒到了自己的身上。 要是早点发现这一点,裴挽意是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好在,姜颜林提前帮她看见了隐患。 裴挽意想着,伸手将旁边的人拉进了怀里,轻轻搂着。 “我知道你的用意,但你也要相信,我会去处理好的。” 小诺不是个会有坏心眼的女孩,但的确在这件事上受了太多伤害和委屈,一夜之间失去爱的人和好朋友,情绪和理智一旦垮掉,难免不会朝着李雨晴的那个方向演变。 以往裴挽意总是觉得,太过软弱的人走向毁灭是一种必然的闭环,所以她不会同情这样的人,还会警惕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久而久之,她在大部分事情上的做法都趋向于冰冷的理性,也就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直到姜颜林让她看到了,一道题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解法。 起初裴挽意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浪费时间,一直到小优的那一次,都还有些耿耿于怀她的念旧情,像是比起自己,永远更在乎曾经爱过的人。 但裴挽意又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蠢货。 她一方面不赞同姜颜林的这种过于劳神费力的做法,一方面又的确看见了在这样的解决方式下,损耗率最低的实施结果。 方法没有高低贵贱,只有适合和不适合。 裴挽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待同样冷血无情的人,就该是雷厉风行毫不留情。 但对待有血有肉的有温度的人,理性并不是一个更有效率的解决方法,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她没有察觉到,小诺需要的仅仅只是她表达出一点在乎和真心实意,来证明她并没有那么的,对这段友情毫无所谓。 那么在裴挽意看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并不重要,解开这道题的最有效方式是,让小诺感觉她有就好。 姜颜林看着她坦然的表情,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没有天真地觉得,仅仅是让小诺骂一顿,就能对裴挽意这个人的思维方式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 姜颜林也从来没有试图去动摇,去改变裴挽意活在这个世上的生存本能。 那无异于抹杀了她的行走能力,让她变得不堪一击。 人在怎样的环境下,就得拥有怎样的自保能力。 裴挽意依然需要这样的思维方式,来让她如鱼得水地走下去。 但她也许不懂得区分“他者”的差异。 公事,私事,友人,恋人,亲人。 喜欢的人,讨厌的人,不得不打交道的人,想要打好关系的人,真正在乎的人,和厌恶到无以复加的人。 裴挽意好像只顾着让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活得体面,活得滴水不漏,让那完美的受欢迎的姿态无懈可击,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 所以她没有余力再去区分这些人的差异,也就习惯了用同一套技巧去应对所有人投递来的一切,无论是利益还是情感。 就像流水线生产的模板化爱情故事,总会在一些高需求的受众面前失去滤镜和吸引力,轻易就被看出空洞的本质。 外表的华丽,只能迷惑花花世界的前半夜。 等到狂欢结束,激情退去,真心从匣子里打开飞出来,就只会看到一张无动于衷的脸。 她不会回应。 也没有回应的能力。 姜颜林抬手握上了环抱住自己的那只手臂,轻轻摩挲。 呼吸打在她的耳后,温和得有些难得。 在这一刻,她当然也不会慷慨地告诉裴挽意。 ——你不必具有回应所有人的能力。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0-170 第162章 主人开恩(深水加更) Chapter 162 弹簧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一压到底的。 难得做了件人事的小狗也值得一点奖励。 所以被她从背后抱着亲吻颈侧的时候, 姜颜林也没有抗拒回应。 连着两天的冷落似乎成效斐然,裴大小姐难得耐心地讨好着她,轻柔又温顺地抚过她的每一寸, 直到确定她有所回应,才一把将她抱起来, 走出浴室, 放在沙发上俯身下来。 姜颜林抚了抚她的头顶,抬起腿踩在她的肩头, 按着她的头贴上肌肤,感受着那呼吸一路打在感知上, 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沙发上的毛毯贴着光滑的白皙, 摩挲出毛茸茸的触感,姜颜林抬起的腿被她握住,指腹一路擦过脚踝,捏住了那白里透红的颜色。 从这个角度去看裴挽意,总能瞥见一点专注的神情, 像是在做什么需要聚焦所有注意力的, 不得了的事情。 姜颜林喜欢看她这时候的表情,忍不住从她手里挣脱开,用脚趾顶了顶她的下巴。 再看着她侧脸贴上来,轻蹭着脚背的肌肤,卖乖卖得轻车熟路。 但在这样的温顺之下,另一个力度又还是那么的霸道,温柔地将她分开之后,紧随其后的几次试探已经暴露端倪, 再接着,就是不容拒绝的力道径直而来。 姜颜林本能地收拢, 又被她按住了动作,一个吻俯身贴上来,堵住了她的嘴唇,彻底占据了她的上下和里外。 裴挽意大概真的很喜欢同时做这两件事,深吻或是浅出都无法单独地满足她,总要将姜颜林的所有滋味都挖出来,卷在舌尖,握在掌心,才能填补一些干渴。 沙发上还搭着一条鹅绒毛毯,裴挽意拿起那条毯子裹住两个人,又让智能音箱将温度调高了些,才将姜颜林一层层拨开,把那只属于自己的体温都揽进怀里,加深了吻与频次。 姜颜林半眯着眼,在呼吸的沉浮之间侧过头,瞥了眼院子里的光线。 天快黑了,冬季一步步逼近,白昼总会慢慢变短。 她还是不知道,这一个冬天会不会也很冷。 但这一点分神也很快被身上的人抓住,那不满的手指稍稍紧握,摩擦过最脆弱的一点,就让走神的人不得不回到这些感知里,陷入了更深的难耐之中。 姜颜林忍不住抱紧了她的腰肢,收紧的力气几乎要将她勒住,却换来了更滚烫的呼吸,温和却又迫切地抵着她的舌尖,每一个呼气的频率都像是表达她的欢喜。 姜颜林摸了摸她的脑袋,任由她故意放缓了力道,延长着这一刻的厮磨。 ——最起码,这个秋天还很暖和。 裴挽意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两轮,直到敏锐地感觉到危机暂时解除,才逐渐肆意起来,叠起那长腿,压着她亲吻着,施加了更多。 到了最后,几乎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满足自己的喜好,把懒洋洋不想动弹的人翻来覆去地折腾,狠狠讨回了这两天错失的大好时光。 直到连本带利地填补回那部分空缺,她才放缓了动作,将趴在沙发上的人抱紧,从背后靠在那肩窝上,紧贴着呼吸和脉搏,温和又缓慢地搅动温热。 姜颜林压低了声音,已经有些疲惫沙哑,又被她捏着下巴转回头来亲吻,被迫张开唇容纳了她的所有。 等找到一个换气间隙,她才有气无力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吃饭。” 吃了这么久还喂不饱,真是要养不起了。 裴挽意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趁着第三轮的时候点了外卖。 那会儿的姜颜林整个人都紧绷着缩在鹅绒毛毯里,碰也不让碰一下,裴挽意看着她轻颤的模样,掏出手机就点了个蛋包饭——会流心的那种。 “外卖快到了,妈妈寄的猕猴桃还有一点,给你打个奶昔?” 她靠在姜颜林的肩上,缓慢的动作在话音的遮掩下,藏起了所有的侵略性。 姜颜林却被她折磨得浑身发软,一身热气和湿哒哒的汗。 “我妈已经快成你妈了。” 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就要拍开那只手,想起身去洗漱。 裴挽意只好抓紧这点时间,加快速度让她解脱出来。 姜颜林顿时没了力气,缩在她的怀里咬紧了呼吸。 外卖到的时候,裴挽意正卡着时间给两人都洗了个澡。 天气不像前阵子那么舒服了,一到夜里就降温,昼夜的巨大温差对裴挽意来说不痛不痒,但对姜颜林这个亚健康人群就有很大的杀伤力,以至于她都不敢在浴室里折腾多久,生怕有人着凉感冒。 吹干头发出来,裴挽意收拾了沙发,把打湿的鹅绒毛毯扔进洗衣机,又把刚洗过的衣服扔进烘干机,就马不停蹄地去拿外卖,放到餐桌上打开,再把懒得不想动的人放到餐椅上,先让她吃几口垫垫肚子,免得待会儿又冷了。 等姜颜林拿起餐勺开始慢吞吞吃蛋包饭,她才去了厨房里打开冰箱,拿了猕猴桃和牛奶出来,打了杯奶昔,加热到微热的温度,才端着杯子回来。 “你晚上要和莉莉丝打游戏?约了几点。” 裴挽意把杯子放到她面前,就坐下开始吃自己的那份蛋包饭。 姜颜林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顿时白了她一眼,“我手机。” 裴挽意刚塞进一口饭,只得叼着勺子起身去给她找手机,半天才找到她的包在哪,翻开包找出手机来,却看到包里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去了趟银行到底是干什么。 念头一闪而过,她拿着手机走回来,往姜颜林面前一放,就坐下继续吃饭。 姜颜林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未读消息,莉莉丝半小时前就在问她上不上线了,只能赶紧打字回一句。 下一秒,性子急的小姑娘直接弹了语音过来,姜颜林顿了顿,还是接了。 “晚上好啊,你吃完饭了吗,我还在吃薯片。” 莉莉丝那边还是上午,大概是忙完了学校里的事情,最近比较闲,周末就在公寓里吃吃零食打打游戏,无聊得快发霉了。 姜颜林和她闲聊了几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准备上楼开电脑。 裴挽意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等我一下,我也要玩儿。” 莉莉丝这才知道她也在,语气听起来更高兴了。 “嗨,Mavis,好久不见。” 裴挽意跟她打了个招呼,倒是语气如常,看不出来什么。 姜颜林却知道她脸上都写着“不爽”两个大字,真是要多会装有多会装。 电话那头的莉莉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直接问了一句: “对了,Mavis,你上次还没回我消息呢,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很认真地问: “你真的把原配打了一顿,小三上位成功了?” 裴挽意:“……” 不是,到底谁打谁? 第163章 偷情游戏返场 Chapter 163 裴挽意不知道这谣言到底是从哪儿传出去的——说不定就是莉莉丝自己脑补的, 所以不爽归不爽,但还是没说什么,起身收拾两个人的碗筷, 拿到厨房里去。 莉莉丝也没觉得她会真的回答自己,本就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话而已, 转头就打算换个话题。 姜颜林喝了口柠檬水, 倒是替裴挽意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没有打祁宁,这个小道消息有点离谱了。” 莉莉丝没想到姜颜林会这么说, 好几秒之后才顺着台阶往下,打着哈哈说:“我也觉得, Mavis人还是很好的。” 也就是撬了别人的墙角而已, 怎么会打人呢。 姜颜林瞥了眼站在厨房里连头也没回的人,扯了扯嘴角,说: “她也不是小三。” 这下莉莉丝是真的沉默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姜颜林神色平静地说: “我和她八月份就认识了,我也没有和祁宁复合过。”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险些没把莉莉丝的脑子给烧了。 她在语音那边头脑风暴了大半天, 才总算捋清楚这复杂的三角关系,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连忙问: “所以你是在新欢和旧爱里来去自如,雨露均沾,最后选了个更满意的?” 这也太牛了吧姐姐! 姜颜林顿了一下,突然发现莉莉丝的总结能力很强,也挺一针见血的。 所以大方地承认了,“差不多是这样。” 得到了第一手完整情报的莉莉丝很是兴奋, 这下连游戏都没那么想玩了,直接打开思维导图的软件开始做复盘, 把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时间线挨个地捋了一遍。 一直到裴挽意心平气和地收拾完厨房,走过来俯身一把抱起姜颜林,带着她上楼去书房,语音那头的莉莉丝都还在一边捋这些细节,一边碎碎念些什么,让人听不明白。 裴挽意将怀里的人放到椅子上,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不由得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姜颜林,这小屁孩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根本没必要跟她说这么多。 姜颜林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挺喜欢莉莉丝这样的性格的,古灵精怪,又聪明又有自己的想法,让人看着都觉得“年轻真好”。 更何况,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眼,纯粹是分得清界限,知道有些事情不关她的事,聪明理智地不参与也不偏帮任何人罢了。 姜颜林相信,她既然没在自己和裴挽意的面前说过关于祁宁的任何消息,就自然也不会在祁宁的面前提起任何一个字。 看似年纪最小的莉莉丝,其实在这群人里最有大智慧。 至于陆斯恩,则是性格太过于面面俱到,反而把自己搞得很累。 想到这里,姜颜林不免对他又生出点歉意。 而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裴大小姐,则是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 她开了电脑,上了游戏,就嚷嚷着要两个人把自己也拉进语音里。 姜颜林嫌单独拉讨论组很麻烦——这一群人到底是要搞多少个群组?索性就把她们都拉进了自己平时和朋友玩游戏的服务器,自带语音频道,不需要打电话过去,免得吵到所有在群组里的人。 这个点,服务器的人要么还在睡觉,要么已经在上班,倒是没什么人发现新进来的两个人,姜颜林让她们进了语音频道,就戴上一边的耳机开了游戏。 莉莉丝还是第一次和姜颜林玩游戏,莫名有种对她的敬佩心理,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都没敢咋咋呼呼的,让深知她德性的裴挽意还有些不适应。 三个人都好久没玩过GTA5,花了点时间找回手感之后,姜颜林问莉莉丝想玩什么,她立马兴奋地说:“去抢银行!” 刚从银行回来的姜颜林沉默了一下,倒是旁边的裴挽意习以为常,直接在公寓里选了个抢劫银行的任务,给她俩都发了邀请过去。 等两人都加入了队伍,裴挽意就开始轻车熟路地分配任务,谁做事前准备,谁规划逃跑路线,谁负责开车善后,熟练得惊人。 姜颜林甚至没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合理怀疑了一下她这些经验都从哪里来的。 裴大小姐面不改色,安排完任务之后,把麦克风一关,就凑过来吻了她的一口。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清清白白的良民。” 她说着,见姜颜林的脸被电脑荧光照得有些柔和,又忍不住吻了吻她,险些没收住。 直到莉莉丝的声音从无线耳机里传来:“两位妈咪,我还在呢。” 有没有人管管! 裴挽意“啧”了一声,起身坐回去,打开了麦克风。 “那你能不能早点下线。” 本来周末时间就不多,还要被你这个没眼力见的给占了。 莉莉丝才不怕她,尤其是当着姜颜林的面,更是腰杆都硬了起来,满不在乎地说:“你困了吗,那你可以早点睡啊,我和姜姜玩就好。” 本来就没有邀请你! 裴挽意嗤笑一声,还给她搞上美式霸凌了是吧,知不知道谁才是真正深谙这一套规则的前辈。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裴挽意专门针对莉莉丝,她想要什么就不给什么,讨厌什么任务就安排她什么,仗着自己是队长直接按头欺负小孩,搞得莉莉丝在那边抓狂,嚷嚷着骂了她好几句。 裴挽意冷哼一声,不痛不痒地继续针对她,持续降低着她的游戏体验,想让她早点滚下线去。 最后还是姜颜林看不下去了,不咸不淡地踹了她一脚,让她收敛一点。 裴挽意还瞪大眼睛看过来,麦克风都不关,直接问一句: “姜颜林你到底站哪边的。” ——中间。 姜颜林懒得理她,但刚巧进了语音频道的人却笑出了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大晚上吵架是吧,等我拿包薯片过来你们再吵。” 姜颜林一听见这声音,不由得问:“你怎么这个点有空?” 黎匀橙周末晚上的时候一般都要开直播,得零点之后才会出没了,今天还真是难得。 莉莉丝在网上有点怕生,黎匀橙一进来就没敢说话了,倒是裴挽意和她打了个招呼,她也笑呵呵地说了声“好久不见”。 “还有位朋友是谁啊,我们群里总算来新朋友了,欢迎欢迎。” 比起莉莉丝的“窝里横”,黎匀橙则是实打实的外向性格,主动去打招呼,给人很强的亲和感。 姜颜林就帮她们介绍了一下,还没说完呢,又一个人进来了。 “哎哟喂,这么热闹呢,让我看看都是谁来了。” 姜颜林听见她的声音,不由得偷偷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装,明摆着是来吃瓜看热闹的。 裴挽意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声地询问这位又是谁,就差没把“姜颜林你怎么认识这么多好妹妹”写在脸上了。 姜颜林只能叹口气,说:“赛可,你自己介绍下自己。” 这一大群人里,就只有赛可是没跟她们这些人直接接触过的,连前不久进来的黎匀橙也没怎么出来说过话,以至于今天大家才打了个照面。 想到这群里还有个林小七,姜颜林顿时感觉自己今天可能做了个更麻烦的事情。 赛可倒是落落大方,和另外三个人都打了个招呼,对裴挽意和黎匀橙的态度尤其温和,让姜颜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听说她们三个在玩游戏,赛可和黎匀橙都打算来凑个热闹,一个是早上刚起来,正在吃早饭,一个是晚上没别的事情做,打算边吃零食边观战。 裴挽意索性开了屏幕共享给她们看,方便几个人聊天。 “你晚上怎么会有空?” 姜颜林有些好奇黎匀橙最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和林小七的进度怎么样了。 黎匀橙叹了口气,“不小心喜提一周的封禁,最近都可以休息了。” 姜颜林顿时笑了一声,“都让你平时注意一点了,这平台的审核很严格的。” 赛可有些好奇,一边喝牛奶,一边问:“听小七说你是油管博主,我能看看你的频道吗?” “欢迎啊,我马上发给你。” 偷偷听了半天的莉莉丝立马说:“我也要我也要。”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天,眼看着这一晚上的临时局是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了,裴挽意语气如常地参与着话题,脸色却逐渐变得臭了起来。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很好笑。 直到某人悄无声息地抽出一张湿巾来,擦了擦右手,就轻轻摸上了姜颜林的腿,一路轻抚着捏揉,姜颜林立马把麦克风关了,转头警告了她一眼。 裴挽意才不怕这点眼色,直接顺着那松紧带一路探入,触碰了那层薄薄的布料,漫不经心地把玩。 偏偏这时候,赛可还问了姜颜林一句: “对了,你俩现在住一起吗,那岂不是可以甜蜜双排?” 裴挽意就替她回了一句:“她上洗手间去了,对,我们现在住一起。” 桌下有条腿又踹了她一下,裴挽意神色平静,一边和她们闲聊,一边放肆了动作,搅动着那些温热。 左手还放在键盘上,操控着角色动来动去,像是真的在玩一样。 直到莉莉丝也被聊天的氛围带进去,半点都想不起来玩游戏了,裴挽意索性就暂停了游戏界面,解放了双手。 她一把将身边的椅子拉过来,姜颜林又踹了她一脚,叫她适可而止。 裴挽意却装作看不懂,直接将她抱到怀里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顺利地就着这个姿势并拢了又一根手指,带着温热流入手心。 姜颜林只得埋头在她颈侧,藏住了所有的呼吸声。 裴挽意单手点了一下鼠标,侧头在她耳边哄了一句: “乖,叫出来,我闭麦了。” 第165章 难过亲友关 Chapter 165 裴挽意用最快的速度去捏着鼠标关了麦克风。 她根本顾不上手上的湿漉漉, 一路弄脏了键盘和鼠标,把麦克风关上后就俯身抱起桌上还没回神的人,连忙带着她离开了书房, 往主卧的浴室里去。 走廊上比书房里的温度要低一些,她进了主卧先调高了温度, 才单手抱着姜颜林进了浴室, 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开始放热水。 生怕她着凉,裴挽意暂时都不敢给她脱衣服, 就这么把她抱在身上,等着热水在浴缸里蓄起来。 姜颜林缓过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在她身上踹了一下。 裴挽意被她踹到了膝盖, 顿时“嘶”了一声,但也没敢在这时候再招惹她,老老实实地挨了。 事已至此,狡辩什么都没意义,还不如赶紧让她出口气。 语音频道里, 电影已经放了一小半,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倒是也没太在意又不说话了的某人。 只有莉莉丝品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Mavis居然都不还嘴了,这能对吗? 她面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一边听其他三个人聊天,一边看电影,直到心思收回来了一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等一下? 莉莉丝突然就在电脑前坐直了,点开陆斯恩的消息对话框就给他发了一连串问号过去。 正在和黎匀橙聊天的陆斯恩顿了顿, 不动声色地一边说话,一边回了她:“怎么了?” 莉莉丝已经彻底抓住了那个至关重要的漏洞。 “老陆, 你什么时候知道Mavis和小姜搞在一起的?” 他看到这俩人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这对吗? 这对吗! 陆斯恩见她可算是反应过来了,不由觉得好笑。 可能这就是俗话说的那句“灯下黑”吧。 想到这里,他不免回想起了在海边的那段痛苦记忆,整个人又浑身难受了起来,连忙摇摇头把那些画面甩出去,打字回了一句:“我和Mavis可是同一天认识小姜的,在我八月去中国的那次。” 说着,陆斯恩还找出了当时的聚会照片,分享给了莉莉丝看。 这张照片其实他发过ins,莉莉丝早就刷到过了,但是没想到八卦早就悄然出现在自己不经意间看到的地方,而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等等,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姜姜的关系。” 莉莉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一下子脑子又险些被烧了。 那岂不是他在海边的时候,从姜姜和祁宁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在旁边看戏了? 那,那简直太爽了吧。 “这种好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莉莉丝十分扼腕,恨不得现在穿过屏幕摇晃他的肩膀,要他把知道的所有八卦都给自己吐出来。 陆斯恩叹了口气,好在语音频道里赛可和黎匀橙聊得很开心,他不说话也没什么人注意,就直接打字给莉莉丝大概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免得她知道个一星半点的,自己在那边脑补,倒是容易搞出误会来。 ——反正看小姜和裴挽意的那个态度,也是和公开没区别了。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就只知道八月那次聚餐,是她俩第一次认识,后来我不是就回去工作了吗,再去中国跟小黎她们一起聚餐的时候,才知道Mavis和小姜已经住在一起了。” 莉莉丝听着这第一手情报,又打开了刚刚做的思维导图,补上了更清晰的时间线和细节。 这可比游戏好玩多了! “……说来也怪我,当时祁宁不是到中国演出吗,我不知道她和小姜的事情,还是我邀请小姜去看演出,要介绍她和祁宁认识来着。不然她们可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 陆斯恩自己复盘了一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称得上“始作俑者”,一下又觉得他也不冤枉了。 莉莉丝险些没忍住在语音频道里叫出声来。 太精彩了,兄弟,你怎么不早点说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 “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了,天啊,我到底错过了多少好戏。” 陆斯恩见她这么兴奋,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千万别往外说,毕竟太复杂了,影响也不好。大家都是一起玩的朋友,以后也难免要打交道的。” 他到现在都还对祁宁心存歉意,因为在这件事上,他更看好的一直是裴挽意,哪怕明面上没有表现出过任何偏帮,但心里一直是希望小姜能选择裴挽意的。 因为作为朋友,他看得出来裴挽意这一次是真的很上心。 而祁宁一直在满世界奔波,事业越辉煌,感情上就越难稳定,否则她们之前又为什么会走到分手的地步。 莉莉丝的回复也很随性:“知道啦,当时我还以为就我一个知道呢,你看我跟你说过吗。” 她的嘴巴可是严实得很,才不是埃尔和艾伦那种傻子。 陆斯恩倒不是真的担心莉莉丝会说出去,而是她小孩心性,可能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就像刚刚她故意和裴挽意拌嘴,但在陆斯恩听起来,真的是每句话都在往裴挽意的痛处上踩,那要是踩狠了可就不好玩了。 裴挽意这个人,相处久了自然能发现,她绝对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好说话的。 在小姜出现之前,陆斯恩甚至都没见过裴挽意这么多的情绪化的一面,让他觉得非常新鲜的同时,又暗自在心里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位朋友。 如果说裴挽意一直都是大家认知里的那副模样,不会因为任何人而产生什么改变,陆斯恩反倒会觉得合情合理。 但现在,他却开始好奇,裴挽意到底会在这段关系里发生多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又会让她和小姜两个人的关系走向怎样的未来? 给浴室里的人放好热水,又把那头才洗过的长发给绑起来扎成丸子头之后,裴挽意才急急忙忙回书房里收拾残局。 再三确认了一下麦克风是关着的之后,她抽出一堆湿巾纸来,从电脑桌开始挨个清理,擦掉了那些水渍和痕迹,又俯下身去清理地板。 刚才走得着急忙慌的,耳机都还戴在耳朵里,回了电脑前就自动重连上,语音频道里的闲谈声也重新出现在了耳边。 大概是觉得两个人都已经不在电脑前,她们聊天的内容也变得很随意,基本都是赛可和黎匀橙在聊。 “好神奇,认识姜姜这么久,居然第一次跟你打交道。” 这是黎匀橙的声音,她说话有明显的华裔口音,偏向于闽南腔和港普的混杂,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发音和咬字,很有她的特色。 赛可的发音就非常标准,看得出来是有很好的中文语境,完全没有任何口音,但应该是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说话的思维和用词都很明显,一下子想不到某些中文词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都是英文。 “没事,现在认识就好了。我们姜女士可是多的是好妹妹,你有时间可以慢慢认识。” 她玩笑般说着,话音一直带着点笑意。 裴挽意挑了挑眉,清理完地板就站起身来,把用过的湿巾都扔进垃圾桶里,又抽了一张出来擦拭键盘和鼠标。 语音频道里,看热闹最不嫌事大的莉莉丝立马冒出来,问: “什么好妹妹,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黎匀橙倒是对这个话题深有同感,忍不住说了句: “想到我和姜姜刚认识的时候,也是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人围着她转,甚至还有一些我也知道的人,前仆后继地缠着她,她光是拉黑都拉黑不过来。” 莉莉丝却觉得很合情合理,“姜姜就是很有吸引力啊,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很有好感,可惜我来晚了。” 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惹得黎匀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斯恩连忙说了句:“你这玩笑可别当着Mavis的面开。” “不至于吧。”莉莉丝阴阳怪气一句:“连真话都不爱听啊。” 赛可也笑了一声,适时地开口说了句: “不过我觉得,姜姜这次还是跟以前不太一样的。她之前都懒得跟人出去吃饭,更别说住一起了。” 黎匀橙深表赞同,“是啊是啊,以前围着她转的人那么多,她都是逗一下打发时间,玩腻了就把人晾着,对方要是不懂事,直接就删好友了,哪有这种耐心。” 裴挽意擦着键盘,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语音频道里的赛可说了句:“所以我还真的挺意外的,她居然这么喜欢Mavis,还持续了这么久的时间。都有点不像她的作风了。” 裴挽意动作一顿,越听越觉得不是很对劲。 ——这不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 黎匀橙很有默契地跟赛可一唱一和,莉莉丝也不动声色地加入了战局,只有陆斯恩还完全在状况外,真心实意地说了句: “她俩能走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可能就是因为对方是特别的那个吧,我觉得Mavis也改变了很多,既然是都为对方做出了改变,那就是很用心在对待这段感情了。” 莉莉丝轻咳一声,打断了他: “那还是不一样的,Mavis谈恋爱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姜姜就不一样了,像成熟坏女人一样有魅力,要我说,还是Mavis赚了。” 赛可和黎匀橙都明智地没有再插话,看着共享屏幕的电影窗口上动来动去的鼠标,无声地笑着。 陆斯恩深思了一下,也开口附和了一句: “说得也是。” 裴挽意:“……” 搁这儿全员给她上压力呢。 第166章 狗不记仇还叫狗吗(深水加更) Chapter 166 姜颜林没敢在浴室里呆太久, 匆匆洗了个澡,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就自己回了书房里。 她已经换了比较厚的睡衣外套, 里面穿着一件方便的睡裙,睡觉时脱掉外套就能躺下。 原本姜颜林是更喜欢裸睡的, 但现在每天晚上她的床上躺着个高危分子, 她是一点都不敢再裸睡。 一进书房里,就看到裴挽意还在磨磨蹭蹭地擦地板, 姜颜林径直走到落地窗前,想打开窗通通风, 散一下味道, 就被身后的人连忙拽了回去。 “大半夜吹冷风,想感冒旷工啊?” 裴挽意说着就把落地窗又拉了回去,直接上了锁,又回去收拾了一下几天没整理的书柜和电脑桌。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都懒得戳穿她的小心思。 但也不想再在这一屋子的味道里呆着, 直接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把语音通话转到了手机上,外放着往卧室那边走。 “老陆也来了啊,下午好。” 她不知道这群人刚刚在聊什么,但气氛看起来还不错,比一言不发躲起来收拾残局的某人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陆斯恩也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晚上好,我刚来没多久,顺便吃了个午饭。” 赛可那边已经要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见她回来, 就揶揄了一句:“这么久才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差点想报警了。” 黎匀橙还能忍住笑,莉莉丝则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意有所指地接了句:“说不定还真是被绑架了,姜姜你没事吧,下次求救电话直接打给我,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报警救你的!” 姜颜林没忍住在心里又给了裴挽意一巴掌。 这下在朋友们面前是彻底没有形象了。 好在聪明如赛可和莉莉丝,都不会说什么让人太尴尬的话,而陆斯恩更是没听出那点深意,还想着帮裴挽意说点好话。 “感觉Mavis有点像我高中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了,很情绪化,有点好玩。” 他把一个情场老手说成了第一次谈恋爱的纯情恋爱脑,只能说朋友滤镜实在太厚,听得莉莉丝都想翻白眼。 姜颜林不太自在,只想绕开这个话题,直接问了问他们最近都在忙什么。 赛可忙完了考试,已经在慢慢处理一些入学的手续,等着之后开学回归校园继续当女大学生了。 “我年底忙完应该会回国一趟,过个年,再放个长假,之后就回来老老实实上学了。” 离开学校那么多年,让赛可再回去读大学,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姜颜林知道她这么努力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也不怎么担心她。 “好啊,到时候有空一起吃饭。” 赛可的家离这边也不远,姜颜林知道她肯定会耐不住来这边玩,毕竟有好几家小众品牌的线下店都开在这边,她逛起来就会囤货囤个没完,得走集运才能全部带回去。 赛可就又揶揄了她一句:“那我可要来你家当电灯泡了。姐姐,我跟你一起回家,你家Mavis不会吃醋吧?” 姜颜林好不容易绕开的话题,又被她一句话给带了回来,顿时无声地叹了口气。 语音里一直闭麦的某个人忽然开口说了句:“来啊,家里有的是客房,不嫌弃就行。” 听到她终于忍不住开麦了,莉莉丝最先发起进攻,“你刚刚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还叫我早点滚下线别打扰你呢。” 裴挽意可不惯着她,直接怼回去:“那确实,我家门禁系统比较高级,坏人进不来。” 莉莉丝顿时“切”了一声,旁边的陆斯恩笑得不行,连忙安慰她:“那你可以等Mavis不在家的时候去,小姜肯定欢迎你。” 姜颜林也笑了笑,说:“你来了给你做好吃的,别理她。” 一边说着进了主卧,走到床边爬上床,钻进了刚洗过烘干的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莉莉丝这下舒服了,连忙好奇地问:“姜姜你还会做饭吗?” 一起在海边玩的那段时间,都没见她怎么吃东西,更别提做饭了。 倒是陆斯恩整天在厨房里把他们当饭桶一样养着,生怕晚做一小时他们就要饿死了。 黎匀橙刚刚接了个电话,倒是一直听着这边的聊天,挂了电话后不由得“咦”了一声,“你们不知道吗,姜姜厨艺很好的,以前还做过美食教程的栏目,但不在现在的账号上了。” 陆斯恩和莉莉丝是真的不知道,但赛可问姜颜林要过一些菜谱教程,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一边插了句:“她做饭可好吃了,我用她的教程做的几次都很好吃,但是减肥不敢吃那么多。” 陆斯恩也很喜欢钻研这些东西,立马问:“那改天我也要试试,小姜你平时做什么菜系?” 姜颜林在被子里舒服得不想睁开眼睛,听到卧室门被打开也没什么反应,就这么闭着眼回了句:“都是以前有闲心的时候随便搞的,一些独居的一人食菜谱吧,烤牛排,烤鸡翅之类的,说不上什么菜系。” 主要是看心情,想吃什么再临时研究一下,味道都不太踩雷。 她研究出来觉得味道不错的配方都留在备忘录里,就跟陆斯恩说了句:“明天我找找,都发给你看看。” “好啊,谢谢啦。” 赛可已经穿上鞋子,准备出门了,就随口和他们道了别,离开了语音频道。 她走了之后,陆斯恩也识趣地说了句:“国内的时间不早了吧,明天还是周一,你们早点休息。” 莉莉丝也不是什么没眼色的人,今天已经看够了好戏,也把裴挽意气得够呛,再上强度就有点过头了。 来日方长嘛。 她想着,也甜甜地跟姜颜林和黎匀橙道了别,说下次再一起玩,有空一定要喊她来,她最近都很闲。 然后就被陆斯恩拉走了,生怕她继续在这里当电灯泡。 有人径直去了浴室刷牙洗漱,没再开麦说过话,姜颜林看着没走的黎匀橙,就知道她想跟自己单独说几句话,直接问: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上一次黎匀橙和她聊起林小七的话题,还是不太明朗的状态,毕竟两个人一个在马来西亚,一个在伦敦,短期内不太可能稳定发展到现实里,但贸然在网上开始关系,又有相当大的风险。 姜颜林看出了黎匀橙的担忧,尤其是前任的事情还在影响她的情绪,让她暂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对林小七是什么想法。 所以建议她先不要频繁联系林小七,拉开距离好好审视这段关系,究竟是一时的荷尔蒙上头,还是更长久的多巴胺的分泌。 而这期间,黎匀橙也没落下去伦敦的准备,毕竟也是一次要拍摄的专题,算工作范畴。 不过更多的进展,姜颜林也没来得及去关注,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日子过得兵荒马乱的。 黎匀橙的声音有些迟疑,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姜颜林很有耐心地安抚她:“没事,我还不困,你要是介意,我俩单独打电话说就行。” 也不管躲在浴室里偷听的某人是什么心情,姜颜林说着就要从床上爬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黎匀橙却赶紧叫住了她:“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有个事儿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 姜颜林坐在床上,把扎成丸子头的头发慢慢解开,裴挽意弄得太扎实,费了半天力气才弄下来,搞得她手都酸了。 正想把人再骂一句——总之就是随时随地都想骂她一句。 姜颜林就听见黎匀橙的麦克风里传来了另一道声音,十分的耳熟。 “——那什么,其实我刚刚一直都在。” 姜颜林:“……” 好啊,原来真正偷偷摸摸的人在这儿等着呢。 浴室里的人一口牙膏沫呛在了喉咙里,顿时咳了几声,那剧烈的声音听得姜颜林翻了个白眼,下床走进浴室里,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姜颜林一边拍着,一边对手机那头的林小七严厉下达最后通牒: “三分钟内给我坦白从宽,不然,赛可还没走远呢。” 刚出门的人,在车上接个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林小七立马开始求饶,“错了错了,错了姐,别告状,她知道了真得骂死我。” 姜颜林都想骂死她了。 一声不响的,居然从伦敦跑到马来西亚去了。 “你不是刚入职吗,哪里来的时间?” 裴挽意咳了半天,才稍微好点,连忙接了杯温水漱口。 姜颜林见她脸都呛红了,不由得皱了皱眉,扯了张洗脸巾拿温水打湿,扔给她擦脸。 手机那头的林小七还在老实交代整个“案件”过程。 “我昨晚上的飞机,刚到马来没多久,现在还在酒店里呢。这事儿也不是心血来潮决定的,我考虑了很长时间了。” 林小七简单说了一下心路历程,着重强调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没什么关系,就是单纯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之下的结果。 “……我之前应聘的那家大厂,据我朋友说后面也要开始裁员了。现在各方面行业都不景气,我拿着那点年薪在伦敦卷生卷死,也还得每天提心吊胆的,怕转不了正,转正后又要担心哪天被裁了。” 林小七说着叹了口气,“所以实习期没结束我就走了,那个工作强度和就业环境都不是我喜欢的。” 姜颜林倒是可以理解她的想法,毕竟留学和求职很多时候都承载着外界的因素,并非真的出于本心。 但林小七并不是什么富二代,相反她其实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很早就独立出来自己打拼了,留学也是因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机会,让她一直有种走了大运的不真实感,时常惶恐不安。 “我发现去餐厅端盘子都比在大厂当牛马舒服。” 林小七还真不是气话,“我辞了职就去一家酒店餐厅做服务员了,朋友介绍的,临时有个活动,需要个会调酒会做咖啡的,还得中英文和西班牙语都懂点,就找我去帮忙救场,结果做了一周兼职吧,我发现还挺有意思的,给的福利待遇很好,薪水很高,排班也自由,最主要的是能跟全世界的游客打交道,很锻炼我的社交能力。” 她喜欢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高压力的大厂相比,体力方面肯定是更累的,但林小七很早就打工养自己,也不会吃不了苦,反而很适应这样的工作节奏。 “我已经打算在那家酒店入职了,他们之后还要到马来西亚开分店,我会看情况申请来这边工作,毕竟其他人更想呆在伦敦,我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林小七的确是想好了所有情况,做了周全的计划才行动的,但要这么下定决心去行动,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姜颜林都有些佩服她了,三年多不敢谈恋爱的人,一声不响地碰上个喜欢的,还真是行动力强得惊人。 这么想着,姜颜林就笑了一声,问旁边那个不说话的人:“怎么说,还去不去伦敦了?” 黎匀橙扭捏了一下,才说了句: “还是得去啊,工作也不能耽误的。” 姜颜林弯了弯唇角,没再打趣她们,只说了句:“好好玩,到时候给我发照片。” 林小七恭敬地接下了这个任务,“遵命,老大,明天就开始给你发。” 一直默不作声的裴挽意洗漱完,才淡淡地插了句话: “按理来说,你俩应该给我俩发个红包吧,红娘介绍费。”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有你什么事? 林小七光速上当,“您说个数。” 裴挽意眼睛都不眨一样,“五千,人民币啊,不是英镑和马币。” 姜颜林:“……” 谢谢你啊,还记得挑一个最便宜的。 黎匀橙顿时急了,“不是,她真的会信的。” 话音还没落,姜颜林的手机弹窗就跳出来支付宝的通知。 ——支付宝到账,五千。 姜颜林:“……” 裴挽意瞥了眼,“分我一半,快点。” 黎匀橙气死了,顿时抬高声音: “姜颜林,你管不管!” 第167章 一屁股情债 Chapter 167 姜颜林最后还是把那五千块钱给林小七转了回去, 连想骂她几句都忍住了——反正现在有的是人骂她。 等聊完这些事情,挂了语音之后,姜颜林爬上床, 看到走过来的人就抬腿踹了她一脚。 “干什么,钱也没分到, 还要挨揍。” 裴挽意俯身关了壁灯, 蹬掉拖鞋就掀开被子钻进来,把人捞进怀里抱着。 姜颜林冷笑一声, “黎匀橙怎么得罪你了,你就非要犯贱这一下。” 裴挽意就笑了笑, “这怎么能叫犯贱呢, 我是帮她,你看小两口多甜蜜,五千块红包说给就给,钱在哪爱就在哪,黎匀橙应该谢谢我。” 姜颜林真佩服她这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的厚脸皮, 但又确实知道她说的其实也不是什么歪理。 黎匀橙表面上生气, 实际上还是会因为林小七这种本能的反应而开心的,姜颜林很了解黎匀橙的性格,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件事真的和裴挽意生气。 至于林小七,那更是个一根筋的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裴挽意见她没有要真的发火的意思,就知道她今天是不打算秋后算账了,说不定还有点理亏。 这么想着,裴挽意却什么也没说, 凑过去吻了吻她,就抱着她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拍了拍她的肩头。 “不折腾你了,睡觉。” 你最好是。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在她怀里稍微翻了个身,就靠在她身上闭上了眼睛。 时间已经不早了,既然某人没打算展开某些话题,姜颜林也巴不得能早点休息。 不管是没想起来,还是按下不表,都暂时不用去思考。 进入十一月之后,姜颜林就变得越来越赖床,哪怕睡得不算太晚,上午也懒洋洋的不想起来。 裴挽意倒是暂时没什么出差的工作了,又回到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远程办公的工作状态,偶尔接到个电话出趟门,又或者提前定好的行程要出去忙一天,这些日程表都被她共享在了家里的平板电脑上,哪怕姜颜林不过问,也要写在那给人看。 这台平板电脑还是前段时间买的,姜颜林嫌她每次手写便签很浪费纸,吐槽了两次之后,裴挽意就买了台新的平板电脑,建了个家庭账号,在上面共享备忘录和日程表。大多都是提醒姜颜林冰箱里留了什么,要几点把烘干的衣服拿出来,以及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别想着偷吃。 后来她甚至设置了好几个闹钟,一到时间就响,让姜颜林按时吃饭,以及吃各种维生素和鱼油。 裴挽意自己是不怎么常吃这些保健品的,因为她身体代谢速度很快,除了应酬喝太多酒,以及没时间吃健身餐的时候她会补充一点维生素以外,别的时候都吃得很健康。 所以这一堆保健品都是给姜颜林买的,直接根据她的身体数据买了足够的量,每种维生素只需要让她吃一片就能吃够,免得这人嫌麻烦就不吃了。 因为这些东西都得随餐服用,倒是帮助裴挽意督促了她吃饭的时间,以至于时间久了,两件事都变得很有规律,互相辅助着增加记忆点。 姜颜林习惯下来这个节奏之后,倒是也不觉得麻烦了,到点就吃,虽然还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但心理作用已经起到了。 只有赖床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很多时候她爬起来吃早餐的时间点,裴挽意不是已经出门了,就是已经忙完上午的工作,在准备午休,一边刷健身视频一边做饭。 因为工作日的“约法三章”,姜颜林也不再在家里绕着她走,还抓紧时间赶完了那篇玩具的测评文案,等着找个时间发出去。 裴大小姐对此颇有意见,“就一定要发出去吗,他们给你多少钱,我要买断。”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直接把文案扔给她看。 “我写的都是严谨的测评对比,没有任何过不了审核的东西,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干净。” 裴挽意还真的就点开仔细看了一遍,拿着放大镜看得仔仔细细,逐字逐句地审查,最后硬是找出了几个她觉得“尺度过了”的地方,要姜颜林删改掉。 ——到底谁是甲方。 姜颜林被她烦得不行,直接把那几处删了,眼不见心不烦。 “你真的很适合去国内的出版署工作。” 姜颜林阴阳了她一句,打定主意以后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任何工作内容。 裴挽意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自己上网搜了一下,也不太知道什么意思,就先放着不管了。 直到某天晚上做到一半,她莫名其妙又想起来这一茬,直接掐着那脆弱的地方不让姜颜林到,反复逼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气得身下的人抬腿给了她两脚,“意思就是你有当家长的潜力。” 爱举报的那种。 裴挽意就当她是在夸自己了,俯身过来吻了吻她,温和地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哄了她一句: “那我也只想管你。” ——我谢谢你。 日子就这么四分五裂地过着,一会儿是兵荒马乱,一会儿是岁月静好,相安无事。 姜颜林都懒得去计算裴挽意一天到晚要气自己多少次,斗嘴和踹她都像是取悦她一样,让人觉得怎么做怎么吃亏。 而裴挽意的空闲也没有维持多久,就又开始频繁出去应酬,偶尔忙到凌晨三四点才会回来,姜颜林给她留了盏灯,就自己早早躺下睡觉,却经常被某人上床的动作吵醒。 裴大小姐觉得很神奇,“我动作这么轻你都能听见,是不是根本没睡。” 姜颜林就翻过身去,叫她头发没吹干不准上来。 “可是我真的好累了,眼睛都睁不开。” 她嘴上卖着乖,行为上却半点都不消停,捏得姜颜林本就烦躁的心情更不爽,直接翻身起来叫她去拿吹风机。 “动作快点,再磨蹭你就去睡客房。” 裴挽意觉得好笑,以前还会装模作样说要自己去睡客房,现在已经会一个不爽就让她滚了。 但在这一点上,裴挽意从来都不会戳穿她。 ——姜颜林就是要嘴硬才可爱,衬托出另一张嘴有多软。 两个人一忙起工作来,社交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连着十来天的时间都没空再去什么朋友聚餐,而上一次阿秋的生日聚餐闹得不怎么愉快之后,他也暂时没再来叫裴挽意吃饭,想给两边都多一点消化的时间。 小诺在那之后没有回复过裴挽意的消息,但也没有拉黑和删好友,听阿秋说她换了一份工作,最近很忙很累,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出来喝酒聚餐,但线上聊天的时候听起来还算正常,起码比那段天天酗酒的时期的状态要好很多。 至于她和裴挽意的这点理不清的纠葛,大概也随着她那一次的发泄一并结束,就像她说的那样,说出来就是为了画上句点。 但后来小诺通过阿秋要到了姜颜林的联系方式,倒是特地来给姜颜林道了谢,说无论姜颜林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帮她,都是让她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倒了出来,而不是继续压在那里,变成心病。 姜颜林没有和她说太多,只是给了一些帮助她找回掌控生活的能力的建议,因为人一旦失去对生活的掌控力,就会太过关注所有的负面情绪。 小诺原本有能力解决她遇到的每件事,但当这些事一并爆发,摧毁了她的正常生活状态,她就只会招架不住,连消化来自朋友的欺骗和伤害都做不到。 姜颜林作为一个纯粹的第三方视角,将这些客观的看法都告诉了她,并真心祝愿她能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状态,一点点重新掌握她的生活。 小诺听了沉默了好久,才开玩笑地说了句: “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姜颜林只笑了笑,“现在也不晚。” 后来两人就没再有什么联系,毕竟有裴挽意的那层关系在,小诺也不会真的来跟姜颜林深交,免得造成什么影响和误会。 她既然已经将事情翻篇,就不会再去制造某些矛盾,否则实在显得过于不识好歹,也是对姜颜林的恩将仇报。 所以尽管她很欣赏姜颜林,却也没有再来主动联系过,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忙碌生活里,拼尽全力往前走。 直到快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聚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来天,小诺突然联系了姜颜林,问她介不介意认识一个人。 “这件事按理说我不该来问你的,但是你真的帮助了我很多,私心里我希望另一个情况比我更糟糕的朋友也能得到一点帮助,所以才冒昧来打扰你。” 小诺大概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挣扎,才主动来联系姜颜林。 “她现在还不知道我跟你接触的事情,但她对你的印象很好,我觉得你说的话对我很有用,对她应该也是有用的。所以才想着来问问你,看你愿不愿意帮帮她。不愿意也没关系,是我这个要求比较过分了。” 姜颜林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大概猜到小诺说的人是谁。 但她也没有戳破,只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你这个朋友怎么了?” 小诺见她愿意听,就直接打了一大段话发过来。 “她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情了,中学时代就一直被霸凌,家里小孩太多也顾不上她,经济压力也很大,连续两次恋爱经历都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最后一次闹到自杀的地步。现在吃了一年的药,状态稳定了很多,只是还有一些没法释怀也没法放下的,让她一直困在原地,走不出来。” 姜颜林瞥了眼还在厨房里切菜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几秒后,她给小诺回了一条消息。 “等你有空的时候,可以一起先吃个饭。” 小诺还有些迟疑:“你不问问是谁吗?” 姜颜林只回了一句: “没关系,我知道是谁,我们见过的。” 第168章 天生相克(深水加更) Chapter 168 “怎么又要出门?你现在是每周末都要出去了, 还不带我。” 裴挽意说着翻身过来,不依不饶地要把她拽过去,又被一巴掌拍开。 姜颜林警告她了一句:“你刚刚说过了最后一次的。” 裴挽意趁她看不见,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像自己就是个只知道干来干去的炮机一样。 “我不管,你要么带上我出去, 要么就别出去了。” 讲道理行不通了, 裴大小姐干脆就开始蛮不讲理,撒泼打滚, 无所不用其极。 姜颜林叹了口气,“裴挽意你幼不幼稚。” 裴挽意寻思这么多天了, 还没跟你好好算账某些事情呢, 又开始反过来说她不懂事了。 但没等她反驳什么,就听姜颜林又冷淡地说了句:“我只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如果你非要不高兴,那我也没有办法。” 裴挽意无声地深呼吸一口气,才忍住了把她翻过来再狠狠操一顿的冲动。 吃软不吃硬的女人, 嘴巴真是毒得狠。 但上一次的事情到底是给裴挽意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生怕她真的说到做到,又开始冷脸无视自己整个周末,那是真的要给心脏搞出毛病来了。 当下只能忍住那些不爽,俯身靠在她的肩上,问了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颜林闭着眼慢慢恢复着力气,只随口敷衍了一句: “吃完饭再回。” 裴挽意顿时眯起眼睛,又有人约吃饭是吧。 “你最好别闲着没事跟上来,我不想在同一件事上一直跟你原地兜圈子。” 听到这一句, 裴挽意顿了顿,瞥了她的侧脸一眼, 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上次跟着她去了银行。 这还真不好说,毕竟姜颜林这女人,心里是真的很能藏住事儿。 发现了和没发现的可能性都不小,至于为什么没有发火,裴挽意心里也有点数。 ——大部分情况下,姜颜林真正想做的事情,自己是没有去干涉过的。 裴挽意自己就是个天生反骨的人,最清楚干涉别人的行事权利会引发多么大的反弹。 所以她一直绕着那个核心雷区的边缘在走,姜颜林要去港城,她跟着,姜颜林在家里做什么,她要知道,姜颜林出门去了什么地方,她也得随时都掌握信息。 换句话来说,这一直都是裴挽意的掌控欲在作祟。 事情可以做,但得是在她知道的前提下去做。 也正是因为裴挽意实质上没有阻拦过姜颜林要做的事情,这些已经严重到病态的掌控欲才勉强还在她的容忍范畴。 对于这一点,裴挽意自己也心知肚明。 “谁要跟着你了。” 姜颜林说话这么冷淡,裴挽意也不太舒服,直接翻身躺了回去,也不挨着她了。 “周末我就在家里打游戏,一个人吃一张12寸的披萨,还要喝冰可乐。晚上还不用给人做饭了,真不知道有多爽。” 她自己嘀咕了几句,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怎么她自己都忘了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过得这么爽了。 姜颜林就冷笑了一声,“谁要求你做了吗,你就算不做也没人管。” 这话就有点故意激怒了,还完全否定了所有的付出,搞得裴挽意一瞬间很火大。 “是吗,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吃的都是什么,你不是很会做饭吗,怎么整天得我喂饱你才肯照常吃三餐,懒成这样,还不要我管?” 她话音刚落,被子里的人就踹过来一脚,整个人还背对着自己,一个字都没搭理过。 裴挽意才不在这种时候惯着她,明明就是这女人说话让人难受,一句比一句伤人,简直没事找事。 当下也不想再去哄她什么,直接自觉地抱起枕头就翻身下床,气冲冲地走出了主卧,滚去客房睡了。 姜颜林也翻身下了床,快步走到主卧的门口,把门锁直接反锁上,才回去钻到床上继续睡觉。 壁灯有些亮,她闭上眼一会儿,还是得起来伸长了手臂去关灯,再钻进被子里,用鹅绒被一整个裹住自己,驱散那点带进来的寒意。 几分钟后,门外有人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门被锁了,顿时骂了一句:“姜颜林,你真做得出来。” 被子里的人这才冷笑一声,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第二天上午,两个都没睡好的人在厨房里狭路相逢。 裴挽意冷哼一声,直接把最后一点牛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也不放进微波炉加热,就这么冰凉凉地喝了个干净。 姜颜林打着哈欠,刚刷完牙的冰凉感觉让脑子被迫清醒着,但身体又很困,不上不下地搞得人难受。 她走到冰箱前,挤开那个耸在原地的高个子,打开冰箱的右侧门看了一眼,拿了牛奶吐司和鸡蛋出来,准备做个三明治。 裴挽意就在旁边干巴巴地嚼着吐司,瞥了她一眼,见她动作娴熟地拿出平底锅来,起锅烧油。 姜颜林就当没看见她,拿着喷壶喷出两泵油,就单手打了两颗蛋进锅里,没多久就颠着锅翻了个面,煎得两面金黄,里面还没熟透就直接关了火,最后拿出黑胡椒海盐的研磨瓶来,现磨了一点洒上去。 两片牛奶吐司在微波炉里加热了十几秒,就被她端出来,放了刚煎好的溏心蛋,又从冰箱里翻了片生菜出来,都是裴挽意洗干净装在保鲜袋里的,拿出来甩干水就能吃。 裴挽意看着她利落地弄好了早餐,就倒了杯温水到餐桌前吃饭,完全没有自己的那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心的女人。 煎蛋的香气飘过来,嘴里干巴巴的吐司一下就不好吃了。 裴挽意索性就着那个还没洗的平底锅,也给自己做了一份煎蛋三明治,端着做好的三明治和温水就坐到了吧台上,默不作声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感叹自己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谁能比她还惨的?大早上连个早餐都没人给她做。 全中国的女人听了都哭了。 裴挽意还在腹诽着,后面坐在餐桌前吃饭的人已经解决了早餐,直接起身到厨房里洗碗筷,而那个裴挽意又用过一次的平底锅直接被无视,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姜颜林吃完饭,脑子也差不多开机了,就上了二楼换衣服,顺便给自己做了下护肤,再化了个淡妆,准备出门。 反正这一天要出门,姜颜林喜欢一次性解决几件事情,就索性提前几小时出去,把该处理的琐事都处理了,再去约好的地方。 下楼的时候某人还在厨房里收拾,姜颜林拿着包和手机,连车钥匙也没带,直接打了车出门。 一直到她都快走到湖岸别墅的小区大门了,某人才意识到她今天没开车出门,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颜林接了,但是懒得跟她废话。 “什么意思,不开车你要去哪。” “不方便停车。” 姜颜林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网约车就在门口等着,她上了车,就看到好几条消息弹出来,数落了她一堆。 看着就烦。 姜颜林直接给她设置了免打扰,就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这一晚上是真的没怎么睡好,开了灯觉得亮,不开灯又觉得黑,还觉得有点冷,半夜爬起来调高空调温度,后半夜又给自己热醒了。 真是折腾得今天差点起不来。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在车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在车驶入闹市的街区之后,拿出手机来看了眼位置共享的软件。 等看见那个绿色的头像还一动不动地呆在家里,就打开实时监控的软件看了一眼。 房子太大的坏处就在这里,姜颜林翻了一圈摄像头机位,才在健身房里找到了人。 裴挽意穿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纯棉的灰色长裤连腰带都没系上,光着脚就在健身房里练拳击。 从这个俯拍的视角看过去,姜颜林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从她出拳的速度和打在沙包上的力道来看,确实火气不小。 ——最好是没把那个沙包当成人在揍。 姜颜林想着,一时间有些担忧自己以后的待遇了。 但念头转瞬即逝,她就不再去想那么远的事情。 手机屏幕上的人还在快狠准地出拳,看得姜颜林的心情也不太爽,索性锁了屏幕不再看。 昨晚上那句话的确是说得过分了,也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裴挽意这么久以来对她怎么样,姜颜林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赛可那些担心她的话,对姜颜林都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不想去和外人解释这其中复杂的东西,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所以姜颜林并不想否定裴挽意对自己的付出,哪怕从一开始这些付出就带着目的,但姜颜林又不是没做好支付的心理准备,既然都接受了,又何必拿出来争辩谁多谁少,多没趣味。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 姜颜林现在就是不想太顺着裴挽意,因为一昧地顺着她,也没办法填满她那永无止境的掌控欲,家里的监控到现在都没拆,车上的也是,手机里的也是。 也许一时半会儿的顺她心意,就会减少很多在日常生活里的矛盾,但长此以往下去,就是共同沉没在失衡的关系里。 所以不管裴挽意现在有多么的不爽,多么的火大,姜颜林都不打算让她事事称心如意,宁愿花时间精力去拉锯这些,也不想用敷衍的话去纵容她。 只是她们两人的性格和脾气,实在是很容易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 想到那句在情绪上脱口而出的话,姜颜林揉了揉额角,真心实意地觉得。 ——裴挽意和她,天生相克。 第169章 前女友局 Chapter 169 许诺约的时间在下午五点, 姜颜林出门的时候还早,就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 家里还是跟之前来的时候一样,她检查了门窗和各个电源插口, 又找出了一些要用的东西装进袋子里,就锁好门窗下了楼, 走出大门。 门口的保安见到她, 顿时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姜小姐,好久没看到你了, 你和你姐姐搬家了吗?” 姜颜林险些以为他认错人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这下总算是知道裴挽意到底怎么搞到的门卡了。 ——真是有够会打通关系的。 她面上只笑了笑, 几句话应付过去, 就到门口打车离开。 路上菲菲给她打了个语音,说小优家里的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 小优的妈妈选择了更折中的办法,和新婚丈夫商量了一下,决定留在港城陪着小优直到开学为止,免得她一个人留在港城让人放不下心。 至于她开学后在日本的生活是什么样, 做妈妈的也帮不了太多,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段时间小优也忙坏了,到现在都还在忙着处理入学申请的那些手续,还没来得及跟姜颜林说一声。 但姜颜林也不介意,只跟菲菲说了声谢谢,这段时间真是劳烦她和阿瑞费心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之前你到港城我们还没来得及回来,下次再来记得找我吃饭,别忘了哈。” 姜颜林笑着答应了, 才和她道了别,挂了语音。 五点之前, 姜颜林在外面跑了一圈,办完了该办的事情,才掐着时间去约定的地方赴约。 许诺定了一家位置不算偏僻的餐吧,周遭都是老旧的居民楼,算是闹中取静的一片街区,但离得不算远,姜颜林就直接坐地铁过去了。 路上她又看了眼家里的监控和位置共享,发现某人还真是在家打游戏,旁边放着个吃了一半的披萨盒子,两瓶冰可乐在手边,已经喝了一大半。 好堕落的生活,一天的健身都白练了。 姜颜林冷淡地评价完,就把软件退了出去,跟着人群走出地铁站。 刚从扶梯上走出来,一个匆匆忙忙赶地铁的人就迎面而来,撞了姜颜林一下,只来得及说了句“对不起”,她就着急忙慌地跑到了扶梯上去。 姜颜林手里的纸袋子被撞得掉在了地上,她无声地叹口气,俯身去捡东西。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帮她先一步捡起了地上的袋子,递给了她。 “谢谢。” 姜颜林顿了顿,连忙跟她道谢。 “没关系。” 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女孩抬头一看,在看清姜颜林的脸之后,顿时愣了下。 几秒后,她才神色恍惚地回过神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反倒是姜颜林先跟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谢谢你啊。” “好、好久不见。” 宓芸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蛋,她一头长发扎成了马尾,脸上干干净净,满是学生的朝气,但精神看起来却不太好,黑眼圈和泛白的唇色让她显得有些病态,以至于纤瘦的身板看起来也不太健康。 姜颜林示意她往外走,免得站在地铁口挡住了别人的进出,再被人不小心撞到。 宓芸就连忙跟上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走,直到走出了一百多米的距离,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出门是要去干什么的,连忙停下来,说:“啊,不好意思,我还约了人要先赶过去。” 她说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宓芸又不免觉得可惜。 ——每次跟这个姐姐遇到,都没机会说上话呢。 姜颜林的手机还开着导航,她瞄了一眼那家餐吧的店名,就问了句:“你是要去前面右转的那家餐吧吗。” 宓芸愣了下,几秒后才想起来点点头,“对、对啊。” 姜颜林就笑了笑,回了一句: “我也要去,一起走吧。” 她说着,就率先往那边走去,脚步不紧不慢,避开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 宓芸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跟上去,立马加快速度小跑着跟在了她的后面,几次想要问什么,又都说不出口来,只能这么欲言又止地跟在她后面,直到一起进了餐吧的玻璃门。 小诺姐已经在角落里的那个卡座上等着她了,宓芸一眼就看到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解释现在的情况,就见姜颜林先一步走过去,跟坐在位置上看菜单的人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来晚了,你几点到的?” 许诺抬头看到她,就笑了一声,说:“刚到几分钟,我在看他们家的招牌菜是什么,结果光顾着看酒单了。” 她说着,就看到了姜颜林后面不远处还站在原地的宓芸,不由得惊讶地问了一句:“你们俩在路上遇到的?” 又跟宓芸招了招手,“快过来坐啊,站着干什么呢。” 许诺到底是个直爽的北方女孩的性子,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这样的说话和行事风格,也就是前段时间处于人生低谷期,才给了姜颜林不怎么好的印象,对此她一直觉得不太好意思,早就想着请对方吃顿饭,好好道谢,也顺便道个歉。 所以这一顿饭,实际上对许诺来说也很重要,让她提前加班忙完了手里的工作,特意空出了大半天的时间。 宓芸到现在都还没怎么搞清楚状况,只愣愣地走过来,在许诺的旁边坐下,正好和姜颜林面对面。 许诺就把另一份菜单递给了她,问:“你看看自己想吃什么,点完了我再加。” 她说着,又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对面的姜颜林。 “这家店我也第一次来,听我同事说味道挺好的,主要是周末不用排队,环境也不吵。” 这几点对今天的这顿饭来说更重要。 姜颜林刚用湿巾擦了手,接过她递来的菜单,就随便看了一眼,发现的确都是些很有特色的菜,随便选了点份量小的,就把菜单又还了回去。 许诺看了她俩一眼,打趣了一句:“你们是怎么在路上遇到的,这么巧。” 宓芸抬眼偷瞄了一下对面的姜颜林,才小声说了句:“在地铁站遇到的,原来今天……” 许诺就点点头,“对啊,今天就是我们三个人约了吃饭。” 宓芸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紧张。 姜颜林就看向她,语气如常地问了句:“你最近是在减肥吗,看起来比上次还瘦了一点。” “啊,没有,我只是最近有点忙。” 宓芸是个很习惯回答别人问题的人,被这么一转移注意力,顿时就忘了那点紧张的感觉。 许诺在旁边看着,不免觉得有些神奇。 ——姜颜林这个人,就让她觉得很神奇。 旁边的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话题倒是慢慢打开了,也不需要许诺再费心费力地找话题切入点,反而乐得自在,就打开小程序把刚刚三个人选的菜和饮品都下了单,等着东西上来了再边吃边聊。 姜颜林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就打开了宓芸的话匣子,听她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她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各自成家了,但是除了姐姐之外的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她光是帮着哥哥嫂嫂带小孩都忙得够呛,还要兼顾打工和学习,忙得累瘦了一圈。 “……我是学画画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休学了在家里,平时就忙这些事情。” 说到这里,宓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的双手放在桌前,姜颜林只瞥了眼,就能看到厚厚的茧子和干裂掉皮的指尖,比起同样年纪的陈语然,宓芸是更朴素也更内敛的,说话时总是不太敢直视别人的眼睛,但又怕太不礼貌,只能强迫自己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过于紧张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抠一下手指,两只手绞在一起,用力到指节发白。 ——而这样的状态,在许诺的口述中,已经是吃药一年后稳定很多的状态。 姜颜林想到了裴挽意口中的宓芸,在她们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时,裴挽意所描述的宓芸应当是状态最糟糕的时期,连出门都会因为嘈杂的环境而焦虑到产生幻听,所以不得不戴着耳机出门,也几乎不敢和陌生人面对面交流。 所以现在的宓芸,的的确确已经是努力改变之后的状态了。 她已经尽她所能展现出了很好的状态,只是依然跟这个社会上约定俗成的“社交形象”有很大一截的距离。 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遵守这个游戏规则。 不想玩的游戏,不玩就好了,何必让自己被游戏玩。 在等待上菜的闲聊过程中,姜颜林的神情和语气始终很随意,时不时应一声,偶尔也会看一眼手机的消息,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熟人聚餐一样。 这种称得上社交失礼的状态,却无形间让宓芸变得没有那么紧张了,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松了一些,偶尔还会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 菜陆陆续续上来,许诺让她们赶紧尝尝味道,自己则是得出去接个工作上的电话。 “你晚上是不是都吃得很少啊,上次你说保持身材很不容易的。” 许诺不在,宓芸却也没有多少紧张的感觉,试着找了个话题来跟姜颜林聊天。 对面的人正在用碗里的温水涮掉多余的油脂,闻言随口回答: “我一直吃得很少,习惯了就也还好。但是每个人的身体代谢不一样,我的代谢算比较慢的,所以吃得少也不是高枕无忧了,还是得尽可能地运动,少油少盐,也基本不吃甜食和油炸,不过甜食会影响皮肤状态,老得快,所以戒糖的好处很多。” 宓芸听得有些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才说了句: “可是不吃甜的,时间久了就会心情不好吧。” 久病成医,连宓芸自己也早就懂得了这个知识。 姜颜林笑了笑,“所以就是取舍的问题了,快乐和健康很多时候都是鱼和熊掌。不过更重要的其实是适量,抛开剂量去谈论是没有意义的。” 宓芸点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她发现听姜颜林说话完全就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情,难怪自己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印象很好,只是碍于那些原因,一直没有机会打交道。 想到这里,宓芸不免又心情低落了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小诺姐为什么会组这个局,但想必也跟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仔细想想,时间其实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但宓芸却始终感觉还像是在昨天,而自己也根本没有真正地脱离她的影响。 只是被困在这里的,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宓芸就听见对面的人像是不经意地想起什么,开口说了句: “对了,Mavis并不知道我今天和你吃饭的事情。” 宓芸愣了下,几秒后才抬头看向她,一些复杂又难以分辨的情绪涌上来,让她有些无措。 姜颜林好似没看出来她误会了什么,只笑了笑,问她: “所以你愿意保密吗?” 宓芸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上来那点失望和难过是因为什么,最后只能无声地点点头。 等到把这些情绪都小心藏起来了,她才努力轻松地说了句: “那,那你想问我什么吗。” 像这种情形,宓芸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但最起码,姜颜林不会像李雨晴那样。她就这么自我安慰着,表情里的那些轻松愉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颜林发现,宓芸实在是个很好懂的人。 也说明她是个对世界和周遭的人都不太设防的人。 所以她才会到今天也没搞明白,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么想着,姜颜林开口时的声音却还是很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对宓芸来说有些惊人。 “我想问问你,在你和Mavis交往的期间,你最感到不舒服的,最有压力的,以及最生气最伤心的事情,都是什么?” 姜颜林的语气平静,甚至给她面前的杯子里又倒了点温热的茶水,像是在闲聊家常一样。 “如果你还记得那些场景和前因后果,可以慢慢回想,说得详细一些。” 她说着,看向面前的人。 宓芸好半天都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为、为什么要问这个?” 宓芸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只是很疑惑。 她原本以为姜颜林也只是跟李雨晴一样,想要在自己这里打探跟裴挽意有关的事情。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完全是。 姜颜林看出了她的困惑,索性就说得直白了点。 “我觉得,你可能到现在都不明白Mavis在和你的关系里给你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宓芸愣了下,就听见她说: “——我希望你能认知到,在你和她的关系里,你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受害者,你需要帮助和自救,来摆脱她给你留下的所有不良影响。” 姜颜林心平气和地告诉她: “这才是小诺今天约我来的原因。” 第170章 秘密(深水加更) Chapter 170 这一顿饭吃了接近三个小时。 许诺中途因为工作电话, 不得不提前离开,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而宓芸从一开始的困惑,到慢慢明白过来眼下的情况, 也没有花多少时间。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个情况是怎么发生的。 但宓芸毕竟对姜颜林有很好的印象,也不会怀疑对方别有目的, 毕竟相处时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而小诺姐会组这个局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只是宓芸没有想到,对方身为裴挽意现在的伴侣, 竟然还会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帮助自己。 连宓芸自己都早就放弃了去回想和捋清这些事情,得过且过地走到了现在——每天光是应对家里的那些事情, 就足够她麻木到感知不了更多情绪了。 宓芸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不知道该感谢为自己着想的小诺姐,还是该埋怨到今天都还没从中释怀的自己,害得周围的朋友还要抽出时间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我第一次感到很不舒服,是她突然就消失了大半天,前一秒还在说她忙完了, 我以为是要让我陪她的意思, 可是我等了五个小时她才回复我一句,去跟朋友打游戏了。” 宓芸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甚至忍不住生出了点怨气。 而对面的姜颜林始终听得很认真,只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一点回应,安抚了她的情绪。 “……后面这种情况其实很多,我一直害怕表达我的需求,所以没有要求过她要为我做什么, 只是会很不舒服,很难过, 她察觉到之后会哄我一两句,但实际上从来没有保证过不会再有下次。” 姜颜林听完,客观地分析道: “因为她自己知道她不会为你改变这些生活习惯,当时你们的关系只能在网络上维持,对她来说你就是一个电话那边的声音,影响力不足以达到让她围着你转的程度。” 这话说得已经算委婉了,宓芸现在回头去看,其实也知道自己对当时的裴挽意来说,顶多算个电子宠物。 能在察觉她的情绪时哄她一句,都算是很有耐心。 姜颜林不是为了让她沉浸在这些情绪里,才问这么多的。 所以没给她伤心的时间,就直接问了下一个: “她让你很有压力的行为或者语言是什么?” 宓芸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 “我面对她的时候一直都很有压力,因为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也一直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任何奢望,只是不甘心随便放弃。 但是要说她具体做的哪件事让我非常有压力,那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她来中国之后的那一次了。” 宓芸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场景,到现在都还有些不舒服。 “可能你也听说过,当时我做了很糟糕的事情,说难听点就是以死相逼,以为这样就能看出她还在不在乎我。因为我实在受不了她那段时间的消失不回消息,明明还在跟朋友玩游戏,却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太痛苦了,那段时间我只要一醒来就是看她在做什么,会不会来关心我一句,结果我爆发之后质问她,换来的答案就是她确实想分手。” 姜颜林看着面前的宓芸,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个没有爱的能力的黑洞,始终有意无意地在撕碎每一个靠近她的人,以及每一份递到了她的面前,却不被她懂得的爱。 “说到底,那个时候的你其实已经把她当成了精神支柱。她一方面是享受这种绝对的掌控感的,但另一方面又会因为必须要把个人时间和空间分太多给你,而让她也觉得有压力。所以每当她需要你依赖她的时候,就会过来哄你一句,但一到她需要个人空间了,就不想再处理你带给她的压力,更不想回应你的索取。” 姜颜林的声音冷静到了没有任何情绪。 “简单来说,就是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的需求,不考虑别人。” 宓芸看着她,鼻子忍不住酸了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原来在这段感情里,她除了做错事情,也真的受尽了委屈。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 宓芸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 “她提了分手的那天,我就做了那件事。其实我很后悔,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回到那天晚上给自己几巴掌,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但是那天她也被吓到了,一直给我周围的朋友们打电话,阿秋和叶叶,还有小诺姐,他们报了警叫了救护车,才让我捡了条命回来。” 宓芸垂下头,一时间难以摆脱对自己的厌弃感。 “我在急救室醒了之后,她也给我打了电话,那段时间可能是为了稳定我的情绪吧,她一直在关心我,我找她的时候也都会回我,让我以为我们还有可能,就一厢情愿地等着她一个月后来中国的那天。” 她说着,随手找了一些当时的聊天记录出来,递给姜颜林看。 姜颜林只随便翻了一下,就不太留情地评价了一句:“那是因为你要是出了事,她就是间接杀人。在明知道你情绪已经失控的情况下还对你说这些话,要是被你父母或者朋友看见了,她是摆脱不了责任的。” 宓芸现在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但当时的她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执迷不悟。 “她来中国之前的那一个月,我们好像回到了还在交往时的状态,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回应我,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拉开距离,像是对我做的那件事有了心理阴影,变成了过不去的坎。我其实觉得很抱歉,我知道这件事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伤害,这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无数次跟她道歉,说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她才答应来中国后会跟我见一面,其余的都等之后再考虑。” 姜颜林几乎想要翻白眼了。 “你做的事情确实让她有了心理阴影,但你没发现最后这件事被篡改了,变成了你亏欠她了吗。为什么你会反过来跟她道歉,因为她需要你这么认为,她必须要定性这件事是你自己的行为,与她无关。” 宓芸从来没想过这个角度,一时间有些震惊得说不出话。 可细想之下,又发现的确如此。 在自杀未遂之后,她就彻底对裴挽意充满愧疚,再也无法质问或是抱怨裴挽意对自己的若即若离,以及后来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在裴挽意来中国发展之后,两人的见面也是裴挽意决定的。 “她那时候甚至反悔过两次,每次都是决定了要见面,又突然说觉得这样下去不合适,不应该再这么继续下去。” 宓芸说着,甚至有些生气了起来。 “我每次都是被她搞得心情忽上忽下,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迫不及待准备好了要去见她,一会儿又被打击得说不出话。” 姜颜林揉了揉眉心,也是听得有些火大了。 “直到她终于愿意在和阿秋小诺姐他们的饭局上把我带上,但那时候我状态很差,出门必须戴耳机,在饭桌上也不敢和人对话,只能埋头看手机。” 宓芸终于说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一段记忆。 “那天晚上散了之后,她发消息给我,说觉得我们不适合。因为她需要的伴侣不是我这样连社交礼仪都没有的人。” 但后面却还是时不时就突然想到她,把她叫去吃饭喝酒,保持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直到姜颜林出现,才骤然断开。 姜颜林挑了挑眉,微笑着问: “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宓芸直接在聊天记录里搜索关键词,把那段对话找出来给她看。 姜颜林不得不再一次看着裴挽意的那个用自己的照片做的头像,耐住性子扫完了对话,最后把手机还给了宓芸。 “你现在有没有一种冲动。” 她微微一笑,问宓芸。 “什么冲动?”宓芸的情绪已经不太稳定了,但都是气得。 姜颜林平静地回答:“骂她一顿的冲动,用尽你这辈子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 宓芸抿着唇,几秒后才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颜林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记住这种感觉,以后想到这个人,你就得是这样的心情,否则都对不起你遭受的这些罪。你也不想以后再遇上这样的混蛋吧?” 宓芸猛地摇了摇头,“再也不想了,简直是我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姜颜林见她可算是有了点觉悟,不由得松了口气。 “傻姑娘,识人不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以后你就有经验分辨这种坏蛋了,只要你能记住这种愤怒的感觉。” 宓芸见她骂得比自己还狠,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半晌之后,才忍住笑意,好奇地问了句: “你明明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跟她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宓芸是真的非常好奇,没有任何别的目的。 姜颜林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了。 但这一次,她想了想,还是给了一个算得上正面回答的说法。 “可能是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在她手里吃过亏吧。” 人性就是这样,在没有真正被扎痛的时候,无论多少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面前,都很难放弃吃到嘴里的肉。 宓芸听她这么自嘲般地说了句,一些话到了嘴边,又犹豫了起来。 但几番挣扎之后,不愿意恩将仇报的心理还是占据了上风,让她鼓起勇气开口道: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你面前是什么样,但有些事情可能对你还是有帮助的,你听了之后,可以自己多做做心理准备。” 姜颜林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宓芸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人在附近,才凑过来,小声说了句: “Mavis在我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随口提过一次。” 她努力克服了泄密这种行为的心理障碍,低声道: “她曾经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药,是在美国的时候看的医生,确诊了NPD和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以及焦虑障碍。这些都让她晚上很难睡得着觉。” 宓芸说着,都有些不敢看姜颜林的表情。 “——也让她曾经有过杀掉某个人的冲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0-180 第171章 不说三小时 Chapter 171 盒子里的披萨已经凉透了, 盘腿坐在电脑桌上的人打完一把不怎么样的战局,和语音里的几个人说了一声,就直接退出语音频道下了线。 她瞥了眼吃剩下的披萨, 明明也没吃多少,但就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索性拿起盒子起身往楼下走, 准备放烤箱里热一热,说不定就有食欲了。 刚把烤盘铺上油纸, 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裴挽意单手拉开烤箱的门, 把披萨倒进烤盘, 随手往烤箱里一塞,就摸出手机来看了眼。 看见来电显示,她才划了下屏幕接了电话,一边设置烤箱的温度和时间,一边漫不经心地听那边的人说着。 等该听的都听完了, 裴挽意走到冰箱前, 拉开左侧门扫了一眼,随口回了句:“盯紧一点,和冯家那边暂时不要走动了,老头最近疑心病越来越重,上次裴铭扬说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没怀疑,好在迈克是他的人,怎么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冰箱里的生鲜蔬菜没剩多少了, 裴挽意挑挑拣拣的,最后还是打算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一点新鲜的, 又把过了三天的菜叶子都整理出来清理掉,又擦了擦冰箱里面的积水,换了新的木炭除臭剂。 她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一边忙着手里的这点事,直到那边的人听到了动静,多嘴了一句:“保洁阿姨请假了吗?” 裴挽意没什么情绪地关上冰箱,说:“湖岸别墅这边暂时不叫保洁了,不方便。” 那边的人就不再多问什么,又交代了一下别的事情,才委婉地提了一句:“签证的那个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出意外的话已经下签了。” 裴挽意都快忘了这件事了,顿了一下,才说:“辛苦你了,下月多领一笔加班费吧,走我的私人账户。” 这确实是很繁琐也很麻烦的事情,她自己不想花时间,才甩给了身边的人,但裴挽意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该支付的就得支付清楚,不会赊欠任何人情。 挂电话之前,手机那边的人又最后确认了一遍: “裴铭扬下周的生日,给他订的是那款车吗?” 裴挽意不太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看他喜欢吧。” “好,明白了。” 糖衣炮弹自然是要投其所好,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电话挂断后,裴挽意就靠在吧台边打开外卖软件,一边下单要买的所有生鲜蔬菜,一边留意着右上角的时间。 等东西都付了款,她在厨房里这边磨蹭一下,那边捣鼓一下,烤箱“叮”了一声,她也没心情去打开烤箱,把加热好的披萨再拿出来,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乱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拿起手机,在今天内第一次点开了那个位置共享的软件。 ——都他妈几点了,还不回来。 姜颜林一路将宓芸送到了家门口,才在软件上修改了行程目的地,让司机往湖岸别墅的方向走。 冬天的白昼很短,刚出餐厅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天黑了,现在更是街灯迷人眼,一路上飞快地掠过去,绚丽成了拧在一起的光线。 难得打到了一辆干净整洁的车,整个车内很安静,开车的司机也全程没怎么说过话,只在姜颜林问她能不能在一家店的门口停几分钟的时候回答了一句。 姜颜林就抓紧时间去拿了东西,回到车上之后的一路上,车内都安静得只剩轻缓的音乐声,倒是让她有了时间放松大脑,去思考一些还没得及细想的事情。 宓芸离开之前,很是不好意思地跟她道了歉,觉得把那些事情说出来有破坏她和裴挽意的感情的嫌疑,也会让她很受冲击。 姜颜林就告诉她,自己对这些一直都心里有数。 于是受到了冲击的人就变成了宓芸。 “Mavis自己告诉你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宓芸直觉裴挽意不太敢让姜颜林知道这些,毕竟姜颜林看起来很独立,很有智慧,不是可以轻易操控的人。 姜颜林很欣慰她能对裴挽意有这样的认知,也不介意告诉她:“她没有提过自己生病的事情,是我接触过一些类似的人,自己判断出来的。” 宓芸就有些担心地问:“那如果被她知道了,会不会对你也不太好。” 姜颜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答案会是什么。 裴挽意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已经被摊开在姜颜林的面前,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姜颜林一时间很难判断。 因为这是需要明确很多因素的前提下,才能去推演的一个可能性。 其中就包括了,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现这件事,是自己察觉到的,还是被外因捅破的,又或者是姜颜林主动摊牌的。 其次,在她发现的时候,姜颜林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回应她的,又有没有给她带来情绪上的冲击和影响,甚至在那个场景下,两人之间的气氛是剑拔弩张还是心平气和,都会改变这个事情的走向。 姜颜林顺着这个问题去延伸了好几种可能性,最后都无奈地发现,她其实完全无法预估裴挽意的反应究竟会到达怎样的程度,可能性像是没有上限。 就像她在发现家里的监控之前,也完全没有预判到裴挽意对自己的掌控欲已经到了这个进度。 但姜颜林其实心里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对裴挽意的了解并不完全能被自己控制。 通常情况下,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只有那几种常见的方式,多花时间,多花心思,多观察,多相处。 这些都是能被自己的行为控制进度的方法,只要肯去这么做,就一定能有不同程度的收获。 但裴挽意绝不被包含在内。 大部分人可能会以为,这是因为她的防备心太重,拒绝了所有人的窥视和靠近。 姜颜林却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一层底层原因。 ——那就是,连裴挽意自己都并不真正了解她自己。 她的矛盾之处一直都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体现。 在今天之前,姜颜林还没有足够的样本数据,就已经察觉到了她在和自己的这段感情里的矛盾和不自洽。 几次冷暴力的试探,都让姜颜林隐约意识到了她其实并不完全出于试探的目的,也有一部分真实的本能在其中。 她就是会因为不爽,不舒服,不高兴,或者更多的情绪原因,去做这样的行为,再为其包裹一层看似老谋深算的理由和动机,来掩盖她实际上很幼稚的本质。 可她又真的同时具备了极高的智商和情商,来为自己的行为兜底。再加上那完美的外在形象替她开路,这一招多半是在情场上屡试不爽的,也很大概率没有被人发现过她的色厉内荏。 所以稍微冷落对方,就会在心理战术上赢得主导权,让自己的地位始终高于对方,全然站在被迁就被关注,被爱意浇灌的位置。 只有这样,才不需要她袒露脆弱和不堪,也能获得她想要的一切。 姜颜林和宓芸的这一次见面,得到了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的信息,也佐证了她一直以来的这些推测。 尤其是当宓芸说,裴挽意在和她的关系里有多少次若即若离和前后不一的行径时,姜颜林就几乎已经对裴挽意那时候的心理和动机一目了然。 她对待宓芸,依然是矛盾且不自洽的。 每一次犹豫着想要抽身离开,都是意识到了这段感情给她带来的世俗意义上的价值很低,牺牲时间精力去经营一段肉眼可见没有结果的感情,就是对她来说无意义且低价值的。 可她又会本能地靠近这种全心全意捧在手里给她的爱。 一个人如此在乎着你,甚至用生命来证明对你的爱,是个人都会在倍感压力的同时,又做不到毫无动容。 所以在宓芸眼里的那些忽冷忽热,像是在钓着她的行为,姜颜林更愿意将其定义为——裴挽意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是因为好玩,或者爱玩这样的钓鱼游戏,才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而是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思维和需求拉扯着,前一秒渴望爱意给她的滋养,后一秒又标榜自己需要一个“合格”的伴侣。 当她同时是个贪心又自私自利的人时,就会出现这样“既要,又要,还要”的贪得无厌,以至于有意无意地把周遭的人都当作了供养她的血包,恋人是,友人也是。 姜颜林如果只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裴挽意,自然只会觉得她病得不轻,也绝不会想要给自己找麻烦。 就像赛可听了那三言两语之后的第一反应一样,姜颜林也会希望任何一个朋友在遇到这样的人时,最好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对她存在一分的心软和犹豫,都是在迫害自己。 但很遗憾的是,此时此刻的姜颜林已经不可能再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去审视裴挽意。 她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已经是局中人。 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姜颜林走了一段路才上来,进门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疲惫,半点再跟人吵架的精力都没有。 所以某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坐着看电视的模样,在她眼里也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她换了鞋就走进一楼的浴室,拧开热水洗手,又自顾自地上了厕所,脱了身上的衣服扔到洗衣篮,站在花洒下开始冲澡。 浴室外面的电视机声音忽然被调大了些,此起彼伏的综艺罐头音效吵得让人烦躁,姜颜林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淋浴间的门拉上了,阻隔了外面的那些嘈杂。 幼稚的某人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收手,不等姜颜林洗完澡,她又开始用那死贵的发烧音箱开始放音乐,从摇滚到歌剧,恨不得把家里的屋顶都给掀翻。 姜颜林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听着那些动静脑瓜子也跟着嗡嗡地响,最后头发也只吹了个七八分干,就踩着拖鞋走出浴室,拿上手机和包,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人看她这头也不回的架势,立马就把电视机给关了,起身快步追上来。 姜颜林一下就加快了速度,几乎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楼,冲进主卧就要关上门反锁,却被动作更快的人抵住房门,强硬的力道让她怎么推都推不开,反倒是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 门外的人冷哼一声,“你推啊,你再关啊,你再锁个门我看看。” 姜颜林索性收了双手,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 裴挽意眼睛都没眨一下地挨了这一脚,再闪身进门来,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横抱起来就往床边走。 姜颜林没挣脱开,对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点力气对裴挽意来说就跟家猫挠人似的,连指甲都没有,能挠出血痕都算她厉害。 裴挽意一把将她扔到床上,俯身就压上来,把她那还要作威作福的双手按在她的头顶,单手撩起她的睡裙,一把拽下了那薄薄的布料。 姜颜林抬腿就要用膝盖顶她,裴挽意就掐住了她的大腿往外一拉,轻笑一声:“别急,我们先聊聊,待会儿再喂饱你。” 她说着,扯开姜颜林的衣领,捏了两把过了过瘾,才低声开口道:“晚上出去跟谁吃饭了,说了两小时,不说三小时。”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 ——资本家的嘴脸,永远这么难看。 第172章 认错(深水加更) Chapter 172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很多手段都不好使。 但姜颜林有的是气人的法子,直接冷笑一声,嘲讽她一句: “裴挽意, 你是不是永远只会这一招,没别的新鲜的了。” 被刺了这么一通, 裴挽意也不恼, 捏着她的软嫩漫不经心地说:“管用就行,别说你不喜欢, 你这张嘴有多喜欢要我给你看看吗。” 她说着,力道一路抚过白皙, 落在了那爱不释手的光滑上, 示威般地按了按。 姜颜林在她面前从来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尤其是时间越长,越被她了解身体的所有反应,就几乎已经到了自己的身体都不由自己做主的地步。 裴挽意见她抿着唇不说话了,才慢悠悠地打着圈儿, 按着她的双手又问了一遍:“跟谁吃饭去了, 快说。” 姜颜林就看不惯她死性不改的样子,反问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问只会让我觉得很烦。” 裴挽意的那点笑意淡了下去,片刻之后才看着她,平静地问: “那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说话,都只会让我想把你往死里操。” 嘴唇那么软,舌头也那么软,明明摸得到温度, 却每次都能说出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冷血话来,让裴挽意恨不得掐着她的下巴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姜颜林, 我对你很坏吗,你就从来不肯给我半点好脸色。” 裴挽意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扪心自问,她对姜颜林已经是透支了这辈子的耐心总和了。 对自己的亲妈裴挽意都没有过这种耐心,更别提两人现在连个名义上的关系都还没有,哪怕是在周围所有共同的朋友面前有了点名分,裴挽意也清楚这都是因为姜颜林嫌解释起来很麻烦,默认了这层关系罢了。 而裴挽意自己,越是听到朋友的打趣和调侃,就越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名正言顺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的感觉,还真是见了鬼了的糟心。 尤其是莉莉丝的那些小孩心性的话,裴挽意一方面很清楚她是嘴巴坏了点,不是故意找茬,一方面又真的被踩到了痛脚,十分的窝火。 有时候裴挽意半夜睡不着,突然睁开眼的时候,也很疑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受这个鸟气。 在别人那里都是求她复合,求她看一眼,追求者前仆后继她也不过是当个谈资,怎么到了姜颜林这女人的面前,就得心甘情愿地当条狗,还讨不到一点好脸色。 可这么想着,她一翻身看到身边熟睡的那张脸,一股窝火的气就又不自觉散了几分。 再静静地看久一点,就会本能地产生欲望和反应,想要触碰她,亲吻她,看她因为自己流露出那些表情和颤抖的温热。 但这些都远远不够。 裴挽意见过她是多么温柔地爱过另一个人,甚至不止一个人。 怎么就,怎么就他妈的不能是自己呢。 “姜颜林,说话。” 裴挽意捏了捏那软滑,一点点分开,用很轻的力道搅动着,深浅不一地调动着她的反应。 被压着动弹不得的人只是抿着唇,一张小脸上面无表情,明明身体已经不受控地有了反应,湿漉漉地裹着裴挽意,却不肯在表情里泄露端倪。 裴挽意看着她这模样,不知为何更加烦躁了一些,那些欲望和冲动都被冲散得四分五裂,一面想要不管不顾地就这么按着她用力宣泄出来,一面又半点力气都不敢使上来,只下意识地放缓动作,轻柔地讨好着她,取悦着她,嘴上却还不肯让步,非要她回答。 “姜颜林,你说不说,非要逼我换别的手段是吗。” 裴挽意压住那些烦躁,用最后的耐心警告她。 目光扫过那紧闭的唇,一些燥意和干渴涌上来,裴挽意却硬生生忍住了俯身吻她的冲动。 那就又彻底认输了,怄气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当条狗去舔她蹭她,还可能再从她嘴里撬出话来吗。 只会是被她任打任骂的下场。 身下的人呼吸逐渐不畅,在那些堪称温和的力道里变得急促起来。 裴挽意定定地注视着她的所有表情,却很失望地发现,她这一次是真的没有要顺着自己的打算。 哪怕已经被完全掌控身体的反应,被这么不堪一击地压在床上,被占据了最脆弱的地方,她也一言不发地忍住了声音,连呼吸都不肯放出来给自己听。 就像是要狠狠给裴挽意一耳光,嘲讽她刚才的那一句“管用就行”。 裴挽意很不甘心承认这个事实,要是最后这点手段都不管用了,她在姜颜林这里到底还能怎么讨到好。 那些压抑了一天一夜的烦躁几乎要冲出闸门,让裴挽意的力道不自觉变得重了很多,扣着那滑腻的温度愈发莽撞,直到某个走神的瞬间,失控的力气弄疼了身下的人,让她听见了闷哼的一声。 裴挽意下意识松了手,就要抬起她,分开来看看有没有弄伤,却被她一巴掌扇开了手。 一时间所有烧烫了意识的东西都被泼了一盆冷水,极速地降温着,让裴挽意有些无从适应这些瞬间涌出来的种种。 她想要说什么,却只看到一双很疲惫的眼睛,连搭理她的精力都像是已经没有了。 “……姜颜林。” 裴挽意松开了按着她双手的力道,想将她拉到怀里来。 但这点触碰好像都是不被接受的,裴挽意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半晌之后才忍住那些翻涌的情绪,固执地说出一句: “明明就是你先说那些话让我难受的。”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要别人猜,喜欢什么也不说,讨厌什么也不说,猜不对还要挨教训。 再怎么费心费力地讨好你,也是转头就冷脸拉开距离,还老想着出去找别人,搞得人像是没有自尊心一样,就得在这里忍受这些折磨。 裴挽意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受这些鸟气的办法就是早点结束,对自己对所有人都好。 但就是不甘心。 是让她都懒得去思考为什么的不甘心。 看着身下始终一言不发的人,裴挽意一双眼里种种情绪都拧成一团,叫她自己也分不清黑的白的都是什么。 手心不自觉又抚上那些温热,一路轻抚着往上,带着温度和潮湿的气味描摹了她的轮廓,柔软的,起伏的,凹陷的,光滑的,棱角分明的。 最后落在那不开的唇上,裴挽意闭了闭眼,还是长叹一口气,俯身吻了吻她。 ——就当我他妈的输给你了。 她温和地讨好着那唇齿,直到舌尖试探着伸出,撬开了一点缝隙,才顺着这点余地讨巧地探入,再温柔地将姜颜林拥进怀里。 无言的低头总归还为时不晚,裴挽意吻着她,直到感觉到了她不再抗拒的意味,才轻抚着那软滑加深了力道。 “姜颜林,别不理我,说话。” 她拉开一点距离,贴着那呼吸轻声道。 破碎的气息慢慢泄露出来,片刻之后,身下的人看向她,哑着嗓子道:“你刚刚不是翻了我的包了吗,自己会找答案,又有什么必要再来问我。” 裴挽意张了张嘴,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姜颜林忍耐住那些反应,冷冷地说: “东西都拿走了,还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裴挽意忍住一瞬间的不舒服,认命般说了句: “我还给你就是了。” 一个破玩意儿,谁稀罕了。 随便你送给谁,就当她瞎了看不到行了吧。 裴挽意想着,手上的力道又不小心加重了些。 下一秒,身下的人却说了句: “还给我干什么。” 裴挽意看向她,就见她神情平静地说了句: “本来就是给你的。” 第173章 生日礼物 Chapter 173 在地图上看到姜颜林的位置时, 裴挽意不怎么费力气就搜到了她所在的那家店是做什么的。 所以从姜颜林的包里翻到那个精心包装好的小盒子后,裴挽意也说不上有多意外。 只是在那一瞬间,诸多分不清成分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 让她还没回过神来,就下意识把那个盒子扔到了茶几下的收纳柜里, 像是要眼不见心不烦一样。 至于姜颜林发现之后是不是会立刻怀疑到自己头上, 也都不是这一秒钟的裴挽意想要去考虑的问题。 她就是忍不住这种冲动,就这么直接去做了, 有什么必要去捋清楚前因后果的,越想越糟心。 ——这女人居然敢在冷暴力自己的同时, 跑出去跟别人吃饭, 还买了礼物要送人。 真是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裴挽意看着身下的人,胸口几次剧烈的起伏都没能平息那些情绪,让她忍不住埋头在姜颜林的唇上狠咬了一口,几乎是被气笑了, 压着声音道:“你就非要这么玩儿我。”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 抬腿就给了她一脚,顺便把她那直往里钻的手也给推了出去。 裴挽意却只是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了那些涌上鼻头的感觉。 她起身就一个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快步消失在了卧室门口。 那脚步声一路跑下楼,没多久又轻跑着上来,回到了卧室里。 裴大小姐捏着那个酒红色的盒子,随意地盘腿坐上床边, 语气压不住的上扬:“什么东西藏在包里也不告诉我,是不是我不翻到你就不给我了。” 姜颜林真是佩服她倒打一耙的功力, 一边继续用湿巾清理腿间,一边冷淡地反问了句:“你是不是笨到自己生日都不记得。” 裴挽意这才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种个人信息,甚至就在不久前,李越问她要给裴铭扬订哪个款的新车时,也是在提醒她这一件事。 ——她和裴铭扬的生日,就差一天。 所以对某些很不喜欢在这些小事情上搞得太麻烦的人来说,两个小孩一起过生日就行了,没必要连着两天都兴师动众地搞什么生日宴。 至于到底要在哪一天过生日,也是谁的生日在前面,就按谁的来。 好在这个“幸运儿”不是裴挽意,所以下周要被迫去充当宴会主角,被人看尽猴戏的人,也不会是她。 裴挽意对此其实没什么所谓。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有了个人自由后的这些年,她都不喜欢过生日,对于能不能收到生日礼物这件事就更是不在意。反而还得防着有人借这个名义对她大行糖衣炮弹,徒增麻烦。 所以哪怕是刚被人提醒过,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但在趁着姜颜林洗澡的时候翻到这个盒子时,她也没有一秒钟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过。 而这一刻,率先在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是姜颜林这女人不会真的在外面做了什么瞒着自己的事情,才突然对她这么好吧。 但裴挽意也知道这种想法实在太破坏气氛,所以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垂下头把玩着手里那个酒红色的小盒子,半晌后才问了句: “那你原本是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早知道就不翻了,这下一点惊喜感都没了。 姜颜林一把将用过的湿巾扔到她身上,让她拿去扔了,才掀起被子盖在身上,神色平静地说了句:“生日的时候给啊,不然呢。” 她说着往被子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慢慢恢复体力。 裴挽意盯着手里的盒子好长时间,才试探着问了句: “那我现在想拆怎么办。” 等不到那么久之后了,要么就别让她知道,要么就只能现在马上拆开看看,没有别的选项。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一声,“都已经给你了,你想拆就拆。” 裴大小姐还不等话音落下,就手指灵巧地拆开了那酒红色的包装纸,胶带粘得很紧,她不得不小心拆开边缘,才能不把这质感很好的包装纸给撕坏。 姜颜林就这么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她拆,见她慢吞吞地拆那层包装纸,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裴挽意好不容易在没有撕坏包装纸的情况下拆开了包装,就看到里面还是个酒红色的盒子,表皮是绒布的质感,扁平的小盒子,只有她的巴掌大小,一看就知道是首饰盒。 裴挽意不知怎么,竟然有点紧张。 她也不确定打开盒子之后会看到什么,因为完全猜不到姜颜林这女人会送什么给自己,这一瞬间的悬念和忐忑感倒是拉满了,搞得她情不自禁摒住了呼吸。 姜颜林没忍住白了她一眼,“你到底拆不拆。” “你别急,让我先做一下心理准备。” 裴挽意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手里的盒子,说完之后又忍不住问了句:“你应该不是买了什么整我的东西吧,我很讨厌吓人的玩意儿的。” 要是打开之后是跳脸杀,她一定要把姜颜林往死里操。 才对得起她今天饱受摧残的每根神经。 姜颜林难得长叹一口气,给了她一句还算有耐心的回答: “谁买礼物会专门买别人讨厌的东西。” 裴挽意颇为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叫“别人”。 但现在也没时间跟她理论这个,那股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别的一切,裴挽意心一横,手指一个按压,就打开了这个酒红色的首饰盒。 映入视野的,是安安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上的一条银链。 流畅细闪的链条,纤长而简约的设计,干干净净的手链中间吊着一枚纯银的吊坠,是个卡通形状的吊牌。 裴挽意定睛一看,才看出来那是个简笔画的狗头,只有耳朵和下巴的轮廓,中央点了一些鼻子的笔画,就已经栩栩如生。 裴挽意顿了顿,看了姜颜林一眼,才拿起这条手链,看向了吊坠银牌的背面。 ——上面是一串手写的英文:Mavis。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狗的名字呢。 裴挽意好笑地想着,但一时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姜颜林欣赏够了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才好整以暇地问了句: “喜欢吗,特意给你定做的。” 还得到店里手写签名呢,多么费心费力的礼物。 裴挽意哪敢说不喜欢,当场就把自己手上戴了很多年的那条银链给摘了下来,随手放到一边。 她捻起盒子里的那条手链,递到姜颜林的面前,示意她动作快点。 姜颜林就叹了一声,勉为其难地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手来,接过手链解开了锁扣。裴挽意十分自觉地抬起手腕,放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神情专注地给自己戴上了这条手链。 锁扣“咔哒”的一声,微不可察的细响。 狗牌就戴在了她的手上。 裴大小姐抬手在灯光下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其实挺好看的,姜颜林这女人嘴巴再怎么毒,审美也一直都很合自己心意。 “看够了没有,关灯睡觉。” 被子里的人缩了缩身子,就要翻身过去背对着她,准备酝酿睡意。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又大动干戈的,她是真的累了。 裴挽意怎么都看不够,但还是先把最亮的灯给关了,只留了墙角踢脚线的灯线,调低了亮度,让卧室里只保留一点点暧昧的暖光。 她起身把刚拆开的盒子和包装纸都收拾好,放到了衣帽间的首饰柜里,又去浴室洗漱了一下,才回到床边来,钻到被子里,一点点靠近床上的人,再手脚并用地将她拉进怀里。 似乎还有很多没有问也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但在这一会儿,裴挽意又都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俯身凑到姜颜林的面前,在那呼吸间亲了亲,戴着银链的左手摸了摸那一头乌黑长发,动作之间,银牌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细响。 姜颜林不知道她到底要得瑟多久,就一个手链而已。 但又懒得说她什么,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直到臭屁够了的人开始不安分起来,呼吸在她的颈侧蹭来蹭去,又迟迟没有个目的性,搞得姜颜林越来越热,先前做到一半本就让人很不爽,现在还来这套。她顿时被烦得一把拽开面前的睡衣扣子,张口就咬上去。 裴挽意没忍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道:“宝宝今天这么热情。” 姜颜林就知道不能让她日子过得太舒心,一舒服了就要犯贱。 牙齿一个稍稍用力,就咬得裴挽意“嘶”了一声。 “怎么老是咬我这里,我又不是你妈。” 她嘴上一句正经话都没有,气得姜颜林又狠狠一个吮咬,弄得她也有点抵挡不住。 ——再硬朗的身体,也会有最软的地方。 被撩拨起来的人这下也不跟她客气了。 “本来都想放过你了。” 裴挽意一把将她拽上来一点,就这么抱着她趴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握住了那软弹的臀线,捏出了肆意的形状。 姜颜林被她捏得心烦气躁,起身就撑在枕头上,捏着她的下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裴挽意很是配合地张开了唇,接纳了她的探入,在手指的试探中,慢慢回应了这个吻。 姜颜林的呼吸断续着,开始变得不稳,却没有停下进攻,捧起她的脸咬住了她的唇瓣,加深着气息的纠缠,和温热的相融。 裴挽意很少能得到她这么直白的占有欲,像是情欲驱使下的冲动,却很能取悦自己,填补那些干渴。 以至于吻得有些忘了手上的动作,向下的双手不自觉地变成了相拥和轻抚,掌心触碰到的温度被牢牢扣住,头发和衣衫都成了碍事的阻隔,让那想要将对方摁进身体里的渴望愈发渴望。 直到某个换气的间隙,裴挽意忽然想到什么,冷不丁问了句: “那我生日那天岂不是什么礼物都没有了。” 第174章 你会爱我吗(深水加更) Chapter 174 姜颜林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就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起身想要抽离。 裴挽意一把将她按了回来,手臂横在她的腰上紧紧禁锢着, 非要再穷追不舍地问一句:“说话,我生日那天你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给吧。” “又开始得寸进尺了是吧。” 姜颜林给了她一个白眼, 想从她身上挣脱开, 却被那捏着自己的手轻易地掰开,熟悉的肿胀感紧随其后, 几下温和的搅动就夺走了仅剩的那点力气,让她只能整个人趴在裴挽意的身上, 勉力支撑着不颤抖。 “好多。” 裴挽意在她头顶笑了一声, 就这么掌控着她的软肋,开始逼迫她割地赔款。 “我不管,寿星不是最大吗,现在我说了算。” 姜颜林实在没力气给她两巴掌,只能忍耐着那不断顶上来的感觉, 不耐烦地问:“那你要怎么样, 东西本来就不是今天给你拆的,你自己要拆了,现在还要买一送一了是吧。” “就不能买一送三吗。” 裴大小姐理直气壮地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过,一下更比一下折磨人,力气缓慢而深邃,直往她最难承受的地方来回碾过。 姜颜林埋头就在她锁骨下咬了一口,恶狠狠地留下印子, 才在逐渐加快的力道下承受不住地泄露出了断断续续的气音,简短的一个音节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呼吸全都打在了裴挽意的胸口上,烫得她发热。 “你今天好像很喜欢。” 裴挽意太了解她的每个反应,忍不住好奇了一句,但注意力依然在讨价还价上,不断深挖着她的承受极限,又要她开口叫出来。 “答应我,快点,我就要买一送三。” 姜颜林在她几番攻势下彻底收不住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她的肩膀,用力到留下红印子,裴挽意却不痛不痒,一下又一下地要她回答。 “……到底哪来的三。” 谁家好人过生日还一口气要这么多的,给脸不要脸。 裴大小姐显然已经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盘算好了,面不改色地回了句:“陪我做三件事就行了,不要你花钱。” 姜颜林没忍住又朝面前咬了过去,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她那柔软的地方,肆意地啃咬成了绵软的形状。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裴挽意虽然没有孩子,但还是很舍得下身段,随她怎么啃咬都不生气,还配合着她的那些喜好和需求给了回应,手里动作不停,称得上是只为了取悦她而费心费力。 姜颜林被她磨得没办法,再僵持下去也不过是晚一点被磨出个答案罢了,时间长短的区别。 说到底,打了那么多巴掌了,也是时候给点甜头。 她起身吻了吻裴挽意,低声道: “没有第四个。” 裴挽意顿了顿,下一秒就翻过身来,将她整个人压在床上,圈入怀里,俯身吻了上去。 姜颜林勾住了她的后颈,手不自觉抚住她的头发和腰肢,在她忽然情难自已的索取下抬腿迎合着,膝盖轻蹭她的腰,重心难耐地随着紧拥的体温而沉浮。 裴挽意一时间有些不舍得结束这个吻。 她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难解开的解谜游戏,每当以为找到了一点头绪,可以突破关卡进入下一层时,就会在过场动画之后又绕回原地。 无数次的尝试,无数次的迎头痛击。 让裴挽意感到挫败的同时,又越发的不甘心。 ——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温柔得久一点呢。 ——不要再在一觉醒来之后,就变回无动于衷的那张脸。 裴挽意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海浪声席卷的夜晚。 这实在很令她自己感到诧异。 因为在那一刻的她,其实也没有多么强烈的情绪反扑,甚至连一点破坏欲都没有生出来,始终保持了清醒又理智的思维,直到起身下楼,回避一切不想听见的声音,和不想去想象的画面。 裴挽意深知那时候的自己是怎样看待姜颜林,和这段关系的。 一个认识七天就上了床的,互相之间没有多少了解和情感交互的,纯粹的性伴侣。 这种关系在裴挽意的人生经历里,本该是最不值一提的履历,连多花时间分析和考虑的价值都不具备,又何必为其所困。 只不过姜颜林的确对她有着前所未有的吸引力,尤其是过于合拍的身体,又或者是更深层次的欲望牵引。 所以裴挽意忍下了这场博弈游戏过程里的一切“不愉快”,只想着要继续玩下去,继续从姜颜林的身上得到那些食髓知味的快乐。 ——到她找到下一个能打发无聊人生的消遣为止。 可后来裴挽意才知道,原来某些质变是具有滞后性的。 在她不以为意,甚至自以为是的时候,那些悄无声息的东西就已经深埋在了她的脉搏里,随着血液的流通,缓慢地游走在了她的身体中。 又在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悄然地蔓延在了她的每一条血管中,就像一场缄默的癌变,在看见结果的那一瞬间,就宣告了“为时已晚”。 所以阵痛来得这样晚,又一次更比一次的,摧枯拉朽般叫她无法忍受。 裴挽意甚至无数次去设想过另一种走向。 要是她早一点察觉姜颜林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要是她早一点知道自己会在这根刺的尖锐中越埋越深。 要是她没有那么的自以为胜券在握,带着游戏的心态去冷眼旁观,甚至亲手推动了事态的发展。 会不会能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就让姜颜林彻底地,全身心地属于自己。 裴挽意十分可笑地,如此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祁宁对自己的报复。 那个连骂人都不懂得带个脏字,永远自诩清高的,让人看着就虚伪又懦弱的优等生小姐。 那个从来就没被裴挽意正眼瞧过的,不过是被当面奚落一番,就在被踩到雷区的瞬间,沉不住气地打过来一拳——还没打准的,让裴挽意以为实在没什么城府的温室里的千金小姐。 其实早在那么久之前,就无声无息地回赠了一份大礼给她。 看似满盘皆输的人,实则带着真正的胜利者般的姿态,体面而优雅地离场了,也还不忘高高在上地给她留下无法抹除的“记忆”。 不仅是要她一直记得。 还要在日复一日的质变中,无数次反刍着那些碎片,一次更比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个中滋味。 就像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回敬裴挽意一句: ——品尝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感受。 裴大小姐这辈子没有学会过的“感同身受”四个大字。 竟然在自己最瞧不起的人那里领教了个彻彻底底。 以至于明知道这是一场毒辣至极的报复,却还是忍不住踩进了陷阱里,不受控制地去回想,去推演,去幻想另一种可能。 但到了最后,越是去设想不同的走向,裴挽意就越不得不对祁宁这个人心服口服。 因为再怎么自负,裴挽意也很清楚,要是没有祁宁的种种回敬,自己恐怕不会这么早明白过来。 ——明白她究竟有多么的,想要姜颜林。 深夜的室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的那点月光洒进来,映出了熟睡的那张面容。 裴挽意很喜欢看姜颜林睡着时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这张总是不给人好脸色看的脸才会显得这么无害,甚至是恬静。干干净净的眉眼之间,是接近于温柔的轮廓。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裴挽意就知道,姜颜林的本质就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她的温柔藏得太深了。 大部分人都无法从她的外表和常态里捕捉到那些无痕的东西,像是润物细无声般,只在雪中送炭,从不锦上添花。 裴挽意又何尝不知道,姜颜林对自己,一直是特别的。 如果说她对祁宁是过于的温顺,柔和,小鸟般无害。 那么她对自己,就是过于的恶劣,强硬,敞开着最叫人牙痒痒的那一面,肆无忌惮。 和“温柔”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联。 但每每这么去想的时候,裴挽意又实在无法劝说自己去忽视那些点点滴滴。 藏在姜颜林这女人的一肚子坏水之下的,更深处的甬道里,那紧裹着肌肤的温暖与湿润。 总在裴挽意最需要的时候,缓解了那些要人命的焦躁与干渴。 这也是诡计多端的姜小姐的心理战术。 就像她每一句故意刺痛自己的,激怒自己的话术一样。 裴挽意不是不知道她的有意为之。 却还是会因为这些行为而难受。 ——你明知道我会因你受伤,却偏想要看我痛的模样。 无数次,每一次。 裴挽意都在想,自己还要甘愿忍受这些到什么时候。 这背后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缘由,又还有探究的价值吗。 赖在这里不肯走,真的就会得到否极泰来的时候吗。 ——姜颜林这个人,会有爱我的那一天吗。 银链上的银牌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滑落,发出清脆的细响。 裴挽意看了很久,才弯了弯唇角。 ——管他妈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第175章 同款护照 Chapter 175 所谓吃人嘴软, 拿人手短。 裴大小姐这一番连吃带拿的,可算是一扫这段时间的郁结,整个人又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还愈发的贤惠持家,一天三顿饭, 顿顿不重样地给姜颜林做着, 顺带承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连扫地机器人都要跟她抢活儿的地步。 姜颜林懒得干涉某人的表现欲,每天该起床就起床, 该吃饭就吃饭,该工作就心无旁骛地坐在电脑前工作一整天, 无论家里的另一个人在身后走来走去多少次, 也半点都注意不到。 但要说裴大小姐很闲吧,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忙得一早就得起来,不是要匆匆忙忙出趟门,就是得去自己的工作室里开会,接国际长途, 一忙就是好几个小时见不到人。 就算是这样, 裴大小姐也能见缝插针地下个楼,做点营养均衡的两人餐,路过餐桌的时候还会给姜颜林倒杯热水。 姜颜林一般都在一楼的餐桌前办公。 因为楼下的采光好,还能时不时放松一下,去院子里的躺椅上坐一会儿,看看露天的景色缓解眼睛的疲劳。 再加上裴挽意的餐椅买得很好,坐着比电竞椅还舒服,姜颜林都不需要换成自己的椅子, 就能连着工作好几小时也不累。 但在楼下工作也方便了某人时不时过来“领导视察”,不是莫名其妙背着手站在姜颜林的背后, 正大光明地偷看她又写了什么新剧情,就是在过来倒水的时候偷瞄一眼她写的文案,或剪辑工程的界面。 姜颜林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班儿上。 坐在工位前还得防着有人在背后偷看,真是一下就给她自由职业的“自由”降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 偏偏罪魁祸首一点自觉都没有,再忙也要时不时就下楼来溜达一下,偶尔不需要和人对接了,就抱着笔记本电脑下来凑到姜颜林的旁边,在那儿看邮件回消息,手腕上的银光跟着动作一闪一闪,彰显着十足的存在感。 姜颜林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工作里。 ——她开心就好。 又到一个周五的晚上。 姜颜林瞥了眼手机上的日期,发现有些人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样。 大后天可是周一。 她坐在健身房的长椅上——虽然对这个地方的记忆不怎么好,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这里看某人做力量训练。 姜颜林的训练进度和训练量一直是被裴挽意严格掌控的,多一点都不行,但少一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裴大小姐的话来说,是怕打击她的运动积极性。 所以这将近二十天的时间下来,姜颜林一直没觉得有多累,反而大部分时候都还有力气坐在这里看她做个人训练,边玩手机边搭理她两句,免得她一会儿时间没得到注意力,就要过来动手动脚的。 ——姜颜林实在不想在健身房里的记忆再多几次了。 “都十五号了,你再不说你要我做什么,就别说了。” 姜颜林瞥了眼面前还在做举铁深蹲的人,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裴挽意险些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缓了缓动作的速度之后,才想起来大后天是十八号,她的生日。 “什么意思,让你陪我还得提前三天预约吗。” 那你可比某些大老板还有架子和排场。 姜颜林有些好笑地反问一句:“难不成你还要周一旷工一天?” 改在周末凑合一下差不多得了。 裴挽意平时自然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请假一天,但姜颜林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裴挽意顿时加快了速度,把最后十个举重深蹲做了,就放下哑铃,拿着肩上的毛巾擦了擦下巴的汗,和姜颜林说了句:“准备一下,收拾行李出门。” 姜颜林:“……” 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裴大小姐的执行力向来可怕得很,短短半个小时后,她就洗漱完换了出门的衣服,再在衣帽间干净利落地收拾好两个人的行李,就提着一个不算小的行李箱下了楼。 姜颜林还想再挣扎一下,“就三天时间,你不觉得很赶吗。” “上次去港城你就不觉得赶了是吧。” 裴大小姐阴阳怪气的本事也是一流的,怼得姜颜林想翻白眼。 但某人行李都收拾完了,估计机票和酒店什么的也订了,她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只有一个结果。 裴挽意已经提前打了个车,现在走到大门口时间刚好,直接朝姜颜林伸出手。 “走,出门了。” 姜颜林叹了口气,拿上手边的包包和手机,起身走向她。 一直到上了车,往机场赶去了,姜颜林才想起来问一句:“所以到底是要去哪里。” 裴挽意就笑了笑,“你别管那么多,说好了这几天都要听我的。” 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姜颜林扫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忍住了骂她两句的冲动。 真是给点好脸色就要上房揭瓦的狗东西。 但出门不用自己考虑所有事情的感觉也挺省心的。 姜颜林见识过裴挽意的办事效率,倒也不怎么担心她安排的行程合不合理,索性就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免得一晚上的舟车劳顿给她整得低血糖。 正想着,一颗话梅糖就被撕开包装,递到了她的嘴边。 姜颜林张口吃了,是奶油话梅糖,平时很少吃甜食的人不爱吃太甜的东西,但这个牌子的甜度刚刚好,酸酸的,回口甘甜。 她往旁边靠了靠,枕着裴挽意的肩膀就闭上了眼,等着到了被叫醒。 出门的时候已经不早,这一路上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华灯初上,在窗外拉长成了光晕与霓虹线条。 裴挽意不知怎么,想起了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她第一次送姜颜林回家的那个晚上。 代驾在前面开车,喝了一点点鸡尾酒的人整张脸都被熏成了好看的粉色,她一路看了很久的车窗外的景色,又像是单纯地在发呆。 等看够了那些,她才坐回身来,然后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将身体倚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那时候裴挽意就知道,姜颜林实在是个很懂得引诱人的女人。 又或者不只是在那时候,在更早之前的餐桌上,在她伸长了手臂,从自己面前拿走那杯鸡尾酒,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的那一秒。 裴挽意一向不是什么好货色,所以那一瞬间自己的脑子里都想了什么,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只不过皮囊的装相还得滴水不漏地维持着,作出一副进退自如的风度假象。 ——实际上,她比谁都希望那一晚上,整个餐吧、整个车内,都只有她们两人就好了。 所以当这些裹挟着欲望色彩的画面成为了记忆,再被翻出来回温的时候,也应当牵动起相同的欲望。 但此时此刻,车窗外的灯火阑珊,身边近在咫尺的体温,全都唤醒不了那些荒唐夜色里的呼吸与触碰。 裴挽意垂下眼,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只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没有再思考,再计算什么。 就像突然冲动地决定在这个忙碌的阶段放纵自己时,她也没有本能地去衡量这么做的的后果和得失到底在哪个数值。 裴挽意就只是,想休息一下。 很突然地,觉得她其实就该休息一下。 休息身体,休息大脑,休息每一个疲于奔波和算计的细胞。 也顺带休息休息,那颗高速运转了太久的跳动着的器官。 到达机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姜颜林险些真的在车上睡死过去,好在机场人多,一到这个嘈杂的环境她就自己醒了。 裴挽意和司机道了声谢,就下车拿了两人的行李箱。三天的行程而已,用不着带太多东西,全都塞在一个行李箱也绰绰有余。 姜颜林打着哈欠,被她牵着手一路去了快速安检通道,周末的人很多,快速通道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到登机口。 因为是临时买的航班,卡着时间过来正好开始登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姜颜林现在看到商务舱都波澜无惊了,反正有人爱花这个钱买享受,她有什么必要非得去帮着省钱。 但都上了飞机了,姜颜林自然也看到了这班航班是飞哪里的。 等坐下系上了安全带,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待会儿下飞机会自动变更时区,倒是不用她再调。 但到的时候都得凌晨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就三天时间还要出个国。 裴挽意还以为她不是很想去这地方,只能侧过头来说了句: “离得近的就这几个选项了,我觉得比起首尔那种鬼地方,你可能更喜欢大阪。” 裴挽意自己在首尔住的时候,对那边的印象实在很一般,人真的太多了,地方又小,最繁华的地方也跟所有的大城市没什么区别,找不到作为度假选项的任何优势。 而且姜颜林不喜欢吵闹的地方,首尔随便一家店吃个饭,都能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裴挽意觉得她大概率不会喜欢。 但裴大小姐显然忘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你就是想选首尔,我也来不及办签证。”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某些“高贵”的全球免签的洋大人,怎么可能懂国人一辈子都在办签证的痛。 裴挽意顿了顿,确实差点忘了这件事。 “还好没选那破地方。” 她一边庆幸,一边忍不住问了句:“那你的日签期限多久啊,护照给我看看,什么时候办的来着。” 姜颜林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哪有你们洋大人的护照好看,想嘲笑我?” 裴挽意就“切”了一声,随口回了句: “你要是跟我去波士顿结婚,你也能马上换同款护照。” 第176章 不行吗(深水加更) Chapter 176 裴挽意这句话说得太过随意, 直到她说出口之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话音一落,姜颜林的表情就淡了下去, 许久也没有开口接这句话。 裴挽意原本只是无心的玩笑话,却也因着她的这点反应而变了味道。 一时间, 这个角落里的气氛变得过于安静。 直到裴挽意主动打破了沉寂, 状似随意地开玩笑道: “但前提是你得付我十万美金,市场价, 一分都不能少。” 姜颜林就嗤笑一声,顺着她的话说了句: “你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钱。” 那可未必。 某位波士顿市民说不定就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呢。 裴挽意一边让自己别去延伸这些念头, 脑子却不受控地越想越多。 思绪乱七八糟地冒出来, 让她连玩笑话都没了心情再说,直接拆了包里的两个蒸汽眼罩出来,递给姜颜林一个,就给自己戴上眼罩,说了句:“我眯会儿。” 说完也不想去看姜颜林是什么反应, 就往后靠在椅背上, 开始闭目养神。 没有人想在一起出远门的时候搞得气氛不愉快。 更何况这本来是一趟很开心的旅行,至少在几分钟之前,裴挽意的心情都还是很好的。 可她越是清楚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在这件事上生气,就越无法控制那股郁结在心的情绪,让她无论是睁着眼,还是闭上眼,都会回想起一堆真假掺半的画面碎片。 每一个,都让这一刻的她, 无法忍受。 裴挽意至今没有主动去过问姜颜林,她和祁宁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开始, 怎样的过程,最后又是如何彻底结束的。 起初,是因为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关。 那时的裴挽意自己都没把她和姜颜林的关系太当回事,自然不会做出追问对方前任经历的这种掉价的事,除了显得自己太过在意,让自己立刻落于下风以外,就没有任何附加作用。 海边的那趟旅行结束时,裴挽意也清楚自己在和祁宁的这场无声较量里胜出了,既然对面已经是落败者,那就不必再过问她的结局是怎样的,更何况,姜颜林显然也不是个会喜欢被追问这些隐私的人。 裴挽意自以为这算是成年人之间该有的默契——我给足你空间和时间,你处理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之后再见面,谁也不要再提这些翻了篇的过去。 事实上,只要她真的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这么做就是最体面的解决方式。 毕竟感情关系什么的,这些东西哪能有她的事业和社交重要,为了一点私人纠葛闹太难看,那她还要不要混了。 可是后来裴挽意就一点点意识到。 那些固有的经验之谈,在遇上姜颜林这个人时,都是会失灵的。 她以为这是一场纯粹的性关系,最后却反被这样脆弱得可以轻易斩断的关系给彻底捆住。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不过问,体面地给足姜颜林空间,就会更从容地开启下一个篇章,却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里,不得不挫败地承认——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在自己这里翻过篇。 裴挽意甚至变得很讨厌一些东西。 讨厌姜颜林写剧本的时候,歌单里总是会有一些凯尔特风格的独奏曲。 讨厌姜颜林抱着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问一句:“冰箱里的生菜还有没有。” 讨厌姜颜林的私密账号至今还和那个名字互相关注。 但最讨厌的,是明知道有些过去已经成为过去,却还是嫉妒于那些没有自己参与的种种经历。 裴挽意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她甚至无数次嘲笑过那些在恋爱关系里患得患失的人,只觉得这都是他们太过软弱的表现。因为无法独立,无法依靠自己,所以就把全部的依赖和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心脏忽上忽下,阴晴不定。 裴挽意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更不想让自己也沦为这样的人。 所以她向来很自得于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才是她所认定的,一个人足够强大的象征。 以至于最开始在姜颜林这里碰壁时,裴挽意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人间蒸发,连招呼都不打算和她打一个,消失得悄无声息。 那一天,裴挽意是想过及时止损的。 两人才刚认识没几天,不过是上了几次床而已,互相之间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姜颜林也只接触过裴挽意的两三个常联系的朋友,切断这一段纯粹的性关系几乎是零成本的。相比她已经可以预见的将要投入的沉没成本,这显然是最明智的决定。 可那天晚上,看到对话框里干干净净,整整一天下来,对面连一个字的过问都没有,裴挽意坐在酒吧里,又突然很不甘心。 ——她刚买的情侣拖鞋都要送到了,自己还没穿过一次,是不是有点亏了。 找到了这么一个借口的裴挽意,最终还是放任自己拨出了那串偷偷记下的号码——谁让她过目不忘呢,这可不是什么刻意的小动作。 可惜这通电话也没有让裴挽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颜林对她一大早的不告而别毫无波澜。 甚至只好奇了她是如何知道这个手机号码的,像是很不满她擅自越界的行为。 裴挽意一瞬间气笑了,一整通电话全靠着本能的应对能力去和她一来一往地试探,理智则早已经被更沸腾的东西裹挟,让她都快忘了自己还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裴挽意忍不住想,她凭什么要放过姜颜林。 一时的碰壁的确让人不爽,至少对于她这样几乎没有吃过亏的人来说,是已经伤及自尊的不爽。 但裴挽意并不认为这算是“患得患失”,自信和强大始终帮她抵御着无数情绪上的受人牵制,所以她简单粗暴地将其定义为——胜负欲和征服欲在作祟。 这也不算偏离事实。 她就是很不爽姜颜林这副吃干抹净就翻脸无情的模样,比起患得患失,裴挽意更清楚那一瞬间的自己想要的,是让姜颜林再也摆不出这副嘴脸来对自己。 她要姜颜林再也不可能对自己的离去无动于衷。 她要姜颜林在床上的诱人模样只能被自己享用。 她要姜颜林无法再在任何方面,与自己划清界限。 ——再无可救药地,爱上自己,爱到失去自我。 你会像我一样品尝到这些滋味吗。 人们称之为,“患得患失”。 可征服者的游戏似乎是一柄双刃剑。 裴挽意割了一块又一块的肉,去喂养这只像是永远也喂不熟的鹰,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的心头肉也全都搭了进去。 她啼笑皆非地发现,机关算尽走到今天的自己,反倒是比当初的自己更难以忍受同样的情形。 不要说是消失一天却根本不被在意。 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试探出来的态度,也让她像是被又一根尖刺扎进指缝里那样,费尽全身的力气也难以忍下翻涌的感觉。 最会装模作样的嘴脸,在这一刻也凑不出半张完整的面具,来让她假装若无其事。 “你知道吗,如果换做是我,当时就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她乖乖和我登记结婚。” 在祁宁面前的那句信誓旦旦的话还能清晰无比地回响在耳边。 裴挽意闭着眼,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事到如今,她似乎也不得不承认。 连一个名义关系都讨不到的自己,实在没有任何资本和底气,去嘲笑一个比自己得到的多出千百倍的人。 这场无声的较量,看似胜出的人,好像输得更为可笑一些。 裴挽意无声地叹了口气,在蒸汽眼罩下睁开了眼睛。 思绪乱七八糟地在脑子里一个个闪过,某个念头却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就要在这一秒冲破胸口,塞满她的整个呼吸道,和最干渴的口腔。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回身来,在一片黑暗中,伸手触碰了身边的人。 那只手还是熟悉的体温和触感,这一刻也依然柔软。 裴挽意想,反正她现在是一个即将过生日的寿星,她说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大不了就再装疯卖傻,用那一直都厚得惊人的脸皮来掩盖一切情绪,换得下一次,下下次的得寸进尺的机会。 虽然从来没有真的行使过所谓的寿星特权,但这一次,她就是想要试一试。 说不定,这个总是对自己很有耐心的人,其实也可以给她这样的行使特权的机会呢。 “姜颜林。” 裴挽意握住了她的手,在这个安静得无声无息的角落里,轻声开口道: “我不要钱,也不行吗。” 第177章 于万米高空,敞开一扇门 Chapter 177 对于只凭喜恶来争夺得失的小孩来说,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 姜颜林也并不是真的不知道,裴挽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只是无心的一句, 未必经历过多么深思熟虑的考量,也多半不是真的需要她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就只是, 一句玩笑话罢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一句玩笑话, 她也没有伸手去接住,而是过于无动于衷地任由它掉在了地上, 摔出一声清脆的裂响。 于是玩笑话也失去了玩笑的意味,变成了谁都没办法轻易一笑了之的, 四分五裂的碎片。 那一片片尖锐的棱角, 若是不死心地还想要去伸手捡起,就注定会被割破指尖,留下阵痛和难以简单愈合的血痕。 ——既已到这一步,就不该再去捡。 姜颜林在这段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的缄默里,真心实意地希望, 裴挽意的理性可以再一次占据上风, 让这些意外的碎片就留在这万米的高空,别再带走了。 但她却也清楚地知道,今时今日的裴挽意,不会再是最初相遇时的那个裴挽意了。 被自己亲手系上锁链的可爱又幼稚的人,早就忘了成年人世界里的墨守陈规是什么滋味。 她朝着自己预见了的方向越走越近,也许携带着的,是连她自己也还没能察觉的鲜花与朝露,她将它捧了满怀, 就要在下一步的靠近里抬起双手,紧握着它向自己献出。 姜颜林却始终站在原地, 依然不知道这一次抛出去的绳子,究竟绑回了怎样的一颗心脏。 回握和松绑,又是否会真的,变得不一样。 但谁又会有答案呢。 就连这个好像变成了傻瓜的人,其实也并不真的懂她自己。 她不懂爱与被爱是天赋还是能力。 她也不懂珍惜每一份的来之不易。 她甚至不知道,轻易的,冲动的,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的承诺,是那么的无法让人相信。 又比所有的郑重其事,更让人,想要相信。 当手掌被熟悉的体温轻轻握住时,姜颜林忍不住无声地叹息。 擅长为难别人的裴大小姐,总是能抛出这样的难题,叫人进退不能。 如果可以的话,姜颜林也不希望这一趟旅行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落得一个不欢而散。 甚至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哄一哄本就没有深思熟虑的人,娴熟而平静地四两拨千斤,完美地粉饰太平。 但姜颜林不喜欢说谎。 尤其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给人虚无缥缈的希望。 “我以为上次讨论这个话题时,我已经表达清楚了我的想法和观念。” 姜颜林侧头看向戴着黑色眼罩的人,那半张脸都被遮挡,叫人无法窥见全部的情绪。 但这也不影响她冷静地说出这些回答,就像对待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提问那样。 姜颜林知道她记得那一次在港城的对话,毕竟那是两人唯一一次谈论对“婚姻关系”的看法。 在那一天,姜颜林就不加以掩饰地借着那个八卦告诉了裴挽意——在她看来,婚姻关系就等同于每一个宽进严出的陷阱。 手背上的温度慢慢收紧了一些,姜颜林忍住了再一次叹气的冲动,放轻了声音。 “这和任何人都无关,是我的人生观念,就像我选择了自由职业,选择了在这个城市生活,选择了这种感情关系一样。” 职业规划,人生方向,情感缔结的方式,都是姜颜林已经试错过太多次才得来的,较为满意的现状。 而她清楚地知道,这种现状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长久的稳态,轻易不会因为任何外因而更改。 但姜颜林也知道,这些话在裴挽意听来,大概就只有一个含义。 ——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原则,你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很伤人,很扫兴,也很无奈。 所以姜颜林在说出口之前,就做好了不会被她理解的心理准备。 但她还是想要好好继续这趟旅行,它不应该被这点小插曲给毁掉,实在不值得。 握着她手掌的人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就像是早已悄无声息地睡着了那样。 姜颜林也没有一定要等到她的回答,说完这些,便收回视线,靠回了椅背上,将翻涌的思绪都一点点压下去,直到再在漫长的过程之后,归为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机舱内的灯也暗了,过道里安安静静,周遭的乘客都在熟睡,让这个角落也像是被静置在了真空中那样,久久没有过物质的流动。 直到姜颜林也快在这样的静默里睡过去,身旁的人终于开口,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句: “你也是这样拒绝祁宁的吗。” 姜颜林顿了顿,一时间没有回答。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指向性的问题,她却知道裴挽意问的,是两年前的那一次。 姜颜林不是很常回想那时候的种种经过,她习惯于让过去的就都过去,在决定放下的那一刻,就不会再重新拿起。 那太过儿戏,也冒犯了她与对方真诚付出的点点滴滴。 但这一刻,面对裴挽意难得心平气和的提问,姜颜林也好像在这万米高空里被骤然拉入了回忆,难得走神了片刻,才想起来抽离回自己。 她有些疲惫地轻轻靠在裴挽意的肩上,反握住了掌心里的那只手。 半晌之后,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回答: “我拒绝她的时候,说得可比这些话要过分得多。” 裴挽意似乎笑了一声,但太轻了,姜颜林也没有听得很真切,只是顿了顿,才继续道: “祁宁是个考虑问题不太现实的人,她不像你,在生活上吃过这么多苦,所以她总觉得很多难题都是能解决的,没有签证就用绿卡来换,没有绿卡就用结婚来拿,只要能在那个时候维持这段感情,她不介意付出这些代价。” 姜颜林的声音很轻,说起这些事情,也早已没有了那些波动的心绪。 裴挽意却难得认可了祁宁一次,“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不去做的理由吗。” 换做是她,只会做得更彻底。 姜颜林懒得和她们这种利己思维的“精英人士”争论,只冷淡地回答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寄人篱下,不想为了能在一起而去结婚。是,这样的确可以继续在一起,但是在那之后呢?我还有说结束的权利吗? 我通过她得到了有价无市的身份,我在波士顿的生活也可以因为她衣食无忧,住豪宅,开豪车,像是一夜之间嫁入豪门一样,甚至我要是想去任何波士顿的大学深造,也都拿得出学费来。” 姜颜林的神情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阐述一个再客观不过的事实。 这一次,裴挽意没再反驳任何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是一目了然的不对等的婚姻关系,我从中获利太多了,多到我将无法再在她面前维持我的自尊心,也许你觉得这不重要,但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是,得到这些之后,我就不会再有提出结束的权利和自由了。” 祁宁这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同意姜颜林和她签署放弃财产的婚前协议的。依照那边的法律,一旦姜颜林和她离婚,能得到的东西太多了,那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看了都难以维持平静的庞大数字。 仅仅是这一点,姜颜林就没办法再在婚姻关系缔结之后,提出结束这两个字眼。 ——无论是在任何时候,无论是因为任何原因。 裴挽意感受着她靠在肩上的体温,听着这些难得推心置腹的剖白,许久之后才问了她一句: “但是姜颜林,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基于你一定会提出离婚的前提。” 她没有摘下眼罩,就在这样的黑暗里,轻声问: “为什么还没有真正地开始,你就已经在想着结束了呢。” 第178章 谁挂号?(深水加更) Chapter 178 姜颜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裴挽意——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远。 可事实上, 这又是每一个活在世上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所有人都明白,时间是不可停滞,也不可逆转的, 它只会往前走,不停地走, 去一个人类还无法知晓有没有尽头的尽头。 万事万物都将在前进的分分秒秒里, 或是被动或是主动地改变。 永远便只能是一个名为“永远”的词汇,一场童话般的眷恋。 但姜颜林并不因此而否定“爱”存在的确定性。 她只是很清楚, 爱是一种瞬发的物质,像流星坠落, 像烟花乍然, 像昙花一现。 谁又能因为这些绚烂太过短暂,而质疑它们是否存在过呢。 它一直存在。 只是在会来的同时,也会离开。 所以姜颜林明白,无论是祁宁给她的爱,还是其他任何人给她的爱, 都不存在永远。 它们热烈澎拜, 或细水长流,或朝生暮死,却也都真真切切地拥抱过她。 姜颜林不会再天真地去做一个贪得无厌,渴望永远的人。 也愿意接受旁观者称她为悲观的人。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无论是懦弱与畏惧,还是悲观与清醒,都改变不了爱会消失的客观事实。 姜颜林早就不是害怕失去所以不再拿起的那个自己。 而是狡猾地在“规则”下钻空子的投机者。 ——如果沙漏在倒转过来的那一秒起,就会被按下倒计时。 ——那就不要, 让它倒过来。 姜颜林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被眼罩遮住眼睛的脸, 无声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种犯规一般的安抚总是有效用的,下一秒,还不等她抽离,就被一只手按住后脑,唇齿被反客为主地撬开,舌尖探入,加深了这个吻。 角落里太安静,姜颜林连一点呼吸声也不敢泄露,只能放弃了所有的推拒和挣扎,由着她将自己按进怀里,拥抱和深吻都用力到了让人呼吸困难,像是要窒息。 但在这样的强硬束缚下,姜颜林却对自己的反应心知肚明。 ——她就是很喜欢,无论被裴挽意怎样索取,都会很有感觉。 好在这只是一个无言的吻。 她带着点泄愤和不甘,悄无声息地在姜颜林的唇齿间掠夺着,吞掉了她的呼吸和呢喃,手指的温度按压在后脑,束缚力横在腰间,让人深刻品尝到什么叫做“无处可逃”。 面对姜颜林每一次的故技重施,裴挽意是恼火的,却也从来都对她无可奈何。 不想她做的事情,她照样都会去做。 想要她做的事情,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 这样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甚至在原则性问题上软硬都不吃的人,裴挽意除了感慨一句“算我栽了”,又还能做什么呢。 哪怕到了现在这一秒,一颗紧绷的心脏被她搞得七上八下,五味杂陈地装了一肚子,也做不到真的翻脸走人,再也不来讨要她的施舍。 ——人还在万米高空坐着呢,是她不想走吗,是她走不了。 所以就只能用这样原始的手段,悄无声息地在她的唇上泄愤,手上恨不得用力地捏疼她的柔软,可真碰到了她的体温,却又没出息地收紧了手臂,将她嵌进怀里,舍不得再松开。 视野里还是一片漆黑,裴挽意甚至不想去看她这一刻会不会是装出来的顺从和安抚,就这么甘愿做个看不见的瞎子,只凭感知能力触碰她,再索取她的所有。 直到一个吻结束,裴挽意都没有松开揽着她的手臂,将她圈在怀里,要她就这么乖乖呆着,别想在她还没消气的时候往外挪半厘米。 “睡觉。” 裴挽意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也不管她现在睡不睡得着,说完就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姜颜林瞥了眼她抿起的唇,忍不住伸出手指来,戳了戳她的唇角,帮她把那点紧绷的弧度揉开,慢慢抚平褶皱。 “睡觉。” 姜颜林轻声说。 三个小时不到的航行时间结束在凌晨一点过,但在大阪已经是两点过。 下飞机的时候气温很低,裴挽意带了件大衣外套,直接给姜颜林裹得严严实实,就带着她去取了托运行李,一路出关之后,准备打车去酒店。 “你订了哪里的酒店?”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 裴挽意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跟着人群和指示牌走到了打车的区域,排着队等上车。 她手里没空,让姜颜林自己从她的兜里拿手机看,姜颜林就伸手从她兜里摸出手机,拿着在她面前一扫,解锁之后开始翻订酒店的软件。 “哪个软件订的?白色那个吗。” 姜颜林看到了熟悉的几个软件,下意识要点开性价比最高的那个,就听她说了句:“蓝色那个。” 姜颜林沉默了一秒,对她这种烧钱的行为已经懒得说什么。 直接点开软件开始查找订单,就看到她订了两个地方的酒店,一个在新大阪站附近,一个在京都,是一家很有名的温泉私汤酒店。 姜颜林瞥了眼神色正经的某人,只想翻个白眼。 排队打车的人效率很高,没几分钟两人就上了车,司机帮她们放好行李,用口音很重的英文礼貌地问她们要去哪里。 裴挽意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能把这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旁边的人。 “您说日语就好,我们要去这家酒店。” 姜颜林把地址直接在谷歌地图上打开,递给了她看。 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穿着干净整洁的黑色正装,还戴着白色手套,非常干练亲和的气质,她仔细地确认了地址,随后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才转头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 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问了姜颜林一句:“您是日本人吗,日语说得真好。” 出现了,每次必备的流程。 姜颜林习以为常地跟她解释了一下,就听她发出惊讶的声音,“那真的很厉害了,发音特别地道。” 裴挽意大概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不由得抬起手肘戳了戳姜颜林,低声问:“他们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说话。” 姜颜林熟练地用一些客套话谢过了前面的司机,才切换到中文小声回了句:“你别当着人面说啊,有些日本人是听得懂中文的。” “那又怎样。” 裴挽意耸耸肩,不以为意。 想到裴大小姐是在游戏里都会随便甩路人十几个巴掌的素质,姜颜林一时间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指望裴挽意做个由内而外的有素质的人,还不如指望明天早上捡到三百万日元来得有可能性。 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好奇地问了姜颜林很多问题,一会儿问她以前在日本生活过多久,一会儿又问她们这次打算去哪里玩,需要的话可以给她们推荐一些好吃的店和好玩的地方。 姜颜林不讨厌这样的闲聊,还能把荒废已久的口语稍微捡起来一点,正好打发了这一路上的时间。 身边的裴挽意起初还能听得津津有味,到后面就有点跟不上了,只能一边听,一边偷偷拿翻译软件出来实时翻译,后面更是边听边打哈欠,看起来比姜颜林还困。 司机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就笑着说了句:“已经快到了,晚上请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才能玩得开心。” 姜颜林就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跟她道了谢。 裴挽意订的是家国际连锁酒店,到门口之后就有门童来帮她们拿行李,姜颜林和司机道了别,目送对方离开后,才问裴挽意:“你哪来的时间偷偷学日语的。”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每天又要工作,又要做饭做家务,又要做她爱做的事情,还能挤出时间学一门外语的。 裴挽意和她一路办了入住手续,谢过了酒店人员,自己提着行李牵着姜颜林进了电梯,才回了句:“不睡觉就有时间了。” 百无一用是睡眠。 姜颜林对裴大小姐这套嫌命长的理论可不敢苟同。 “你要知道睡眠影响的是一个人的精神和身体状态,这等于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的叠加态,你不好好睡觉,小心哪天进医院。” 裴挽意就笑了笑,“我从小到大进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你以为像你一样,一点风吹雨打就要生个病的。”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行,那你就永远别生病。” 电梯内没有人,裴挽意只好揽住她的肩膀,小声哄了一句: “知道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生病的。”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为了我?”她反问了一遍。 真敢恬不知耻地说出口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会吃这套。 裴挽意还真是这么觉得的,甚至认真地给她捋这个逻辑。 “你想想,你现在穿的衣服是谁洗的,床单被套是谁换的,吃的饭是谁做的,冰箱里的东西和保健品是谁买了督促你吃的,你累了谁抱你去洗澡,你困了谁哄你睡觉,连私人教练都给你一人分饰二角了,没了我你能行吗?所以我一定不能生病,一天都不行啊。” 又开始给她洗脑了。 姜颜林发现这狗东西尤其喜欢营造自己没了她就活不下去的假象。 “你要是开个PUA私教课,说不定比你现在那破工作还赚的多。” 姜颜林冷淡地讥讽了她一句,就走出电梯,拿着房卡一路找门牌号。 裴挽意慢悠悠地拉着行李箱走在她身后,时间已经很晚,她也下意识放低了声音,随口回了句: “还嫌弃我的工作了是吧,怎么,是我上班的时候太忙了没喂饱你,让你不满了吗。” 她跟在姜颜林的屁股后面,说着这些没个正经的话,直到停在了房间门口,才等着姜颜林刷卡开门,再在进门后臭骂自己一顿。 面前的人却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边抬手刷卡开门,一边轻飘飘地回了句: “是啊,你现在来得好快,是不是女性也有这方面的毛病啊,实在不行你早点去挂个号看看吧。” 姜颜林漫不经心地说完,就推门进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裴挽意站在门口,明知道这女人就是喜欢说些气自己的话来,也还是被气笑了。 她拉着行李箱无声无息地走进房间内,随手把门给关上反锁,就抬起手慢慢解开扣子。 姜颜林已经去了浴室洗手,时间不早了,她打算早点洗漱,直接就打开了浴缸的自动放水,设定好水温和时间,站到了花洒下脱衣服,先简单冲个澡。 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她也只是仰起头,让热水冲过胸口,白色的泡沫混着水流,打湿了整个身体。 一只手从背后将她揽住,借着她胸前流下来的热水洗了洗手,才慢条斯理地掌握了她的弧度,一手抚过水流,轻而易举地分开了那一片光滑。 姜颜林没有拒绝,甚至对她的磨磨蹭蹭略感不满。 身后的人很快给了她温和的力道,几下搅动就带动了更多的温热。 裴挽意笑了笑,呼吸打在她的颈侧,落下一个亲吻。 “……你最好仔细看看,到底谁该去医院里挂个号。” 第179章 真正的操纵者 Chapter 179 在某一个呼吸的间隙, 姜颜林抬起眼,瞥向了对面的镜子。 浴室里水汽弥漫,雾茫茫的一片, 将她和怀里的人淹没了轮廓,只剩一点黑发与白皙的错落。 交颈的深拥在缓慢的沉浮里密不可分, 让她像是游荡在迷雾天的海面上, 随着浪潮起起落落。 姜颜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也被尽收眼底, 她抱紧了那湿漉漉长发下的光滑肩膀,将滚烫的呼吸一次次打在肩头, 引发更深邃的力道和回应。 裴挽意侧头吻了她的颈侧, 比起先前放下的狠话,她的动作实在过于柔软,落在肌肤上的每一寸轻抚和掌握,都叫姜颜林快要忘记在最初的时候,她是用怎样的力度在自己身上留下红痕。 这么一想, 姜颜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裴挽意已经很久很久, 没有再用纯粹的疼痛给她快感了。 姜颜林难得分出点心神来,去细想这一点线头。 她自己像是也没有意识到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上不再出现需要用丝巾和长袖遮掩的痕迹,也不会再在触碰到肌肤的时候,感知到那点会让人发痒的疼痛。 明明一开始,这才是她和裴挽意之间真正心照不宣的东西。 不愿被任何人察觉的,只属于她们两人之间的, 最隐秘的默契。 姜颜林从来没有对祁宁撒过谎,包括在这件事上, 也一样没有。 在遇到裴挽意之前,甚至在被裴挽意无意识地在床上这么对待之前,姜颜林都没有真的实践过这样的危险关系。 所以在第一个相拥真正的彼此的夜晚,姜颜林在裴挽意的身上感受到这些——即使是在小优和祁宁的身上也没有感受到过的东西时,她就很清楚裴挽意对自己来说有多危险。 就像祁宁所了解的她那样,姜颜林一直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什么是不该吃的,什么是不该喝的,什么又是不该接触的,她从来都比任何人更清楚,也始终让自己和真正的危险保持着很长的距离。 哪怕经营着一整个“鱼塘”打发时间,哪怕会参与一些深夜的聚会和酒局,哪怕时不时就旁观或主导一些成年人之间的消遣,姜颜林也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至今没有人从她这里真正占到过好处。 所以姜颜林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裴挽意注定会是她活到今天为止,遇见的最危险的祸害。 但裴挽意的危险性,对姜颜林来说从来就不是她的劣迹斑斑。 对大部分人来说,裴挽意的破坏性应当是她操控人心又自私冷血的本性,得不到的就要抢夺到,玩腻了的就随手扔掉,偏又还有一副完美的皮囊和洞察人心的能力,让她能肆意地横行霸道,到现在都还没遭天谴。 然而这些破坏力惊人的劣迹斑斑,对姜颜林来说,一直都是一目了然的教科书式的混蛋本色。 既迷惑不了她,也撼动不了她,也就不会造成真正毁灭性打击般的伤害。 对姜颜林来说,裴挽意真正具有的危险性。 是这样一个冷血自私又难以操控的人,却前所未有的,在最深层的欲望里吸引着她。 姜颜林一直都将自己的阴暗面藏得很好。 在小优的面前,她从不会暴露自己才是那个,让小优一步步沦陷的、将自己当作精神支柱的真正操纵者。 起初的小优也是收不了玩心的女孩。 她们在酒吧相遇,没多久就上了床,这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纯情浪漫的爱情故事的开端。 在姜颜林之前,小优并非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甚至在两人明确恋爱关系的前前后后,小优身边的追求者也没有少过,但大多都是一些不知道她性取向的热衷献殷勤的男性,总是借着朋友名义约她打游戏,实则心思一目了然。 小优是天然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把这些货色们钓得团团转的人。 谁在游戏里对她献殷勤,送道具和礼物,她都照单全收,转头就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把对方删掉拉黑,再当作笑话一样说给姜颜林听。 可惜姜颜林,并不多么喜欢这种故事。 所以她只用了一点点时间,和称不上手段的手段,就让小优再也没了心思去招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整天只围着自己转。 最终变成了连姜颜林也看不下去的模样。 那之后的亡羊补牢,与其说是负责任,不如说是明确知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的一种偿还心理。 姜颜林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想看到一个人生还没真正开始的女孩,从此因为自己而陷入极端的病态关系,再也走不出来。 小优承受不起,姜颜林自己,也承担不起。 所以那些快要在小优身上施加的种种阴暗想法,和几乎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操控手段,都被姜颜林及时止损,并用最快的速度连根拔除。 小优有过一段时间,是害怕看到姜颜林的。 因为一旦接触姜颜林,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消息,都会想到被她冷暴力三四天不回消息的那种绝望和窒息。 被操控到心里眼里只有姜颜林的女孩,根本无法承受来自姜颜林的任何冷落和忽视。 她却不知道,这样病态的自己,就是姜颜林亲手培育出来的,最可口的果实。 而在祁宁的面前,姜颜林又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彻底不同的模样。 她甚至变得温和无害,乖顺体贴,相敬如宾地做着祁宁的灵魂伴侣,和无话不谈的精神挚友。 姜颜林当然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自己。 或者说,这不是全部的属于她的自我。 但这是祁宁认识的那个姜颜林,是祁宁喜欢上的那个姜颜林,也是让祁宁越陷越深的那个姜颜林。 她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争吵和矛盾,有的只是风花雪月般,理想主义者的认知里,属于罗曼蒂克爱情故事的标准模式。 音乐,文学,创作,诗和远方。 才华与灵魂的碰撞,不计后果的热烈奔赴,和像是困于末日里的相拥与缠绵,点点滴滴,应当是最符合祁宁这样的人,对爱的需要和想象。 ——在她得到过这样完美的爱之后,又还会再为任何人心动吗。 姜颜林很偶尔的时候,会停下来,细细地审视自己一番。 随后就毫不费力地,发现了自己的虚伪。 她没有嘲笑过小优的自甘堕落,换了更温和却有力量的方式去伸手拉对方一把。 她也没有讥讽过祁宁的何不食肉糜。 但却用了最叫人忘不了的惨烈疼痛,来让祁宁明白——像你这样衣食无忧,从没吃过贫穷的苦的人,凭什么以为靠着父母给你的一切,就能顺风顺水地活一辈子。 总有些东西,是你得不到的。 一段感情的结束往往会有很多因素。 姜颜林爱祁宁,爱到可以用尽全力去打造一场浪漫爱情故事。 也可以爱到冲动和不计后果地,去为彼此努力一次。 却实在没有办法,爱到失去自尊,自我,自由。 她甚至是嫉恨过祁宁的。 所有自己没能得到过的,甚至竭尽一生的努力和不甘,都无法挣来的一切,祁宁在出生起就已经全都拥有。 可这样的人,甚至不是一个挥金如土,胸无点墨的草包富二代。 她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全方位没有死角的,让人追赶不上的天之骄子。 姜颜林光是在她的面前做一个完美女友,就已经费尽了浑身的力气。 却同样清楚地知道,完美的假象也许可以持续一个月,一年,或者更久。但不可能持续一辈子。 她也不想为了一段可能会消失的爱情,装一辈子的温顺无害。 当你拼尽全力才能装出一个完美形象,那么在这一刻,这样的形象就已经是你所能达到的顶峰。 往后的时间越长,这一层看似完美的滤镜就会越来越薄弱,直到露出你的真面目。 姜颜林在祁宁面前藏起的所有窘迫,和种种来自阶级差异的难堪,都会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暴露无遗。 而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又会爱这样的不再符合自己想象的伴侣到哪一分,哪一秒呢。 当爱消失后。 是否迎来一地鸡毛的同时,就只剩下后悔。 姜颜林不介意承认自己是一个操纵者。 她操纵了小优对自己的全身心依恋。 也操纵了祁宁在她这里得到的关于爱的所有轮廓和滋味。 对于这些阴暗的罪行,姜颜林不以为耻,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为自己是这样的人,而感到自满。 但她唯独不会自大到,会以为自己的操纵是“永恒”的。 因为事实一次次向她证明了。 ——没有人会真的留下来。 ——无形的绳子一解开,长了翅膀的,就都会飞走。 温柔的吻落在颈侧,带着让人发痒的一点啃咬和厮磨,在慢慢加深的动作里缓解了她的更深处的痒。 姜颜林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忍不住收拢双臂,小腿勾着那腰肢,一点点用力收紧,勒住了怀里的整个人。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胡乱覆在唇瓣上的吻与深邃的力度是忠实的反馈,不断取悦着姜颜林的感知,身体上的,和不在身体里的。 姜颜林勾着她的脖子,将她那脆弱又致命的大动脉一点点勒紧,让情难自已泄露出的气息和声音迷惑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再在最快乐的交融里任由她品尝自己。 手指抚了抚面前的这张湿漉漉的脸,姜颜林含住她的唇瓣,接纳着她的呼吸和温度。 在那些急切的渴求和深埋之中,姜颜林感受到了太多太多,来自她的投诚。 可姜颜林不相信裴挽意。 不相信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姜颜林相信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手臂紧勒之下,大动脉的跳动触动着肌肤,带来真切的律动,让姜颜林情不自禁想要迎合更多,直往她的身体里钻。 裴挽意喜欢她的这样主动,深吻不自觉变得更温柔,又止不住那些快而深的力度。 姜颜林想,这样就好。 这样就已经足够。 ——裴挽意,绳子那么细,可不要太用力挣扎才好。 ——小心,脖子会断掉。 第180章 电话不要在床上接(深水加更) Chapter 180 裴挽意有种莫名的错觉。 今晚上的姜颜林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说不上来是哪里的不同, 吻还是那样交缠不放的吻,更软的嘴里的温度依然紧紧咬着她不放,又会在她的搅动之下流落出更多温热。 但裴挽意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勾在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手臂, 缠在腰上轻蹭的小腿,情不自禁的声音与迎合自己的重心起落, 都让裴挽意无力招架, 只能更用力地抱着她,拿本能的触碰亲吻和力道去回应她, 除此之外,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姜颜林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安抚她一样, 难得主动地要求了很多, 让裴挽意晕头转向的同时,又实在很难不上当。 没有办法,一点挣扎都生不出来,她就是吃这套。 也只在姜颜林的面前吃这套。 浴缸的热水放着也没人想起来,姜颜林仰头吻着她的下颌, 手指拂开那湿哒哒的乌黑头发, 唇瓣轻轻覆盖着她的肌肤,一点点往下,轻咬着一路留下痕迹。 裴挽意从不介意让出主动权给她,却也忍不住坏心眼地掌控着她最不堪一击的点,要她自己张开来,承受自己的一次次钻取。 一个吻最后变成了用力的啃咬,在裴挽意的锁骨下狠狠一个烙印,就留下了她那整齐的牙印。 裴挽意有些意识到了, 今天的姜颜林应当是会放纵自己为所欲为的。 这种无言的安抚也许称不上道歉,但最起码也算是服软, 给了自己报复回去的权利。 裴挽意原本也称不上有多生气,本来就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而已,姜颜林哪怕是和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她也不会意外,反而觉得本该如此。 ——连交往关系都不肯给自己的人,哪可能会在结婚的话题上让渡任何的可能性。 只是理智上明白这些的同时,也不妨碍裴挽意是真的很不爽。 这些不爽到底夹杂着什么东西,具体又都是因为什么,她不是很想弄清楚,就是单纯的,在那一瞬间感到了异常的憋屈,甚至是丧失了继续对话的欲望。 又控制不住地,继续去试探这个话题。 裴挽意也不是没想过她会怎么回应这个话题。 但推演的那么多种情况和走向里,裴挽意预想的都是不会让自己好受的。 像是装作没有听见,又或者干脆反过来嘲讽一句,就像她平时最不耐烦的时候那样,随便一个字都伤人得很。 裴挽意唯独没有想过,她会用这样温和又推心置腹的正面回答,来回应自己一看就是情绪化上头的追问。 就好像这个问题,真的值得这样的回答一样。 但谁又会不知道,这就是姜颜林这个狡猾的女人最擅长的手段呢。 玩得人团团转,心情跟着她的一颦一笑起起落落,轻易就会被她一句话给扎个透心凉,又没出息地被她一点甜头给哄得晕头转向。 裴挽意不想再去思考这些没意义的输赢胜负了。 她要是能跑路,早就跑得头也不回了。 她要是能继续当个轻松的游戏,也绝不会放任这段关系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既然种种权衡利弊都已经被她清醒无比地算过千百遍了,结论也还是没有被改变,那裴挽意也不会真的玩不起。 只要姜颜林还会哄她一天,裴挽意就不会被那点扎嘴的刺给撂倒。 ——想偷最甜的蜜吃,怎么可能不挨马蜂蛰呢。 裴挽意想着,手指轻轻用力拉扯,便埋下头吻了那湿润的嘴,舌头刮过那点涌出的温热,轻轻一卷,就带走了所有的滋味。 现在再痛的蛰也挨过了,她可得多吃几口才行。 至于下次是不是还有更痛的。 ——不是今天的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短短三天的行程自然不必搞得太满。 尤其是在深夜的放纵险些持续到天亮的情况下。 姜颜林不知道这究竟和在家里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做罢了,还得舟车劳顿这么久,花这么多钱,真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事儿做。 裴大小姐觉得她真是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过生日为什么要在家里过,明天我弟生日还搞了个生日宴呢,我只是要你陪我出来玩两天,这很难吗。”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事儿,腰板也挺直了,整个脸上都写着“理直气壮”四个大字。 姜颜林的注意力却有点跑偏了,“等一下,你和你弟弟就差一天生日?” 裴挽意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她捞进怀里,捏了捏那软弹的臀线,随意地应了一声,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反应。 姜颜林推了推她,才看得清楚她的脸,问:“那你家是每年过两次生日吗?” 裴挽意有些佩服她抓重点的能力,平静地回了句: “费那个力气干什么,当然是只过一次。” 姜颜林顿了顿,不用多问也知道那个答案了,半晌之后才又随口说了句:“那你弟弟明天生日,你不回去吗。” 裴挽意不知道她到底是好奇自己的事情,还是就想见缝插针地反对自己的这趟旅行,只看着她笑了笑,说: “我本来就从来没去过。” 小时候不得不两个人一起过生日,裴挽意也有的是办法躲掉,不是溜出去找朋友玩,就是揣着点零钱去游戏厅泡一天。 等移民之后,可以消遣的地方就更多了,她还没上中学就闹出过离家出走的动静,谁还抓得住她,当然是想往哪跑就往哪跑。 至于现在的生日宴变成了又一项社交应酬的这件事,裴挽意也不太在意缺席的问题。 她小时候宁愿跑出去玩也不在家过生日,要是突然在这件事上也转性了,看起来就太刻意了。 所以本就是可去可不去的场合,还没有她请假一天不去上班产生的损失大。 但这些弯弯绕绕的,裴挽意也不想说出来破坏气氛,她们是出来玩的,没必要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 裴挽意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见早就到了该吃午饭的点了,才搂着姜颜林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问:“想出门吃还是叫餐过来。” 昨天又是赶飞机又是折腾一晚上的,今天多半是要在酒店里呆一天了。 姜颜林却觉得还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二十来天的健身有效果了,她甚至醒得比裴挽意还要早一点,睡醒后也没觉得累到出不了门的地步。 “出去吃吧,不然真不知道大老远跑过来是干什么的。” 裴挽意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不是勉强,才挑了挑眉,但又马上想明白了关键。 “所以我的方案还是很有用的吧,生命在于运动嘛。” 她说着,没忍住又捏起了姜颜林的大腿,俯身钻进了被子里。 “我的建议是再运动运动。”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忍住了踹开她的条件反射,任由那呼吸贴上来,灵巧地钻到了更软的地方。 枕头下的手机震了震,姜颜林睁开眼,压着呼吸声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合作方发来的消息,想问她要一些数据反馈,做自媒体的人没有双休的概念,随时随地都可能收到工作消息。 姜颜林只得解锁屏幕,就这么努力捏着手机打字回复消息。 身下的温度一下下刮过,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走神,那牙齿忽然咬上来,轻轻吮着啃咬,让姜颜林险些握不住手机,砸在脸上。 偏偏在这个时候,屏幕上还正巧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请求,姜颜林一个没拿稳手机,不小心点到了接通语音,通话那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吃饭了吗,在干嘛呢。” 姜颜林吓得一时间没敢发出声音,被子里的人像是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一时间也安分了一点,没敢在这个时候太出格。 姜颜林收拢膝盖,想把那颗毛燥燥的脑袋挤出去,语音那边的人又问了一遍:“喂?听不听得到?” “刚起床,怎么了。” 姜颜林平复了呼吸,努力控制着声音。 她妈一听这话,立马念叨了一句:“你又熬夜,整天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姜颜林顾不上身下的人,耐着性子听她念叨完,才问她打电话有什么事情。 “还问我什么事情,就是你那个学籍资料我帮你找到了啊,问你还要不要,你又不回我。” 姜颜林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湿软的温度就轻轻刮过,让她整个人抖了一下,连呼吸都漏了一拍。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0-190 第182章 约会(深水加更) Chapter 182 裴挽意总觉得哪里不对。 姜颜林这两天对她的糖衣炮弹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又是在飞机上耐心哄她, 又是在床上主动的,现在还会说甜言蜜语了。 难道这就是寿星的特权待遇吗。 会不会有点太爽了。 裴挽意不由得琢磨起这种活动能不能一年三次,脑子里思绪乱七八糟的, 一秒钟闪过八百个,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中国人不是还有个农历生日吗, 她得回去查查自己的农历生日是哪天, 这很重要。 裴大小姐这么想着,倒也不耽误她嘴上得寸进尺地问一句: “那你都喜欢我哪些点, 多说几句。” 姜颜林已经拿上了蓝色的布艺制服包,这一套衣服本来是买来做新系列穿搭视频的, 还没来得及穿, 就被拉着到大阪来了,倒是正好能拍个外景。 她把两个手机都装进包里,对这句话的回应就是假装没听见,直接拿上充电宝和房卡,就要出门了。 裴挽意本就靠在门前等她, 这下直接一个直起身来, 揽住她的肩膀,又追着问一句:“姜颜林,你说话非得吊人胃口是吧,到底喜欢我什么,快说。” 姜颜林已经拉开了房间的门,她可不想在走廊上还被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很是敷衍地回了句:“喜欢你不要脸。” 裴挽意:“……” 那你的喜好还挺特别的。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四点过, 外面不算冷,但晚上就会降温很多, 两人都带了一件外套,塞在包里。 裴挽意只穿了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身上那件毛衣背心还是姜颜林买的,和她身上的是同一个款。 姜颜林的头发扎成了高马尾,额前的黑色碎发垂落着,淡妆的脸上干净白皙,很有几分学生的气质。 裴大小姐连妆都没化,只涂了防晒,更是一张很能迷惑人的嫩脸,她搭着姜颜林的肩,黑发随意地散落着,还戴了副装斯文的黑框眼镜,一下子就叫人看不出来平时工作状态下的气场。 两人都吃过了东西,分量不多,但也还不饿,就干脆散着步往地铁站走,闲逛一般看着周围的街景。 酒店离新大阪站很近,散步的速度走过去也不过是十分钟左右,姜颜林见这附近是安静的居民区,没什么嘈杂的人群和车流,就拉着裴挽意往安静的巷子里钻。 十一月下旬的气温已经是冬天,但因为太阳还没下山,黄昏前的温度还算温和,姜颜林光着腿也不觉得冷,就这么找了个光线还不错的坡道,站在原地拍了几张照。 裴挽意看她这副什么时候都忘不掉工作的状态,无声地耸了耸肩,却也没说什么。 一份时间干两件事,确实很有效率,换了她自己多半也会这么做。 姜颜林瞥了眼难得安静的人,干脆把手机塞给她。 “会拍照吗,拍好看点。” 裴挽意接过她的手机,稍微捣鼓了一下,就轻笑一声,说:“你怎么拍都不可能丑吧,想听我夸你就直说。” 她说着,就举起手机对准了站在坡道上的人。 姜颜林面对镜头已经是本能地找角度,摆姿势,她双手交握垂落胸前,拿着制服包,侧头看过来,神情平淡,但在阳光的光线下又被柔和了轮廓。 裴挽意调整着镜头角度,将焦点对焦在她的那双眼睛上,却在屏幕上的画面变得清晰之后,像是透过镜头和这双眼对视上了一样,一时有些忘了该按下快门键。 姜颜林常年宅在家里不接触阳光,其实却最适合沐浴在阳光下,白皙的肌肤会泛着光亮,折射出一点透明感,那双黑得过于纯粹的眼睛也明亮得清澈,让裴挽意很难不回想起最初的那个清晨。 在第一个真正相拥入眠的夜里,裴挽意没想过自己能真的在一个刚认识的人身边睡着。 天光破晓之前,她抱着才刚触碰到的体温,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里,又在短暂的光怪陆离闪过后,被一声呼唤拉出来。 睁开眼的第一秒,看到的就是她沐浴在晨曦之下的侧脸。 玻璃窗折射的曦光洒落她的眉眼,发梢也透着光亮,如有实质般的暖阳温度,每一个点与线,都如此鲜活明亮。 裴挽意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张看过来的脸,终于迟钝地明白过来。 ——她对姜颜林,从来都是后知后觉。 “拍得怎么样?” 半小时拍了一堆照片,裴挽意倒是没觉得累,还挺新鲜的,甚至有点想回去买个相机来玩玩,说不定她的天赋技能多到她自己都没察觉呢。 姜颜林拿过手机翻了翻,倒是不怎么意外。 裴大小姐毕竟是会画画的,对人体和构图的功底都很强,审美也一直都在姜颜林的点上,拍出来的效果是远远超过预期的,有几张甚至不怎么修图都可以出片了。 姜颜林实事求是地回答了一句:“我应该向你支付拍摄的费用。” 裴挽意就喜欢她这种夸人都非得拐弯抹角的脾气,可爱得很。 于是忍不住逗她一句:“有些摄影师是不需要给钱的。” 姜颜林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人蹬鼻子上脸的速度真是越来越野蛮粗暴了。 当即就转身往车站的方向走,理都懒得理她。 裴挽意跟在她屁股后面,还在盘算出门之前的那个“提案”,越想越觉得非常适合本地的风土人文,就该在这几天“因地制宜”地实践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地铁站,姜颜林像是知道路,只看了眼谷歌地图上的路线和方向,就先一步进了闸门。 裴挽意只得赶紧摸出手机,快速两下按出西瓜卡来,就贴着闸机刷了一下,跟在她后面进了闸。 刚几步跟过去,就看到前面落单的人被一个中年男性缠上,像是在问路,但本质上说白了就是搭讪。 裴挽意“啧”了一声,真是半分钟看不住都不行。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拉过来,就用语速很快的英语问了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中年男人刚露出不爽的表情,听见这口音顿时抬头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是像外国人的长相,才尴尬地说了句:“Sorry。” 紧接着就头也没回地走了,速度快得像是怕被谁追上一样。 裴挽意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他刚问你什么?” 姜颜林默默地把手机上的录像停了,才随口回了句:“问价格。” 裴挽意拧起眉,确定自己没理解错,才有些后悔刚刚怎么就只说了一句话。 ——就该再多骂几句那满脸阳痿早泄样的丑挫男。 姜颜林就拉住她的手,安抚了一句:“在这儿就这样,管你长得好不好看,只要落单了就会被搭讪,不是问价格,就是想拉你去牛郎店消费。” 她说着就拉着裴挽意往前走,免得在过道上挡住别人。 裴挽意来这个国家的次数不多,每次不是出差办公,就是有同行的朋友,的确没遇上过这种事情,还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潜规则”。 姜颜林看了眼她的脸,就笑了笑,说: “跟你长相也有关系吧,你这个身高和五官都不像是纯亚洲女性,而且在你面前,一般的男的都很有压力,不敢来招惹你。” 裴挽意的健身和拳击都不是白练的,平时也基本只穿方便活动的裤装,或者是社交场合的正装,的确让她在无形间避免了很多这种情况。 “所以你就该跟我练练拳击,改变一下你的气质,不要在外面随时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裴挽意跟着她往楼下走,已经快到站台。 姜颜林觉得这是她对自己的偏见,在裴大小姐眼里,她大概从一开始就是招蜂引蝶又没有自保能力的形象,改变不了了。 事实上,刚刚就算裴挽意没赶过来,姜颜林也有的是全身而退的办法——毕竟这个国家的人大部分都很胆小,怕惹事,她完全知道怎么反击。 但瞥了眼旁边还在碎碎念的人,姜颜林还是没说什么“我根本不需要你帮忙”的扫兴话。 再说晚上又要挨不知道几顿了。 裴挽意还订了明天晚上在京都的温泉私汤酒店,自然是没时间到处逛景点的。 好在两人都不是旅游的时候热衷打卡景点的人,姜颜林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更没兴趣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这可是周六晚上,随便一个繁华的地段都是人声鼎沸,更别提景点了,必然是人挤人。 她拉着裴挽意在梅田站下了,就一边看地图一边在地下通道里走往目的地走。 因为地理限制,这边的地铁站之间都是由地下通道连接的,甚至形成了商圈和餐饮区域,穿过来的时候能看到不少灯光通明的店铺。 裴挽意本来也没定什么行程,也不知道去哪玩更好玩,就随便逛逛散散心而已,见她有地方要去,倒也没问什么,只一边好奇,一边等着她带路。 姜颜林其实很不喜欢这边的地铁站,路线太复杂了,看地图也不一定能顺利找到路,好在这一次她们运气还不错,离得近,不需要绕路。 从出门到现在,她们慢悠悠地在路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姜颜林才拉着裴挽意到了地方。 两人从电梯上去,到了七楼出来,就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个通道的入口。 姜颜林直接从包里掏出了裴挽意的钱夹,找到她昨晚上在机场换的日币,到自动购票机那里买了两张票。 裴挽意全程做个安静的尾随挂件,好奇地看着她一路买了票,带着自己走到检票口,才隐隐从玻璃栈道瞥见了外面的红色。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的时间,冬季白昼短,太阳很快就要下山,夕阳的景色正是最绚丽的时分。 姜颜林牵着裴挽意的手,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出了栈道,站在了等待区域的站台上。 裴挽意眨了眨眼,抬头仰望着面前的巨大机械建筑,在这纯正的鲜红色里有些恍然。 直到排队结束,被姜颜林牵着坐上了红色的轿厢,她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摩天轮这种纯情的东西,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坐。 第183章 摩天轮的吻 Chapter 183 “怎么会想到来坐摩天轮。” 红色的轿厢里, 裴挽意侧头打量了一圈缓慢上升的红色摩天轮,忍不住问了旁边的人一句。 姜颜林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纯情小女孩。 ——她和纯情这两个字的关系,还不如裴挽意跟和善这两个字的关系近呢。 姜颜林拿手机在轿厢里拍了几张照, 才淡淡地回了句: “你没看过死神小学生吗,这里是经典景点, 有联动活动的, 我打个卡发给我朋友看。” 她说着,就指了指轿厢里贴着的那个漫画角色的脸。 “喏, 这个人就是死在这儿的,很著名的剧情。” 正好她朋友是这个角色的单推人, 姜颜林运气不错, 可以圆满完成打卡任务,把朋友的“亡夫”照片发过去交差了。 裴挽意刚才的那点莫名其妙的感动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姜颜林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吐出来一句: “你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女人。” 姜颜林就嗤笑一声,懒得开口搭理她,直接在手机上打开蓝牙功能, 连上了轿厢里那个很不起眼的蓝牙音箱, 随手点开一个自己的歌单开始播放。 第一首是很悠扬的轻音乐,钢琴与小提琴的音色,旋律婉转而轻盈,让玻璃窗外的夕阳光线也变得温和了更多。 裴挽意却扬了扬眉毛,盯着那传出声音的音箱几秒,忽然侧身伸出手来,一把从姜颜林的手里拿走了她的手机,一个娴熟的对着自己的脸扫了一下, 解锁开来。 姜颜林见她现在是演都不演了,顿时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录入的面容ID, 用起来还真够顺手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沦为了裴大小姐的备用机,姜颜林却也没什么反应,早就懒得对她发火。 裴大小姐解锁了手机,就这么不客气地拿着它捣鼓了一下,没几秒就把轿厢里的音乐给切掉了,换了一首歌。 先前还很舒缓的轻音乐一下子变成了躁动的鼓点,随着说唱歌手的flow一同有很节奏地律动,让轿厢里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开车兜风的氛围。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没把这里变成蹦迪的氛围。 姜颜林正想着,就听到了歌手开口唱了几句歌词,起初还没仔细听,直到越听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When I get up all in you.” ——当我在你身边醒来。 “……We can hear the angels calling us.” ——我们可以听见天使在呼唤我们。 “……We can see the sunrise before us.” ——我们可以看见日出,在睁眼之前来临。 “……And when Im in that thing, Ill make that body sang.” ——当我进入那里,我能让那身体唱得很动听。 姜颜林:“……” 光天化日的,能不能要点脸。 某人的幼稚是毫无下限的,短短一首歌的功夫就把气氛破坏得面目全非,偏偏脸上还一丁点的羞耻心都没有,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揣在了自己的裤兜里,不让姜颜林有任何把歌再切回去的机会。 姜颜林索性假装听不懂这歌在唱什么,甚至庆幸自己把音量开得很小,应该不至于被前后的轿厢听见。 但这个距离也看不见前后的轿厢里有没有人,她只能努力克服那点心理障碍,打算待会儿下去的时候走得快一点,就当不认识这个人。 姜颜林专注地看着外面越来越小的城市景色,逐渐开始有了点反应。 ——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有一点恐高症。 因为不严重,平时都没什么感觉,只有到了特别高的地方才会出现反应。 姜颜林收回视线,缓解了一下那些心悸和头晕的感觉,但这里不比家里,没有多么舒服的座椅靠背,她索性就直接往旁边的人身上靠。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人这才试探着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声说了句:“我本来真没想在这儿。” 她可是努力保持距离了,非要靠过来那就不能怪她了。 姜颜林无言了好几秒,才忍无可忍地踹了她一脚。 下一秒,就被一只手捏住下巴,被迫抬起头来,唇上覆盖上一个略带冰凉触感的吻,毫不费力地就抵开她的唇齿,舌尖探入进来,勾着她不放。 鼓点和律动还在轿厢里回响,副歌听久了不知道为什么让姜颜林觉得还挺好听,念头刚这么闪过,格子裙和衬衫都被熟悉的温度撩起,一路在她身上留下触感。 裴挽意吻着她的唇瓣,将她整个腰都握住,一把抱起来让她敞开长腿坐在自己的身上,再按着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将她慢慢推倒在长椅上,衣衫凌乱地躺在面前。她呼吸不畅,脸上也让被染上绯色,却没什么情绪地抬眼看过来。 裴挽意单手撑在她的身上,定定地看了她好久,觉得这比夕阳的景色好看多了。 那些冲动始终无法再压下去,裴挽意只能认命地俯身下来,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瓣,带着点迫切将舌尖顶入进去,手指捏着她的脖颈轻轻摩挲着,来缓解更深层次的欲望和冲动。 姜颜林张开唇也难以容纳她的顶入,只能被迫合不上下巴地一直张开着,任由她的舌尖深入搅动了每一处。 她却好像还不满足于这样的占有,膝盖抵入粉色格子布料,贴上了薄薄的那一层,黑色西裤的硬质布料一下下摩擦蹭过。 姜颜林下意识要伸手推开她的进一步动作,却被一把抓住手腕,两只手被拉过头顶,被那修长手指牢牢捏着按在头顶。 一个吻不间断地探入她的口中,在温暖的舌尖厮磨吮咬,姜颜林整个人都落入了她的掌控,上下都动弹不得,一时间只能被这么折叠着高高抬起,难耐地任由她膝盖的摩擦愈发过火。 裴挽意好似比她还清楚她的变化,唇瓣吻着她,发出一点模糊的笑声,随后才起身松开她的手腕,单手抱着她的腰,手探下去一把拽下那薄薄的布料,再俯身埋头吻了她。 姜颜林猛地绷紧了身体,扬起下巴伸直了脖颈,张开的唇吐出无声的气息,手指不安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就胡乱地一把拽住了她头顶的黑发,用力到扯痛了她。 裴挽意却没什么反应,只顾着伸长舌尖加深这个“吻”。 轿厢里的音乐好像被设置成了单曲循环,一直在重复那首歌词过分低俗的歌,姜颜林在意识逐渐溃散的过程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And when Im in that thing”。 而裴挽意也贯彻了她一向的恶趣味,将这些歌词用更直白浅显的方式实践在了姜颜林的身上,让她的身体发出了最动听的“歌声”。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出门前和睡前的一晚上透支了身体,姜颜林从裴挽意的口中解脱时,提心吊胆的那股气总算松懈下来。 埋头的人就笑了笑,又在她湿软得一塌糊涂的唇上亲吻舔舐了许久,才低声安抚了一句:“没弄脏,放松点。” 她一直把控着节奏,就算真的不小心出来了也有的是办法接住。 摩天轮在空中走了一轮,已经在缓缓下降,裴挽意只得遗憾地最后吻了吻那可爱的颜色,颇为不舍地起身将她抱起来,坐靠在自己身上,再给她从头到脚地恢复原样。 姜颜林靠在她怀里缓了许久,才抬头在她下巴上狠咬了一口。 裴挽意刚压下去那些,又被她带了出来,顿时整个人比她还无奈。 “宝宝,你真的放过我吧,别让我明天上新闻。” 她说着,又凑到姜颜林的嘴边亲了亲她,摸着她的头发揉了揉,好脾气地说了句:“要下去了,乖,嘴巴张开,再让我亲一下。” 姜颜林一言不发地撩起她的衬衫衣摆,冰凉的手探进去狠狠捏了她一把,又让她痛得“嘶”了一声。 却一点不耽误她吻住姜颜林的唇,探进去温和地搅动着,像是什么事后的安抚。 眼看着就要到站台了,姜颜林一把推开她,从包里拿出镜子来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口红全被吃没了,嘴角的粉底也少了一块又一块的,她只能迅速拿出气垫来补妆,抓紧时间在下去之前藏起了这些可疑的痕迹。 裴挽意在旁边看着她,没忍住笑了笑,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把那首单曲循环了十几分钟的歌给切了。 更低沉的鼓点节奏在一个呼吸间淡入,充斥了整个红色的轿厢。 大厦下面的城市景色已经在落日的余晖中被覆上一层金色,裴挽意侧头瞥了眼俯瞰角度下的梅田,听见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唱起: “……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 ——当你还在我眼前。 “……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 ——我无法直视你的眼睛。 歌声还回荡在轿厢里,短短十五分钟的旅程却已经结束。 姜颜林走下轿厢,脚步轻快,几乎是头也不回。 裴挽意单手插在裤兜,面不改色地路过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大步流星地朝她而去。 离得远了,蓝牙的连接便自动断开。 歌声戛然而止在那一句—— “……Shes running out again.” ——她又跑走了。 第184章 狗之警觉(深水加更) Chapter 184 姜颜林下了摩天轮, 第一时间去了趟洗手间,用随身带的湿巾清理了一下。 ——自从认识裴挽意,她出门真是一点都不敢忘记带这玩意儿。 从红色摩天轮的百货大楼出来, 已经快要到天黑。 做了坏事的人可算是老实了许多,一路上跟在姜颜林的屁股后面, 直到感觉她不会再发火了, 才悄咪咪地上前几步,伸手握住了姜颜林的左手, 牵着她往前走。 梅田站附近全是商圈和百货大楼,路上人来人往, 地铁站里更是人山人海的, 稍不留神可能就要走散了。 姜颜林就没有甩开她的手,随着她牵着自己,漫无目的地在周围闲逛。 地下通道里空气不太流通,两人最后还是先上了地铁,换了另一个地方去转一圈。 “明天去京都的票买了吗。” 姜颜林拉着她到了道顿堀附近转悠, 在一条还算安静的巷子里一路闲逛着, 想到明天还要换个地方,就感觉有点特种兵式的行程密度了。 像她这样的懒人,能在一个地方悠悠闲闲好几天不挪窝才是最舒服的,但这趟出来毕竟是有个过生日的名义,也只能谁是寿星谁说了算了。 裴挽意把手机摸出来递给她,说:“来之前买了那个什么周游券,新干线的票应该包括在内了。” 姜颜林发现裴大小姐做事还是很有计划性的,明明是昨天晚上才临时决定的行程, 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外国人可以买周游券来一劳永逸,还直接就买了。 但是, “我们只玩三天,周游券其实不是很划算。” 出于职业病,姜颜林还是说了这么一句扫兴的话。 裴挽意就白了她一眼——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这女人有些毛病很让人想翻白眼了。 “花钱省时间,合情合理啊。” 她理所当然地说着,全然忘了旁边就是个做过无数旅行专题的博主,明明只要开口问,就能规避大部分的非必要花费,也能顺便节省时间。 姜颜林觉得裴大小姐就是喜欢让人都听她的安排,有没有更好的方案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就是她决定好一切,你闭嘴跟着就行,最好什么都别过问,什么都别操心,让她安排你到事无巨细的程度。 也是一种掌控欲强到变态的表现了。 这么想着,姜颜林却也没说什么,拉着她在道顿堀的附近逛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都觉得有点饿了,才开始寻觅附近的餐厅。 这个点大部分店铺都人满为患,尽管她们已经离道顿堀的中心区域不小的距离了,也还是不太好找到能立刻就餐的地方。 裴挽意观察了一路,不难发现那些排队多的餐厅都是实惠的地方,好不好吃不知道,但性价比一定很高,就像旁边那家写着“1500日元放题”的自助烤肉,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 她当机立断,拉着姜颜林就往人少的店门口钻。 不出所料,每家看似隐蔽不起眼的小店,稍微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是消费不低的高级料理店。 “这边很多这种店,刚刚路过的那家,看起来很小吧,其实是卖神户牛肉的,一个套餐几万日元起步。” 姜颜林随口说着,就发现旁边的人拉着她准备往回走了。 “排那个队干什么,吃神户牛肉不香吗?” 裴挽意说着就要拉她回去刚刚路过的那家店。 姜颜林只得赶紧拉住她,“不去那家。” “干嘛,要替我省钱啊?” 裴挽意回头看向她。 姜颜林还真不是想替她省钱,耐着性子说了句: “那家店我去过了,味道也就那样吧,性价比真的很低。” 裴挽意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不错,看了她几秒,才问: “你什么时候去过的?” 姜颜林就顿了顿,仔细想了一下,才回答: “我不是在东京住过一段时间吗,那时候有个大阪的朋友有事找我帮忙,我来这边的时候,朋友请我吃的。” 裴挽意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忙啊,这么舍得下血本请你吃饭。” 两人站在街边也不是个事,姜颜林只得拉着她往另一个路口走,一边回了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知道我从国内搬过来之后,想聚一聚。” 裴挽意直接一针见血地戳穿她:“是想泡你吧。” 姜颜林也没有否认,在这些事情上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不说反而会让这人没完没了。 裴挽意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她发现姜颜林这女人真是,身边的莺莺燕燕就跟任务NPC似的,随时随地就能刷新出来一个没见过也没听过的,搁这儿颁发新任务呢。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这人,谁啊,男的女的,还在联系没有。” 姜颜林寻思她们之间也不是什么互相都得透底的关系吧,从一开始就把互不干涉当默契的,怎么现在越来越理直气壮地越界了。 搞得像是结婚了八百年似的,动不动就要兴师问罪。 这么想着,她也只是敷衍了一句: “男的,我当时故意叫了个女性朋友过去,假装是我对象,他后面就再也没找过我吃饭了。” 裴挽意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过程,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男的就这德行,你最好是把你列表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的都删干净,免得哪天再让我看到这种货色。” 裴大小姐理所当然地说着,跟着她拐过路口,进了另一条巷子。 这里已经靠近了道顿堀的中心区域,但整个道顿堀也不大,转悠一小时都差不多逛完了。姜颜林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家认识的招牌,拉着裴挽意径直走过去。 “我好友列表里都有谁,你还能不清楚吗。” 姜颜林头也没回地说着,语气倒是很平静。 裴挽意却理直气壮地反问:“那我也不能每个人都打电话过去查户口吧,就说你通讯录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备注,鬼看得出来谁是谁。说不定就藏着你的老情人呢。” 姜颜林一听这句话,就知道那次一群人玩游戏的时候,这人坐在她对面什么都听到了,也什么都看到了。 狗东西,记性还真不错。 姜颜林牵着她走到那家店的门口,才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确定要跟我继续这个话题?”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里,可是有三个人贴了纸条呢。 裴挽意表情一顿,便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她看了眼面前的这家店,感觉应当也不算便宜,环境还比刚刚那家店好一些,空间大了很多。 这也是一家和牛烤肉店,门口进去之后一路能看到冷藏柜里挂着的新鲜和牛,全都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也是一种自信和噱头。 两个人没订位置,干脆就在吧台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看菜单。 店员拿了两本菜单过来,还贴心地示意她们可以看英文菜单和中文菜单,裴挽意谢过她,就拿起中文的菜单翻了翻,发现品类很多,全都看起来很好吃。 满世界乱跑的时候,裴挽意其实什么国家的美食都大致尝过了。 不敢说一定是吃到了最地道的,但也基本了解全了各大菜系的主要特色,像日料里最不可或缺的和牛,她更是吃了太多,已经到了没什么新鲜感的地步。 原本她还想着带姜颜林去个风景好点的餐厅,但一下地铁就被拉着到这边来闲逛,看着这满是烟火气的地方,裴挽意就知道,姜小姐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很实际的人,好看的永远比不上好吃的。 贵的,也比不上她喜欢的。 那就随她喜欢吧,反正吃什么对裴挽意来说都一样。 她翻了一遍菜单,也不知道点什么,就全让姜颜林自己点了。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不挑食的人就是这么好养活。 偏偏某人还不知道领情,看着菜单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学人精。” 裴挽意冷哼一声,等她都看好了,就招手叫了店员过来,用中文打了个招呼,说要点菜。 她刚刚听见了,这个店员会说中文,虽然口音一听就很蹩脚,但交流没问题。 裴挽意已经怕了这边的人说的英语了,真的听不明白半个单词。 “你好,她点的菜都上双份。” 偷懒就是最爽的,裴挽意直接抄方案解决了“吃什么”这一千古难题,随后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吧台上喝水,等着好吃的端上来。 店里的人不少,等上菜需要一段时间,裴挽意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脑子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过滤掉,也顺带过滤了这一路上并没有得到满足的黄色废料。 ——实在是摩天轮上的画面太过于香艳,下来的一路上她都忍不住分出心神去回味,恨不得再买十张票在上面坐十轮,一轮换一个玩法。 可惜这种念头只能在脑子里转一圈,配合她丰富灵动的想象力,稍作修饰,就能变成一个个画面。 而她面上一点端倪都没有,直到坐到这家店的吧台上了,还是一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体面模样。 等这些躁动的东西都被过滤了之后,裴挽意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表情一顿。 她看向旁边已经在玩手机的人,忽然问了句: “等等,你什么时候在东京生活的?” 第185章 你只能想我 Chapter 185 裴挽意记得很清楚, 两人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还是刚认识的那段时间。 她们去埃尔的店里帮忙,一个帮着收银, 一个帮着点餐,一晚上下来应对了好几桌外国客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 裴挽意透露过自己在韩国生活过一段时间, 又问姜颜林是不是也在日本呆过一段时间,口语才会这么地道。 那时候, 姜颜林对这件事一笔带过,就像裴挽意那样, 彼此都没有深入过这个话题。 后来裴挽意倒是交代了自己在韩国生活了多久, 又是因为什么,虽然不能说是事无巨细,但也起码是讲明白了前因后果。 但她却没想起来——又或者是没找到机会问一问,姜颜林又是为什么会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具体又生活了多长时间。 看她和本地人交流起来都没什么障碍, 总不会仅仅只是来旅游的时候学的吧。 点的菜开始上了, 一叠叠新鲜切好的和牛摆上来,裴挽意谢过店员,才拿起夹子往烤盘上放牛肉,一边问: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去?” 姜颜林见她主动包揽了烤肉的工作,也不跟她抢活儿干,就这么坐在吧台前等着开吃。 闻言她也只是随口回了句:“两年前的时候,读了一段时间的语言学校。” 裴挽意就挑了挑眉, 看了她一眼,一边给牛肉翻面, 一边道:“你的口语就是在语言学校里学的?” 怎么听说语言学校其实学不到什么东西,进度很慢,而且学费还不便宜,她居然舍得花这个冤枉钱? 裴挽意觉得有些稀奇,身旁的人就客观地说了句:“其实语言学校是很多国家拿短期签证的最简单的途径,一般都能拿到半年以上,如果能找到学费半年付的语言学校,基本就能实现半年换一个国家的旅居生活了。” 这种学校也不会要求学历和年龄,申请的难度不大,只要经费够,履历上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可操作性还是很高的。 裴挽意顿时被这个话题给带跑了,顺着问了句: “所以你想到处旅居?去什么地方?” 姜颜林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她烤肉的动作,语气还算轻快地回答:“这是一个很长远的目标,消费高和治安差的地方是不太能考虑的,但我的确很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样子,不是旅游三五天的那种囫囵吞枣,是真正生活在一个地方,感受生活节奏和文化差异的那种看。” 要实现这个未来的人生计划,是需要很漫长的准备时间,也需要充足的启动资金的。 姜颜林必须要保证自己随时都能养活自己,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在各种自由职业里打拼,赚钱的目的不是为了存钱早日退休,而是让她能走得更远一点。 烤盘里的第一盘里脊肉已经烤好了,裴挽意拿着剪刀把肉切成了一块块的小块肉,放到了姜颜林的盘子里。 姜颜林不知道她到底是掌控欲在作祟,还是真的就喜欢给人当保姆,但都不影响自己理所当然地偷懒,拿起筷子就开吃。 裴挽意也尝了一块烤好的和牛,味道的确很不错,虽然不是刚刚那家噱头满满的神户牛肉的级别,但肉质和腌制的调味都很特别,价格虽然也不算便宜,总体来说却还是让人有种钱花得很值的感觉。 她吃完一块肉,就把第二盘的和牛都夹着放上烤盘,才说了句:“其实我去过那么多地方,每个都没呆多久,唯一一个呆了三个月的还是我不太喜欢的地方。最后兜兜转转最喜欢的,可能还是波士顿。那边是个很宜居的地方,医疗水平和生活质量都很高,时不时就搞一些好玩的活动,我见过的人也都很有素质。不像纽约那边,一言难尽。” 姜颜林就笑了笑,“毕竟是麻省理工和哈佛面对面做邻居的城市,还难得是个禁枪的州。纽约实在不太能和它比。” 美国不同的州和城市之间的差距非常大,而纽约更是其中的翘楚,在纽约市内,只隔了一条街区也可能是天上地下的差别。某个住在布鲁克林多年的朋友就从来都不喜欢纽约,只是碍于从事艺术行业,没办法脱离纽约的那个圈子去发展。 裴挽意给烤盘上的肉翻着面,才看了她一眼,说:“所以波士顿算是美国很宜居的城市了,有些州可能风景很好,但城市化建设和医疗交通都不太完善,治安也比不上,综合来看,还是波士顿住着最有生活质量。” 她像是在客观评价哪个地方更适合居住,但姜颜林却不太给面子,直接跟她唱反调:“消费水平和房价也是居高不下,只适合有钱人住罢了。” ——她又不是没去住过,还能不清楚这些吗。 裴挽意又夹了几块烤好的牛肉给她,见她慢吞吞地吃着,才面色如常地问了句:“你在波士顿住了多久,不喜欢那边吗?” 姜颜林吃着东西,没忍住无声地笑了笑。 问来问去,说到底还是等着问这一句。 她想着,却也只是随口回答: “住了两个月,因为我的签证只能停留六十天。” 姜颜林的美签能申下来都让她很意外了,还是在疫情之前就和朋友约着一起申请的。可惜朋友都去了国外留学了,她也没找到机会去玩一次,没想到最后是和祁宁一起去的。 裴挽意吃了点东西,端着水杯抿了口,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美签一般都是十年有效期,你的还剩几年?” 姜颜林真想给她一个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不到五年吧。” 裴挽意就笑了笑,“一次能住两个月呢,也够了。” 至于够什么,她也没有再明说。 一顿饭边聊边吃,倒是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姜颜林意识到自己吃得有点过量了,才放下筷子,喝着温水漱口。 裴挽意就把剩下的那些都放到自己盘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 “那除了这里和北美,你还有什么地方是一定要去的?” 这个世界很大,但有时候又很小。 在考虑安全和便捷的前提下,能够选择的地方其实也不多了。 首先欧洲就已经越来越混乱,某些地方不是在闹罢工,就是在抗议这个抗议那个,治安也很差,天刚黑下来街上就快要看不见人了。 裴挽意前两天还听一个朋友说,她在巴黎开的某大牌奢侈品门店又惨遭洗劫,一晚上连柜台都被搬空了,损失惨重。 ——经济不景气,不安分的就会更加不安分。 姜颜林当然也知道这个现状,所以她的长远计划一直处于停滞的状态,前几年因为各种不可抗力的原因,她只能小范围地实践计划,去了港城和别的一些城市,每次停留的时间也不长。 生活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姜颜林一边要忙着工作,一边又得应对意外和节外生枝,就像前面的那两段感情关系,对她来说都是意外中的意外,打乱了她的长远计划,让她不得不进行一些调整。 但姜颜林并不是完全不能为对方妥协的人。 和小优的那段关系,她知道两人之间的问题基本集中在经济压力上,以及小优年纪还小,注定会出现很多变动。 所以姜颜林把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赚钱上,但也因此导致了两人的关系更快地走向结束。 而和祁宁的那段关系,存在的问题看似很少,实则是姜颜林无法改变的核心问题。 ——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也无法改变祁宁的思维观念。 金字塔尖的上位者,和底层出身的下位者,是难以真正相互理解的。 所以姜颜林明白,自己的妥协也并不能给这段关系带来更好的走向。 她要么当一个围着祁宁转的妻子,接受无异于“吃软饭”的巅峰人生,要么,就只能退回自己的世界,做回那个生来就一无所有,只剩自尊与自由的自我。 要是姜颜林不爱祁宁,只爱她的钱,倒也好解决了。 那唾手可得的富太太人生,简直就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圆满通关结局。 但她就是不愿意让某些东西,在注定好的走向里变得面目全非。 大概她也只是爱着祁宁的光鲜亮丽,温柔与才华横溢,而非她的天真与幼稚,不成熟与软弱。 事到如今,谁又能看得清楚呢。 就像姜颜林到今天也还是看不清楚。 如果时隔两年抛出相同的一张问卷。 ——她又是否,会收到不同的答案。 “现在讨论我想去什么地方,可能没有很大的意义。” 姜颜林支着下巴,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吃饭之前,裴挽意将那头黑发随手扎起了,用的是姜颜林的发绳,一些碎发散落在额前和侧脸,让她看起来没了往日里的那些攻击性,反而有些孩子气。 听到这句,她才放过了跟碗里的最后一块肉作斗争,回头看向姜颜林,问:“怎么就没意义了,跟我说不是意义吗。” 裴挽意说得理所当然,姜颜林听得没忍住笑起来,片刻后才轻声说了一句: “因为人是会变的,我也不知道明天的我在想什么,更别说想去什么地方了。” 她说着,垂下的眼睫像轻盈的小扇子,遮住了明眸的光亮。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只用一句话打断了她的这点突来的“矫情”。 “明天我们要去京都,还要泡温泉,你只能想我,以及被我操。” 第187章 更变态 Chapter 187 裴大小姐最终还是为自己的下流无耻付出了代价。 被彻底惹恼了的人直接踩了她一脚, 把她那出格的两根手指都给挤了出来,就宁肯贴着车厢的墙面也不搭理她一眼。 无论裴挽意再怎么好脾气地哄她,伸手碰她揉她, 都被无视了个彻底,稍微想要再回到那温暖里都会被狠狠撞开, 再吃一记肘击。 ——这回是真的毫不留情地打在了疼的地方。 裴大小姐也是在有生之年体验到了一次做电车之狼被打的经历, 对姜颜林来说够不够“独一无二”不知道,但对她来说, 实在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的“独家记忆”了。 一直到电车到站,两个人逆着人群挤下了车厢, 姜颜林也只是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根本不打算理睬追在后面的人。 裴挽意背着她的制服包,迈着步子紧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喊她一声,声音像是无奈,又像是故意的逗弄, 搞得姜颜林更是火大, 一路埋头快步走进了酒店大门,都不想回头看她一眼。 裴挽意单手插在兜里,紧随其后进了酒店,见她进了电梯就要把门关上,一个大步流星地加快速度,就赶在电梯门合上之前闪身进了电梯。 她凑到姜颜林面前,俯身看着那张板着的脸,轻笑着问:“真生气啦?” 姜颜林就当她是空气, 一点反应也没给。 裴挽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喊她名字:“姜颜林。” 不就是没让你出来吗, 至于生这么大气。 毫无自知之明的裴大小姐捏了她的脸还不够,又凑过来吻了吻她的唇角,低声问:“还是说你很想我在车上做完,就按着你在墙上,从后面进去……” 姜颜林抬脚就又在她腿上踹了一下,把那黑色西裤都给踹出了个灰色的印子。 裴挽意低头看了眼,不由得无奈地说:“这下是真的弄脏了。全是你的东西。” 不是弄湿了一片,就是踩脏了一片。 电梯到了站,姜颜林真是生怕门外有人,连忙闪开离她远远的,等到确认外面没有人,才匆匆忙忙地走出电梯,直奔房间的门口。 裴挽意总觉得她生气的原因不是自己进去了,也不是因为在车上,可能还真就是做一半停下来给她惹恼了。 这么想着,她也只能在连忙跟上之后,“亡羊补牢”地说了句:“那要不明天再坐一次电车……” 刷开房门的人直接进了门,把房门在她面前用力地关上。 裴挽意摸了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又瞄了眼走廊尽头正打开门出来的别的旅客,只能先假装看手机,等着对方走进了电梯,才伸手敲了敲房门。 “老婆,开门。再不开我要大喊救命了。” 裴大小姐的无耻已经到了新的境地,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门就开了,站在门内的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裴挽意,你能不能要点脸。” 谁是你老婆了,还喊那么大声,是要全楼层的人都听见吗。 裴挽意看到她那张气鼓鼓的脸,才觉得这一顿骂挨得还是很值得的,直接进了门将房门关上,就将那碍事的包往旁边沙发一扔,俯身把姜颜林一把横抱起来,走到了床边。 “别生气了,这就给你补偿回来。” 姜颜林被她放到床上,第一时间就往旁边一滚,想躲得远远的,却被她一把捏住脚腕给拽了回来。 “不要装了,姜颜林,你就是生气我刚刚没让你到。” 裴挽意以前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推测对不对,只是感觉到了姜颜林这女人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刻着“口是心非”四个字。 要想从她的脸上,从她上面那张嘴里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都是无比棘手的难度,光从表面上去猜测和推断,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所以裴挽意只能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试探她的底线。 最开始,是在埃尔的餐吧二楼,她把姜颜林按在洗手台上做了三个多小时,做得人都快死了,也没见姜颜林真的喊停过,或者打从心底地抗拒过。 那时候裴挽意就隐约明白,姜颜林要么是个见多识广玩得很花的女人,对此习以为常,要么就是自己歪打正着地切中了她的喜好。 后面的那段时间,裴挽意没在她的生活里找到前者的证据,反而越发感受到了后者的可信度,便不露声色地开始了一次次的试探边界。 在这方面,到底该说她们两人是一拍即合,还是生理性的被吸引,由此诱发了那些平时从未有过的放纵,裴挽意也一直没有找到过答案。 好在她不是个喜欢庸人自扰的性格,始终抱着快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尤其是当她在遇到姜颜林之前,已经几乎要对仅剩的爱好都失去兴趣的前提下,这种让她快乐的原始欲望是否低级,就变得无关紧要。 人的经历越多,见识过的事物越多,最深层次的快感的阈值就会越高。 裴挽意已经不再追求极致的肾上腺素飙升,所以她不再豪赌,不再飙车,也对快餐式的性关系提不起兴趣。 她甚至接受自己在性上面的体验不算完整,大部分时候得到的都是精神层面上的快感,像是全权支配对方的欲望,让对方在自己手中沦为不堪一击的动物,诸如此类,都比直接的生理反应更让裴挽意有兴趣。 直到姜颜林让她体验到了另一个世界。 从港城回来之后,裴挽意有时候在视频会议上闲得无聊,就会单独开个窗口搜索一些奇怪的问题,或者直接问ChatGPT,把AI也给骚扰得几次弹出警告“提问不符合我们的使用政策”,她却视若无睹,一直反复提问,非要得到个答案。 在这之前,裴挽意是不在意自己在性上面的体验不完整这件事的,她也隐约清楚大概的原因是什么。 但真正搜索出答案之后,裴挽意还是觉得很神奇。 她不意外自己的武装太厚,无法在任何人面前彻底卸下防备,露出最脆弱直白的一面,才导致她在性上面的阈值明明很低,却始终结束在半山腰。 裴挽意真正感到意外的是,原来她可以在姜颜林面前做到这一点。 哪怕次数就这么寥寥无几,也需要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到达那个程度,但的确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姜颜林可以让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到达顶端,因为她允许了。 大概人的潜意识总是走在理智的前面。 裴挽意在姜颜林的身上得到了太多鲜少有过的体验,无论是过度放纵的欲望,还是逐渐卸下的重重武装,早在她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前,它就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事实。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裴挽意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了。 她的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敢在深夜的山路上狂飙到两百公里时速的疯子。只不过是腻味了一个又一个的消遣,才看似沉淀下来,把自己装进了保守派的壳子里,衣冠楚楚地,做一具光鲜亮丽的行尸走肉。 直到被姜颜林这个最擅长脱人衣服的女人撞个正着,才像是终于在碰撞的疼痛下醒了过来,情难自已又甘之如饴地,在她面前脱去了那一件件昂贵的衣裳,只做一个裸赤的原始动物。 裴挽意冠冕堂皇地称之为“危险的博弈”,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早就已经赚到了。 上哪去找这么可口的,又渴望着被自己吞咽入肚的美味呢。 裴挽意拽过那还在逞强反抗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都抱到怀里,浑话一句句不经大脑思考地落在她的耳边,唇边,和锁骨下,最后含住她细细啃咬着,安抚了这一路上挤压的冲动。 人真的很奇怪。 要是在三个月前,有人告诉裴挽意——你会在之后的日子里像个发情期的狗一样,天天在这点事上虚度光阴,她一定会骂一句“滚”,再当个下流的段子一笑而过。 裴挽意一直觉得,和自己上床的人才是赚到了的那个,毕竟她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有一身技术和玩得起的心态。 所以在过去的恋爱关系里,她并不多么热衷这件事,甚至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对方的需求,到了打个炮都得排日程表来提前预约的地步。 结果风水轮流转,如今到她自己尝到个中滋味了。 “姜颜林,你是不是我前任们合伙花钱请来报复我的?” 很多次,裴挽意都会在不受控地想要操姜颜林的时候,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 真是见了鬼了的冲动,活像是被这女人下了蛊一样,看到她就走不动道。 非要走的话,也得是她的那条甬道。 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时,裴挽意又会暗自咒骂一句,恼火于自己的无可救药。 于是就更想要将这些都施加在罪魁祸首的身上,看她难受的姿态,难耐的呼吸,和紧绷着身体到达痉挛时的神情,再在自己手中流落出满满的温热。 只有这样,她们才是平等的。 ——你是我的欲望,好在我对于你,也如是。 在电车上没做完的事情,最后还是在酒店的各个地方都完成了一遍。 裴挽意一瞬间想过要不就别去京都了,还得在路上浪费时间。 反正她们就是在不停地换地方,做同样的一件事。 姜颜林却只想离她远点,生怕她在这异国他乡的地方把自己搞进医院,那可就是真的丢人丢到国外了。 “弄疼了吗,我看看。” 裴大小姐很会抓重点,当即就拉开她的腿去仔细看。姜颜林像个缺氧的鱼一样躺在床上,根本没力气去拦着她,就这么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想去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那温和的力道将她彻底打开,看了好半晌,才说了句:“是有一点红红的,不知道肿没有,我按一下,你疼就说。” 她说着伸手碰了碰,姜颜林就抖了一下,在这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中又溢出一些。 裴挽意看着她半晌,才轻叹一声,难得正经地评价了一句: “姜颜林,你脑子里的东西肯定比我的更变态。” 第188章 上帝的惩罚(深水加更) Chapter 188 为了第二天去京都的行程, 裴挽意还是有所收敛的,没把姜颜林给逼急了。 但她最起码通过这一天一夜的实践证明了,人体的储水能力再强, 所储存的水分也是有限的。 好处是这天晚上不用收拾床铺,再大半夜叫客房服务了。 但坏处也在这里。 在她想要抱着还剩一点力气的人睡觉时, 就被一脚踹得远远的。 缩在被子里的人冷言冷语地骂了一句: “你是榨汁机吗, 能不能别碰我了。” 裴挽意对她的前半句话没有什么意见,但听不得后半句话, 一个字都不行。 顿时不怎么高兴地一把将她又给拽了回来,冷着脸说:“不能, 再这么跟我说话, 你今晚上别想睡了。” 说着,裴挽意就把她牢牢摁在怀里,抱着她翻身在被子里躺好,见她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就消停下来后,才搂着她闭上眼, 准备好好睡觉。 至于行李箱, 明早上再起来收拾也行。 好在新大阪站就在附近,时间很充裕,只要她们能顺利起床,就怎么都能赶上新干线。 实在赶不上也没事,买下一班的车票就行了。 裴挽意对这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都不在意,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等怀里的人没再乱发脾气,老老实实地靠着自己放缓了呼吸, 裴挽意才满意地抚了抚她的碎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真可爱。 过分活跃的细胞, 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难以平复下来。 裴挽意也早已习惯了听着姜颜林的呼吸声,一边放松自己的脑子,一边等着身体缓慢进入休眠的状态。无论是那是多久之后的事。 她放空了大脑,不着边际地想着一些等待处理的事情,又不自觉地思维发散到了明天的行程上。 虽然这一趟是心血来潮的出行,但裴挽意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知道那家温泉私汤很出名,也知道周围有一个好逛又不算吵闹的地方。 就连晚餐吃什么,她也提前做好了攻略,直接在餐厅的网站上预订了位置,还运气不错地订到了最后一个能看山景的窗边双人座。 哪怕姜颜林是个很实际的人,可能随便吃顿小馆子里的特色菜都能让她满意,裴挽意也还是想带她去吃好的住好的,最好是无可挑剔的程度,要她以后想到这个地方,这个国家,想起来的都是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裴挽意看着面前熟睡的面容,弯了弯唇角,在那软嫩的脸蛋上轻戳了一下。 眼前的人就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像是在梦里也不得安宁一样。 裴挽意顿时起了坏心思,凑到她的耳边用气音说起了下流的浑话,要她在梦里也全是被自己折腾的画面和声音,永远摆脱不掉。 但真的把人吵醒了就不好玩了,所以裴挽意的声音很轻很轻,察觉到她的表情有变化,就会停下来一会儿,等她呼吸平缓了再开口。 如此反复,玩得停不下来。 等到自己也玩累了,才终于安分起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睡脸,许久之后,又忍不住在那唇角上亲了亲。 最后,她靠在她的呼吸里,像是无意义地呢喃了一句: “……姜颜林。” 大概就在这一瞬间,裴挽意忽然明白过来,其实这一趟出来与否,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大阪也好,在首尔也罢,甚至哪怕就在家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上,看一部评分很低的无聊恐怖片,也足够她度过一个惬意的生日。 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她只是想和姜颜林呆在一起。 仅此而已。 ——但如果能在此前提上,让她有为所欲为的权利,裴挽意就会更满意。 世界上的人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恋情的描绘与追寻。 人们用尽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去演绎它,表达它,歌颂它。就好像它是多么伟大美好一样。 但裴挽意一直不爱看爱情故事,不是觉得他们无病呻吟,就是难以共情那所谓的浪漫与热爱。 就连故事的主人公珍藏心爱的人随手留下的一条手帕,都会让她下意识思考——这玩意儿到底要不要洗,不洗岂不是很脏。等等诸如此类的实际问题。 裴挽意没有告诉过姜颜林,其实她也有一些洁癖。 不喜欢和别人共用餐具,绝不会吃别人碰过的食物和饮料,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化妆品,更不喜欢让自己最私密的身体部位和对方同样的地方直接接触。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在过去的经历里本能地感到无意义,甚至不喜,所以拒绝了一切类似的要求和行为。 可在姜颜林面前,裴挽意连那一瞬间的反感都还没来得及生出来,就被更强烈的反应牵住了心神,一下子便迷失在了那些快感和理所应当的氛围里。 连她自己事后想起来,都觉得实在是很神奇。 ——原来真的可以有这样一个人,把所有无意义的日期,无意义的行为,和无意义的地方,都赋予全然不可复制的特殊性。 夜还长,裴挽意靠在她温暖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才一点点放任自己的意识被疲惫裹挟,拉入了昏沉的黑暗里。 睡着之前,她还在想后天要怎么度过,是正常一点,还是浮夸一点,哪一种更好,姜颜林会更喜欢。 裴挽意实在太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应酬,她甚至都快把这个习惯从自己的人生里剔除掉,只想埋头在事业和消遣里,活过一天是一天。 反正鬼知道哪天就死于非命了,去计算自己活了多少个年头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算一算自己的资产份额,起码那是真的很实际的东西。 裴挽意甚至都想好了,像自己这样作恶多端又喜新厌旧的人,哪怕没有被寻仇的人一刀捅死,也多半是要孤独终老的。 与其不断在别人的身上寻找没有答案的答案,还不如拿着大把的钞票,在真的侥幸活到老的时候,孤独又富有地混吃等死,享尽荣华,才不算白来一遭。 可现在,裴挽意忽然不想要那样的未来了。 她光是试着去想了一下,都发现自己根本忍受不了那样的孤独。 假如没有体会到每时每刻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体温与心跳,也许孤独就只是一个没有实感的概念。 但可惜,很可惜,裴挽意还没活到老,就已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和可笑。 ——姜颜林一定是上帝派来惩罚她的吧。 否则她哪里会知道,拥抱另一个人的体温,会睡得更好。 在那已经熟稔得像是融为一体的体温和味道里,裴挽意带着一如既往的乱糟糟的思绪,进入了一个很安静的梦境。 在这个梦里,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平静的。 哪怕开水洒在了地板上,烫伤了她的脚背,女人神经质地大喊大叫,又哭又闹地在旁边添乱。 哪怕戴着耳机听歌的人面无表情地从旁边走过,径直上了楼,把那木楼梯踩得嘎吱作响,又将房门重重地关上。 哪怕拿着遥控车满屋乱窜的人一头撞上了她的背,把她撞得一个趔趄,踩在了满地板的水渍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裴挽意也始终冷眼旁观站在角落里,平静得泛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喝醉的人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门牙也打飞出去,让她在睡梦中浑浑噩噩地睁开眼,视野里的画面才天旋地转,变成了又一个阴雨天。 湿冷的房间里,有人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再说一遍,你知道错了吗?” 震动的声音粗暴地钻进了脑子里,裴挽意不得不再一次睁开眼,从漆黑的视野里辨认着时间。 怀里的体温依然平缓地起伏着,那呼吸声抚平了她的冷,让她一点点喘过了气来。 枕头旁边的手机还在疯狂地震动,哪怕开了免打扰,也畅通无阻地叫嚣着,吵得她的太阳穴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得发晕。 裴挽意看了眼熟睡的人,放轻动作起了身,悄无声息地拿起手机下了床,走出了房间。 她一路穿过走廊,从安全通道里下了一层楼,才在没有人的楼梯间角落里接通了还在响个不停的电话。 那头的人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扔过来一句:“你为什么才接电话?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就跟没看到一样是吗?” 裴挽意揉了揉额角,脸上没什么情绪,只平静地回了句: “我现在不在国内,你有急事先让李哥帮忙解决,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那头的人顿了顿,几秒后才问了句: “你弟弟生日你为什么不在国内?” 裴挽意在楼梯上蹲下身来,下意识想摸兜里的烟盒,才想起来自己在姜颜林面前不抽烟,同居的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工作上的必要,她几乎已经戒烟了。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一时间就有些发散,直到手机那头的人冷不丁抬高声音:“裴挽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裴挽意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见对面不说话了,才放缓语气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几秒后,电话那头的人终于说了句: “把晚上空出来,一起吃顿饭。” 裴挽意顿了顿,抿起唇,开口道:“我还在大阪,等我回来再……” “大阪很远吗?” 对面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又不是出差,别说你没空,现在订机票也赶得回来。” 裴挽意沉默下来,像是在衡量。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又开口道: “签证不是下来了吗,我有事要跟你说,晚上下了飞机给我电话。” 不容拒绝的话,像是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一样。 裴挽意垂下眼,看着脚下的那点昏暗的倒影半晌,最后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知道了。” 第189章 回程的机票 Chapter 189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 姜颜林还有些不想起床,但定好的行程在那里,她也只能无声地叹口气, 摸出手机来把闹钟关了,闭着眼最后眯了两分钟, 就睁开眼准备爬起来洗漱。 她侧头看了眼, 床上干干净净,旁边的枕头上连一点体温都没有, 再一抬头,就看到两个人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都收在摊开的行李箱里, 安安静静地放在地上。 另一个背包也收拾完了,就放在沙发上,等着随时出发。 姜颜林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起身去了浴室里洗漱。 刷牙洗脸,做了简单的护肤, 都开始化妆了, 另一个人也还没见回来。 姜颜林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温度,今天是个阴天,外面多半比昨天要冷,她匆忙化了个淡妆,就走到行李箱旁边,拿了两件稍微厚点的衣服出来,呢绒长裙和针织外套,再加一条保暖的腿袜。 这边的本地人都是能抗冻的, 为了漂亮大冬天也要光腿穿裙子,姜颜林只是看一眼都感觉自己要得老寒腿了。 她这身体素质, 还是老老实实当个老年人吧。 正脱完衣服准备穿腿袜,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刷开。 姜颜林立刻拿起浴袍裹住自己,才回头看了一眼。 裴挽意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这么香艳的画面,动作顿了一下,才进了房间关上门,轻笑了一声:“怕什么,没人看到。” 姜颜林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俯下身穿腿袜。 她的身上是有些肉的,但都长在该长的地方,是裴挽意很喜欢的那种身材,不像一些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身材,把畸形的审美称之为“筷子腿”,让裴挽意一直无法理解。 姜颜林的腿就很匀称,大腿和小腿都有肉,但线条流畅,肉感丰盈却不显得累赘,穿裙子就很好看了,更别说穿腿袜。 裴挽意忍不住站在原地看完了她穿衣服的整个过程,才走上前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埋头在她的肩窝里吸了口气。 姜颜林垂着头系扣子,把胸口的衣领都扣上了,才抬起头整理领口。 那道呼吸却缠着她的脖颈,又用嘴唇弄乱了她的衣领,呼吸打在咽喉处,牙齿咬着纽扣灵巧地解开了第一颗,接着是第二颗。 姜颜林整个人被圈在她怀里,不得不偏开头躲着那密密麻麻打在脖颈上的痒意,却被捏着下巴转过头来,一个吻温和地舔了舔她。 “干嘛不理我。” 裴挽意抱着她,一路肆意地捏着,直到将那刚穿上衣服的饱满又给握在手里,才轻声在她唇边开口问。 姜颜林不是很想错过新干线,但更不想搭理她,一言不发地随她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伸到了腿袜里触碰。 裴挽意有些好奇这袜子的质量,手指一个用力戳了戳,没戳出洞来,就遗憾地收了手,只在腿袜里捏了捏那大腿和臀线。 她垂头又吻了吻生闷气不说话的人,从腿袜里抽出手来,抱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面对自己。 “姜颜林,在生什么气呢。” 裴挽意好声好气地问着,就像是真的不知道答案一样。 姜颜林见她要来这套,索性也就当不知道,起身就要把衣服重新穿上,随口道:“都几点了,赶紧出门。” 裴挽意就笑了笑,连忙拉住她的手,哄了一句:“好了好了,我错了,下次一定把你吵醒告诉你我去干嘛了。” 她说着错了,但话里又是一句不怀好意,有够阴阳怪气的。 姜颜林有点烦了,刚想骂她两句,又想起来这一次是为什么出门,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算了,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吵架,没有任何意义不说,还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影响心情。 她压下那些念头和情绪,将自己的扣子一颗颗系上,整理好衣服,就要推开搂着自己的人,去整理行李箱准备出门。 裴挽意这次没拦着她,松开手插在兜里,看着她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进密封袋里,又整齐地收到了行李箱,最后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收拾完所有东西起身来,才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开口道: “我订了下午四点起飞的机票,有点急事,得回去了。” 姜颜林动作一顿,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几秒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挽意看了眼现在的时间,才早上九点, 她把手机塞回兜里,语气还算轻松地开了个玩笑:“时间还早得很,要不让我测试一下你这袜子结不结实。” 姜颜林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没心思跟她生什么气了,由着她满嘴不正经地跑火车。 酒店的退房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她要真的想花在这上面,也没什么所谓。 但是—— “你不是订了京都的酒店,还能取消吗?” 姜颜林明知故问了一句,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酒店取消的政策,别说当天取消了,有些在付款之后就不能再取消。 裴挽意耸了耸肩,“就当去过了呗。” 她看起来倒是不心疼这一大笔钱,让人都快要以为她就是个钱多得没地方扔的败家子了。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忽然拉起行李箱就往外走。 裴挽意不明所以,但见她几步就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像是要出门了,也只能赶紧拿上自己的背包和房卡,又最后扫了一眼有没有遗漏的物品,才连忙跟上了已经出门的人。 眼看着姜颜林一路进了电梯,按了一楼的楼层,裴挽意都还有些遗憾地问了句:“真的不让我测试一下?” 说得就像是她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有多么好奇一样。 姜颜林理都不想理她,电梯一到站,就拉着行李箱直奔酒店前台。 穿着正装的前台人员看到她们,微笑着用英文问她有什么需要的。 姜颜林就回了一句:“您好,麻烦帮我们办理一下退房手续。” 她说着,从裴挽意的手里扒拉出房卡递过去。 这酒店其实有自助退房的机器,只要把房卡塞回去就行,裴挽意不太明白她干什么要跑一趟前台,但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姜颜林办完了退房手续,等所有东西都确认好了,才开口问了一句:“请问可以办理行李寄送吗。” 前台人员笑着回答:“可以的,请问您要寄送到哪里呢?” “关西国际机场。” 前台人员就点点头,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她,让她填写具体的信息和配送时间。 姜颜林估算了一下时间,就干脆选了个最快的配送服务,倒也不算贵,她直接刷了卡结账。 裴挽意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捣鼓,等她办完了手续,把行李箱交给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才低声问了句:“就一个箱子,拿过去也不麻烦吧。” 姜颜林垂着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一直到有司机接单了,才看向旁边的人,说:“麻不麻烦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裴挽意挑了挑眉,还没等说什么,就见她已经往酒店的大门口走,只得叹了口气,再一次跟上去。 在酒店前台耽搁了一点时间,两个人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二十分,又站着等了几分钟,才终于在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上了车。 姜颜林系上安全带,跟司机确认了行程,裴挽意听明白了几个单词,有些意外的同时,又好像不那么意外。 ——好像在她的认知里,姜颜林就是会这么做的人。 但裴挽意还是没有想到,她对自己也会这样。 计程车停在了新大阪站的站口,姜颜林看了眼时间,勉勉强强能赶上那班新干线,就拉着裴挽意一路小跑着进了站,先去自助取票机那里兑换了两个人的车票,又匆匆忙忙地刷票进闸,小跑着下了楼到站台上。 新干线的站台上来来往往全是游客,大多都拉着行李箱,背着登山包,三五成群地在等车。 姜颜林和裴挽意这两个手上空空荡荡的人反而少见。 她们时间掐得还算准,刚找到那班发往京都的新干线的指示牌,列车就进站了。 姜颜林小声地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着有些不稳的呼吸。 裴挽意却连呼吸都没怎么乱过,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她旁边,侧头看了她很久。 直到列车缓缓停靠在面前,车门打开,来往的行人进进出出,有的下来,有的上去,她们却还站在原地,等着拥挤的人潮先过去。 裴挽意看着面前的人,在最后一个人登上车时,才开口问了句: “就这么短的时间,有必要来回折腾吗。” 她不去也可以的。 姜颜林喘着气,回头看向她,给了她一个白眼。 “几千块钱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你别跟我说话。” 大阪到京都又不是多远的行程,一趟十五分钟而已,怎么都是来得及的。还要问什么“有没有必要”,真是听了都火大。 姜颜林没好气地说完,就要上前进车门。 裴挽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手指慢慢紧扣住她的五指,忽然轻笑一声。 “其实我没订机票,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裴挽意说着,不介意她是不是会因为这句话而更生气地甩开自己的手。 反正她甩开一次,自己就会再握紧一次。 直到她放弃这无意义的挣扎为止。 ——至于回程的机票。 几千块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第190章 肉色丝袜(深水加更) Chapter 190 直到坐上了新干线的席位, 姜颜林都不想跟裴挽意说一个字。 只有被紧紧扣住的那只手,她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只能放任那不讲道理的蛮力捏着自己。 一趟车程不过十几分钟, 在车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姜颜林摆明了在生气, 裴挽意也识趣地没再来招惹她, 只是默不作声地捏着她的手把玩,时不时就撩拨一下, 刷足了存在感。 等到了京都的车站,裴挽意倒是学机灵了点, 主动提前打了车, 终点就定在了温泉私汤酒店的门口。 姜颜林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她。 “等一下,那我们的行李怎么办?” 裴挽意当然没忘了这件事。 虽然她是上车的那一瞬间才改的主意,但这一路上已经足够她找到解决办法并悄无声息地实施了。 “这边也有跑腿的服务的,我给酒店写了邮件让他们取消寄送, 交给跑腿的人送过来了。估计待会儿就能到。” 这么麻烦, 自然也要花不少钱,姜颜林想着就没忍住又白了她一眼。 非要这么折腾,是不是真的钱多得没地方扔,就为了出来报复性消费的。 裴挽意却觉得这些钱花得很值。 从没有过这么值的时候。 比她买的那些豪车和乱七八糟的消遣,都更让她有花钱的价值感。 只是这些话说出口未免太肉麻了些,裴挽意想着,便只是笑着看她生气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出来。 擅长花言巧语哄人开心的裴大小姐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她也会觉得有些话说出口是肉麻的。 比那些下流的浑话, 调情的技巧,甚至是取悦人心的话术,都还让她感到真切的重量。 而对此感到陌生又新奇的裴挽意,直到这一刻为止,也还不太明白。 ——这重量的名字,叫做什么。 京都是个不大的地方,但一直最大限度地保留着当地的特色和文化习俗,所以一路上光是在车里看到的街景,就和大阪甚至东京都有着非常大的差异。 这里的节奏似乎慢了很多,街道不宽敞,山路和小巷环绕着低矮的城区,天气不算晴朗,却依然有打着遮阳伞穿着和服走在路上的行人,整个市区都相比大阪的烟火气,显得娴静了许多。 但姜颜林的某个本地朋友告诉她,京都的人其实是最难相处的那一类型,比东京还有过之无不及,因为东京还有许多漂泊的外地人,而京都一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动不动就是什么世家底蕴一套套的挂在脸上,矜持和自傲几乎是骨子里的东西。 不过这里毕竟是古时候的平安京,自古以来的政治中心,有这些现象也很正常。 让姜颜林不免想到国内也有一些地方的人,跟这里的人恐怕是不相上下的难相处。 好在裴挽意订的温泉酒店不在很远的地方,两人坐车没多久就到了地方,裴挽意留意了一下行李的配送进度,就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跟前台交代了一下,让他们帮忙收一下行李,到时候直接送上来。 贵的酒店就有贵的好处,这些事情基本只要说一声,他们就会办得很妥贴,服务的态度也是没得挑的。 ——最起码在服务业里,是不是京都出身都不影响他们对待客人的态度。 等进了房间关上门,姜颜林才说了句:“你在这里当然是看不到京都人的脾气的,得找个靠近景区的居民街道,那边的住户都很讨厌游客,会在房子门前贴上禁止拍摄的标语,如果你被房主抓到你在拍照,他会直接走过来叫你别拍。” 姜颜林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是人家的权利,但也可以从中看出一点本地人的性格和脾气了。 ——遇到不爽的事情,忍都不会忍你的。 “这么听起来,京都的人反而是最直接的,我还以为这个国家的人都很会装呢。” 裴挽意和她闲聊着,一边发表这些充满刻板印象的危险发言,一边打量了一圈房间内的设施。 很干净整洁的日式和室,但装修更简约大气,大概是因为外国旅客多,现代化设施也很齐全,巧妙地融入进了和室的装修风格,乍一眼看上去,就对得起价格。 她订的房间有个露天的汤池,被绿植和矮墙隔离开,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看到远处的山景和大片的天空。 裴挽意拉开门,看了眼小院子里的汤池,里面已经有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了,站在屋子里老远都能闻到硫磺的味道。 她一晚上没怎么睡,倒是已经有点累了,转身就问姜颜林:“我去洗个澡,泡一下汤。午饭你想吃什么,订餐还是出去吃?” 酒店里有干净的浴衣,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也很齐全,哪怕行李不在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裴挽意说着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准备去浴室冲个澡。 姜颜林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短信,瞥向她,好几秒都没开口说话。 裴挽意一瞬间有种被抓包的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顿时又理直气壮了起来,笑着问:“你这么看着我,是想一起洗吗。” 好粘人的女人,每天都要一起洗澡。 姜颜林看着她,把短信的界面关掉,嗤笑了一声。 “你还真是钱多没地方扔。” 就非得在房费和机票费里面选一个扔掉是吗,谁也拦不住的。 裴挽意就知道她看到机票取消的短信了。 国内软件订票就是烦,订票退票都要发条短信通知一下,让她不管做点什么都容易被发现。 听说有个平台出了个酒店订单“阅后即焚”的功能,订完就找不到订单记录了,裴挽意希望机票服务也能同步一下,这么想着,她就直接半开玩笑地说了出来。 姜颜林被她搂进怀里,拉着往浴室走,也没推开她,只讥讽了一句:“只有整天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人,才需要这些功能。什么平台这么恶心,说一下我避个雷。” 她以后相关平台的商单都直接拒绝。 ——明摆着只讨好某个群体的平台,显然也不需要她这种消费者。 裴挽意把她拉着进了浴室,一边拧开花洒放热水,一边伸手去解她的扣子——早上就想做的事情,现在还能再做一次,真是赚了。 “你可别把我跟那些人混为一谈啊,我只是怕你看到了不高兴。” 她说着,脱下了姜颜林的衣服,又伸手去解她的文胸扣子。 姜颜林懒得动弹,随她“帮忙”服务自己,闻言就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哎呀,都是怕你不高兴。明知道对方不高兴为什么要做,明明做了为什么装没做,不就是自私自利既要又要吗,说这么好听,还不都是为了自己。” 裴挽意见她还越说越不爽了,只能赶紧认栽,搂着她轻抚着那背脊,好半晌才敢说一句:“我只是开个玩笑看看你什么反应,怎么真骂上了。” 她说着,凑过去亲了亲姜颜林的唇,见她没有抗拒,才将人搂着站到了花洒下,抚着那光滑的每一寸细细摩挲。 姜颜林扬起下巴,避开了热水冲到脸上,才不咸不淡地反问:“你难道不该骂吗,做的都是什么事。” 心血来潮,出尔反尔,时间和钱都耗了不少,也不知道到底图什么。 裴挽意顺着她的腰腹一路抚上那肉色的腿袜,伸手进去捏着她的臀线反复把玩,又将她整个人摁在怀里收紧了些,直到紧紧贴在一起,才感觉到了一点实感。 她轻叹一口气,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觉得我不该任性吗?” 姜颜林被她的手捏得发软,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肩膀支撑自己的重心,闻言顿了顿,才平静地回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承担相应的代价,在我看来就不能算是任性。” 真正的任性,是不计后果,也无力支付代价的冲动。 在姜颜林看来,裴挽意其实压根儿和这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她如果够任性,就不会活得这么不上不下,坏事做得不够彻底,好事又做得那么片面虚伪。 如此拧巴又矛盾的行事,大概也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该不该”与“想不想”的区别。 野蛮生长的代价,注定了她会花费无数岁月和沉没成本,去不断验证这二者的差异。 ——做我想做的,做我该做的。好简单的一句话,但谁又能真的做到呢。 姜颜林想,无论裴挽意一直以来的人生计划和目标是什么,都起码是牵着她走到今天的一个“胡萝卜”。 人都需要这样一个“胡萝卜”,钓在前面,吸引着自己一直往前走,因为停下就会看着它越来越远,想要得到,想要吃到,就得迈开脚步。 人们通常称之为“活着的盼头”。 要是没有这样的盼头,也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 姜颜林想着,伸手环抱住了她的腰,又忍不住在那肌肉线条上狠狠捏了一把。 “只要你以后别怪到我头上,随你想干嘛。” 很多时候,人都会在做完选择之后后悔,这是人之常情。 但可别在后悔的那一天,将这句话真的说出来,平添无趣。 ——当初要不是为了你。 拜托,其实谁都明白,从来没有什么“为了你”,只有“为了我自己”。 姜颜林贴着她的胸口,听着她的心跳,声音也轻得像是摸不着。 “裴挽意,现在还有很多时间,要是后悔了,再买机票也赶的上。” 捏着她的人动作一顿,几秒后,那双伸进腿袜里的手再一次捏住她,几乎带着点怨气和不满将那薄薄的布料撇开,就着湿透的热水分开了她,不打招呼地占据了紧致的缝隙,惩罚了她的这句让人恼火的话。 “现在是有很多时间。” 裴挽意一把将她的大腿抱起来,扯烂了那肉色的丝袜,让那一片都露出来,供自己把玩欣赏。 她伸着手指搅动了几下温热,就咬住了姜颜林的唇瓣,舌尖顶入进去,随着搅动的力道一起加深了频率。 等到怀里的人没力气再开口骂她了,裴挽意才轻笑一声,低声道:“所以你有空想这些傻逼问题,不如好好想想,你今天要怎么求我才能少挨几顿操。” 第191章 温泉不可以泡太久 Chapter 191 一条质量很好的丝袜最后被扯得破破烂烂, 让姜颜林短期内都不想再买任何丝袜来穿。 裴大小姐却很喜欢,一边从扯坏的地方伸手进去,一边大言不惭地给她提“建议”:“你喜欢黑色的还是白色的, 要不我都给你买。” ——这是姜颜林第一次见有人能把“给你买”三个字,说得这么让人生理不适。 是真正各方面意义上的, 让她每一个地方都很“不适”。 好在有人还记得她们是为什么要洗澡, 可算是没再在浴室里折腾多久。 姜颜林由着她帮自己洗完澡,裹上浴巾, 就一点都不想动弹地随她抱着自己走出了浴室。 裴挽意总是喜欢用抱小孩的方式抱她,能让她牢牢地勾住自己的脖子, 呼吸贴着她的, 身体也紧贴着,找不到任何间隙。 这种姿势让姜颜林觉得有些羞耻,但的确又很有安全感,能保证自己的重心在她身上,不会害怕滑下去。 ——虽然裴大小姐的手臂很结实, 从来没让她滑下去过。 时间还不到中午, 就有人大白天想泡温泉。 姜颜林看着她那满脸正经的样子,也懒得揭穿她的那点心思。 裴挽意抱着她走到小院子里,先用脚试了试私汤里的水温,才小心翼翼地下了水,抱着姜颜林故弄玄虚地说了句:“水温挺热的,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啊。” 姜颜林冷笑一声,直接怼了她一句:“我也没说想泡,你可以把我放回去。” 裴挽意就当没听到, 直到在水池里坐稳了,才把她一点点放到水里, 让天然温泉的池水没过了她的半个胸口。 水温的确很热,但也还在安全的范围里,毕竟是露天的私汤,整个空间的通风都很好,外面的温度又低,两相抵消之下,泡在水里倒是很舒服。 “最多二十分钟,泡久了会晕。” 虽然不是在室内密封的环境,不至于出什么事,但姜颜林还是要给她打个预防针。 ——别想着在这里面折腾。 裴挽意觉得她对自己充满偏见。 “我是真的来泡温泉的,晚上还订了餐厅呢。” 虽然两件事毫无关系,但她就是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是多么有力的证据。 姜颜林看她到现在还很有度假的兴致,不由得瞥了她一眼,半晌后还是开口问了句:“真不打算回去?” 她们泡了温泉,再去吃个午饭,也还来得及赶去机场,并不是真的非要二选一。 大部分时候,姜颜林都是尽力做到两全其美的,大概是因为她这个人的掌控欲也很强,讨厌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如果本可以顾全的事情没有做到,反而会让她有些强迫症作祟——在这方面,她隐约知道裴挽意其实和她一样。 就像现在,哪怕裴挽意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姜颜林也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有急事需要回去,但多半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姜颜林了解裴挽意在工作上的态度,平时看着很不着调的人,其实在工作上很有原则,就像她居家办公的时候哪怕没有人知道,她也会按照上班时间起床进入工作状态,再准时下班。 所以要真的是工作上的急事,她就不太可能是这样的消极反应。 排除了最有可能的方向,剩下的,也无非就是私事的范畴。家里的或者更隐私的,反正都不是姜颜林应该过问的。 但就算她不过问,也清楚今晚上赶回去是来得及的,和她们今天的行程并不冲突,不过是赶了点,真的变成了特种兵式打卡罢了。 既然这么个解决办法就放在眼前,姜颜林就不太可能真的视而不见,心安理得地和她在这里放松消遣,虚度时间。 天然温泉的水包裹着身体,姜颜林始终被她圈在怀里,几乎是敞开着腿坐在她的身上,才能高出半个头,不让太热的水全没过胸口。 抱着她的人像是在走神,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更在意她胸口起伏的水线,看着那白色浴巾被彻底浸湿后,才回过神来,问了句:“你刚说什么?” 姜颜林看了她几秒,才随口敷衍了一句:“没什么。” 反正问出口也不过是为了做做面子功夫,姜颜林又何尝不知道,既然裴挽意都把机票取消了,就是打定了主意,再多说反倒是惹人烦。 还显得像是她在刨根问底。 裴挽意是真的走了神,见她一下又不高兴了,不由得无奈地收紧手臂搂着她,在她的腰肢上捏了捏,好声好气地问: “到底说什么了。这水温太舒服了,给我泡得差点睡着。” 她还替自己解释了下,这放在裴大小姐身上算是很稀奇了,毕竟她从来都是个被人冤枉一件事,就干脆做两件坏事的脾气。 姜颜林已经不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了,有一种直觉告诉她,没必要再问第三次。 于是随口换了个话题:“问你晚上订了什么餐厅,几点的。” 裴挽意一看就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却也没在这时候继续惹她不耐烦,放松过头的脑子稍微醒了醒神,才确定了时间,回答:“六点半的,是我看攻略找的餐厅,日文名,我待会儿拿手机给你看。” 姜颜林应了一声,在水里泡得也有点懒洋洋的,本就没睡够的身体甚至开始犯了困。 裴挽意察言观色半晌,确定她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了——虽然也不知道具体又是哪句话得罪了她。 但总归是安全落地,让那紧绷的神经又悄悄松下来。 于是一些很合时宜的心思就一个个冒了出来,让她不自觉地搂着姜颜林轻蹭着,指腹一路摩挲在那细嫩的肌肤上,四处点火。 姜颜林立马要从她身上下来,“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刚刚才撕烂了她一条不便宜的丝袜,现在又来劲儿了,怎么不干脆去当牛郎算了,准能靠实力夺得头牌。 “当牛郎赚钱养你吗,听说真的很赚钱。” 裴挽意还看到过相关新闻,虽然都是些男的在赚富婆的钱,但也有服务女性的女牛郎,该说不说的,她们的颜值和身材确实跟她差远了。 “我要是去下海,肯定赚翻了,到时候你什么都别干了,躺着数钱吧。” 她说着收紧了手臂,不让姜颜林有任何机会从自己身上挣脱,手上的动作称得上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掀开浴巾,漫不经心地把玩。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我就需要靠你养一样。” 就算是现在,她裴大小姐不也有的是能力养无数个情人,还用得着下海吗。 但姜颜林太清楚她们这种有钱人的调性,要真是信了这一套,甘愿当个吃软饭的废物,那就离失去所有吸引力不远了。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被自己拔掉了所有行走能力的残废呢。 ——恋残的变态除外。 裴挽意捏着那腰上的软处玩,在她说话的时候又忍不住注意力分散,咬住了她的浴巾,直到心满意足地埋头进熟悉的温度里,才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不是你需要我养,是我需要你被我养。” 她说着这种话,却也没闲下来,细碎的吻在微微泛红的一处流连。 姜颜林早就知道她等着在温泉池里折腾人,一点想骂人的欲望都没有,索性搂住了她的脖子,紧贴着彼此,催着她早点消停。 在热水池里泡太久是真的容易出事。 姜颜林可不想她到时候生龙活虎屁事没有,自己直接泡晕过去。 裴大小姐对她突然的主动甚至有些惊讶,抬头看了她许久,才在她一下下的起伏轻蹭里笑了一声,抱着她问:“这也是寿星的特权吗?” 那必须得一年过三次生日了。 姜颜林直接埋头堵上了她的嘴,手上也半点不客气地捏住了她,一下下报复性般地拉扯揉捏。 又将某人最喜欢的方式和力度都照搬着施加在她身上,像是要让她自己也感受一下在水里的滋味。 裴挽意仰头加深了这个吻,不介意她甚至称得上粗鲁的动作和速度,反正是在水里,再怎么样也不会又弄出血来。 姜颜林到底还是收敛了很多,实际上她从来不是粗暴的人,对待过去的女友也很温柔,会让对方先放松到完全可以的程度,再稍微试探着开始。 可惜这些温柔对裴挽意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 她就是个不挨揍就浑身难受的人,姜颜林能做到不在她脸上扇几巴掌都是很有耐心的表现。 要是还用那套温声细语对她,怕不是要给她无法无天的底气了。 泡个温泉最后变成了水下的较量。 姜颜林到底是不如裴挽意在各方面的体力,又输在被她了解自己的身体了解得太透彻,还没抓到让她松懈的节奏,就被她先发制人地直往最难受住的地方进攻。 但姜颜林也没放过她,无论怎么被她弄得发软都没收回手来,就这么被压在池边的石壁上,在紧紧贴着的体温里回馈着每一下自己感受到的力道。 裴挽意覆上她的唇,将她的腿高高抱起,舌尖顶入她的唇齿加深了每一处的索取,对她的挑衅像是无动于衷,却在逐渐攀升的灼热呼吸里泄露了端倪。 姜颜林就闷闷地笑了一声,舌尖舔过了她的齿间,吮着那作恶的唇瓣吞咽了纠缠的呼吸和温热。 她抬手摸了摸裴挽意的背脊,一路顺着往上轻抚,最后揉了揉那湿哒哒的头顶,抵着她的唇放出气息和声音,软声开口道:“……再快一点。” 裴挽意没想到她可以这么狡猾。 一时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她一句话给率先击溃,压在她身上绷紧了背脊,呼吸也停拍了一瞬。 短短几秒后,她便从一片空白中缓过来,一言不发地将身下企图蒙混过关的人按住,舌尖轻舔了舔那喜欢犯规的嘴唇,低声道: “出来了吗,没看到,打开给我看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0-200 第192章 “好吃吗?”(深水加更) Chapter 192 在温泉池里泡到晕之前, 裴大小姐好歹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姜颜林——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她从水池里站起来,拿起一旁的浴袍垫在池边, 就将人抱起来坐在池边,让那泡得白里透红的身体在水汽里缓了缓。 姜颜林坐在池边喘了几口气, 一抬眼就看到她从水中出来的身体, 人鱼线下面的肌肤也被泡得发红,颜色怪诱人的。 裴挽意刚要弯腰捡起浴巾来拧干, 就被她的眼神看得忍不住笑。 “怎么,还没有吃饱啊。” 姜颜林敬谢不敏地收拢了膝盖, 只有视线还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 在那一举一动下涌现的肌肉线条上来回打量。 匀称修长的身体被天然温泉泡得又白又粉,黑发湿哒哒地粘在脸上和肩上,大腿和臀线都是暗含着力量感的美,让裴挽意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野性,多了些水润般的柔和。 被这目光看得受不了的人叹了口气, 只能将拧干的浴巾摊开搭在她的肩上, 不让她受凉,最后才从水池里走到了池边,站在了她的面前,直起身来抱住了她的后脑。 姜颜林的鼻子贴上了她那好看的人鱼线,才算满意地抬手捏住她的腰和臀线,仰头张开了唇,伸出舌尖来。 几下亲吻和舔舐后,又不太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屁股, “分开点。” 都要看不到了。 裴挽意真不知道到底谁是服务方,只能站在水里再打开了些, 让她能轻易仰起头贴上来。 姜颜林坐在池边,不怎么费力就能碰到她,对这送上来的美味自然也乐于品尝,伸着舌尖轻轻刮过,手指成了辅助,一点点帮她吃得更多,更深。 裴挽意垂头就能看见她的半张脸,手掌不自觉抚住她的后脑,迎着她的力道一下下轻按着她紧贴自己,带来更多感觉。 手指从那乌黑柔顺的湿发里插着滑落,她按着姜颜林的后颈,低哑的声音问:“好吃吗。” 姜颜林抬眼看向她,在这样的眼波流转之中,张唇探出舌尖,细细从下而上地舔过来,给了她无声的回答。 ——不,其实也是有声音的。 裴大小姐自然是非常可口的。 否则姜颜林也不会每天吃都还能吃到现在,甚至还没觉得腻歪。 所以为了这让人上瘾的美味,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对吧。 ——不喂饱恶犬,怎么能让恶犬心甘情愿趴下来,露出柔软的肚皮给人摸呢。 姜颜林探入舌尖品尝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腰肢和小腹,在她毫不吝啬又隐忍的反应中愈发加快,直到最后恶劣地咬住那一点用力吮吸,便让站在水中的人绷直背脊,轻微地颤了颤。 姜颜林拍了拍她的背,像是鼓励,又像是夸奖。 “今天进步了很多。” 勉强算个一次半吧,但怎么不算进步呢。 裴挽意等她满足了,才俯身把她抱起来,站起来往屋里走。 时间差不多也该是吃午饭的点了,她给两人都套上藏蓝色的浴衣,又拿吹风机先给姜颜林吹干了头发,才把吹风机塞过去,理所应当地在榻榻米上坐下来,背对着姜颜林。 看在她今天确实乖巧的份上,姜颜林按下了电源,捏着她的湿发开始给她吹头发。 裴挽意打了个哈欠,估摸着她也没力气出门吃饭了,就拿起手机来看外卖。 这家店最多能提供早餐,还都是传统日式的早餐,多半也就味增汤和米饭小菜,不太合她胃口。 裴挽意看了一圈外卖,直接点了和牛烤肉盖饭,还配了一些日式咖喱汁和小菜,再把手机递给后面的人,问她要加什么菜。 姜颜林的口味她已经很清楚了,现在点外卖或者做饭都很少过问她,最多就问一句还要加什么,也算是省了时间,提高吃饭的效率。 姜颜林对此也乐得偷懒,只是瞥了眼手机屏幕,就让她直接下单。 吹干头发后,酒店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门,给她们送来了行李。 裴挽意去拿了行李进来,大致检查了一下东西之后,就打开行李箱把要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姜颜林已经在大口地喝水,这些天实在是太缺水了,她不得不多喝点补回来,好在这边有常温的矿泉水,倒是避免了某些惨案的重现。 正午时分,外面的天气倒是一点点放晴了,没有早上那么阴云密布。 裴挽意找了两套轻便的内搭衣服出来,先给自己穿上,再在外面套了那件藏蓝色的浴衣,这样出去也不会冷了。 她等姜颜林喝够了水,才拿着衣服过来给坐在榻榻米上的人穿上。 “抬腿。” 裴挽意说着,面不改色地给她穿上了新的腿袜,还是肉色的,很保暖。 姜颜林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但实在是没力气骂她了,只能随她去。 裴挽意只觉得自己今天的“出卖色相”还是很成功的,这不就给小祖宗伺候得脾气都好多了,让抬腿就抬腿,让穿丝袜就穿丝袜,哪怕穿衣服的时候“偷偷摸摸”好几把,也没有挨巴掌。 这么一想,她又不由得生出点遗憾来。 ——好像已经很久没挨过打了,还怪想念的。 但姜颜林的脾气的确变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挽意的错觉,自从小诺的那件事之后,她除了有几次故意说难听的话气自己,大部分时候都称得上是温柔的。 尤其是最近这几天,温顺得不像话,连在电车上进去了她都没有反抗,最后也就发了发脾气,连打骂都没有。 裴挽意一边觉得这样很好,几乎好得让她快要看到在祁宁面前的那个姜颜林。 一边又难免多疑,不知道这究竟是好的转变,还是别有原因。 可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明白,自己其实就是疑心病太重,而这种毛病是不该再让姜颜林察觉到的。 最起码在表面上,裴挽意得让姜颜林觉得,她已经在改正了。 ——否则再来一次那种惩罚,谁都别想好受。 午饭点的外卖,虽然味道不错,但多少是有点凑合的嫌疑了。 所以裴挽意也没吃多少,准备留点胃口晚上再吃。 一上午的兵荒马乱总算结束在了吃饱喝足的午后,姜颜林虽然懒得动弹,但还是被裴挽意套上浴衣,拉着到外面散了散步。 酒店占地面积还挺大的,穿过走廊就能看到人造的园景,绿茵成片,中间还有个小湖泊,能站在木桥上喂金鱼。 裴挽意单手插在浴衣的兜里,一路好奇地闲逛着,左手始终牵着姜颜林的手,不在乎每个路过的人的目光。 她都不在乎,姜颜林也没什么所谓,反正是在异国他乡,酒店里的人也不多,只要不影响到任何人,这就是她们的自由。 木桥上的光线很好,看到姜颜林拿起旁边的鱼饲料在喂金鱼,裴挽意就掏出手机来,调整了一下镜头和光线,拍了几张她俯身喂金鱼的侧脸照。 姜颜林回头看了她一眼,喂完了鱼之后,才直起身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打开了自己平时拍照用的专业相机软件,调整了滤镜,又开了一点点的美颜效果,就伸手勾了勾手指,让裴挽意过来。 揣着兜的人踩着木屐走到她旁边,俯身看了看她的手机,问:“你要拍什么?” 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忘那点破工作。 好在刚刚吃饱了“饭”,裴挽意也不介意干点活儿来哄哄她。 姜颜林抬起头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就举起了手机对着两个人。 “凑过来一点,别跟个木头一样。” 她说着,戳了戳裴挽意的腰。 傻站着的人就“哦”了一声,不太自在地对着手机屏幕凑过来,平时很会臭美的人,这会儿面对着手机镜头倒是有点不知道手脚怎么放了。 “那我不是从来不拍照吗,上一次自拍都发给你了。” 姜颜林就瞥了她一眼,“你说外星人那张吗?” 裴挽意险些忘了这一茬,顿时笑出了声来。 “那个不算啊,是我配合你当挡箭牌,说到这个,你还没把那张照片发给我呢。” 她说着,忽然转头看过来,视线落在了姜颜林的脸上。 拿着手机的人正巧按下了音量键,手机屏幕上自动跳出了倒计时。 三。 二。 一。 相机的画面定格在了她注视着姜颜林的这一幕,干净白皙的侧脸上,目光难得柔和。 第193章 隐藏的对话 Chapter 193 一张照片拍得好不好看, 似乎是很随缘的。 姜颜林总有忙碌一下午都拍不出满意的照片的时候,所以早已习惯了在工作上动辄一两个小时的拍摄时长,更别说修图的时间。 但有时候很偶尔的一张抓拍, 却比她精心设计的角度和光线还要出彩。 就像现在无意间抓拍下来的一张合照,本以为拍得不怎么样, 但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 从构图到打光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真正抓住眼球的,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让姜颜林也不得不承认, 裴挽意不看镜头的时候,是更自然而然的美。 “拍得这么好, 快点发给我。” 裴挽意对这张照片也很满意, 都等不及姜颜林慢吞吞的动作,拿过姜颜林的手机就给自己的账号发了过去,又点开设置,把这张合照设置成了姜颜林的手机锁屏。 对于裴大小姐一贯的横行霸道,姜颜林早就懒得骂了, 在她捣鼓自己的手机时想起来什么, 说了句:“对了,给我看看你订的那家餐厅在哪。” 不知道距离这边有多远,她得算算过去的时间,才知道要不要回房间里眯一会儿,补充一下体力。 裴挽意埋头设置着壁纸界面,顺手就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她,说:“在网站上订的,我把网站链接存在小号上了, 你找找。” 她和姜颜林一样,喜欢把小号当成备忘录用, 平时什么东西怕忘了就给小号发过去,需要找的时候就翻一下聊天记录,一目了然。 姜颜林就点开了她的聊天软件,从对话列表里找了找她的小号,然后点进去找网站的链接。 聊天记录里存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怕姜颜林没有刻意去看,也难免会瞟到一眼,一些英文的资料就在视野里一闪而过,她顿了顿,又不太在意地复制粘贴了链接地址,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看裴挽意还在捣鼓自己的手机,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姜颜林就干脆用她的手机登录了这个网站看餐厅的预约。 一看到那家餐厅的名字和照片,姜颜林就知道是价格不便宜的高级料理,噱头也很足,能看到室外的景色和店内的人工造景,可惜现在不是春天,否则坐在窗边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粉樱。 但春天的预订就不是她们心血来潮的出行能订到的了,也算有得有失。 姜颜林索性复制了餐厅的地址,在谷歌地图上查好了路线和距离,就把路线的链接给复制下来,准备用裴挽意的账号发给自己。 她又点开了聊天软件,正要从置顶的对话框里点进去,就看到一个新的对话框横空出现,跳到了置顶对话框的下面。 姜颜林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扫了一眼,目光便停留了片刻。 裴挽意的聊天列表里的置顶对话框只有一个,就是姜颜林的账号,所以任何新的对话都会默认排在置顶的下方。 但这个横空出现的名字和头像,在刚才还不在这一页的对话列表里,是在发送新消息过来的一瞬间,跳到了置顶对话框的正下方的。 这个账号是裴挽意的私人账号,和工作完全分开,会给她发来消息的都是朋友和熟人,而她这几天忙着在大阪和姜颜林旅游,这一页的对话列表几乎都是几天前的消息了,最下面那个显示的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甚至在上个月。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发来新消息的人要么是裴挽意这个月都没联系过的人。 要么,就是被隐藏了对话框的人。 姜颜林其实没有多么想点开这条对话框查看,因为短短几秒的时间,已经让她看到了太多信息量。 无论是横空出现的对话框,还是短短几秒里对面不断狂轰滥炸发来的一句句质问,又或者,是这条对话框的最右边,那个意味着“免打扰”的小铃铛图标。 置顶的对话框里又发来一张图片,让红点的数字变成了“2”。 姜颜林平静地收回视线,手指轻轻一个往左滑,就将这条对话框隐藏起来,再锁了屏幕把手机还回去。 裴挽意正好设置完了壁纸,连姜颜林手机的主屏幕壁纸都给换了,等姜颜林拿回手机一看,就发现那张合照甚至还被她修过了,加了一些花里胡哨的卡通特效,让镜头里的两个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她还颇为得意地问:“怎么样,我这修图水平也够起个新号了吧。要不我俩也去做女同博主,发点秀恩爱日常捞捞快钱,你不是说我很吃得开吗。” 裴挽意说着,接过了姜颜林还回来的手机,顺手就解锁开想要把刚发到自己账号上的照片也设置成自己的壁纸。 但解了锁之后,看到的就是突然弹出来的对话框,哪怕设置成了免打扰,对面也还在狂轰滥炸地发消息,问她到底有没有订机票,为什么不回消息,又让她把航班号发过去。 裴挽意的脸上没露出任何情绪,神色自若地把这条对话框又给隐藏了,才点开置顶的对话框存下了那张修好的合照,开始给自己设置壁纸。 姜颜林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就收回了视线,随口道:“困了,我回去眯一会儿。” 现在时间还早,有一下午的空闲给她休息,明天就得再舟车劳顿地回去了,姜颜林已经学会见缝插针地给自己充电恢复体力。 “好。” 裴挽意快速设置完壁纸,就把手机随手放回兜里,牵着她往回走。 出来的时候刚好天晴,现在太阳也变大了,是有些晒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一下比较好。 她拉着姜颜林走回了房间,就在关门后将人抱起来,脱掉鞋子走到床边,一路解开了套在外面的浴衣扔在一旁。 姜颜林被她抱着躺到了床上,本来是想眯一会儿的,一不小心又变成了被人圈在怀里,衣服被脱得七七八八,沉默的吻有些急躁地压上来,咬着她的唇瓣不肯放。 大概她们两人就不能在任何时候共处一室,活像是两块磁铁一样,一旦触发某个特定的场景或是条件,就会缠在一起分不开。 姜颜林无声地叹了口气,张开唇回应了这个吻,让自己别再去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她有没有看见,又或者裴挽意认为她有没有看见,都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真正重要的,是既已做出选择,就别再反复回想。 只会不堪其扰罢了。 外面阳光正好,两个人却在酒店房间里厮磨了半天。 裴挽意好像得了什么肌肤饥渴症,还是只对姜颜林犯病的那种,哪怕不进去也要抱着缠着她,用唇瓣和手指在那肌肤上四处点火。 姜颜林本就有点犯困,在她这不轻不重的揉捏下更是犯懒,就这么缩在她的怀里抱着她,在这种作用力并不大,却又时时刻刻调动感知的触碰里变得放松下来,汲取了别样的温度和电量。 其实只要这个人不莫名其妙地用力折腾,和说些下流的话,姜颜林是能和她相安无事地躺在一起的。 不会累到嗓子哑掉,更不会弄湿整个床单,再做麻烦的清理和收拾残局。 酣畅淋漓的快感固然极致,但温和的厮磨与相拥更让人觉得舒服。 甚至在舒服过头时,不用裴挽意说什么,做什么,姜颜林都会用腿缠着她轻蹭起来,又将她按在锁骨下,要她吃得再用力一点。 可真的给人撩拨起来了,姜颜林又已经自己爽过了,翻身就要闭上眼睡觉,不给任何反应。 搞得裴挽意几次想把她揪起来狠狠操几顿,又在看到她打哈欠眯眼睛的模样是按住了那点火气,最后索性两眼一闭,认命地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让她睡觉。 午后的困意让人很容易入睡。 裴挽意听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点点变得昏昏沉沉,打起了瞌睡。 直到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把她吵醒,让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来就把电话给挂了。 几秒后,她又干脆把那个号码屏蔽掉,再打开免打扰模式,就放下手机翻身回来,抱着怀里的人继续睡觉。 至于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去关心。 天要刮风下雨,人要吃饭睡觉。 裴挽意从来没觉得这句话这么有道理过,连带着平时认为最没有用的睡眠,也变得很有价值。 ——抱着姜颜林,一起睡个好觉,就是很有价值。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一次次相同的语音播报,一直不信邪的人终于确定了这是什么意思。 一阵沉默之后,她猛地抬起手来,将手机甩了出去,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听到巨响的人连忙进门看了一眼,见她安然无恙地坐着,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起清扫工具过来,准备打扫掉那些碎片残渣。 她深呼吸几口气,才回头看向地上打扫卫生的人,冷声道: “给李杉打电话,我要他马上过来。” 第194章 生日快乐(深水加更) Chapter 194 姜颜林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 半梦半醒,不太安稳。 本来是为了充电才眯一会儿,最后睡醒了反而更累了, 总觉得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梦,但又全都想不起来了。 她靠在圈着自己的胳膊上缓了缓神, 才想起来摸手机看一眼时间, 却在看清楚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串数字后,愣了好几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姜颜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就要把睡得还很死的人给扒拉起来。 ——都几点了!还在睡大觉! 但她一转头, 就看到侧躺在枕头上的人睡得头发凌乱, 呼吸平缓地一起一落,那张白得干净的脸上,藏着一圈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让熟睡的面容看起来平白多了几分疲惫。 姜颜林动作一顿,抿起唇看了她半晌, 最后还是又躺回了她的胳膊上, 放轻动作往她的怀里钻了钻。 算了,反正也早就来不及了。 姜颜林抬眼看着面前睡得毫无所觉的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醒来后看到这张睡脸的次数,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日子里,已经变得越来越多。 起初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天黑之后才开始的。 黄昏时见面,入夜后亲吻, 相拥,在欲望和快感里交缠, 共享了一个个只有性和消遣的长夜。 从盛夏,到冬季。 那时候姜颜林甚至习惯了在第二天睁开眼时,身边不会有任何温度和存在的痕迹,哪怕入睡之前,她们称得上是相拥。 而这样天亮就结束的欢好,让姜颜林早就做好了准备。 ——也许某一天起来,离开的人就再也不会回来。 可日子一天天这么过着,姜颜林的生活却愈发拥挤起来。 有人夜里不睡觉,忙着蚂蚁搬家,白天却还要假装无事发生,就像某些东西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挤占了她本就不多的居住空间。 姜颜林从一开始的感到被冒犯,到逐渐习惯,最后变成了想要看看她到底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以默契为基准的。 姜颜林把自己活成了一面镜子,别人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回馈自己的轮廓。 当她清楚裴挽意不过是把她当难得新鲜的快餐,只想着把她穿上的衣服一件件撕烂脱掉,让她在床上被肆意摆弄出取悦自己的模样时。 姜颜林又何尝不是用这样的心思凝视着裴挽意。 ——你在世人面前多高高在上,怎么在我的床上这么放浪。 带着这样聚焦于欲望的凝视,而开展的仅限于身体的关系,是注定从一开始就充满傲慢与偏见的。 裴挽意的傲慢,在于她始终认为人心和欲望都是她买了通票的游乐场,过去的经历是这样,所以姜颜林也该是沦为她的掌中玩物。 可当她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颜林也和她有着相同的底色与傲慢时,一切就悄然发生了质变。 她开始正视这场消遣般的游戏,开始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开始食髓知味地,对姜颜林上瘾。 哪怕她对姜颜林充满偏见,认定了这就是个水性杨花,爽完就翻脸不认人的女人。 却也还是一步步地,放任自己走进荧幕里,由冷眼旁观的看客,沦为深陷其中的戏中人。 姜颜林不知道裴挽意会不会后悔着了自己的道。 就像她同样不知道,这种迷惑了心智的成瘾性,究竟能持续多长的时间。 而戏剧的落幕,又会在哪一个起承转合之后衔接。 但姜颜林已经极尽狡猾地,钻尽了规则的空子,来延长了这部电影的时间。 就像每一个爱情故事都会结束在主人公收获了圆满的爱情。 灰姑娘的故事结束在她和王子的幸福婚礼。 可没有人知道,在婚礼之后的那漫长日子里,她的故事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毕竟她以美貌吸引王子,却无法将这美貌变作永恒的绳子,套在那手握权力的自由者身上。 若是要靠所谓的“爱”——亲爱的,那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裴挽意有多喜欢姜颜林呢。 恐怕在这一点上,姜颜林要比她看得更明白。 扪心自问,换位思考,姜颜林自己都无法忍受自己对待裴挽意时的刻薄和冷漠。 如果换了个人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姜颜林,她早就抽身离开了,头也不会回。 也许一开始,姜颜林还可以将其视为裴挽意的战术和耐心,毕竟成败只看结果,而不是过程,否则哪来的“卧薪尝胆”的故事。 可时间长了,姜颜林再怎么冷心冷肺,也无法再对那桩桩件件视而不见。 一个人所对待你的方式,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真的没那么重要。 因为人无时无刻不在伪装,看人下菜碟是必然的进化,否则便会在这个世上寸步难行。 为了和谐共处而收敛脾气,为了工作前途而收敛情绪,为了切实利益而收敛真实的自我。 既然这些都是情有可原,那么为了一段感情关系而收敛缺点和毛病,又何必被拿着尺子衡量她到底有没有真心呢? 她的好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姜颜林从来不觉得有多么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她能为了自己,装到什么时候。 ——若是装到了有始有终的地步,是真是假,又还有什么可论证的必要。 看着眼前睡得毫无防备的人,姜颜林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裴挽意的好和坏,姜颜林从来不对任何人分享。 因为大多数人都理解不了她的好,更无法认可她的坏。 她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很糟糕的,劣迹斑斑的人。 就像她伤害朋友,伤害过去的伴侣,却直到现在也无法共情被伤害的人所感受到的痛苦。 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该被唾弃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作恶多端的裴挽意,却从来没有将刀尖对准过姜颜林。 尽管一开始,是她没这个能力。 但论迹不论心,姜颜林清楚明白,谁都有资格唾弃这样的裴挽意,唯独自己不行。 说到底,她本就是一个清醒地在人群中看见了野性难驯的恶犬,才饶有兴致地挑选了狗绳,缓步靠近,有备而来的人。 她给恶犬喂食,却要它再也不敢瞧不起吃进嘴里的肉。 她给恶犬梳毛,却要它再也忍受不了毛发打结的狼狈。 她给恶犬亲吻和拥抱,只为了在它温顺地埋下头时,“咔哒”一声,将绳索在那脖颈上扣上。 再让它自觉乖巧地,主动叼着绳索的另一头,牢牢跟在自己的身后。 哪怕走在街上,每一个看过来的人都忍不住劝一句:“你这狗不好,你这狗会咬死人的。” 姜颜林也只会微笑地点头——您说得对,别靠近它,会咬死人的。 所以就千万别再靠近她了。 为所有人的安全着想,好吗。 “……要死了。” 睡得一脸懵的人在看到时间的那一秒,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姜颜林,姜颜林!人呢。” 裴挽意急急忙忙地捡起旁边的衣服给自己套上,就要到处去找人,下一秒,浴室的门被拉开,正在刷牙的人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这大半夜的,你是要上哪儿去遛弯呢。” 裴挽意看她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顿时有些恼怒,“你醒了也不叫我,我们订的餐厅……” “早就关门了。” 姜颜林平静地打断了她,继续拿着牙刷给自己刷牙。 裴挽意的裤子穿了一半,听到这里也只能松开手,揉了揉那头毛燥燥的头发,在原地打转了两圈,才问:“那怎么办,要不换家店?” 浴室里的人刷完了牙,把泡泡吐掉了,才一边洗牙刷,一边头也没抬地反问一句:“大小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除了居酒屋还有什么餐厅开着?” 裴挽意揉着脑袋,最后叹了口气,“确实,都快一点了,怎么睡个午觉能睡这么久的。” 她说着还是不太想死心,又试探着问了句:“那你想去居酒屋吗?” 姜颜林洗漱完,回头看向她,有些好笑地问了句:“今天又不是我生日,你问我想去哪里干什么?” 裴挽意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却又突然反应了过来。 ——今天。 这一觉直接给她睡到二十七岁了。 还真是,怪招笑的。 但往些年的时候裴挽意又不过生日,一觉睡到新一岁的时候多了去了,倒是并不在意这件事。 她只是有些烦躁自己好不容易熬到这个时候,一路上折腾了那么多破事儿,居然还是没吃成这顿饭。 怎么着,京都和那间店是跟她犯冲不成? 不行,不能这么想,新的一年怎么能以霉运开头,那岂不是接下来全是霉运了。 裴挽意勉强打起精神来,把裤子穿好,一边系上扣子,一边走到浴室门前,又问了一遍:“想出去吃点东西吗,晚上都没吃饭,我也饿了。” 姜颜林已经给自己拍上了爽肤水,闻言也只是说了句:“居酒屋也快关门了,一般都是一点半就结束点餐。要吃只能去吃便利店。” 裴挽意顿时笑了,“过生日吃便利店,那是不是太惨了点。” 就算她再怎么不在意生日,也不能这么狼狈吧。 多没面子。 姜颜林就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浴室,却在出来的时候被那手臂习惯性地搂进怀里,毛燥燥的脑袋直往她的肩窝钻,无声地控诉不满。 她抬手揉了两把裴挽意的脑袋,抬头看了眼房间里挂着的时间,才随意地开口道:“还好我提前订了吃的,不然今晚上真得跟你去吃便利店了。” 裴挽意这才抬起头来,蹭着她的腰问了句:“你订了什么,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姜颜林才不告诉她,从她身上挣脱开来,就往房间里的冰箱走去。 裴挽意只得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套衣服,大晚上的还是有点冷,虽然她体温高,不怎么怕冷,但今天起来的冲击搞得她有点脆弱了,真怕给了病毒入侵的机会。 姜颜林走到冰箱前,拉开冷藏的那一层,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裴挽意刚找到那件藏蓝色的浴衣,给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上,屋子里的灯就被关了。 她抬头看过去,黑暗中有人坐在了榻榻米上,把一个什么盒子放在了木几的中间。 裴挽意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来,问:“搞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下一秒,火星“咔擦”一声窜出来,点亮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垂着眼的人坐在面前,被火光照亮了面容,她拿着手里的那一根金黄色的蜡烛,轻轻插在了粉色的蛋糕上。 裴挽意看着她许久,直到她转头看向自己,才听见她的声音落在耳边。 “愣着干什么,快点许愿。” 墙上的时钟静静地走着,分针和秒针都在这一刻,停在了正上方的数字上。 京都的时间走到了一点。 但在裴挽意出生的那个地方,从这一秒开始,才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 “生日快乐。” 火光的照映下,她轻轻笑了笑。 第195章 记忆里的郁金香 Chapter 195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裴挽意也是会过生日的。 那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她对童年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栋白色的洋房里的时候。 那个时候,外公和外婆还在,唐碧昀还是那个出门逛个街都会梳妆打扮得端庄优雅, 由家里司机接送的千金大小姐。 裴挽意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两个姐姐都已经去了寄宿制的私立学校, 家里就剩她一个, 自然是被外公和外婆宠得无法无天,谁也管教不了半点。 毕竟在那个时候, 家里的话语权始终是在外公的手上,而小孩子也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她太清楚谁才是家里的“老大”, 所以格外会讨大人的欢心。在别人面前再怎么调皮捣蛋上房揭瓦,见了外公外婆都会立刻变一副嘴脸,甜甜地撒个娇,要外公外婆抱抱。 以至于就连她的亲爹,都无法在管教她的事情上面完全做主, 因为一不留神, 就会被她偷偷在外公面前告状。 “人小鬼大,你倒是会看人下菜碟。” 每一次被偷摸告了状,她的亲爹就会气得捏一把她的脸蛋,笑骂她几句,但再多的就也没有了。 裴中书年轻的时候很算得上仪表堂堂,站在唐碧昀的身边倒也没给她掉价,起码在外人眼里是称得上“金童玉女”的。 但裴挽意不止一次在别人的议论里听到过他们对裴中书的评价,话里话外, 都是说他一个草根出身的港商小子,居然能让唐家毁了和周家的娃娃亲, 认了他这么个上门女婿。 甚至就连小孩出生后,都在唐碧昀的坚持下,跟了他的姓氏,这让裴挽意的外公一直很不满。 所以裴挽意原本应该是要叫做唐挽意的,但造化弄人,也许从这个名字的落笔开始,命运的列车就无法再回转。 小时候的裴挽意一直不太懂,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相处的方式好像有很大的不一样。 在别的小朋友的家里,一直都是爸爸说了算,也一直是爸爸忙着在外面赚大钱。每到开家长会的时候,来的一定都是妈妈或者家里的阿姨——有的小朋友,父母好像忙到了连来学校的时间都没有。 但在裴挽意这里,刚上小学的那一年,接送她上下学,来给她开家长会的,一直都是裴中书。 因为唐碧昀很忙,作为唐家的大小姐,她有一大堆应酬,今天和那家太太喝下午茶,明天和这家太太逛街,全都是长年累月的社交需求,也是唐家和亲朋好友们来往的日常。 而一直不怎么被外公待见的裴中书,在家里更像个闲人,所以裴挽意和两个姐姐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在操办。 后来裴挽意一直怀疑,把两个姐姐送进寄宿学校,纯粹就是因为他嫌麻烦,懒得管。 但裴中书是个能言会道的人,理由找得好,倒是也成功说服了唐碧昀,再由唐碧昀去说服外公,事情总是能这么办下来的。 无论是姐姐们的学校选哪里,还是更多的事情上的决策。 就比如,再要一个孩子。 唐碧昀最后一次怀孕的那一年,裴挽意上了小学三年级,正是人小鬼大最为调皮的年纪。 她仗着自己有外公撑腰,有外婆宠着疼着,在家里一直是横着走,谁也不敢管到她身上。 所以唐碧昀因为怀孕在家闲下来养胎的时候,裴挽意一有空就去烦她,连晚上睡觉都得抱着枕头溜进她的卧室,搞得裴中书也只能去客房睡。 那时候的裴挽意还不太懂生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家里的阿姨们时不时就在她面前笑着说:“三小姐要有个弟弟了,以后就是姐姐了。” 裴挽意没做过姐姐,自然很好奇那是什么感觉,但她和两个姐姐也不怎么亲近,对小孩子来说,差两岁就不配在一起玩了,何况是差好几岁的姐妹,关系疏远得还不如和同班同学的关系。 所以好奇归好奇,但对于这个还没出生就备受关注的“弟弟”,裴挽意也有种本能的排斥感。 ——尤其是当她察觉,外公也很期待这个弟弟的出生时。 大概自私自利就是裴挽意的天性。 她从小就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在家里过得轻松如意,偌大的一个唐家,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和帮佣那么多,她却始终能横行霸道,上蹿下跳,靠的就是那敏锐的本能和嗅觉。 就连唐碧昀都只会在她闯了祸之后无奈地给她擦屁股,谁又还能说什么呢。 但尽管做着家里的小霸王,一直无法无天,裴挽意的心里却很清楚,这些替她擦屁股的人里面,有一个是不怎么心甘情愿的。 而在唐碧昀怀孕之后,又多了一个注定会挤占她的“地位”的存在,裴挽意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为什么已经有两个姐姐,有了一个我了,还要再有一个弟弟呢?” 裴挽意在外公的面前总是很会撒娇,再佯装天真无邪地问出这些话,就会逗得平时不苟言笑的外公哈哈大笑。 “因为姑娘家在世上活着太辛苦了,家里得有个男丁撑着,以后才不会让你们姐妹受欺负。” 外公对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哪怕他其实也清楚,裴挽意根本就听不懂他说的都是什么。 而这些话,他也绝不会当着裴中书的面说。 裴挽意虽然听不明白这些话的深意,但直觉让她不太认可其中的逻辑,好半天才软软地问一句: “那要是弟弟长大了之后欺负我和姐姐呢?” 小孩子怎么会有心机呢。 所以这些话,哪怕她直接说出来了,也不会被人当作是她的有意为之。 外公那时候也被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要说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 在那一秒,裴挽意就隐隐从他脸上看出来,其实外公也知道他说的话没有那么绝对。但更深的道理,是在她逐渐长大之后才终于明白。 ——外公也有过兄弟姐妹,为何后面都不再来往了,他身为过来人,又是在动乱的年代一路打拼到老的,何尝不明白人心最难测的道理。 但那时候的他想了想,也只是摸着裴挽意的脑袋,笑呵呵地说了句: “放心吧,等你弟弟出生了,外公亲自带在身边教他,必须把他教成个磊落的孩子,就像你李叔叔那样的。” 裴挽意看着他那双藏在皱纹与风霜下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一种错觉。 ——外公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和忧虑,才对她说这样的话的。 仿佛是一种给她的“承诺”。 可惜他注定无法兑现这个承诺。 在唐家上上下下都期待着的那个孩子出生之后没多久,去了趟国外探亲的老两口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连环追尾,而还在坐月子的唐碧昀,和升上了四年级的裴挽意,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突来的巨变像一场局部降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席卷了整个洋房里的空气,连路过的脚步声都小心翼翼,不敢惊扰到任何伤心欲绝的人。 裴挽意的两个姐姐都哭成了肿泡眼,更别说刚生了孩子的唐碧昀,几乎当天就病倒了躺在床上,连葬礼的一切安排都是裴中书一个人操持的。 唯独裴挽意,这个最受外公外婆宠爱的孩子,在葬礼上出奇的平静。 以至于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忍不住小声议论,最后归咎于她年纪还太小了,不知道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其实,裴挽意是知道的。 她知道人死如灯灭,死了就等于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连带着他们活过的痕迹都会慢慢变淡,最终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比起为之悲伤难过,裴挽意更先感受到的,是难以言喻的不安和恐慌。 一种没有来由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也许只是一个开端,有一些她还无法理解,也还看不见的东西,在悄然发生着质变。 大概出于某种本能的嗅觉,又或者仅仅只是她失去了在家里的“靠山”,让她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感到了失去掌控感。 尤其是当唐碧昀的状态随着葬礼的结束,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差,时不时就在家里发脾气砸东西时,裴挽意竟然觉得,那两个被送去寄宿学校的姐姐其实才是幸运的。 不必像她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日复一日地在呼吸间上演。 再后来的事情,裴挽意就也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那段时间,家里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活得小心翼翼,而平日里经常来做客的那些叔叔阿姨们也不再来了。 刚出生的弟弟每天都哭得没个消停,吵得所有人都快神经衰弱,以至于在家里照看了唐碧昀二十来年的老妈妈也遭受不住,提出了辞职回老家休息。 就这样,家里的熟面孔一个个地消失了。 再后来,裴中书也变得越来越忙,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晚上连家都很少回。 唐碧昀的脸色一天天变得更差,时不时就抱着刚出生的裴铭扬站在二楼的窗边眺望。 裴挽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那一片外婆精心栽培的郁金香早已荒废成了杂草丛生的草地。 那是外婆心心念念的家乡的花,也是裴挽意身上流着的那一点血液的来源之地,盛开无数的国花。 终于在又一个春天开学之后,裴中书说服唐碧昀签了字,卖掉了这一栋她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的老洋房。 那之后的无数繁杂的手续,以最快的速度办了下来。 裴挽意和两个姐姐直接转学到了波士顿,乍一看和在国内没什么区别,依然是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 但实际上一切都变了。 在波士顿她们没有了无忧无虑,什么也不需要操心的生活,就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唐碧昀,也不得不一边带孩子,一边学着在家里做饭,看洗衣机和吸尘器的说明书,又在真的上手操作后,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而移民之后,裴中书更是很少再回家。 他的生意蒸蒸日上,抓住时代的春风和机遇,成功将版图扩充到了国际物流运输上,时不时就得飞去别的国家谈大生意,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 至于家里的老婆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似乎也并不关心。 ——反正又不是没钱吃饭,总归饿不死。 所以当终于有人发现唐碧昀的状态不对劲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无法出门的地步。 两个姐姐依然选择了寄宿学校,只在放假的时候回来,却也在短短的几天里都受不了愈发神经质的唐碧昀,宁愿躲在同学家里不回来。 而一天天长大的裴铭扬好像也学不会消停,破坏力远超唐碧昀搞砸一切的能力,每当裴挽意放了学坐着学校的巴士回到家,一开门就能看到一个满是狼藉的家,以及坐在地板上又哭又闹的弟弟,和被折磨得日渐消瘦快要崩溃的母亲。 那一秒,裴挽意只想要关上这扇门,假装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于是后来,她便真的这么做了。 不想承认这个地方是自己的家,不想承认这些面目全非的人是自己的家人,干脆就随便游荡在别的地方,哪里都行,再差也不会比这里更糟糕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裴挽意在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没有再坐上那班回家的巴士。 她转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完全未知的,无法预测会有什么等在前方的,却让她能够短暂地喘过气的地方。 街上人来人往,全都说着还不属于她的语言,各种颜色的皮肤和头发,五官的轮廓深邃得像外婆一样,却又全都不是她。 裴挽意走啊走,背着书包埋着头,一路走了好远好远,也没有人叫住过她。 直到她路过一家灯光通明的店,从那干净铮亮的玻璃窗里看到了琳琅满目的蛋糕和甜品,闻到了那不知道多久没再吃过的香甜的味道。 裴挽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啊。 第198章 冬去春来(深水加更) Chapter 198 心血来潮的一趟旅行, 结束的时候却叫人生出数不清的留恋。 回程的路上,裴挽意坐在列车的窗边,看着从京都站到关西国际机场的风景, 忽然觉得在这个地方生活应当也是很惬意的。 房子矮矮的,气候也适宜, 生活和交通都是方便的, 还有很多迎合旅游产业而打造的可以去玩的地方,日子不会过得太无聊。 想到这里, 她就随口问了一句身边的人。 “姜颜林,你有没有考虑过再来这边旅居一次?” 刚睡了一觉起来, 裴挽意的脑子还很放松, 想到什么就都问出口了,完全没有考虑过实际上的可行性。 尤其忘记了,她如今的自由都还拴在什么地方。 所以当身边的人顿了顿,反问了一句“怎么,你这个大忙人还有闲心计划这些?”的时候。 裴挽意也只觉得她和平时一样, 别管夜里有多主动热情, 坐在自己身上把那腰扭得都快要人命了,第二天一起来也还是这副冷淡的模样。 真可爱。 裴挽意想着,就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看向了旁边低头回手机消息的人。 “现在忙不代表一辈子都忙,说不定哪天我就退休了呢。” 她满嘴不着调地跑火车,听得姜颜林没忍住嘲讽一句:“我看你喝酒喝出胃出血和过劳死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点。” 裴挽意终于没忍住白了她一眼。 ——大过生的,非得在寿星面前说这些晦气话,把她今年的年运搞差了可怎么整。 “宝宝, 你关心我的方式还是这么特别。” 不反击就不是裴挽意的性子了,她笑眯眯地说了句恶心姜颜林的话, 见她受不了地抖了抖肩膀,才满意地把她往怀里一揽,再把眼罩拉下来,继续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到机场还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昨晚又是搞到快天亮才睡觉,就算是裴挽意的身体素质,也经不住这种高强度的不吃不喝不睡觉,就光做那一件事的消耗——不是她不行,而是太反人类了。 事已至此,先睡一觉养养神吧。 回去之后,还有的是麻烦事要费神。 这么想着,裴挽意却也还是没将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至少在今天结束之前,她都不想从这个香甜的白日梦里清醒过来。 临时出来三天,姜颜林除了行李箱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打算带回去。 登机之前裴挽意还问她逛不逛免税店,别的人都特意来这边大买特买,就她们两个人看起来两手空空,怪不合群的。 裴大小姐居然还会打心底里考虑自己合不合群,多新鲜呐。 姜颜林没忍住嗤笑一声,只说了句:“没什么要买的,这边的土特产也就那样吧。” 不是白色恋人,就是大阪恋人,北海道恋人,各种恋人。 ——就跟全世界的恋爱脑都集中在这个国家了似的。 “那护肤品呢,这边不是很便宜吗。” 裴挽意看到了自己用的那个牌子,估计会比平时买的便宜不少。 “真的没必要,我的都没用完,走吧。” 姜颜林倒不像是来旅游的,更像是临时出个差,生怕带多了东西拿起来麻烦,路过免税店的时候眼睛都懒得往那边看一眼。 她说着就拉住裴挽意的手,率先穿过了免税店的区域,往登机的方向径直走去。 裴挽意见她这样,也就不多劝了。 反正这里离得近,以后有空了随时都能再来玩,到时候时间会更充裕,不至于像这次一样紧赶慢赶,也能多买点东西。 她这么想着,便回握住了姜颜林的手,十指紧扣。 直到登机之后,看着窗外随滑行而飞快掠过的景色,裴挽意都还一直觉得—— 下一次再来这个地方,也一定是像现在一样,和姜颜林一起提着属于她们两个人的行李箱,手牵着手,一路看遍热闹的繁华与静谧的景色,吃遍合口味或不合口味的美食,攒下一大罐满是色彩和气味的回忆,供她在每个不安稳的梦里回温,再短暂地睡一个好觉。 就像这些时日以来的每一个夜晚那样。 只要有姜颜林,她无论睁眼到多晚,也始终可以睡得着。 满怀着这样的憧憬的裴挽意,在飞机起飞的这一刻,怎么也不会想到。 当她再一次踏入这个时差与中国只有仅仅一小时的国家时,究竟是带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心情。 “物是人非”四个字,她的好老师用最深刻的方式,叫她领会了个透彻。 而裴挽意也不负她所望地,将它学得很好。 ——再也不会这么好。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国内时间的晚上。 裴挽意一手提着黑色的小行李箱,一手拿着大衣外套,轻车熟路地一路穿过来往的人群走出来。 刚走到机场的停车场,一个高个子的外国女孩就拉住她问路,磕磕巴巴地说着蹩脚的中文。 裴挽意只好摘下墨镜,用英语回了她几句,告诉她这里不是网约车的停车场,得去另一个地方。 对方谢过她,走了几步又突然回来,问她该怎么走。 裴挽意抬手帮她指了方向,一直到她听明白了,才在她离开之后收回视线,走到了等候已久的那辆车旁边。 李杉帮她拉开车门,见她手里拿着的外套还是大衣,就问了一句:“温哥华还这么冷吗?” 这都三月了,温哥华一直到五月都该是很温和的气候才对。 更何况,裴挽意从小就不怕冷,李杉比她大一岁,小时候的身体素质完全比不上她,冬天两人一起淋了雨,她倒什么事都没有,只有他感冒发烧,被唐叔公一顿笑话。 想到这里,李杉的神色淡了些,却没有让她看出来端倪。 裴挽意坐上车,将外套随手扔到座位上,就靠在椅背揉了揉额角。 “可能宿醉加吹冷风吧,今天起来有点症状。” 她说着,就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 李杉系上安全带,抬头看了看后视镜,才说了句:“最近流感太多了,得注意一点,要不要顺路去趟医院?” 但他最多也只是提个建议,不会越过她直接做决定。 果不其然,她听了之后连考虑都没有,就平静地回答:“我感冒从来不吃药,能自愈的。” 李杉就不再劝她去医院,一边发动车开出停车场,一边问:“要先回去休息吗?” 说是这么说,但想也知道她不会缺席今晚上的酒局,毕竟是等了许久才等来的机会。 裴挽意的声音几秒后才响起,“不用。” 李杉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不改色地开着车,一路朝着约定好的地方开去。 难捱的寒冬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气温开始回升,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再穿得那么笨重,只是还得防着倒春寒,连李杉也不敢轻易穿得太单薄,无论多热都得带上外套出门。 他一路上边开车,边跟后面的人汇报最近国内的一些情况,毕竟也就这么点可以私下里说话的时间,现在不说,就得等到酒局结束后了,结果还是一样要耽搁她的休息时间。 李杉时常忍不住想,要是唐叔公看到现在的裴挽意,会是什么感想。 小时候最调皮捣蛋的那个孩子,终于长成了最像他的模样,比当年的碧昀姑姑还要更有唐家继承者的风范。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唐家了。 “……冯家二叔最近频繁往仓库跑,王家那边倒是还稳得住,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这点风言风语动摇不了根本。” 李杉的声音一直不急不慢,平稳得像他开车的速度,倒是不怎么显得吵闹。 裴挽意揉着额角,听完后才冷淡地道:“等股价再跌几个点,他们倒是想跑也跑不掉。” 李杉闻言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似乎也很期待看到那一天的场景。 但很快他就收起这些闲心,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港口那边出了点小问题,分公司原先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住院了,病得挺重,是胃癌晚期,总部只能临时换个人顶上,恐怕得再去一趟,敲打一下。”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环节都不能出现纰漏,否则网还没收起来,大肥鱼就要闻着味道跑路了。 裴挽意也清楚这道理,直接说:“帮我订明天的机票,早点解决早点回来。” 李杉也知道她肯定要亲自跑一趟才安心,就像上次一去就是好几天,又是盯着港口的工地情况,又是和工商局的人打交道,劳神费力,却不敢松懈下来。 所以这一次,他也提前帮她订好了机票,只是见她身体状态明显不太对,还是忍不住劝了句:“晚两天也来得及。” “晚不了,那边的当地政府很重视这个项目,出一点岔子都要重新走一遍流程了,我们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裴挽意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又对他道:“帮我跟沈部长的秘书打听一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李杉看了眼后视镜,有些迟疑地说了句:“我已经打听过了,很不巧,沈部长刚去首都开会了,最近特殊时期,没个一星期恐怕不会回来。” 裴挽意揉着额角,几秒之后,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最后才道: “沈部长有个女儿,叫沈清予,你打听一下她最近在哪个地方。” 上一次吃饭,两人倒是交换过联系方式。 只是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裴挽意轻易不愿从私下去联系对方。 她也懒得深究根本原因是什么。 “好。” 李杉回了一声,见她又闭上眼休息了,索性将一些不重要的琐事都暂时按下不表,专心地开着车,总算顺利地赶在约定的时间将她送到了会所门口。 “我哥应该已经到了,你少喝点,让他挡一挡,我忙完过来接你们。” 下车之前,李杉不放心地多说了几句,倒是终于像小时候那样,有几分当哥哥的态度了。 裴挽意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李家兄弟两个,一个长袖善舞,是个人精,一个沉默寡言,心思缜密,全都是做脏活累活的好手。 有李叔叔的那层关系在,她也很少对他们不放心。但这不代表她就会对他们太过随意,像裴中书一样将他们当真的家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叔叔是外公当作养子带在身边的,李越李杉兄弟两人也一直都是唐家的孩子,本就不应该被当成佣人。 但还记得这件事的,好像也就只有她了。 目送裴挽意的身影消失在会所门后,李杉才无声地叹了口气,开着车离开原地。 最近这段时间,他这个名义上的“表妹”变得越发难以捉摸了,就连李越也没忍住在背地里抱怨了两句,说她现在有多么的难忽悠,稍有一点马虎都会被她抓个正着,偏还要客客气气地过问一句“李哥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休息一段时间吧”,吓得李越连忙自证自己有专心工作的精力和决心,生怕被她踢回家去。 真要闲在家里不工作,那还不得被他爸给打死,说他这点活儿都做不好,白吃这么多年唐家的饭了。 李杉在这点上也顾不得同情自己亲哥,他们兄弟俩在家里都是一个待遇,要是敢抱怨一句,就得在唐叔公的牌位前跪上一两个小时,被亲爹捏着耳朵骂白眼狼,这么忘恩负义下辈子别投胎做人了,做猪狗算逑。 偏偏李越和李杉对这样的家罚也生不出什么怨怼。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在指桑骂槐,真正被他记恨在心的另有其人罢了。 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 当年的唐家有多光鲜亮丽,半个黑白道上的人都得敬唐叔公三分,因为他为人仗义,念旧情,遇上再难的事情去央求他,再不济也能被他指点几句,不管多想不开的人也都活下去了,咬着牙就这么从零开始,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惜他一辈子都在江湖上打拼,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却在教养女儿的事情上疏忽太多,以为给她最好的生活,为她遮风避雨,让她做最耀眼的那颗明珠就是合格的爱。 却忘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因为他养出了一颗夺目的明珠,才招来了无数觊觎的小人。 李杉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起那时候,碧昀姑姑是多么芳华耀眼,多的是富家公子哥和高材生追求她,就连和她定下娃娃亲的周家大公子,也一直对她呵护有加,认定了她就是未来的妻子。 直到她上了大学,认识了草根出身的裴中书,就那么一头扎进了拉不回来的万丈火坑,被烧得粉身碎骨。 “这怪不得碧昀,她是那么善良,你叔母又是个浪漫到骨子里的荷兰诗人,给她讲了太多西方的罗曼蒂克诗集,让她从小就向往爱情童话,说什么,一辈子要是没有轰轰烈烈地爱一次,不是白来了吗。” 父亲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除了无奈和唏嘘,更多的依然是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疼惜。 “我是个大老粗,我也不懂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但是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觉得都是应当的,大不了还有我,还有你叔公叔母给她兜着,在这块地上难道还有人敢欺负唐家大小姐不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抹了把脸,几声唾骂之后,才掐着烟,低低说了句:“妈的,我怎么知道,还真的有。” 李忱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恨裴中书的人。 无论当初有多少人揣测他是爱唐碧昀而不得,才嫉恨到裴中书身上,他都无所谓,因为他就是看那油嘴滑舌的小子不顺眼。 但唐碧昀非他不可,甚至被他诱骗着未婚先孕,肚子都要藏不住了才被养父察觉。 那其中的惊怒和鸡犬不宁都不必回想,最终结果,依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溺爱女儿的人就这么糊涂了这辈子的唯一一次,却也是最惨烈的一次。 李杉对小时候的记忆,只有一个分水岭,那就是在唐家的时候,和唐家没了之后。 偌大的一个唐家,居然也可以说没就没,这是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 从老两口出事,到匆匆忙忙结束的葬礼,再到产后身体差得见不了外人的碧昀姑姑连父亲都拒之门外,李杉也和哥哥李越一起,再也没踏进过唐家的大门。 “我早该想到的,我怎么会这么蠢,那畜生会突发好心给我说媒?他就是想早些把我赶出唐家自立门户,好做他一手遮天的唐家姑爷。” 李杉很少见父亲这么暴怒的模样,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到甚至有些木讷的,因为不善言辞,怕给唐叔公丢人,就学会了多做事少说话,虽然是个粗人,但实际上很细心,交给他的事情都办得很妥贴,从未有过疏漏。 恐怕唯一一次疏忽,就是真的听从了安排,回老家相亲,只因为裴中书在唐叔公面前说了一句:“李越和李杉长这么大,还像个没有妈妈的孩子,都不知道妹妹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是要避一避的。” 一句话给李忱说得脸都臊红了,便也没顾得上去细想。 而那之后,他忙着办婚事,没能赶上唐碧昀的预产期,也没能赶上见养父养母的最后一面。 李忱最没能料到的,是裴中书居然能做到那么狠。 唐家的产业全被他变卖了个精光,产后抑郁的唐碧昀几乎签下了所有不利于她的合同和协议,就连那栋祖宅也被以最快的速度贱卖出去,换成了一大笔巨额现金,被裴中书转移到了国外,美名其曰要带着一家人移民,置办房产。 他这一招移民,的的确确打了李忱一个措手不及,还没将所有事情查出个水落石出,就彻底失去了唐碧昀和几个孩子们的联络。 往后的那些年,更是连她们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 直到那一年,穿着一身水洗得掉了色的衬衫和牛仔裤的裴挽意出现在家门口,正要出摊去卖卤味的李忱一眼看见她,就从她脸上找到了那位荷兰淑女的几分轮廓。 比唐碧昀还要更像,而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更是和养父的神韵如出一辙。 不需要多一个字的证明,李忱就愿意为她卖掉这后半生的所有时间,只要她想要,只要她敢做。 那时候,李杉刚放学,在家里背书。 李越已经辍学在跑销售,穿着身西装也吊儿郎当,带着两瓶啤酒回家的时候还不知道谁来了,只怀疑地打量着她,生怕又是个来骗老头养老金的——这年头,骗子都长这么漂亮了? 只有李忱在等,等她开口说一句话,哪怕要他豁出去这条命,他也毫不迟疑。 但裴挽意站在老房子里看了许久,开口时问的第一句,却是—— “李叔叔,你想不想换个大点的房子?” 她说着,笑了笑,像是安抚。 “别担心,我有的是钱。” 第199章 戒不掉你 Chapter 199 赚钱这件事, 对裴挽意来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小时候她就懂得怎么利用周围的资源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在那个还不明白 “资源置换”是什么概念的年纪,她已经靠着这招数吃了很多甜头。 就好比刚上小学的那几年, 裴挽意上下学都是裴中书接送,吃穿用度也全是家里准备好, 虽然样样都是最好的, 怎么都不会让她在学校里被别的同学给比下去,但裴挽意还是本能地向往“自由支配权”。 比起别人给她准备好的东西, 她就是更想要自己选择的东西。 小到一本漫画书,一个组装玩具, 大到那个年代的掌上游戏机, 和各种新奇的电子产品。 但唐碧昀之所以会被养成一个温和无害的大家闺秀,都是因为唐家的家风。这个大家族对女孩的教养和期许从来都只有“端庄优雅”和“知书达理”,讲究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不是调皮捣蛋掏鸟窝。 只要裴挽意还想在老古板的外公和名媛淑女的外婆面前卖乖,就不可能越过这样的家风和教养, 将自己的反叛都摆在明面上。 ——她到底是仗着什么才有底气在家里横行霸道, 她比谁都心里门儿清。 所以裴挽意选择了偷偷来。 家里不会给她买漫画书和组装玩具,她就用昂贵的大牌文具和同学交换,反正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随口提一句,裴中书就得连夜去给她买。 至于更稀罕的掌上游戏机,和随身听这些好玩的东西,裴挽意更是有主意,直接上才艺, 帮班上那个家里开电器城的小胖墩代写所有作业,从数学到英语, 还顺便模仿了字迹,哄得那小胖墩把她当全学校最铁的“哥们儿”,最新款的游戏机绝对会第一时间拿给她玩,等她玩腻了再还回去。 靠着这种天赋般的“资源置换”的能力,裴挽意上小学后的那几年,哪怕每天都过着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也最大限度地享受到了她感兴趣的所有东西。 除了没法自由地跑出门到处玩,裴挽意已经很满意。 后来,她终于在异国他乡拥有了这种自由。 因为再也没有人会管她出不出门,回不回家了。 其实裴挽意一直都知道,唐碧昀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漠不关心。 只是她也自顾不暇,像一具游荡在人间的行尸走肉,灵魂都跟身体出现了错漏一样,肢体的不协调几乎到了怪异的程度。 洗个衣服会让泡沫和水淹没浴室,烧个开水会洒得一地板都是,更别提做饭的时候,整个厨房会变成多么恐怖的灾难。 两个姐姐上着寄宿学校反倒是幸运的,要是裴挽意受得了寄宿学校的严格门禁,以及不得不和别人住一个宿舍的生活,她恐怕也不想呆在家里,忍受这些永无止境的小孩啼哭和满屋狼藉。 但唐碧昀也并不是随时随地都会搞砸一切。 大部分时候,其实她是很安静的。 只要裴铭扬不哭不闹,不把她搞得快疯掉,她就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午后的小院子里晒太阳,读一本书,看几篇诗集,再在晚饭的时间回厨房里洗菜切菜,淘米焖饭。 后来裴挽意不怎么费力地就发现,自己动手做饭要比唐碧昀更有效率,也更安全。 所以她干脆就自己解决自己的饭,不管是买点速食的半成品,还是去华人超市弄点中餐的调味,糊弄一碗面或者速冻的饺子馄饨,总归能吃饱,味道也还凑合。 省了再吃唐碧昀虐待厨房搞出来的黑暗料理,吃完连上一晚上的厕所,觉都睡不好。 但晚上睡觉睡得太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好比某天早上裴挽意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掉了一颗门牙,还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的丑脸,她才终于敢确定,半夜的那个噩梦不是梦。 一切的根源,仅仅只是因为裴挽意睡觉的时候锁了自己的房门。 突然忙完回家的裴中书半天没在家里找到任何人,个个都锁着门,酒气上头的他直接砸开了裴挽意的卧室门。 大概归根结底,是因为在这个家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裴挽意。 裴挽意是唯一一个每天都在家里晃悠,还从不肯好好听他的话的人。 以前在国内就是这样,人小鬼大,惯会看人下菜碟,仗着有人护着她,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隔三岔五就在背后告状捅刀子。 裴挽意也觉得,裴中书应当是十分厌恶自己的。 所以才刚移民到波士顿没多久,他的态度就越发懒得装,甚至当着唐碧昀的面也不会给裴挽意好脸色,骂她没大没小,没有教养,不懂得尊敬长辈。 唐碧昀在旁边急得说不出话,只能费劲地拉住他,又被他一把甩开,转身就摔门而去。 巨大的摔门声吓哭了婴儿车里的裴铭扬,自顾不暇的唐碧昀就只能又去哄他,几次抬头看向裴挽意,却除了着急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生活的常态都是一点点潜移默化的,后来裴挽意就也习惯了裴中书长期不在家,一在家就可能发酒疯找自己麻烦的日常生活。 所以她睡觉再也没有锁过门,一直到后来很多年,哪怕脱离了那个家,独自奔波打拼到拥有了自己一个人居住的房子,她也总是没有锁门的习惯。 才会被借住在家的某个朋友,半夜钻进她的房间里,爬上了她的床。 但裴挽意也没有拒绝,所以横竖是一个出轨一个爬床,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儿。 她对自己的底线有多低,一向是心知肚明的。 当她决定脱离那个让人厌烦的家,又渴望拥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得到的自由时,就必然得不择手段地走上一条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的路。 也就是赚钱。 赚很多很多的钱。 多到她可以尽情挥霍,多到她可以空虚又奢靡地浪费生命。 才像是终于填补了永无止境的、还在持续扩充的,那个巨大的洞。 可当裴挽意真的从起早贪黑的打拼里,一步步咬着牙走到了躺在床上也有大笔收入进账的阶段时,她发现像个败家子一样花钱也并不能让她好过到哪去。 酗酒,嗑药,泡吧,飙车,甚至是一夜情的性关系,都无法让她溺死在短暂的快感里,肾上腺素的飙升是转瞬即逝的,坐在闹哄哄的酒局上,安静的空响却好像比那五颜六色的灯光与狂欢的人群,还要剧烈地,将她包裹。 裴挽意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很久,捏着酒瓶,看着穿抹胸吊带跳舞的辣妹,脸上多半还是无懈可击的表情。 也就是这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唐碧昀的灵魂为何与身体那么的“不协调”。 就像装错了地方,对不上型号。 细细想来,住在那栋大房子里的每个人都不快乐。 唯一活得越来越快活自在的,是早就离开了的那个人。 裴挽意不知道对唐碧昀来说,裴中书提出离婚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但对她自己来说,甚至对两个不愿再和裴中书有任何交集的姐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地防着他在家里发酒疯,生意已经做得如日中天的人,在外的模样有多道貌岸然,在家里的嘴脸就有多倒胃口。 裴铭扬也到了不会再动不动哭闹的年纪,扔到寄宿学校里就能让唐碧昀跟着解脱,尽管在裴挽意离开后,那栋三层楼高的独栋别墅里就只剩下了唐碧昀一个人。 当子女都在寄宿学校里,大部分时间她都可以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没有人给她添乱之后,她好像也学会了怎么把家务做得利落一点,甚至变得越来越洁癖,地板一定要擦遍每个角落,擦得锃光瓦亮,所有家具都得每天擦拭消毒,就连放假回来的女儿和儿子都得把外套脱了才能进门,还得立刻去洗澡换衣服,才能在她的房子里乱窜。 最先忍受不了的,其实是大姐。 她不想再过热水器坏了之后,宁可洗冷水澡,也不能让维修工人进门修理的生活。更不想面对那个日渐变得神经质,一个问题要反复念叨十几遍,看似关心她有没有爱干净讲卫生,会不会病毒入侵导致生病,实则病得严重还不自觉的母亲。 所以她早早就和男友领证结婚,直接组建了新的家庭,彻底脱离了出去,没有半点留恋。 那时候裴挽意刚上高中,却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做得比大姐更悄无声息,一边在学校外面打工攒钱,一边筹谋着高中毕业后去哪里开始会更顺利,能让她早点攒够启动资金。 最后她发现,哪里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 所以哪怕面对伤心得一直掉泪,质问她为什么要放弃大学的唐碧昀,裴挽意也始终毫无波澜,称得上铁石心肠。 她就是自私到极点的人。 她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有错吗? “你没有错。” 身前的人抬手拂开了她额前的碎发,又薅了两把她乱糟糟的头顶,开口的声音却很平静温和。 裴挽意知道,这就是自己喜欢姜颜林的原因。 她永远不会作出一副感同身受或深受触动的表情,来高高在上地宽慰自己。 她总是这么平静,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就像一个绝对中立的听者,听完了也就过去了。 但只要裴挽意想要借机向她索取什么,无论是得寸进尺的机会,还是一个吻和拥抱,她都没有吝啬过。 比起好听的话,她给的更多。 让裴挽意忍不住埋在她的颈侧,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那只手轻轻抚着裴挽意的头发,直到感觉她缓过来了一些,才问:“那这一次你大姐找你,是想让你做什么?” 大半夜被远在波士顿的电话吵醒,实在是让人不怎么心情愉快。 裴莉绣又不是老年痴呆了忘了国内有整整十三个小时的时差,还非得挑这么个时间打电话,一开口就是找她办事,语气还跟以前一样,端着一副理所当然。 裴挽意耐着性子听完了,挂完电话后烦得想去阳台上抽根烟,却在回卧室里时才发现,姜颜林早就被吵醒了,正缩在被子里看手机。 索性就自己主动交代了前因后果,免得引发什么误会——从大阪回来后,裴挽意貌似越发能洞悉这女人的心思。 一点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她的,还不如自己坦白,好过被悄无声息地记一笔账,到时候都没地儿伸冤去。 只是说起这些话题,就难免绕不开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让人心情愈发烦躁。 裴挽意在她脖颈上蹭了半晌,才轻叹一声,说:“我大姐想找我爸借笔钱,因为我姐夫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凑不到钱恐怕要申请破产了。” 要不是到了最后一步,裴莉琇也是拉不下脸去求裴中书的,毕竟她才是最早那个跟裴中书断绝关系的人,当时的狠话说得多么绝,现下就有多么骑虎难下。 就连裴挽意回了国内来给裴中书做牛马这事儿,也没少被她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是骂她没骨气,小时候都被揍得那么惨了,长大后还来当狗。 可现在用得上这层关系了,她又像是忘了自己当初的态度,叫人啼笑皆非。 姜颜林很少问她家里的事情,但也没必要都被事情找上门了,还刻意避开。 她想了想,问:“你觉得你爸爸愿意借给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裴挽意也知道这件事真正的重点在裴中书身上,只能嗤笑一声,说:“取决于我大姐愿意为了这笔钱,把态度放得多低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亲爹是什么德性,反正姜颜林早晚都会知道这些。 “我爸那个人,说白了就见不得谁没把他放眼里,早些年我大姐说了很多狠话,每一个字都够他记仇到死了,现在想让他给这笔钱,只能把那些话都吞回去,再给他赔笑到他满意为止。” 姜颜林听完她刚刚说的那些,已经足够判断出一个结论了。 “你大姐应该是做不到的,否则就不会先给你打电话了。” 问亲爹借钱却给妹妹打电话,说到底就是拉不下脸,想让裴挽意去帮她周旋,最好是能直接帮她搞定这笔钱,省了一大堆麻烦。 这就是裴挽意被这通电话烦得彻底没了睡意的原因。 她埋头在姜颜林的颈侧,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些破事,低声道:“不想了,说点别的。” 姜颜林也不觉得通宵一晚上不睡觉就能想出个办法来,索性就拍了拍她的脑袋,“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准确来说,是四个小时后某人就得上班了。 裴挽意却黏在她身上蹭来蹭去,逐渐不安分起来。 “不想睡了,腿打开,给我摸摸。” 她说着,起身吻住了姜颜林的唇,带着点急促探入进去。 直到身下的人在几秒后顺了她的意,抬起了腿,裴挽意才在感受到了她的回应之后,得到了和尼古丁相同的作用。 抚平了所有的焦躁,让她上瘾。 裴挽意加深了相拥的力道,和这个湿润的吻,不由得想。 ——戒烟容易,戒掉姜颜林,这辈子怕是都没指望了。 第200章 烟夜(深水加更) Chapter 200 香烟燃尽在了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 尼古丁放松了神经, 让靠在沙发上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默不作声地融入了寂静的黑夜。 直到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声,她才缓缓睁开眼, 抬起眼看过去。 手机屏幕上的弹窗一个接一个地狂轰滥炸,锁屏界面隐去了文字消息的内容, 却也无需点开查阅。 总归说来说去, 也都是那些。 裴挽意靠在沙发上又坐了许久,才在天光微微变得灰蒙蒙, 稀释了那浓稠黑夜之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浴室。 洗漱, 刷牙, 冲澡,吹头发。 再一件件穿上衣服,系好衬衫的扣子和领带,将头发扎成马尾,她便拿起黑色西装外套, 干净利落地走到行李箱旁边, 将这个带回来后甚至还没打开过的黑色行李箱又拉起来,准备出门。 门铃声响了一下,李杉来得很准时。 尽管裴挽意说过了不用他跟着一起,李杉也还是连夜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收拾了行李箱过来跟她一起出差。 裴挽意没什么情绪地呼出一口气,稍微打起了点精神,才走到大门口将门打开。 李杉穿得干净整洁,正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开了门出来,就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脸色, 才不露痕迹地问了句:“时间还早,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一下飞机就去了酒局,喝到半夜三更才回家,这会儿天没亮又要出差去另一个城市,李杉一看就知道她根本没睡。 还生着病,这么熬下去早晚得出事。 但李杉也没办法劝她什么。 早在三年前决定来给她卖命开始,李杉就让自己忘掉了两人小时候的那些兄妹情分,只把这份工作当作纯粹的公事。 这既是她想做的事情,也是自己,和自己的哥哥、父亲,都想做的事情。 在大局上,一切感情用事都是致命的。 碧昀姑姑的下场,每个人都看到了,谁也不会希望重蹈覆辙,再在任何节骨眼上心慈手软。 所以李杉对自己狠,裴挽意也对自己够狠。 因为不够狠的人,无法赢过更狠的人。 “没事,在路上休息一下也够了。” 车程加上飞机上的时间,的确足够她养一下神,回复体力了。 裴挽意说着,就拉着行李箱率先走下台阶,到了车边。 李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后的客厅,早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了那股呛鼻子的烟味,他视力很好,只一眼就能看到几乎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客厅,和茶几上那满满当当的烟灰缸。 李杉知道,裴挽意抽烟是混着抽的,有时候抽万宝路,有时候抽登喜路,前者她只抽凉烟,大概是喜欢薄荷的那股冲劲儿,说是能醒神。 但实际上她每一次情绪不佳,或是明显烦躁的时候,都是抽劲儿更猛的登喜路,一晚上就能抽掉一包还多一些,让李杉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暗暗皱眉。 这会儿满屋子都飘着登喜路的味道,他光是看那塞满的烟灰缸,都知道她回家后的这几个小时抽了多少。 港口的事情的确让人烦心,仓库那边也风声紧,再加上和温哥华那边的进度还不明朗,李杉清楚她最近的压力应当是非常大的。 但李杉更确定,这不是全部的原因。 他面色平静地关上门,跟在后面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时间还很充裕,够他慢慢开到机场,也能开得更稳一点。 李杉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系上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径直往机场出发。 车后座上的人也早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争分夺秒地修养精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事。 李杉瞥了眼后视镜,很轻易就看出来,她这一趟在温哥华的短短一周时间里,应当是忙得没休息好过,看着明显又瘦了一些。 和四个月前刚从大阪回来时相比,整个人几乎是瘦了一圈。 想到这里,李杉便不太忍心再提任何会让她现在心情更差的事情。 哪怕最后都是得面对的。 但他不提,身后的人却会主动问。 “裴铭扬这几天还是老样子?” 裴挽意没有睁开眼,声音没什么情绪,不轻不重的一句。 李杉早就知道她要过问,直接回答:“去得更频繁了,有时候直接过夜,还有两天是住在那边的。” 裴挽意就扯了扯唇角,像是对这个答案没什么意外的。 她侧过头靠在椅背上,却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角度,最后索性坐直了身体,睁开眼看向还没亮起来的天空。 窗外的街灯还没暗下去,裴挽意看着一道道飞快闪过的光晕,一时间忍不住出了神。 白昼短黑夜长的日子,似乎也所剩无几了。 但她却觉得,这个冬天见了鬼的漫长。 李杉见她沉默了下来,也没有再开口打扰她。 车一路往机场的方向开着,他开车一向稳稳当当,坐在车上都没什么感觉,以至于裴挽意走神了好长的时间,脑子放空着,什么也没想。 直到某个熟悉的街口出现在眼前,裴挽意忽然回过了神,想也没想地开口道: “前面左转。” 李杉动作一顿,听她的安排往左转进了路口,却在一阵沉默后,忍不住问: “要去姜小姐的家吗?” 裴挽意沉默了半晌,却又靠回去,许久之后才开口道: “算了,直接走吧。” 反正去了,也只是一间空房子。 第201章 治一治病 Chapter 201 说来奇怪, 人对房子的需求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尤其是深受东亚家庭环境影响的人,无论之后去了哪里,在什么地方打拼辗转, 最终都难以摆脱想要拥有自己的房子的执念。 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打造的房子。刷什么颜色的墙漆, 摆放什么样式的家具家电, 大到一张餐桌,一个橱柜, 一张舒适柔软的床,小到一顶吊灯, 一个餐具, 一双筷子。每一处细节,都由自己的心意决定。 似乎只有完成了这一件事,飘零半生的灵魂才有了归宿,才可以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找寻到足够的安全感,可以不穿衣服, 可以蓬头垢面, 可以安然入睡。 裴挽意后来发现,自己也是个避免不了这些的俗人。 当她一路打拼挣来属于自己的财富,在各个国家投资了大大小小的房产,几乎下辈子都能高枕无忧地混吃等死的时候,她看着表格上那一页页的房产清单,却发现自己最想要的,还是回到那个地方。 回到那个早已在记忆里斑驳的土地上,亲手打造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居所。 好像除了这里, 任何地方都无法再给她带来最接近“家”的概念。 可当她真的回到了这片土地上,试着去实施这个计划时, 却下意识避开了那栋老洋房所在的街区。 那里的房子的确已经不太可能再买入手,既没有人傻到出让,她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流来投入到一栋房子上。 但裴挽意清楚知道,这并不是最根深蒂固的原因。 “你要是想买回来,李叔去帮你想办法。” 还在那老破小的房子里住着的李忱却比她更上心这些事情,哪怕他看起来已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脸上和手上满是岁月的风霜,他那沉静内敛的眼神和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有着强大的信服力。 像是怕裴挽意不信,李忱还直接从墙角撬开一块砖,挖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木盒,再把这个木盒子放到了她的面前,无比珍视地拂去了上面的灰尘,让她打开。 裴挽意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谁的东西,却摇摇头,说:“李叔叔,这是外公给你的,我不能要。” 李忱就拍了拍大腿,有些激动地说:“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李叔叔一辈子没什么志气,能被你外公带着见了半辈子的世面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那些花花绿绿的,我不懂,也都看够了,以后就只想摆摊卖我的卤味,靠自己的手吃饭,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着,也不怕两个儿子都在屋里听得见,直接说: “比起我,你更需要这些,三姐儿,你是要做大事业的人,你的成就一定不会比你外公差,听我的,拿去吧。” 李忱说得真切,裴挽意却知道,他这些话有很多宽慰的成分在。 外公是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一路挺过来的人,还难得有一颗仁义的心,虽然在教养女儿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但在为人处世和大局观上都无可挑剔。裴挽意自问是做不到像他一样的。 她是个自私冷血的人,只想让自己过得舒服,旁人的死活她都不怎么在乎,也不想去深挖某些让自己不舒坦的回忆。 所以最后,她还是没有要这些东西,只是让李忱继续收着。 至于那栋房子。 “我不想买回来,甚至不想再回去看一眼,没有为什么。” 裴挽意难得把话说得这么强硬,却让李忱顿了顿,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 “三姐儿,这叫近乡情怯。” 他说着,也没有再强求,把东西又好好地收起来,最后道: “等哪天你的想法变了,再跟李叔说一声,别看我现在这副德行,在道上还是有几个人脉的,他们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你外公的面子。” 世界上到底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多,还是知恩图报的人更多,谁也说不清楚。 好在唐家就算没了,那些曾经受过养父恩惠的人,怎么也能找出几个愿意尽一尽举手之劳的。 李忱从没去求过那些人,因为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得用在刀刃上。 裴挽意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会变。 因为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十六岁高中毕业时,她以为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放弃了大学,甚至不惜和唐碧昀第一次爆发正面冲突,闹得不欢而散。 哪怕后来唐碧昀心软了,让裴铭扬联系她,要给她寄生活费,怕她吃不好住不好,裴挽意也用强硬的态度拒绝了,说自己过得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实际上,那时候的她住在朋友亲戚家的地下室,一个小小的单间,空气潮湿又满是灰尘,但她每天早出晚归,到共用浴室里洗漱完就睡觉,也不在意环境到底怎么样。 只是不能让唐碧昀看见,她的洁癖绝对受不了,看一眼这种地方都会崩溃。 后来裴挽意做遍底层的那些体力活,在服务业里辗转两年,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个只会穿工装裤和T恤背心的假小子,又咬着牙练出了一身肌肉力量和轻易不会吃亏的拳脚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存款的稳定增长,在社会上如鱼得水的钻营能力,和还算可靠的自保能力。 直到她接了一次临时帮工的兼职,替以前的同事去某个大型的酒会上做服务生,在那累得快要死掉的一整晚忙碌之后,她好不容易能躲在后厨放泔水的角落里吃两口面包垫肚子,就从两个华人帮厨的对话里,听到了一个很久很久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的名字。 那时候裴挽意才知道,自己累死累活挣来的这笔外快,追根溯源,支付报酬的那位大老板是她生物学上的亲爹。 酒会散场之前,裴挽意穿着统一的服务生西服,端着香槟在宴会厅里穿梭,当带着明确的目标去搜寻,她轻而易举就看到了那张许久没见过的脸。 容光焕发,仪表堂堂,倒是比年轻的时候更有几分富贵相。 只是品味还是那么的暴发户,穿金带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有钱。 裴挽意站在角落里,看了他许久,才收回目光,继续回到自己的工作里。 但直到深夜下了班,从领班那里拿过了日结的薪水,数着那实在不算少的几张钞票,裴挽意也高兴不起来。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裴中书那张和周围人谈笑风生的脸。 好得意,好快活的一张脸。 坏了她整整一天的心情。 你有没有过,想要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的念头。 起初可能只是不想看到他,希望他彻底从你的生活里消失,最好直到死都别来碍眼。 可后来这种念头,又会在偶然发现他没有你反而过得更好了之后,产生不可逆的质变。 他凭什么过得好? 所有人都因为他,过得这么不好。 凭什么,只有他过得这么好。 有的人本该长命百岁安享晚年,有的人本该不谙世事养尊处优,有的人本该和每一个同龄人一样,念书考试,放假玩乐,每个月绞尽脑汁从父母那里骗点生活费,再拿出去和朋友们偷偷买点啤酒,打球打游戏,通宵派对。 而不是端盘子,洗碗,送报纸,做披萨,洗车,跑腿,送快递,送外卖,开卡车拉货,花一周甚至更久的时间,开车帮人从一个城市搬家到另一个城市。 最后数着那点汗水换来的薪水,站在泔水桶旁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凭什么? “——讨厌一个人到希望他早点死,不是人之常情吗?” 裴挽意侧过头,看着旁边还在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素材的人,问:“怎么这群弹幕都觉得主角心狠手辣,他们是什么圣母心发作吗。” 姜颜林没怎么看面前的电视屏幕,但也听到了剧情发展,作为相关行业的从业者,她已经司空见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随口道: “观众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理解,有些人的阅历不足以支撑他们完全解读剧情和人物,还有的人就是阅读理解能力很弱,看不明白就会没耐心,不符合他喜好的剧情,他就觉得是剧情的问题,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 裴挽意没想到自己闲得无聊的一句没话找话,能让她吐槽这么多,不由得笑了一声。 “听得出来你对这些人也是怨气很大了。” 姜颜林面不改色,“谁会喜欢这种一丁点小事情都要上网骂的人,不喜欢就说不喜欢,非要一棒子打死全部,还有因为不喜欢就要砸了别人饭碗的,和巨婴似的。”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见她是真的很不爽,就忍不住好奇地问: “那你对这个剧情怎么看?女主连身边的亲人都直接下狠手,你能接受吗。” 姜颜林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这个剧情在美剧很正常,在日韩剧也很正常,但在国产剧上不太符合主流价值观,一不小心就会喜提家长举报。” 裴挽意就捏了把她的脸,“我说的是你自己个人的看法。” 姜颜林索性保存了工程文件,将窗口隐藏了,侧过头来看着她。 “要我来看的话。” 裴挽意和她目光相接,看进了她的眼底。 姜颜林的神色很平静,只说了句再简短不过的话。 “她应该治一治病。” 裴挽意眨了眨眼,几秒后,才笑着问: “什么意思。” 姜颜林收回视线,看向电视屏幕,这电视机大得像是小半个家庭影院,以至于那些血腥的画面看起来过于生动,让人沉浸式地体验了一把被砸烂脑袋的第一视角。 她想了想,索性换了个说法。 “以暴制暴的确很爽,每个人都希望谁伤害了自己,就千百倍奉还,换了我也一样,他捅我一刀,我就得捅他十刀才能解气。” 裴挽意听着,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姜颜林却叹了口气,“但这不是生在一个法治社会吗,爽一次的代价太大了,就跟吸毒的人为了那一瞬间的快感,用一辈子的代价来支付一样,我觉得是一点都不值得的。” 她说着,看向了裴挽意。 “而且捅了他十刀,就能让自己身上的那一刀消失吗,伤口还在流血,爽过之后不管这哗啦啦往外冒的血,没多久就得死了,连坐牢的机会都没有。” 姜颜林的语气难得认真。 “所以比起报复回去,当务之急是先治病。” 裴挽意听了许久,一直到她说完了,才轻笑着问: “这种看不见的伤口,怎么治?” 姜颜林就也笑了一声,随手点开笔记本电脑上一个网站窗口,登录账号后点进测试入口,把电脑屏幕对准裴挽意。 “心理健康评估测试,来做一个。” 她就像是心血来潮一样,笑着看向裴挽意。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0-210 第202章 坏狗控分(深水加更) Chapter 202 裴挽意有一瞬间怀疑过, 姜颜林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从大阪回来后的这将近半个月里,两人的状态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姜颜林对自己的耐心还变多了。 大概就是生日那天之后产生的变化, 无论裴挽意怎么在床上折腾她,她都没什么不耐烦, 偶尔来了兴致还很主动, 反过来揪着裴挽意不放,美名其曰看看“进步”了没有。 裴挽意忍不住笑话她:“我能不能到, 不该是看你技术好不好吗。” 嘴贱完就会被她加重的力道抵到软处,自食恶果一般绷紧呼吸。 但再怎么嘴上犯贱, 裴挽意实际上是很喜欢这样的变化的。 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质变,像是更多,又像是更明确,全方位地包裹着她,却又无法抓到任何轮廓。 它藏在姜颜林随手倒的两杯温水里, 藏在姜颜林拿着吹风机捏起长发的动作中, 藏在姜颜林紧紧咬着不放的温暖湿润,和她温柔的唇瓣间。 似乎也藏在了——“明天吃什么”,“衣服收一下”,“不想上班了你能养我吗”,诸如此类的没有营养的对话里。 让裴挽意在某一个午休的半梦半醒之间,抬眼看到在旁边工作的姜颜林时,忽然就这么明确地意识到—— 这栋房子,已经变成了家。 她们的家。 一生都背负着买一个房子依托后半生的执念的人, 最后想要的往往不是那有形的东西。 就像裴挽意花费那么多时间和心血,按照自己所有的喜好打造的这一栋房子, 在搬进来很久之后,也和一间民宿,一家酒店没什么区别。 带着行李箱进来,带着行李箱出去,屋里永远干净整洁,永远有家政公司的人来打扫还原,保养每一个角落。 直到某一天,她把姜颜林连哄带骗地带回来,养在了这个房子里。 一瞬间,就像一颗挂满了灯带和装饰的圣诞树,点亮了空荡荡的房子。 她的闪闪发亮,连带着充盈了这个地方,和住在这个地方的没有色彩的人。 在从未有过的绚丽光照下,再黑的一块石头,似乎也可以吸收光亮,再折射淡彩。 以至于日子过久了,沉浸在这寻常日常里的裴挽意险些忘了,自己的颜色到底是什么样。 “——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你入睡困难、睡不安稳或睡眠过多的频率是?” A.从不或很少时间这样 B.小部分时间这样 C.相当多时间这样 D.绝大部分时间这样 裴挽意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题库,脸上挂着随意的笑,说的话也像是一种无奈:“你是不是专门做的题来针对我,这测出来能是什么好结果吗。” 姜颜林就也随口回答:“我也做的这套题,是个心理健康机构出的题,感觉还可以,挺好玩的。” 裴挽意没法不咬这个钩子,“那你的结果是什么?” 姜颜林就对她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裴挽意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我做,虽然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她说着,目光再次看向电脑屏幕上的题库,没什么情绪波动,直接一边看题,一边回答选项,让姜颜林帮她点确认。 从大阪回来后,这人倒是越来越懒了,开始使唤起自己,还心安理得的。 姜颜林想着,却没说什么,和她一起又把这套题做了一遍。 题库很多,完整的流程有将近一百道题,裴挽意回答的速度几乎是不怎么停顿犹豫的,只有一些模棱两可的题会让她想一下,但整个答题的过程看起来还是很流畅,很自然。 “——你觉得活着很累。” 看见最后一道题,裴挽意不由得笑了。 “谁活着不累呢,这题出的,水平有点一般。”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倒是没问她一句——那水平更好的题长什么样。 只等她给了答案之后,就点击查看评估报告。 裴挽意看起来并不怎么关心这个报告结果,答完一百道题也给她做累了一样,靠在姜颜林的肩膀上打哈欠。 见抱着电脑的人真的在认真看那长篇大论的评估报告,她才抬起眼看向屏幕,问:“怎么,看出点东西了吗。” 姜颜林往下翻着页面,随口道:“这也只是根据你近两个星期内的心理状态来分析的,并不能看出什么东西。” 裴挽意比她更清楚这种没有针对性的题库是很难测出什么的,却佯装不懂,问:“那你看到什么了,我这两个星期有没有欲求不满能看出来吗。”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那倒是不用测试也能看出来。” 裴挽意的插科打诨也只这么两句,就被她带回了正题,“但你的分数挺高的,两周内的心理健康指数有90分了,满分才100分。心理亚健康风险这一块也很高,满分100分,你情绪调节能力78分,心理承受能力78分,安全感最高,96分。” 姜颜林说着,带着笑看向她。 裴挽意就耸了耸肩,“我情绪稳不稳定,你还不知道吗,天天被你人身攻击,我破防过吗。” 姜颜林难得认可了一次她嘴里的狗话,“这倒是事实,我还没怎么见过你大吵大闹的样子。” 裴大小姐发脾气的方式那叫一个花样百出,冷暴力只是基础,真的气狠了要发泄的时候,都是把她摁在床上折腾。 偏偏又一次都没弄疼过姜颜林,更别说弄出伤口或破皮流血了。 说到这里,姜颜林倒是很好奇,侧头看着她问: “那你有和别人大吵大闹过吗?” 裴挽意没什么停顿地回答:“可能没有吧,太情绪化没办法解决问题,而且会让自己显得不占理,完全处于劣势。” 她思路很清晰,也深谙人心和人性博弈的窍门,现在甚至不怎么在姜颜林面前掩饰这一方面。 因为她知道,在这一点上,姜颜林其实和她一样。 “我也不喜欢和人吵架,稍微声音大一点说话,都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 姜颜林很认可她在这一点上的看法,吵架就是一个很两败俱伤的事情,谁都讨不到好处,吵赢了又如何,吵输了又能怎么,最后留下的只有情绪上头时,自己那可笑的嘴脸。 大概就是因为她们两人在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想法,才会相处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爆发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冲突。 吵得不可开交,无法说服对方,情绪上头的争锋相对,再口不择言地中伤彼此。 这是她们之间还没有过的,或者仅有的几次刚起了个头,就被过于理性的自尊给压了下去,再在更心平气和的时候解决掉后续。 但这究竟是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姜颜林和裴挽意都不能太过绝对地去定义。 只是在心底里的某个地方,她们都清楚地知道。 ——有时候太过冷静,是因为还隔着一堵高墙。 姜颜林继续看着她的评估报告,笑了一声,说: “在精神风险上,你这个分数真是低得出奇,焦虑、抑郁、神经衰弱、疑病、恐怖感,全都1.4分到1.8分,还有个0.2的,你知道满分是多少吗,满分可是100分。” 她说着,实在是对这份评估报告看不下去了,转头看向靠在自己身上一脸无辜的裴挽意。 “大小姐,你就算要控分也得讲一个基本法吧。” 第203章 谁让你非要进来 Chapter 203 焦虑, 抑郁,神经衰弱,疑病, 恐怖感。 在圆形雷达图上一目了然的五个数值,共同编织成了一个怪异的尖锐图形, 就像她的内心在这一刻被二维图像具象化了一般, 狰狞得无处可藏。 裴挽意只看了一眼,便没什么情绪地将邮件删除, 又注销掉了这个临时的匿名邮箱。 每年都花出去的这一笔昂贵的费用,换来的私人服务自然有着很高级别的隐私保密性。 她不需要被对面的心理咨询师知道任何信息, 性别, 职业,年纪,国籍,人种,统统都无需提供, 因为很多人花重金享受这个服务并不是为了“治疗”自己, 而是单纯地想要发泄。 就像一个专业又匿名的树洞,往里面疯狂地扔石头,大喊大叫,面目狰狞地用尽恶毒言辞咒骂,也不会只收到石沉大海的静默。 反而会得到支持,认可,宽慰,包容, 甚至是理解。 你无需在意对方是否真的这么想,最起码对方给你的回应就已经是你所需要的。 在遇到宓芸这样会全心全意信赖自己, 甚至用生命来爱自己的人之前,裴挽意就是靠着这一项完全匿名的私人服务,来偶尔发泄一次。 她可以只选择支付时薪,购买足够的时间来向对方抱怨一切,说尽所有不可告人的阴暗,而每一句发出的文字都会“阅后自焚”,在虚拟IP的即时对话工具上消失得一干二净,无法被截图录屏存档。 但裴挽意依然很清楚,这不代表绝对的安全。 所以她并不会真的像个傻子一样,毫无防备心地倾诉,更不会在对话的过程中透露任何一句,有可能会被揣测出个人信息的言辞。 能从事心理咨询相关职业的人,都对人心有着敏锐的洞察力,裴挽意可不想哪天被人抓住了把柄,彻底受制于人。 所以她甚至从一开始就装作无意地,慢慢营造了一个斯文败类的成年男性的形象,说话习惯,用词口吻,和对一些事物的看待角度,甚至偶尔发表的极尽下流的对女性的挑逗,都让她很成功地营造出了这么一个匿名的男性形象,来替她输出一切阴暗面。 “——你上过生物解剖实验课吗?学校里都是拿青蛙做实验,听说现在的小孩上课用的更高级了,还是人工造的青蛙模型,很逼真,连脏器和卵子都有。 但我不喜欢死掉的青蛙,福尔马林的味道太难闻了,闻多了就想吐。 我也不喜欢死体解剖,感觉和做饭很像,都是把死掉的肉来回切割,切着切着,会不会忘了这东西不是要下锅煮的,那可太好笑了。 所以我买过小白鼠来做解剖实验,据说小白鼠和人类基因序列的相似度是百分之九十,染色体数量也很接近。 可惜体型相差太多,解剖的时候毫无代入感,玩过几次之后就腻了。” “——死体?不,当然不是,我说过,死体解剖很无趣。所以当然得是活体,打一针麻醉下去,绑起来固定在砧板上,拿酒精棉给它肚子消消毒,再用一把12号的手术刀来开膛破肚。 一开始我还会看操作手册,后面我就发现太麻烦了,其实我也不是要学医,我只是想杀人而已,何必遵守操作规范呢。 就捅死,剁烂,切碎,血花四溅,简单太多了。 也真的很爽。” “——我的邻居以为我是个把白鼠当宠物养的,我说不是,我不喜欢老鼠,我都是买来喂猫吃,她就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好像猫吃耗子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后来我再遇到她,就开玩笑送了她一袋猫粮,说里面都是老鼠肉干,我自己做的,给她吓得连夜搬家了。 真好笑,难道我是什么杀人犯吗,她太不礼貌了。” “——哦,时间到了吗,好的,谢谢医生,真希望你是个奶很大的金发女郎,下次冲的时候就可以想着你了。小费就当是嫖资吧,期待你的邮件报告,我会看的,下次再见。” 在那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裴挽意花出去的一笔笔巨款,换来了十几封匿名邮件,每一封都附带着一份新的评估报告。 哪怕她已经用尽心机表演,发泄也不忘附赠一箩筐的口嗨和假话,对面的专业人士给出的心理侧写和评估结果还是很有些份量。 “自恋型人格障碍”,“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焦虑障碍”,诸如此类的一些看起来很唬人的名词砸过来,起初还能看个新鲜,但时间一长,见多了也就当成废纸一样,被她转手就进行销毁。 后来裴挽意把这些掐头去尾,当作谈资说给了自己的新女友宓芸听。 因为宓芸是个患有严重抑郁的小姑娘,比正常人好操纵,也不会像那些健全的人一样,用异样的目光审视她。 裴挽意甚至很清楚地知道,宓芸听完之后,多半只会觉得她很可怜,从而对她更加包容,更加迁就。 更何况两人不过是网恋的关系,隔着时差和异国的距离,在她有意的控制下,宓芸完全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当宓芸问她,有没有积极地吃药治疗时,裴挽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吃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基本控制住了病情,完全不会再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年纪尚小的女孩当然对裴挽意深信不疑,却不知道裴挽意的确吃过一段时间的药,但都是非正常渠道获得的处方药,能让她迅速镇静下来的同时,也带来了些许心情的调节,并强制提高专注力,让她更有效率,更不容易感觉到累。 只不过这些处方药都具有极大的副作用,早已成为药物滥用的主流,祸害了数不清的青少年。 当裴挽意慢慢感觉到药物对自己的影响已经弊大于利时,她也没有多余的留恋,直接停了药,全靠意志力支撑,实在撑不住了,再用酒精和尼古丁来缓解。 好在公司做大之后,她就无暇顾及那点精神上的毛病,只要让自己没办法停下来休息,她就不会有闲心去无病呻吟。 忙碌,便是最强大的镇静剂。 亦是最长效的止痛药。 “……沈老板的秘书和我们约了晚上六点,顺利的话明早就可以返程,港口那边已经打点过,新的负责人确实是个有脑子的,我让这边的人留意着,有任何动静会第一时间报告。” 李杉租了辆不算张扬的车,但也足够撑面子,在开车回酒店的路上就已经把这些事情处理得一目了然,言简意赅地跟后面累得没力气说话的人报告。 他说完看了眼后视镜,见她又一次揉了揉额角,还是忍不住劝了句:“前面有家药店,可以停车买点止痛药。” 偏头痛不是大毛病,但反反复复起来也很折磨人。 裴挽意睁开眼,几秒后脑子才接收到信息并处理完,让她略显迟钝地回了句:“我不吃止痛药。” 她没有说得太明白,李杉却听懂了,只好开车经过了那家药店,径直往酒店的方向开去。 两人早上的飞机过来,忙到现在下午三点过,虽然事情还算顺利,一切都在可控范围里,让李杉着实松了口气,但身后的人的状态却实在让他不得不提起一口气,甚至想过要不要给亲哥打个电话,让他支支招——李杉实在不懂怎么劝人,嘴巴笨就只能做点务实的事情。 “我没事,回酒店睡一觉就行,五点来接我。” 虽然这么点时间,已经完全称不上“睡一觉”,但能见缝插针地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李杉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沈老板那边应该也没什么必要再去一趟了吧?” 他的语气是问,但话里的意思就是希望她别去了。 “做两手准备是最好的,万一出了点问题要重新审批,也能提前收到消息,做好周旋的打算。” 裴挽意说着,睁开眼,继续道:“沈部长的这个大女儿是个很有野心和能力的人,又有家里这层关系,以后可能少不了要跟她打交道,搞好关系总不会吃亏。” 李杉虽然心思缜密,很会办事,但在人情世故和洞察人性上,既没有他哥哥精明,也没有裴挽意经验老道。 听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是我看问题太片面了,下次注意。” 裴挽意却知道,他只是关心则乱。 “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裴挽意已经缓过来了很多,难得有闲心开起玩笑来。 说到底,她和李杉小时候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因为她每次闯了祸都拉这个便宜表哥来垫背,害得他被李叔叔教训过不知道多少次,但他也不记仇,反而经常主动替她背黑锅。 后来裴挽意才不小心听到,是李叔叔对这两个儿子的教育就很不“人性化”,让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了事事都得优先唐家人和唐家利益的思维观念,而裴挽意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妹妹,就是需要伺候的大小姐,轻易不能得罪。 自从发现了这一点,裴挽意对待他们反而不那么随便了,甚至颇有心计地搞一些糖衣炮弹,就怕他们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对自己怀恨在心,哪天背后捅一刀,可就得不偿失了。 裴挽意小小年纪就心眼多得数不清,偏偏周遭愣是没几个人看得出来。 大概唯一对她的德行有点数的,就只有被她背地里坑过无数次的裴中书。 想到这里,她刚还有些放松的心情不由得又烦躁起来。 开车的李杉不知道她心情的变化,只说了句: “不是糟糕,是你最近完全没有休息过,这样下去是撑不住的。” 裴挽意听完,就笑了一声,“老头的身体都那么硬朗,这么久了也没见他生什么病,我再怎么样也是比他强的。” 她说着很寻常的一句话,李杉却听出了那点暗藏的焦躁。 ——裴中书的身体素质,的确有点远超预期了。 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见他身体抱恙过,反倒是气色红润,还有力气隔三岔五使唤裴挽意去陪他打高尔夫,当他后面捡球的球童。 但李杉和裴挽意都知道,裴中书生性就是个谨慎多疑的人,更何况他活到这个岁数,又掌握着那么多资源和财富,想也知道他是比任何人都怕死的,私下里在身体健康方面的投资绝对不会少。 所以裴挽意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从下药这方面着手。 ——她是很想让裴中书死得早一点,但不代表她打算自取灭亡,到时候偷鸡不成,命倒是先搭进去。 但要想让一个人过得不好,方法也总是有的。 只是得重重筛选,找出最润物细无声,最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一种。 一个人最在乎什么,那样东西就会成为他的弱点。 裴中书这个人,裴挽意哪怕再怎么厌恶他到极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很了解他。 这种了解,大概是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本能般地和他对着干的童年时代就已经建立起的。 所以裴挽意才能一次次找到最能坑到他的告状方式,也真的做到了,让裴中书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家老小五个人,专挑她一个拳打脚踢,发泄怒火。 要让这样的人打消疑虑,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 裴挽意也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是为了他的股份和财产来给他当牛做马的。和这种人玩心眼没什么意义,不如就摆明态度,放低身段,也算是干脆直接的利益交换。 ——我给你当狗,你尽管使唤,但你的钱得分我,别逼我自己来抢。 就是靠着这种态度,和什么脏活累活都任劳任怨去做的低身段,裴挽意才慢慢打消了裴中书对她的成见,最起码不会把她扔出家门,叫她有多远滚多远。 事实上,裴中书年纪大了,脑子并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灵活,也被养尊处优的生活养出了惰性,贪婪又自大,报复心还极强,能有这么个机会看裴挽意给他当牛做马,被他随意使唤,不高兴就一顿臭骂,自然是很让他享受其中的。 毕竟当初在她身上受了那么多气,他可没真的忘了。 “当初叫你来我这里,脚踏实地从基层做起,你呢,好高骛远,就想着一步登天,没几个月就辞职不干了,跑去开你那什么互联网公司,最后不还是亏了本,被人收购了,又跑来我这儿打工。” 裴中书那时很是得意于裴挽意的主动低头,当着几个老家长辈的面数落她了快一小时。 见她真是半点怨言都没有,才觉得没什么意思,带她进了书房,拿出一叠资料扔过来,打发她去公司人事部报道。 裴挽意就在这时候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和他提出交换。 她回国并不是毫无准备,对裴中书接下来重点开拓的海外市场是什么也很清楚,甚至带了更详细的方案和调研结果回来,以及一些创业时积攒的人脉。 “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个项目我得参与,打杂都行,当客服帮你对接那些老外更好,你这里肯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什么尿性。还有,我一个人能做十个人的工作,月薪也不能少了,按管理层级别来,年终奖分红五险一金和年假待遇不能少一个。最后,我要远程办公,这项目要对接的时区那么多个,坐班哪有时间给你半夜开会接电话。” 裴挽意有备而来,给裴中书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后才拿新的目光审视了她许久,最后放下手里的茶杯,嗤笑一声。 “你倒是挺自信,行,有几分我当年的魄力,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看看你能成什么事。” 裴挽意对他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不要脸行为,也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目的达成,她多一秒都不想呆,直接就要走人。 裴中书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但你要是办砸了,所有损失你一个人承担,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你可是赚了不少家底的。” 他拿这种话试探,裴挽意就也不客气地试探了回去。 “这点钱够什么,连原来的那套房都买不回来,要不,事情办成了你就把那套房买了送我,给我当婚房用。” 她说着,还挑眉看了他一眼,像是笃定了他没这么阔绰,纯为了笑话他。 那时裴中书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了她好半天,才笑了笑。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还有啊,你可别给我把美国的那套带回来,在亲戚面前要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成天鬼混像什么?” 裴中书和唐碧昀离婚已经是裴挽意中学时的事情,他却显然知道她们在波士顿的动向,就连裴挽意在学校和校外的那些“光辉事迹”都一清二楚。 裴挽意并不意外,毕竟唐碧昀连国内都回不来,他又怎么可能不时刻留意远在波士顿的人的动向,防着她们莫名其妙跑回来呢。 于是裴挽意干脆挑明了,对他回以小小的“敬意”。 “说到亲戚,前几天我遇到李越哥了,他也在家里公司上班,是你提携的吗?怎么不安排一下李杉哥的工作,他刚硕士毕业,正在找工作呢。” 她说着,也不管裴中书是什么滴水不漏的表情,笑着道: “正好我刚回来,什么都不懂,缺个助理,自家亲戚还是得帮衬着吧,堂哥堂姐你都安排了工作,一碗水不端平,说出去多不好听。” 裴中书自然是面带笑意,一口答应:“是差点忘了,你这两个表哥以前对你挺好的,做人不能忘本。” 他像是并不关心这点小事,直接让裴挽意去人事部办两个人的入职手续,还不忘敲打一句:“虽然都知道你是我闺女,但也别给我摆架子,老实做你的工作,你不是来享福的,懂吗?” 裴挽意当然不是来享福的。 她筹备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安排,放着高枕无忧的自由日子不要,来给他当一条听话的狗,必然有所图谋。 她还要让裴中书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就是有企图,就是有野心,要从他这里抢夺他本就该留给子女的东西。 要是敢全给裴铭扬一个,她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又争又抢,满心都是遗产的女儿,会让你比较满意吗? “有本书讲过亿万富豪的老年心态,说他们其实并不害怕子女抢夺遗产,反而会在旁观他们争夺遗产的过程里,得到很大的成就感。因为要是一辈子打拼下来的一切,并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继承的话,就好像真的只变成了一串数字,死了也带不走。” 姜颜林喝了口温水,说完就端着水杯回到电脑面前,打算继续工作。 两个居家办公的人一起呆在家里,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其中一个忙完了在旁边晃悠,要么两个都坐在电脑前安静工作,偶尔能有几句交流,也不会持续太久。 现在就是裴挽意已经下班,姜颜林还没收尾今天写的那一部分剧情,得坐回去继续写,只能暂时结束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裴挽意刚下班的时候,又接到裴莉琇的电话,问她有没有进度了,看得出来是真的火烧眉毛的着急,裴挽意上班时间没回她,就大清早掐着点打电话过来追问。 她几句话敷衍了过去,挂了电话后,没忍住问旁边起身倒水的姜颜林。 “你觉得我应该帮她吗?” 姜颜林知道她其实自己有答案,只是情感上不乐意罢了。 “你父亲的财产,按理来说本就有你们姐弟四人的份,虽然你大姐二姐都和他划清界限了,但毕竟没有签过自愿放弃财产的协议,只要她肯去低头,你父亲应当还是乐意出这笔钱的,所以重点不在于你帮不帮忙,而是你大姐肯不肯低头。” 父母和子女之间无论有多大的恩怨,人一到老了都会看淡,比起到时候病床前只有护工照顾,这些人恐怕还是宁愿子女在旁边争夺遗产,最起码装也装出了个父慈子孝,颐享天年。 姜颜林想着,又将自己在书里看到的那个说法分享给了她,就坐回了电脑前继续工作,留出空间给她一个人慢慢想。 至于昨晚上做的那个健康评估测试,有人明目张胆地作弊耍赖,姜颜林就也没必要再装看不出来,只会显得太过刻意。 只是裴挽意越这么不想承认,姜颜林就越不会轻易去戳穿她,反而顺着她的意思,保持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些题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意义,说到底,有些心理咨询也没多大的用,我以前去过一次,发现跟花钱找人聊天一个性质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姜颜林主动放了鱼饵,裴挽意自然会愿意咬钩。 “你什么时候去的,哪里出毛病了?” 裴挽意靠在她身上,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难得对这个话题上了心。 姜颜林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只简单回了句:“二十岁的时候吧,那段时间算人生低谷期,总会有一些毛病的。” 说完之后,她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咬了钩的人被这么钓着,哪怕明知道她在耍心机,也没办法压下那些“想知道”的欲望。 裴挽意被搞得半夜都睡不着,非要把姜颜林扒拉起来,问她: “你为什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就喜欢看我难受是吧。” 姜颜林就嗤笑一声,反问她: “那你为什么老是做一半就抽出去,喜欢看我难受?” 裴挽意下意识要反驳,但仔细一想,又发现没办法反驳。 她看着那双波澜无惊的眼睛,只得率先服软,凑过去亲了亲那让人又爱又恨的嘴唇,伸手将她的睡衣撩了起来。 “那我现在给你补回来,大阪的事能记到现在,宝宝你可真记仇。” 姜颜林直接翻身躲开她。 “我要睡觉,周一了,你知道规矩的。” 她摆出一副当家女主人的姿态,一时间让裴挽意没话可说。 眼见着这一茬是躲不过去了,裴挽意只好从背后抱住她,埋头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轻声道: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我会说的。” 没有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裴挽意想着,又补充了一句: “但在这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姜颜林捏着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问: “什么事。” 那双手收紧了一些,圈着她整个人不放,气息打在后颈,带来密密麻麻的痒和热。 姜颜林本能地有了反应,却忍住了没动,对她这一套战术回以无动于衷。 裴挽意不满地在她颈侧咬了一口,把那块儿咬得留了点牙印子,才认命地交出了自己的底牌—— “你得保证,无论你知道了什么,你都会接受。” 不要再妄想从我这里逃走。 谁让你,非要进来。 第204章 你和我,是共犯 Chapter 204 “……请进。” 裴挽意抬头看向包厢的门, 见到准时出现的人,才带着点笑意起身,和身边的李杉一起走到门口。 沈清予脚步匆匆, 手里还搭着件外套,看起来很是忙碌, 却也面带微笑地率先伸出手来。 “裴总, 好久不见,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哪里的话, 是我来得突然,打扰沈老板了。快坐。” 裴挽意说着, 李杉已经拉开座位, 让两人落座。 沈清予也没矫情,坐下之后就喝了口水,虽然才三月下旬,但滨海城市已经热起来了,她一路赶来都出了点汗, 喝了大半杯茶水才稍微能喘口气。 大家都是同龄人, 打交道自然是效率至上,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情况呢我已经了解过了,我父亲最近确实没办法赶回来,但我跟他打过视频电话,沟通了一下这个事情,目前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你们对接的人不出纰漏, 他们那边也没道理卡你们。”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裴挽意本以为今晚还要费些时间, 没想到她倒是个很爽快的人。 “谢谢沈老板,费心了。” 裴挽意笑了笑,又给她倒了茶水,一旁的李杉起身去开包厢的门,让上菜的服务生进来,帮着布菜摆碗筷。 桌上的两人又聊了几句,确定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才动了筷子。 这是裴挽意第二次和沈清予打交道,对她的印象却还是和上次大差不差。 沈家从政,她背靠着家里这层关系,看似是自立门户做生意,实则没有傻到放着家里的资源不用,就已经说明她是个又有野心,又灵活圆滑的人,在生意场上经验老道,办事又爽快有效率,很能拉近距离,给人留下好说话的印象。 但偏偏就是因为这样,裴挽意才不会真的小瞧了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便宜,沈清予能这么好说话,定然是她觉得这么做不亏本。 也就说明了,裴挽意的身上也有她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打好关系卖个人情,还是别的企图,至少两人在这方面的目的是差不多的,也就不存在谁欠谁了。 ——有资源互换的资格,才有谈话的底气。 裴挽意临时出差来一趟,沈清予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两人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做事风格,事情聊完,敲定了大致的后续安排,这一顿饭也差不多吃完了。 李杉提前去了楼下结账,沈清予没有来那套假客气,只说下次一定换她请客,让裴挽意有空赏脸来就好。 说完她便笑着拿起东西起身,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裴挽意也起身理了理外套,打算送她下楼。 刚走到包厢的门口,沈清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看向裴挽意。 “对了,小姜前几天还问我要了一些资料,因为我之前也在东京留学,对那边很熟悉。” 沈清予说着,像是几句随意的闲聊,目光在裴挽意的脸上停留。 “裴总下次去小姜那边,可以去试试我推荐的那几家餐厅,特别是那家烧肉店,我回国之后一直馋那个味道,可惜没空去。” 裴挽意脸上的笑意不变,闻言也只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去帮你尝尝。” 沈清予见她半点破绽也没有,就笑了笑,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怎么叹起气来了。” 裴挽意看她不急着走了,同样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索性单手插进西裤里,公事聊完,她态度也多了些对朋友的随意,就像沈清予希望的那样——多个朋友,多条路。 沈清予看了她片刻,才带着点无奈的笑,用感慨般的口吻道: “只是想到,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想要不要放弃追她,转眼间她就已经有了伴侣。” 裴挽意抬眼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情绪波动,就像只是在听一个稀疏平常的话题。 沈清予有些好奇地问:“她那时候拒绝我,说是不想要任何名义上的关系,就算私底下在一起了,也不能让任何人,包括我的朋友和家人知道。这样的关系,如果是你的话,能接受吗?” 裴挽意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看得出她是真的纯粹的好奇,才稍微想了想,随口回答:“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我是想和她这个人在一起,又不是和一段名义上的关系在一起。” 沈清予听完,几秒之后才笑了笑,说: “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她对你可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她会当着朋友的面跟任何人亲密。” 这都不算给出名义上的关系了,这根本就是向全世界宣告。 沈清予倒也没什么执念,人各有志,姜颜林的确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人,但自己也做不到为她妥协太多。 现在说这些,单纯就是有些心理上的不平衡罢了。 她看向裴挽意,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说: “你知道她拒绝我的原因里,最让我无话可说的是什么吗?” 裴挽意很配合她,平静地问: “是什么?” 沈清予打量了一圈包厢内的装潢,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她说,我的家庭太复杂了,一旦和我建立深度绑定的关系,她就必须要面对我的家人,和我家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这些都让她觉得很麻烦,很有压力,光是想到都会让她接受不了。” 沈清予说到这里,看向面前的裴挽意。 那话里的无奈和更深的含义,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我那时候还真的以为,她在这方面的原则性是谁也越不过去的,毕竟那番话她说得发自肺腑。” 沈清予的声音像是自嘲,又像是对裴挽意的某种不平。 “——现在看来,其实就是因为不够喜欢罢了。” 如果你喜欢我,你就应该接受我的全部。 无论是我的缺陷和阴暗,还是我的自卑与丑陋。 在彻底将自己开膛破肚,打开给姜颜林看之前,裴挽意就是这么要她向自己承诺的。 哪怕裴挽意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相信诺言的人。 可是当怀里的人握住自己的手臂,轻轻摩挲许久,才平静地说出一句——“裴挽意,你以为这么久以来我都在喜欢一个假人吗。” 那一秒,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发自内心地,想要相信姜颜林。 于是裴挽意靠在她的颈侧,让呼吸湿热地打在她的洁白无暇上。 “姜颜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喜欢一个什么东西。” 她说着,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那些压在胸口想要破膛而出的,一股股都哽在咽喉,让她眼眶发热,鼻尖酸涩。 每一个,都在告诉她。 ——你现在,变得如此的软弱。 “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 怀里的人没有回过头来,就这么摩挲着她的手臂,让指腹的温度久久停留在感知里。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没什么起伏,但没来由地让裴挽意听出来一点笑,像是真的在笑话她的迟钝。 “裴挽意,我不是你那些好骗又没经验的前女友,会看不出来你哪句话术有什么企图,卖惨,打压,冷暴力,精神操控,甚至是实质上的监控,你做得还不够多吗。” 裴挽意原本还听得有些感动,后面这几句就越听越不是滋味了,没忍住小声反驳了一句:“我也没有对你这么差吧。” 都把你当小祖宗伺候了,还想怎么样。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你对我的好,从一开始就是糖衣炮弹,不是吗?谁让我既没有因为你长得好看而对你很宽容,又没有因为你有钱情商高而对你死心塌地呢。得到得太容易你也不会多稀罕,干嘛还要把自己的付出包装得这么无私?” 裴挽意被她说得一边心都冷了,一边又找不出任何一个字能反驳,只能垂死挣扎一句:“那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 说得好像刚开始的时候你又有多真心一样,不还是吃干抹净就想把人给踹走。 姜颜林索性直接问她:“那你实话告诉我,如果我和别人一样,跟你上了床就想要确定关系,跟你确定了关系就要你全身心只能爱我一个,每天要你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你但凡和别人有接触都要大发雷霆,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吗?” 她说着,终于转身过来,在裴挽意的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抬头看向她。 裴挽意一向知道她的敏锐和难糊弄,索性也放弃了撒娇卖乖的那套,难得认真地回答:“可能不会。” 姜颜林说的那些,在以前的裴挽意看来是索然无味的发展,现在却让她莫名的期待。 所以她说“可能”,“因为你现在才问我,我只会觉得你要是能这样,也很好。” 姜颜林叹了口气,拿手指在她脸上戳了戳。 “就是因为我没有给你过这些,你才会很想要。” 裴挽意还是第一次听她大方承认她的狡猾,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也一直在操控我,有什么资格反过来数落我。” 但裴挽意也并不是才知道这些,就像她对姜颜林的那些润物细无声的入侵,是一种跟随本能的、难以分清真假占比的战术一样,姜颜林的所作所为,也一直都是带有相同目的的博弈。 只不过事到如今,裴挽意早已不在乎那所谓的输赢胜负罢了。 姜颜林没什么好反驳的,大方地承认:“是啊,我和你本来就半斤八两。你看我的第一眼就想上我,我看你的第一眼也想上你,你想要我变成你的所有物,我也打着一样的算盘,这么久以来,我们不是都在做一样的事情吗。” 她说着,手指抚住了裴挽意的脸颊,轻声问: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第205章 “姜颜林。”(深水加更) Chapter 205 要裴挽意真正地相信一个人, 好像打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不太可能的。 她不相信外公外婆会无条件地宠她、为她撑腰,所以她无师自通般, 掌握了讨好和卖乖。 她也不相信唐碧昀在几个孩子里一定是最喜欢自己的,所以无论是在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还是在那些每个人都自顾不暇的日子里, 裴挽意都没有指望过自己的母亲能给她偏爱和袒护。 她更不相信,除这些人之外, 还有谁会对她拥有更高的容忍度,又是不是真的能接受她的全部。 所以裴挽意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 选择性地接触他人, 选择性地展露自己,再选择性地交换自己想要的一切。 尽管每个人看到的她都只是一部分的她——包括见过她阴暗面的宓芸和李雨晴,但有些时候,人的直觉似乎远胜于了解。 就像对她的经历实际上一知半解的李雨晴,竟然也能从某些端倪里看破她的伪装, 再得出堪称无限接近答案的结论。 “——你为什么在床上从来不让我碰, 我有时候都快怀疑你是不是男的了,不然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 女孩的逼问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执着,“还是说你嫌弃我,觉得我不配。” 那时候裴挽意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多半也就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哄一下,再不动声色地敷衍过去,让这个话题趁早结束。 但实际上,裴挽意是有些意外于她的敏锐的。 ——李雨晴说得对, 她就是这么想的。 但这种“不配”并不是指,裴挽意嫌弃她的出身或别的物质上的概念, 而是更为单纯的,更本质上的“不匹配”。 裴挽意没有在任何一瞬间,能从李雨晴的身上感受到半点可以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强势。 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她打从心底里,不认为李雨晴是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人。 所以裴挽意没必要花费很大力气去交换她的付出和爱意,更没有将自己的软弱面打开给她看的打算。 或许这种思维方式有点达尔文主义的臭味,但在裴挽意的概念里,掌控者和被掌控者的地位就该是这样,从来没有身为掌控者的角色,要暴露自己最无防备的那一面的道理。 她甚至不怎么想要反驳李雨晴质疑自己的那一句“你是不是男的”,说到底,裴挽意也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掠夺者,与社会概念上的男性的本质就是相同的。 她一路抛掉了自己的性别概念,不择手段地站上高位,有了财富、资源、强大的自身,和掠夺剥削他人的资格与能力,这样的角色,似乎只被允许是“男性”,而不该是个“女性”。 但裴挽意根本不在乎这些定义。 她只在乎抢夺自己想要的,无论是有形的东西,还是无形的东西,只要她看见了,只要她感兴趣,她就会出手。 ——这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去他的男男女女,和应该不应该。 裴挽意掌握和操纵现有的游戏规则,可不是为了当个老老实实遵纪守法的傻子。什么“你该做这个”、“你不该做那个”,什么“你该是什么样子”、“你现在没有一个女孩的样子”,倒尽胃口的长篇大论,就像是她遵守之后会给她一百万美金似的。 要是不能,那就闭上喋喋不休的嘴,等有资格支付这一笔指点江山的费用,再站到她的面前。 但这些傲慢的念头,一直以来都被裴挽意掩藏得很好。 至少在大部分的人面前,她有一张张灵活善变又滴水不漏的面具,可以是多情浪漫,可以是温和有礼,也可以是随和仗义。 而在适当的时候,她也会展露一些无伤大雅的“缺点”,像是在恋人面前的卖惨,和在熟人朋友面前的“情场黑历史”。 因为裴挽意太知道人性的虚伪,他们既希望你过得很好,又不希望你过得太好,得有缺陷,得有弱点,否则便会把你当怪物看待。 所以裴挽意会在宓芸和李雨晴的面前透露阴暗面,半真半假地将自己打造成对方需要的那种模样。 也会在阿秋的面前故作消沉,好像她真的为这两段感情困惑了一段时间,伤神了一段时间。 只有这样,对方才会相信她,信赖她,以为她也同样付出了真心。 以为她也拥有,相信他人的能力。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喜欢一个什么东西。” 裴挽意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暴露在一个活生生的人面前。 一个没有匿名在看不见的地方,靠她花费昂贵的时薪购买服务,来承担她的阴暗发泄的,活生生的人。 一个在她看来,有时候过分柔软的,有时候又异常强大的,稍不留神就会被反过来支配、操纵自己的人。 一个对达尔文主义嗤之以鼻,对她拥有的一切资源也无动于衷的,却又对她本身充满渴望和需求的人。 撬动了她的防守,看破了她的面具,触碰了她的柔软,驯服了她的野蛮,又填补了她不知名的欲望的空洞,给她带来任何意义上的高潮初体验的人。 现在,这个人告诉她——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裴挽意一时间很想笑,似乎也真的笑出来了。 她压不下那些笑意,呼吸也变得有些迟缓,好半晌才说得出完整的一句: “你都知道我能控分了,那你知道我都有什么毛病吗。” 第一次,裴挽意能把这种藏在深处的秘密当作“炫耀”般挂在嘴边。 就好像笃定了面前的人不知道,她就会“赢”一样。 姜颜林却只是看着她,用那始终很平静的口吻回答: “你睡不着是因为焦虑障碍,你把前女友们当供养你情感填充的血包,又打压控制她们,操纵她们对你的爱,是因为自恋型人格障碍。” 裴挽意看着她,笑意停不下来。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我是NPD,还会觉得我有爱别人的能力吗。” 姜颜林的手掌抚在她的脸上,看向她的目光好像能看进她最深处的地方。 “我从一开始,就没这么觉得过。” 裴挽意吸了吸鼻子,撇开视线,想要故作轻松地承认自己的天生缺陷——到这一步还不承认,未免也太丑陋了。 面前的人却忽然道: “但是很奇怪,在你还没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却已经感受到了你在爱我。” 姜颜林抚着她的轮廓,目光是那么专注,落在她干净洁白的脸上,直到再一次看进了她的眼底。 在这一刻屏住呼吸的对视中,裴挽意听见她自问自答一般的声音,很轻的一句,重重撞在了心脏。 “裴挽意,你好像还不知道,你有多爱我。” 侧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在毫无光亮的黑暗里数着时间,分分秒秒,空荡荡地走着。 酒店内的遮光窗帘敞开着,让刺破夜幕的第一抹灰白一目了然,无声地宣告着破晓时分的到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让疲惫的眼睛合上,缓慢地修养着这一刻回神之后的大脑,放空的意识却无法沉下来,反而飘荡着,在整个房间里游走。 每一处,都能给她不止一个可以回想的画面。 闭着眼的人无意识地扬起下颌,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脖颈落下,一路用力地留下温度和力道,扯开了衣领,重现着那些不温和的力道,径直地追寻着能将触感包裹住的温暖。 分不清回忆和幻想的画面闪烁着,跳跃在了呼吸之间,她蜷缩在被子里,忍着呼吸声和刺痛感,紧握了更多,像是要用力到再也感知不到别的。 耳边的气息和声音比幻听还要轻,落在她的唇瓣上,她的眉眼间,她的锁骨之下,又抚过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闭着眼,在凌乱散落的长发里遮住神情,一路用力地捏紧,又紧绷着呼吸无法放松。 比寂静的空响更动听的是幻想,一声声呢喃般的气息和声音,好像也在这一刻和她的体温相拥,让她逐渐被牵引到更紧密的温度,感知着温热。 它却又从眼角落下来了。 埋在长发里的脸,打湿了另一个空着的枕头的一角,分不清微咸的味道是汗水还是更烫的,也分不清战栗来自身体还是灵魂的存储。 她用力呼吸着,加快着,好像这样就能再牢牢紧握那温热触感,只有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在拥抱着她,催化着她,牵动着她。 她深埋在凌乱的头发里,呼吸打湿了发丝,紧绷的身体情不自禁追寻着所有渴望,再变成颤抖的一句句话音。 “……姜颜林。” “……姜颜林。” “——姜颜林。” 裴挽意扬起下颌,在巨大的攀升中迷离地睁开眼。 看见的,仍然是满屋子的黑和空荡。 她绷紧的呼吸像窒息般卡在咽喉里,大脑接收着一切痉挛的信号,却反馈不到最匹配的地方。 只剩下快速消退的热,又散在了一屋子的缄默中。 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直到窗外的天色被灰白抹去了深邃的黑,才没什么情绪地爬起身来,一丝不苟地穿好衣服,走进浴室里洗漱。 洗手台上的那面镜子还是那么清楚地映着她的样子,也只映出了她的样子。 裴挽意垂下头,按部就班地刷牙洗脸,将自己的狼狈擦洗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热水弥漫在整个浴室里,水雾覆盖在了镜面上,朦胧的空间里好像挥之不去的全是昨日重现。 坐在洗手台上,趴在镜子前,站在花洒下。 裴挽意关上了水龙头,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照不出自己轮廓的镜面,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不知看了多久,她才抬起手来,伸出食指,点在了满是水雾的镜子上。 一笔一划,工整的线条在指尖落下,划开水雾,烙印着方方正正的文字。 她平静地写完,便不再多看一眼,转身走出了浴室,到角落里拉起行李箱。 安静的浴室里,只剩下无言的灯光,和收不到的一句回答。 ——现在,我知道了。 第206章 罪孽深重的女人 Chapter 206 “欸你知道吗, 我今天下班前来了个面试的新同事,第一眼我就感觉她是女同。” 视频通话的屏幕上,林小七一脸的高深莫测, 仿佛在说什么秘密新闻一样,引得她背后坐在电脑前工作的黎匀橙发出一声笑:“你的雷达什么时候准过了?” 林小七顿时辩解了一句:“也不是完全不准吧, 最起码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后女友。” 黎匀橙猛地咳了一声,给她疯狂使眼色, 她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屏幕上的姜颜林,连忙换了话题: “那什么, 你不是也找了份兼职吗, 感觉怎么样?时隔这么多年再体验基层打工人生活的滋味。” 姜颜林笑了笑,打开冰箱门,将刚买回来的生鲜和水都放进冰箱里,随口回了句:“还行吧,不是很累, 就是得看排班, 有时候晚班就得在外面吃饭了。” 她不是很喜欢在外面吃晚饭,但不吃又熬不到下班时间,好在每天通勤的路上都要走一段路,一段时间下来倒是没落下锻炼,抵消了在外面吃晚饭的不健康热量。 林小七最近才到新的工作地方稳定了一段时间,倒是适应得比姜颜林还快,大概是因为有黎匀橙在身边,她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工作生活也没什么顾虑, 反而每天干劲十足。 “对了,赛可不是五月也要开学了吗, 她说下个月就得滚回去了,可惜现在轮到你不在国内,都没在国内见上面。” 林小七和黎匀橙的时间现在比姜颜林晚一小时,已经开始慢悠悠地准备做晚饭,正巧今天姜颜林打工的下班时间早,有空凑在一起闲聊一会儿,就约了一起看个电影,吃个晚饭。 姜颜林知道,其实她们就是放心不下自己,想方设法地不让自己一个人呆着太无聊,所以她也没有说破这些,接受了来自朋友的无言的关心。 “她说走之前要顺道来一趟东京,再从东京直飞回去,到时候应该可以见个面吃顿饭。” 姜颜林说着,拿了个番茄和两个鸡蛋出来,准备做个番茄炖蛋,再把昨天带回来的饭团热一热,一顿晚餐也就解决了。 林小七也在做饭,闻言点点头,“那挺好的,不然你俩都开学之后,再想出来玩就难了。” 姜颜林想了想,倒不这么觉得。 “其实这边的假期还挺多的,隔三岔五就是小假期,一年好几个长假,我美签反正没过期,后面再申请一下申根签,想和你们出去玩还是有空的。” 黎匀橙这下可来劲了,“双手支持啊,你快申请,我们去意大利做旅行专题!” 林小七不得不给她泼一盆冷水,“宝宝,我们还在攒钱,现在的房子租金水电加起来可是……” “我有信托基金,马上到年纪可以取出来了。” 黎匀橙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碎碎念,给林小七都整得一愣。 “什么意思?” 林小七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姜颜林,问:“合着只有我们俩不是富二代大小姐呗。” 听见她这句话,黎匀橙顿时忍不住伸手掐了她一把——快住嘴吧你,一晚上踩雷多少次了。 姜颜林却笑着把蛋液倒进锅里,调侃了一句:“你不是跟小黎回家见过她妈妈了吗,还不知道她是马来西亚大小姐啊? 林小七已经不是很敢乱说话了,只得应和两句: “那倒也是,她家真的好大,她妈妈也好可爱,说我太瘦了一个劲儿叫我多吃点,还给我发了大红包。总感觉像是把我当儿媳妇了。” 黎匀橙就哼哼两声,“我妈是把你当上门女婿了懂吗,赘婿啊赘婿。” 林小七觉得没什么区别,“都可以,反正我吃你的软饭就很香了,富婆,饿饿。” 插科打诨了半个多小时,林小七也还是比姜颜林更快做完晚饭,毕竟熟能生巧,她现在算半个资深的酒店餐饮行业人员,厨房俨然已经是她的战场。 姜颜林有条不紊地做完饭,先收拾完厨房,才端着碗筷坐到小桌前,把视频通话转到了电脑上,戴上耳机跟她们一起挑了部片子来看。 黎匀橙有一个想看的料理综艺,可以放松脑子不用思考,倒是方便了三个人边吃边聊。 “……所以开学后你还继续打工吗,收入应该没有你主职工作高吧。” 林小七不懂自媒体行业的收入,但黎匀橙很清楚,更何况她还是半个日本人,大概知道在东京打零工的收入是多少——和姜颜林的每份工作都没法比。 姜颜林喝了口番茄汤,回答道:“开学后暂时不打工了,本来也是闲着没事,想适应一下节奏,打了一个月工也差不多感受到了。” 要是开学后再把兼职做下去,就会影响到她在其他工作上的精力。 林小七发现她还真的就是个纯粹的体验派。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富二代呢,打工就是为了体验人生,那我算什么?” 黎匀橙忍不住取笑了她一句:“算你吃苦耐劳,是个老实人。” 林小七感觉被骂了,但是找不到证据,只能委屈地瞥她一眼。 黎匀橙揉了她一把,话里很是好奇姜颜林之后的打算。 “姜姜,你修完学业之后打算做什么?找工作拿永居,还是换个地方生活?” 姜颜林哪知道那么久远之后的事情,“我现在连下个项目是什么都不确定,只能把我想做的事情都先做了,之后的计划,就之后再决定吧。” 林小七对此很赞同,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挺好的,回归女大学生的美好生活,反正你长得也嫩,赶紧去骗几个真正的女大来吃吃,你现在可是遍地都是樱花妹,日料欸,吃到就是赚到。” 姜颜林被她逗笑了,“吃过半个樱花妹的就是不一样,开始崇洋媚外了啊林小七。” 林小七还要说什么,就被旁边的黎匀橙悄悄拧了一把,她话一顿,立马闭嘴了。 两人的那些小动作,姜颜林全都看在眼里,却也没太在意。 主要还是黎匀橙太小心翼翼了,生怕说到什么关键词,让她不舒服。 姜颜林倒觉得还好,比她们两个人还自在很多。 一顿晚饭吃完,林小七要去健身,姜颜林也得抓紧时间去做垃圾分类,三人就道了别,挂断了视频。 林小七瞅了眼已经在疯狂翻白眼的黎匀橙,小声问了句:“我真的很不会说话吗?” 黎匀橙都快被她气死了,“我让你打电话是想让她开心点,你是猪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十句话踩八个雷,气死我得了。” 林小七确实不是故意的,但也觉得黎匀橙这一次有点太紧张了。 “姜颜林什么时候会被这点事情困住了,你就放心吧,她肯定没事的。” 林小七认识的那个姜颜林,可是最清醒,最不可能恋爱脑的人,所以她才觉得没必要聊个天都那么讳莫如深。 黎匀橙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毕竟这也只是一种感觉。 “姜姜这个人,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真的没事,毕竟谁也没见过她情绪化的样子,这叫清醒吗?这反而更可怕吧。” 黎匀橙说着,叹了口气。 要是姜颜林真的情绪化一点,自己恐怕也不会那么担心了。 往往就是这样什么情绪都不会发泄出来的人,才最容易积攒出更大的问题。 但无论怎么担心,黎匀橙和林小七也没办法帮到姜颜林什么。 隔着时差和忙碌的生活,作为朋友本就鞭长莫及,更别说她们至今都还不知道——姜颜林和裴挽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姜颜林去了东京留学的事情,都是她在那边安顿好之后,才在一次日常的联络里,随口提起的。 把林小七和黎匀橙都给吓了一跳。 但在几句叙旧和关心之后,黎匀橙最先意识到,姜颜林的留学意味着什么,也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有裴挽意在的所有群组和服务器,姜颜林都再也没出现过。 每个面对朋友分手的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情侣双方都和自己认识的情况下,一旦那两个人分手闹得太难看,夹在中间的所有朋友都会变得很尴尬。 好在姜颜林从来都是个很体面的人,据林小七知道的所有事情来看,也就对付韩叙那一次她快准狠地出击过,其他时候就再也没见她和任何人有过纠葛。 而裴挽意,在林小七和黎匀橙的印象里也是个非常体面周到的人,但因为她不算很熟的朋友,最多是姜颜林的“家属”,两人对她不了解,也就更不会去问她发生了什么。 这就导致了,她们都知道姜颜林去东京留学的事情快一个月了,却也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根据情况推测了一下,得出了一个最可能的结果——大概就是和很多异国恋的情侣一样,理性地选择了和平分手吧。 毕竟她们两人都没有退掉共同的群组和服务器,只是不再出现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俩再复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吧。” 在姜颜林和裴挽意不知道的时候,几个朋友私下里聚在一起聊过了这个话题。 毕竟陆斯恩和莉莉丝都不是傻子,会看不出来这两人明显的变化。 ——最一目了然的,就是那过于直白的情侣头像被换掉了。 黎匀橙观察得最仔细,发现是姜颜林先换掉的,没多久,裴挽意就也换掉了,当时距离她知道姜颜林到了东京的事情也才过去几天,这么一件事就直接给她的预感坐实了。 “这看起来完全就是姜姜选了留学,主动分手的,Mavis大概也不好受吧。” 黎匀橙叹了口气,这下更不敢去过问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陆斯恩则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一段感情的真正结束,应该是感情消失或者变质的时候,如果是在两个人都还很在乎对方的情况下,被迫分开的,那就很难真的结束。” 在他看来,要是给这两个人一点缓冲的时间,说不定还是有复合的可能性的。 林小七不太看好这个说法。 “姜颜林这个人,真正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不太可能反悔的,再说了,她都要开学了,Mavis也不会为了她换地方工作,两个人长时间见不到,在很理性的人来看,就是及时止损比较好。” 莉莉丝听到这里,莫名有种既视感。 “这不就和姜姜跟祁宁分手的情况很像吗。” 她后来从老陆的嘴里旁敲侧击出来不少细节,自己补全了一个大概的前因后果,可算是看懂了这个被自己错过一半的大八卦。 只是没想到事情最后的走向会是这样的,都给莉莉丝也整不会了。 ——她之前还在Mavis面前挑衅说姜颜林会不要她,这下好了,Mavis搞不好会记仇一辈子。 “等一下,什么叫姜颜林和祁宁分手?” 本来注意力还在眼下的事情上的黎匀橙突然抬起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 陆斯恩和莉莉丝都表情一顿,这才想起来,对面的两个人都还不知道这一出弯弯绕绕的关系。 眼见着都已经说漏嘴了,莉莉丝也只好简单交代了一下,省略了一些不该从她这里说出来的话。 但也足够让林小七和黎匀橙感受到五雷轰顶般的震撼。 这中间的种种头脑风暴和连夜复盘暂且不论,等黎匀橙和林小七消化完这些事情后,再看着现在和当年几乎是相似到极点的情形,一下子就对裴挽意生出了无限的同情。 ——姜颜林,你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第207章 承认你爱我(深水加更) Chapter 207 如果能毫无负担地做一个违法违纪的人, 姜颜林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垃圾分类这件事当作空气,再也不管。 她一边拆着快递箱上的胶带, 一边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掩人耳目地出去乱扔垃圾,但最后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就被她强行给打消了。 算了, 只要还得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天,就得用老实安分来交换安然无恙的生活。 姜颜林认命地把公寓里的所有垃圾给做完分类, 又掐着时间下楼去扔了今天可以扔的可燃垃圾,才去了趟便利店门口把洗干净拆掉了塑料包装的空瓶子放进回收箱, 积了几个积分。 生活成本相对在国内的时候, 实在是增加了太多,让她也不得不在意起这些省钱的小事,反正积少成多,说不定就省了一笔交通费。 做完这些琐事,姜颜林在便利店门口买了瓶可尔必思, 喝完后直接扔在了便利店的垃圾桶里, 才转身往回走。 转角十几米就是公寓的大门,姜颜林上了台阶,几步走进大楼内,一边看手机消息,一边进了电梯内,按下楼层。 电梯门刚要关上,一道身影就几步匆匆地跑过来,姜颜林便按了开门键, 让电梯等了等外面的人。 穿着一身黑西装的青年喘着气跑进来,礼貌地跟她点头道了谢, 姜颜林回以微笑,松开了开门键。 电梯缓缓合上门,青年正要按楼层,就看到自己住的那一层楼已经是亮着的,顿时明白她就是最近刚搬过来的邻居。 他挠了挠脸蛋,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又怕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在搭讪,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恐慌。 想到这里,青年还是忍住了没开口,只是在电梯到站后,等她先一步出去,自己则是过了好几秒才走出来,和她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姜颜林一路走回自己的公寓房间门口,拿了钥匙出来,听到后面没有脚步声跟过来,才开门进门,整个过程不足几秒的时间。 等反锁了房门,她又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动静,可视门铃的画面上什么也没有,姜颜林收回视线,回了浴室里准备洗漱。 这个公寓的租金不高,相应的也就没有高级公寓的安保等级,来往的人挺杂的,再加上现在经济状况不好,社会案件的案发率就会上升,出门在外只能小心谨慎为上。 她在浴室里简单洗漱完,给自己做了护肤,就走出来把灯关了,只在屋内留了一盏落地灯。 公寓是标准的留学生小单间,除了浴室外就没有任何门,一眼能看到整个室内的布局,玄关的厨房也不大,只能站在过道里做饭。 姜颜林没有买太多东西,只有办公桌椅和床,以及叠在一起的收纳柜组成的摆件,尽量简洁干净,又在地板上做了些防护,免得桌椅摩擦地板留下痕迹,到时候退房准要被坑一大笔。 时间还早,姜颜林却已经没什么精力做别的,更别提上线打游戏。 许多年没做过自由职业以外的任何工作,这段时间的兼职已经把她所有的精力给压榨干净,每天回了家就只想洗漱完躺下休息,连手机也很少看。 所以姜颜林这段时间连远程工作都暂停了一部分,账号没有更新,之前接的商单做完后就没再接新的,主职工作的项目刚告一段落,后续有没有修改工作全看剧组的拍摄进度,就算有也会是现场编剧的工作,和姜颜林已经关系不大。 所以她一下子空闲了下来,又找了个现实里的兼职工作来填充这一部分空闲。 好让她忙起来。 忙得没有时间和精力。 枕边的手机震了震,姜颜林睁开眼,片刻后才伸手拿起手机,解锁看了眼屏幕。 在她早就干死了的鱼塘里呆到现在的某条日产鱼发来消息,问她这段时间适应得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姜颜林很清楚出门在外就该合理利用现有资源的道理,但也同样清楚,互相不够信任和了解的关系是需要保持适当距离的。 所以她这一次来东京,大部分事情都自己解决了,毕竟现在可比当时方便很多,疫情早已结束,很多流程化的东西她也走过一遍,该踩雷的早就踩过了,现在反而是一路都很顺畅,以她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安顿了下来。 但姜颜林还是问了一些本地人才知道的事情,朋友里也只有沈清予在东京呆了很长时间,而且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沈清予不知道的,她就只能问这位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为了感谢对方,姜颜林还送了点游戏上的道具,在线上邮寄过去,至于对方话里话外的别的意图,她就当看不出来,或者直接无视。 ——她可还没有傻到在异国他乡,随便跟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出去见面的程度。 看完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姜颜林也没什么想回复的欲望,直接把手机又给放回了枕头下。 她打了个哈欠,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又一次闭上了眼。 三月下旬,倒春寒时不时就席卷而来,今天晚上就又降温了,她却懒得折腾被子,换来换去的,也用不了几天,就得再换回薄的,索性就这么严丝合缝地把自己裹着,靠体温慢慢回暖。 落地灯的光亮逐渐在昏暗的室内显得太亮了,姜颜林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开口让Alexa帮忙把灯光调到了最暗。 床边的智能音箱闪了闪,几秒后,灯光暗下去,姜颜林缩回被子里,试图继续酝酿睡意。 却在被子里的温度逐渐上升后,几个翻身也得不到缓解,最后她索性抬起腿,闭着眼径直撇开那薄薄的布料,带着点粗鲁的迫切挤占了狭窄。 “——姜颜林,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这么对你。” 她捏在腿上的手指稍稍一个用力,就将肢体折叠成了惊人的角度,暴露了所有,再略显野蛮地加快了些。 “不然你怎么老是故意气我,嗯?” 姜颜林被她压着,几乎动弹不得,沙发边上一地狼藉,手机也被扔到了地毯上,伸手都够不着的地步。 “……她只是刚安顿下来,想跟我报个平安。” 姜颜林绷紧了身子,呼吸都漏了一拍,却还是耐住性子解释了一句。 裴挽意才不听这些,“谁会跟自己的前女友还保持联系,这都多少次了,前面我忍了你就当我真的很大度是吧,还没完没了的。” 她手上一个上顶,用了点蛮力,见被按着的人露出了那难耐的表情,才冷哼一声,一边掐着那软滑的温热,一边逼她回答:“说话,还回不回她消息?还是说你就是欠收拾,几天没这么对你了你就这里难受是不是。” 裴挽意说着,又用了点力气,语气里却听不出来多大的火气。 姜颜林真是快被她这些天的嚣张气焰烦死了。 这狗东西就是哄不得的。 给点颜色就开起全球连锁染坊,最近是饭也不好好做了,衣服也洗得拖拖拉拉了,还蹬鼻子上脸的,逮着点小事情就要借题发挥一下。 姜颜林一瞬间是真的有点后悔。 ——干什么非得让她听到那些话,就该让她多哭几次,哭到生活不能自理最好。 裴挽意像是看出来了她难耐的神情下,藏了一箩筐的想骂自己的话,顿时笑了笑,凑到她唇边亲吻她,才说:“是不是在偷偷骂我,骂出来给我听,我就喜欢你一边被我操一边破口大骂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她说着又抱住了姜颜林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深深嵌入了里里外外的轮廓。 姜颜林喘了口气,忍住那点支离破碎的声音,才抬眼看向她。 “我还是喜欢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姜颜林没什么情绪地说。 骂人还真够高级的。 裴挽意想着,俯身在她唇边啃了一口,才问她:“不是你说的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吗,我这样你应该更喜欢才对,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水,全是证据。” 姜颜林仰头就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咬完还不够解气,又在她锁骨下咬了几口,只是咬着咬着就变了味道,弄得裴挽意有些呼吸不畅,忍不住把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看,你就是很喜欢,还不承认。”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非得这么嘴贱一下。 自从一周前那场谈话结束,裴挽意在家里闲晃的脚步都跟在走台步似的,那叫一个容光焕发,自信放光芒。 时不时就得在姜颜林的面前晃悠一下,展现自己完美的脸蛋和身材,再问一句:“宝宝,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姜颜林连头都不想抬,“屁股很翘,很适合再扇几巴掌。” 裴挽意就真的走到她面前,勉为其难地把屁股面对着她。 “嘴巴这么甜,那只能奖励你了。” 姜颜林抬腿就踹了上去,叫她滚远一点。 真是得意就会忘形,给点安慰就会耀武扬威。 更让姜颜林觉得很烦的,是裴挽意越来越喜欢随时随地逼她回答问题了。 还全是一些没有任何营养的废话。 ——喜不喜欢我? ——有多喜欢我? ——这样是不是更喜欢? ——那你能不能说你喜欢我? ——不能那我两轮之后再来问一次。 姜颜林可不想降低这句话的含金量,却也实在被她软磨硬泡地逼着说了好几次——在床上被拿捏着软肋,不说就别想睡了。 就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裴挽意倒是看起来屁事没有,完全不像个有焦虑障碍和NPD的危险分子,反而愈发的心情舒畅,状态极佳,一晚上能在健身房狂练一小时臀桥不带喘气的。 只有姜颜林要被烦得躁郁症大爆发了,恨不得把她摁在床上再扇几巴掌,把她扇回那个梨花带雨的软包子模样。 ——裴挽意这狗东西,还是哭起来的时候可爱点。 “你才舍不得呢。” 裴挽意现在已经很有几分翻身做主人的气焰,毕竟姜颜林这女人自己亲口保证了,会喜欢她所有的样子,这跟免死金牌有什么区别? 裴挽意抱住她,在逐渐攀升的热和深吻里感受着她的回应,直到看见她迷离的神情里,偶然泄露的一点温柔和纵容,才紧握着她,加深了更多。 她厮磨着那从来不肯给句软话的唇瓣,低声道: “你都知道我是什么货色了,还这么喜欢我。姜颜林,你怎么还不承认你爱我。” 第208章 期待的未来(深水加更) Chapter 208 对姜颜林来说, 承认爱一个人,是要花费漫长的生命来学习的能力。 因为她似乎喜欢过很多人,也很容易对一些吸引她的人产生最基本的好感, 却几乎没有过无比明确的——“我正在爱着一个人”的感觉。 就连在祁宁给她的那场童话般的美梦里,姜颜林也因为这个梦太过缺乏真实感, 而始终不敢相信, 这是属于自己的名为“爱”的东西。 她无法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来评判这样的自己究竟是好还是坏, 聪明还是愚昧,清醒还是懦弱。 只是在偶然的一个驻足停留, 再回头去追根溯源的时候, 姜颜林不难发觉,早在十六岁的那一年,她就为这漫长的重蹈覆辙的人生开启了一个糟糕透顶的起点。 在很久很久以前,姜颜林是不讨厌圣诞节的。 因为她的生日就在圣诞节的一周前,连着两个星期都能收到礼物, 谁又会讨厌呢。 但姜颜林绝不会将这种想法说出来, 只有最亲近的朋友会知道她其实是个渴望收到礼物的小女孩,一到年末就早早地准备好小小的心意,给她邮寄过来。 在那个休学离开校园,在家里养病的漫长假期里,姜颜林就是靠着这些身处天南地北,却比周围的人更了解她的朋友们,来度过无聊和枯燥。 起初谁也不知道她其实是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在相对封闭又干净的读书同好会里, 大部分人都是女大学生和已经在工作的姐姐,而姜颜林靠着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的性格混入其中, 也一直没有任何破绽,反而和大部分常活跃的人都相处得很融洽。 甚至因为休学养病,没法出门导致的无所事事,让她每天都有大量的空闲泡在线上,也因此加入了同好会创办的期刊杂志社。 那是一个完全公益非盈利的杂志社,利用当时流行的软件载体来制作电子版杂志,除了没有印刷出来的实体之外,和真正的杂志没有太大区别。都有着精心制作的封面设计和不同的栏目版块,刊登的内容也全都由杂志社内的人原创,从绘图到文字,称得上在姜颜林的认知里最早的“为爱发电”。 那时候,姜颜林就是被这样的内容形式吸引,开始尝试着把自己写的短篇小说刊登在杂志上,而不再是写给自己一个人看,再偷偷藏起来。 大概每个人都需要将时间精力投入在这样的事情上,从而获得价值感,来证明自己并不是浑浑噩噩度日的空壳。 哪怕并不能带来实际上的利益,也好过一无所有地挥霍时间。 所以那一年,姜颜林在选择离开学校走上一条彻底偏轨的人生道路时,得到的除了母亲的失望和忍让,还有悄悄萌芽的一根枝桠。 这点点绿荫,后来长成了翠绿的大树,让她拥有了笔直地伫立于世间的力量。 但在那个一无所有,变成了不被人理解的“坏小孩”的年代,姜颜林并不是个懂得很多道理的清醒的人。 相反的是,那时候的她有着所有人都有的缺点,她既不聪明,也不稳重,更没有情绪管理能力,做事不考虑后果,本性争强好胜,什么都想要争取最好的,甚至还会“仗势欺人”。 姜颜林那时候不知道,其实和她相熟的杂志社的姐姐们,都看得出来她年纪不大,只是她平时很少透露自己现实里的事情,就都体贴地没有多问,反而很照顾她,称得上是把她当整个社内年纪最小的妹妹来对待。 而对她最有耐心的,也是跟她关系最好的姐姐,正巧就是杂志社的主编,这给了姜颜林在杂志社内无形的“横着走”的底气,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而本能地利用起这些优势,让自己的话语权变大,最后从一个普通的文创编辑,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决定每一期杂志内容主题和版块创新的人。 在向来不爱管事的主编的默许之下,姜颜林理所当然地使唤起社内比自己年纪大的同事,让她们改稿,改图,按时交稿,再由自己审阅批准,最后发刊。 这其中自然会有不满的人,但在姜颜林一目了然的能力之下,这种不满也只能停留在不满。 十六岁的年纪,同龄人大概还挣扎在上课考试和补习班的痛苦里,偶尔能在周末放放风,出门玩一玩,已经是最大的快乐。 但姜颜林瞒着自己的年纪,混迹在一群成年人的圈层,通过大部分人都难以想象的方式,得到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连带着休学养病的灰暗人生,也因此在记忆中留下了几分色彩,让她在后来每一次回忆起时,都不曾后悔过自己在青春期的偏离轨道。 人们要将之称为叛逆,还是自甘堕落,都与她无关。 也许姜颜林生性就是向往着“非常规”的道路的,所有的按部就班都被她厌倦,她甚至排斥在学校里筛选朋友,认为那不过是被迫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在必须要每天接触的几十个人里筛选一个“不讨厌”的人去打好关系,来避免自己“不合群”。 毕竟校园也是个小型社会,不合群的人是什么下场,每个过来人都知道。 可姜颜林就是做不到“合群”,所以她离开了那个逼着她合群的地方。 同样的,杂志社和杂志社隶属的那个读书同好会,本质上也是一个由很多人组成的小型社会,但姜颜林依然不肯去做一个“合群”的人,而是抓住每一个机会去探索自己的能力极限,从写作到策划,从经营管理到改革创新,像一块掉进了水里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她可以汲取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她也难免变得恃才傲物,所以在这个小型社会里,有照顾她包容她的朋友,就会有不喜欢她的“同事”。 而姜颜林第一次在这里跟人有摩擦冲突,就是她企图“仗势欺人”,却惨遭对方反击,最后不得不灰溜溜按捺下这口气,息事宁人。 “我就不懂你怎么那么想要那个奖品,非要跟她换,现在发现她也不好惹了吧。” 私下里,姜颜林和主编的关系好到可以随意聊天开玩笑,事情也就是因为她仗着这层关系,以为对方一定会给主编面子,才敢这么嚣张,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乎,直接隔空回了她两个字:“不换。” 姜颜林不是很服气,“我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应该是我的,她跟我换换怎么了,小气。” 主编就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也不能强迫人家给你啊,要是被我抽到了,给你就给你了,也就一个年终活动而已,算了。” 姜颜林也不是真的傻,委婉地讨要已经很得罪人了,对方既然说了不给,那就是真的没可能。 可她还是不怎么高兴,毕竟人性就是这样,越是在很有话语权的地方,就越收不住自己的劣根性,很少会真的反思自己的问题,只会下意识怪到别人的身上。 姜颜林还没有和这个“同事”有过真正的接触,就已经因为这件事而对她心存芥蒂,打定了注意,下次要是碰到了,可得好好地找一下她的茬不可。 很多年以后,姜颜林在深夜赶稿的时候想起了这件事,发短信问她: “那时候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怎么会有人这么矫情,又要抢你的东西,又要找你麻烦,换了我遇到这种人,早被烦死了。” 她却只是回了一句:“有这回事吗?” 姜颜林看了这条短信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只肯记得你的好,全忘了你的坏。 姜颜林无法定义十六岁的那一年,她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关系。 从火药味开始的初印象,到偶然的结交,姜颜林分明是存心要去找她麻烦,得到的却是毫无芥蒂的一声打招呼,清亮干净的声音,温柔泛甜的口吻,真诚地映出了她的小人心。 后来的一切像是自然而然的发展,她们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但比起朋友这个名义,姜颜林更能感受到太多不同的东西,盘旋在她们之间,像是无数次彻夜不断的电话,像是想要奔赴的车票,像是一次次争吵后还是断不掉,只要拨出号码,就一定能再听到和那一年毫无变化的声音,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所以怎么会,怎么能,没有察觉到呢。 从第一次创作开始就幻想着恋爱童话的人,直到那还未宣之于口的字眼彻底没了送信的理由,才恍然清醒,才终于承认。 ——我对你的爱燃烧在年少时,却用了十倍的岁月才明白。 生长在不会用言语表达爱的环境里的人,好像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学习这项能力。 那三个字就像是有千万斤的重量,比起从口中落下,大概用更直接又委婉的行为来替代,会轻易很多。 就像姜颜林知道,自己的妈妈会在争吵后主动叫她吃饭,会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常常给她分享视频,会在她要远走的时候默默搜索那个地方的资讯,替她未雨绸缪,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妈妈很爱你”。 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姜颜林明白它的份量,不需要再用言语来浅显地理解。 甚至有时候,姜颜林不愿意将这句话说出口,是怕它在重复的表达中逐渐失去颜色。 所以第一次和第二次,亲口将这句话告诉一个人,都是在她明白此去就是别离的那一刻。 而姜颜林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人,能让她承认这千万斤重的三个字。 至少,绝不会是被人在床上逼着讲出来。 “……你们老外是不是就喜欢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见到一个人就能说一句。” 姜颜林翻过身,拍开那还想伸进来的手,从床头抽出一张湿巾来擦脖子上的汗。 裴挽意觉得她这简直就是恶意造谣,“骂谁是老外,我小时候就在这里上的学,我中文口音比你还标准呢。” 说着又靠过来,贴着她的腰将她揽住,捏了捏她趴着时的柔软。 “而且谁没事到处说我爱你,虽然在英语语境里这句话跟你好谢谢没关系差不多吧,但也只是在亲人朋友面前,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裴挽意难得正经地讲了一堆,最后才原形毕露。 “但我是个约等于没爹没妈也没朋友的孤儿,这种情况对我不适用,所以我没说过。” 她靠在姜颜林的肩上,小声道:“懂不懂我的意思。” 姜颜林可以装不懂。 无论裴挽意在旁边叽里咕噜说多少,她都气定神闲地擦着身上的汗,就看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想得起做完之后该干什么。 ——真是越来越消极怠工了,果然之前都是装的。 但姜颜林心里也知道,裴挽意的这种“原形毕露”其实从宏观角度来说是好的变化。 因为人只有在足够有安全感的对象面前,才会展露缺点和不完美的一面。 就像每个被母亲爱着的孩子,都知道对亲妈发脾气是不会有什么后果的,最多也就是吵一次架,不会真的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而裴挽意的不安全感是根深蒂固的。 从她对姜颜林一直以来的掌控欲就能看出来,任何事情一旦脱离她的掌控,她都会陷入巨大的焦虑里,再变本加厉地监控和蚕食姜颜林的自主意识。 这种不安,只会加重她本就病得不轻的状态,让两人的关系日复一日地变得更病态。 尽管她们两个都有病,大概率不会真的适应所谓的健康关系,但姜颜林也不想看到裴挽意整天活在这种状态里,像一条越来越绷紧了的线——这样迟早会崩断。 所以当裴挽意不再事事做得完美,用无微不至的体贴来对待姜颜林的时候,反而是一个安全感上升的体现。 她开始试着相信,就算偶尔松懈下来偷个懒,也不会因此而失去姜颜林。 而对姜颜林来说,这种看似偷懒怠工的行为,其实也是裴挽意在尝试收回那过于压抑的掌控欲。 无论是不是特意做给姜颜林看的,她都在试着改变了。 所以哪怕再怎么嘴上嫌弃,姜颜林也没有真的对她的变化感到不满。 ——只要别得意忘形过了头,开始故态复萌,把她当通关了的游戏对待。就都可以在容忍范畴。 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裴挽意这样劣迹斑斑的人,得不到的就一直在骚动,到手了的就不稀罕,姜颜林也无法知道这一次的她会不会死性不改。 所以两人之间的博弈,对姜颜林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是“如何让裴挽意爱上自己”。 而是如何让这个野性难驯的人,永远被自己钓着跟在身后。 太狡猾的恶犬是必须要吃到肉和甜头的,否则就不会付出哪怕一丁点的耐心,稍有厌倦,就会转头去寻觅别的肉。 要让她吃到,还不能让她吃得太少,因为饥饿感和巨大的独占欲会迫使她萌生恶念,冷不丁就会冲上来破坏性地进食,将你撕烂咬碎,全给吞了。 但又不能真的让她彻底吃饱了,这相当于自杀式喂养,将自己的血肉一次性全喂给了她,叫她过足了瘾,吃透了,也就吃腻了。 姜颜林既不想被她咬死,也不想自取灭亡。 于是只能一步一步地精准操控着变量,什么时候多一口,什么时候少一口,都还大意不得。 至于是否会有将野性灌养出鲜活血肉的那一天,姜颜林直到这一刻,也还是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距离验证答案的那一天,已经不算遥远。 要将已经走过一次的流程再完成一遍,便等于她清楚明白每一个时间节点会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 哪一天会收到邮件,哪一天该订下机票,哪一天该收拾行李。 姜颜林将流程井井有条地装进了脑子里,却不露痕迹地,依然对裴挽意予取予求,无论是被哄着张开腿给与回应,还是被逼着承认一句“喜欢你”。 这样的纵容自然是残忍的。 就连姜颜林自己也从没想过,这种残忍,她竟然还要做第二次。 好像命运就喜欢和她开玩笑,要她每一次都在拼尽全力往前走的道路上,遇到横生的意外,试图扰乱她的步伐。 上一次,姜颜林选择了自己原定的方向。 这一次,也不该有任何例外。 但姜颜林同时也明白,裴挽意不是祁宁。 即使是再相似的情形,在充满无数个变量的现在,她即将得到的答案也很难参考过去的经验。 姜颜林甚至可以想象到,当她和裴挽意主动摊牌的那一天到来,这个现在还笑眯眯地哄她叫出声音的人,会变成什么样的表情。 几乎不用多思考,姜颜林就能推测出裴挽意该是多么的怒不可遏,说不定还会把她的行李箱给扔了,手机给砸了,再把她的证件甚至是护照也给剪掉。 两厢衡量之下,姜颜林当然知道,提前选一个裴挽意出差不在家的时间,悄无声息地离开,直接到东京安顿下来再摊牌,会是更有效率的做法。 毕竟裴挽意其实很忙,姜颜林已经观察出了她的工作规律,隔一段时间出一次差是常态,在家办公不需要出门的时间反而已经是少数的时候,完全悠闲的日子更是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但在这种更一劳永逸的做法面前,姜颜林却还是想要先和裴挽意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再争取一个最平和的离开方式。 这很难,可以预想的难。 所以姜颜林很有耐心地一步步规划着,无论是原定计划的推进,还是对于这段不在计划里的关系,她都超乎自己预想地,想要尽全力做到两全其美。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裴挽意和这段关系,与自己将要走的路并不冲突。 她们的未来的确充满未知数,可中国和日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两个城市的直飞航班也才三个小时不到,一个周末就能往返一次,没有人会因为维持这段关系而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被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就算有一些难题,解决办法也远比困难要多得多。 姜颜林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提前将一切都看明白,想清楚,也做足了说服裴挽意,让她看到自己的态度,相信自己的决心的准备。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两个人都得在这段没有名义的关系里,拥有足够的安全感。 姜颜林不知道自己在之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安全感,因为她知道,裴挽意一定没有。 最起码现在,还没有。 但距离二月底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姜颜林已经看到了努力的成果,反倒是随着时间的靠近,而变得更加平静。 事后回想起来,她才发现,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对一段关系的走向拥有一点信心。 姜颜林不知道这种信心的来源是什么。 也许是裴挽意一次次主动的拉开距离,最后又都没有真的走。 也许是在她做了那么伤人的事,说过那么多伤人的话之后,得到的却还是一个个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里的拥抱和啃咬。 也许是每个早晨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已经只剩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却不觉得讨厌。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都让姜颜林想要相信。 说不定,这一次真的可以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真的会有一个人在她转身离开后,还是不依不饶地追上来,跟在她的身后,带着面无表情或隐忍不发的火气,压着一箩筐的想要骂出口的话,最后却只是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来,一把拽住她,说一句—— “姜颜林,你想都别想甩开我。” 带着这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还是该说是一种期望? 姜颜林始终不露痕迹地,一步一步走在既定的计划中,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该验证的答案,该面对的怒火,该整理的行李,该奔赴的未来。 她将每件事都纳入了安排,以为一切都不该再有意外。 以至于向来敏锐的她,第一次没能察觉种种早已浮现的迹象。 又在最后,给了她一个真正的—— 出乎意料的“惊喜”。 第209章 入室抢劫般的登场 Chapter 209 这是第二次在电梯里遇到这位新邻居了。 她有着明显不太像本地人的长相和气质, 尽管穿着打扮是很常见的轻便风格,五官却好看得很特别,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再忘记。 山田健太忍不住侧目看了她好几眼, 见她似乎一直在看手机,没有注意到自己, 他想了想, 还是鼓起勇气和她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她抬起头来,微微点头回了一句:“晚上好。” 山田健太察觉到她不是什么很热情的性格, 但也不至于拒人千里之外,倒是稍微没那么紧张了, 笑着问:“您是最近新搬来的吗?我们住同一层楼, 我在306号。” 她就也笑了笑,点头道:“是的,最近刚搬过来,希望没有吵到你。” 真是个说话很有水平的人。 山田健太想着,见电梯已经快要到站了, 便连忙多说了一句:“当然没有, 我在这里住很久了,对周边很熟悉,如果有需要帮助的话尽管找我。” 刚说完电梯就到了三楼,她礼貌地回了一句,就先一步走出电梯,朝着右边的走廊走去。 山田健太不由得有些懊恼,总感觉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了,反而像个不怀好意的人, 恐怕给人留下坏印象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出电梯, 往自己家门口走,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道身影已经进了门,才垂下头叹了口气。 希望下次有机会碰到的话,能好好道个歉,毕竟他真的只是想认识她而已。 就是还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口音听起来很标准,反而听不出来是哪个地区的。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山田健太垂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险些和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的人影撞上。 他连忙闪让开,低声道:“不好意思,您先走。” 对方没有反应,山田健太才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不怎么友善的眼睛,看得他心里一跳。 下一秒,面前的人已经径直走过,朝着电梯的方向过去。 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门后,山田健太才回过神来,有些莫名地扫了眼走廊尽头的那个门牌号。 最近搬家过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多? 但是那间房原来是空着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山田健太觉得自己可能是加班加得脑子都不好使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后只能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拿出钥匙开了房门。 门锁落下后,姜颜林侧头看了眼可视门铃的监控画面,好一会儿才脱掉鞋进了屋里。 虽然可能是她的错觉,但一个人住在异国他乡,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这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已经好几天了,昨天晚上她还以为可疑的人是电梯里碰到的那个青年,但对方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眼神和表情都挺正常,最多有跟她搭讪的意图。 在这个搭讪风气盛行的地方,姜颜林每天被搭讪的次数都数不过来,倒也不是什么很反常的事情。 她暂时找不出原因,只能每天出门和回家的时候都留意一下,顺便也和兼职的咖啡厅的店长沟通了一下,说最近不方便上晚班,提前更改了排班。 所以这两天下班时间还算早,连着两次在电梯里碰到了那个穿西装的社畜。 这栋公寓据中介说住了不少留学生和女大学生,但也有一些公司社员,平时起早贪黑的,姜颜林几乎没怎么跟他们遇上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电梯里跟她搭话。 虽然本地人的习俗就是搬家后得跟周围邻居打个招呼,但姜颜林还是想尽量避免这些没必要的社交。 好在她现在不是在兼职,就是要开学了,跟大部分住在这里的人的时间都是错开的,之后遇到的频率应该也不大。 姜颜林暂时抛下了那如影随形的感觉,随便做了点吃的应付完晚餐,就进了浴室洗漱,准备早点躺下休息。 洗漱完吹干头发出来时,时间已经不算早,她护完肤就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 兼职打工的群里有几个同事正在聊天,消息记录堆了好几十条,她大概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就没再继续看。 这个咖啡厅的员工基本都是本地人,留学生加上姜颜林才两个人,另一个是越南人女孩,会说一些中文,是个很外向开朗的性格,她主动和姜颜林加了联系方式,平时也会和她闲聊几句,顺便学一学中文。 大概是猜测姜颜林已经到家了,她发消息过来,问:“姜,听说你之后都不上晚班了?” 姜颜林还不困,打字回了她一句:“是的。” 她有些遗憾地说:“我后面几天都是晚班,看来都见不到你了,我会想你的!” 两人年纪只差了两岁,但她看起来更像个活泼的女高中生,有点自来熟的性格,却不让人讨厌。 姜颜林对这样的女孩总是会多一点耐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她的消息,准备聊困了就直接睡觉。 对面的人却很有兴致,明明两人今天都上了一样时长的班,这姑娘却一点都不累一样,还是用不完的精力。 “对了,你看工作群了吗,铃木她们说刚刚店里来了个很像明星的人,可惜了,我们都下班了才来,好想知道长什么样啊。” 姜颜林刚刚扫了一眼群里的聊天记录,对这个话题实在没兴趣,就没怎么细看,现在也只能回一句:“明天可以问问铃木。” 对面的人突发奇想,问:“我可以让铃木拍照给我看吗?” 姜颜林有些佩服她时不时就让人惊讶的脑回路,委婉地说:“不太好,这算偷拍。” 她就发了个小狗哭哭的表情过来,是布丁狗的贴纸表情,看起来生动又可爱。 姜颜林笑了笑,等她差不多说完了,就打了声招呼,准备放下手机睡觉。 第二天是早班,姜颜林虽然毫无困意,但还是不得不硬逼着自己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又在不出所料的入睡失败后,起身去拉开旁边的收纳柜,拿出盒子里的鹅黄色玩具,用消毒湿巾擦拭之后,再缩回了被子里。 比自己动手更快,速战速决也能省时间。 等到在被子里出了点热汗,她才放出呼吸声,闭着眼将那顶端一点点推入。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闪过,幻听如有实质般落在身上,后颈发痒,胸口发烫。 姜颜林埋头在凌乱的头发里,加快了速度,终于在短暂的失神和痉挛后,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浊气。 再之后,就做了一夜的乱糟糟的梦。 早上的闹钟响起时,被一堆梦折磨得没睡好的人翻了个身,缓了好久才摸出手机来关掉闹钟。 她缩在被子里,第无数次在这种时候冒出辞职不干了的念头,但最后还是认命地爬起来,去了浴室洗漱。 倒春寒还没走,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冷,倒是方便脑子快些清醒。 姜颜林按部就班地刷牙洗漱,做了护肤,随便涂了点防晒就换衣服出门。 到了这边后她反而更懒得化妆了,不化妆都会被搭讪的男的烦死,更何况兼职的地方不要求化妆,自然是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 姜颜林不由得庆幸自己没选时薪更高的药妆店,那地方才是又累又麻烦,哪怕她符合语言要求,也不想去受那个罪。 换好衣服拿上东西时,时间已经有点踩线,姜颜林匆匆忙忙地抓起钥匙就出了门,快步走向电梯。 已经在电梯里的人听见脚步声,连忙按住开门键,等她进了电梯之后才松开。 等看清楚是她,山田健太立马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你也出门工作吗?” 姜颜林和他道了谢,才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电梯门正要缓缓关上,她却莫名有些如芒刺背,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电梯外面。 但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 电梯门合上后,旁边的青年关切地问了一句。 姜颜林摇摇头,将那点错觉甩开,回答:“没什么,请不用在意。” 山田健太看她戴着眼镜,一脸素颜的模样,不由得猜测起她是什么工作,多半不是正式社员,看起来也很年轻,可能是大学生的假期兼职,于是就问了句:“您是在做兼职吗?” 姜颜林不是很想回答这些问题,只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山田健太就识趣地没再多问,等电梯门开了,他看着走出去的身影,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像这种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都是不好接近的。 姜颜林一路小跑着到了车站,可算是顺利地挤上了电车。 虽然她住的街区不在最中心的那几个,通勤的路线也避开了人最多的那几条,但早高峰的时候还是异常痛苦。 姜颜林一边赶着去店里,一边估算着要不要早点结束兼职,咖啡厅里比她先到的同事们已经在做开店营业的准备,见到她来了,都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 姜颜林说着,飞快地去后面换上员工外套,把东西放好就出来帮忙。 铃木今天也是早班,趁着店长还没来,忍不住凑过来跟她说:“昨天你下班得太早,错过了一个大美人。” 铃木是真正刚刚高中毕业的大学生,心直口快又没什么心眼,有时候会显得聒噪,但姜颜林不讨厌她,顺着问了句:“是吗,那真可惜。” “对呀对呀,她真的长得特别好看,气质也很独特,说不上来的一种好看,而且像是个外国人。” 东京是个游客很多的城市,哪怕她们这里不是新宿和池袋那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也很常看到游客,有外国人更是正常。 姜颜林没怎么当回事,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顺着铃木的话说,也算是给了足够的反应。 铃木没什么心眼,根本看不出来她的敷衍,还乐此不疲地把在群里说过的话又分享了一遍,“当时我还鼓起勇气问了问她,是不是偶像艺人,她说不是,说她是来找人的。” 姜颜林这才看了铃木一眼,对这个出乎意料的走向有了点兴趣。 “来我们店里找人?” 铃木点点头,“是啊,我当时也很惊讶,她一看就是外国人,口音也很可爱,我问她是来找谁,但她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就听懂了两个词。” 姜颜林擦着桌子,平静地问:“哪两个词?” 铃木这才肯回答: “坏人,骗子。” 早班结束在中午,姜颜林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换了衣服拿上东西下班。 她一晚上没睡好,又早起赶车上班,太累反而没什么胃口,索性就到旁边的生鲜超市买了盒草莓,当午餐凑合一下。 回去的路上总算不那么拥挤,姜颜林一路强撑着走回家,用强大的意志力打败了“想打车”的念头,坚持到了家门口。 进电梯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几乎下一秒就能站着睡着。 电梯到了三楼,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口。 姜颜林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垂着头径直走出电梯,往家门口走去。 她困得意识模糊,没食欲的身体甚至有点恶心反胃,走到门口的时候都没精力去留意身后有没有什么动静,拿出钥匙开了门,就要进去。 下一秒,一只手拉住她要关上的门,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挤身进来,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玄关上。 姜颜林猛地被吓清醒了,回神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腿踢过去,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身后人的腿上。 对方却纹丝不动地压着她,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腰往后靠,一只手按住了她挣扎的手臂。 姜颜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转头就要去咬那只手臂,却被人一把捏住下巴,下一秒,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长驱直入地探进她的唇齿,又轻车熟路地横扫着她被迫张开的嘴,勾住了她的舌尖。 姜颜林逐渐停了动作。 那只手臂却没有放过她,将她揽在怀里,又抬手摁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抬起头承受着这个野蛮的深吻,直到无法呼吸。 姜颜林快喘不上气来,抵住那肩膀的手又挣扎起来,拼命把她往外推着。 那蛮横的唇才肯停下来,稍稍抽离,给了她大口呼吸的余地。 姜颜林一张脸都因缺氧而发红,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缓缓抬起眼,看向那张脸。 时隔一个月,这张脸变得更加轮廓分明,白得透明。 却还是那么的。 叫人看了就火大。 裴挽意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轻笑了一声。 “——姜小姐,搬家可不能丢三落四啊。” 第210章 做1做0不如做3 Chapter 210 裴挽意几乎不需要思考, 就知道等姜颜林反应过来后,准是要把自己扫地出门。 所以在面前的人抬起手的一瞬间,就先一步把大门给飞快地关上反锁, 整个人往门上一靠,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站在玄关原地的人面色泛红, 也不知道是憋的, 还是气的。 裴挽意这么想着,就见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将掉在地上的那盒草莓捡了起来,再起身脱掉鞋, 进了屋内。 从头到尾, 没有要跟自己说一个字的意思。 裴挽意却早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不如说,现在自己还能站在这个地方,都已经是超乎预期的结果了。 她想着,却面不改色地脱掉鞋,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这里的户型都大差不差, 和她在对面租下的一样大小, 布局也很相似,东西看起来还更少了,明明已经住了一个月,却像是刚来没几天。 裴挽意打量完室内,神色自若地说了句:“你这里环境还不错啊,一个人住居然也收拾得挺干净的。” 还以为你已经被我养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呢。 倒是离了我也能活得挺好。 ——这话她没说出来,却已经和直说没什么区别了。 姜颜林把草莓放进了冰箱,就在旁边的水槽洗了洗手, 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把另一个大活人当成空气, 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裴挽意有的是厚脸皮——要是连这点可能性都想不到,她也不会来了。 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后,她就进了浴室里洗手,顺便观察了一下浴室里的东西和每个角落。 很干净,很整洁,东西很少,完全找不到陌生人的痕迹。 裴挽意满意地收回视线,转身从浴室里出来,见她还没有要做饭的打算,反而一直在打扫房间,不由得说了句:“都几点了,还不吃饭。” 毫无意外地,再一次被当成了空气。 裴挽意索性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属于是小偷和要饭的进来了都无从下手的地步。 她叹了口气,一边从里面翻找能用的食材,一边低声念叨了句:“才出来一个月,就又吃些不是人吃的。” 话音未落,玻璃杯被重重地放在了木桌上,吓了裴挽意一跳。 她转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还在整理桌面,擦拭灰尘。 裴挽意就背着她翻了个白眼,做着鬼脸把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到水槽那边洗干净,又找了一下收起来的砧板和菜刀,放到台面上,手起刀落地开始切黄瓜丝。 切完了就开始打蛋液,再找出一个锅来做厚蛋烧,短短七八分钟就干净利落地弄好出锅,她问了句:“碗筷在哪。” 没人理她。 裴挽意关了火,伸手去翻开橱柜,找到碗筷出来,把厚蛋烧放进碗里备用,又把做饭团用的紫菜撕开平铺,裹好厚蛋烧和黄瓜丝,放了点调味,再卷起来,手起刀落,切成了小块,重新放回了碗里。 冰箱里就剩这么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的。 还好她起来后特意吃过了饭,真是非常有远见。 裴挽意洗了锅,收拾好灶台,就把碗筷端起来,走到了木桌旁边放下。 姜颜林刚收拾完家里,正在把打扫出来的那点垃圾做分类,可燃的和不可燃的,挨个分类好再拴上垃圾袋,就起身将垃圾都带到了玄关门后,暂时放着等到了时间再下去扔。 她在水槽边洗了手,才擦干手走回来,到床边坐下。 裴挽意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木桌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忙完这些,又继续把自己当空气一样无视,显然对那快要放凉了的东西也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是够狠的。 裴挽意看了她许久,见她真的不肯再抬头看自己一眼,只得放弃这一套,缓步走到床边。 又在她生出警惕之前,眼疾手快地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床上一推,就跪坐上床,压住了她。 姜颜林用力伸手推她,但想也知道不可能推得动,横竖不过是垂死挣扎,做做样子罢了。 “你就非得要我这么对你。” 裴挽意也没了那点故作轻松的笑意,平静地将她压在枕头上,一把拽开了她的衣领,又将她试图反抗的双手按在头顶,一路将她扣子扯开,文胸拽下,又解开了裤子的纽扣,伸手往下一拽。 姜颜林抬腿就要踹她,被她无所谓地用膝盖压住了腿。 “怎么,才一个月你就以为能装不认识我了,随便一个野男人你都摆出张笑脸,对我就这副嘴脸。” 裴挽意一把拉开她的腿,径直捏了两把,在她又要试图踹过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用了点力气挤占了她的狭窄。 下一秒,裴挽意动作顿了顿,几下搅动挖出了一点温热,俯身贴着她拧着眉的脸,低声问:“你跟谁做过了?” 姜颜林忍无可忍地看向她,骂了一句: “滚出去。” 裴挽意才不在乎她现在说了什么,待会儿还有力气骂最好。 “姜颜林,你最好别是真的又做这种事来报复我。” 裴挽意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加深了力道,钻到了最狭窄的地方,捏着她就使了点力气。 深深浅浅的折磨让身下的人绷紧了脖子,呼吸也难耐起来,像是痛苦。 裴挽意看着她的表情,一时间感知不到多少情绪。 来之前,她是没打算这么做的。 就算真的想过一千次一万次要把她往死里折腾,叫她再也别想下得了床往外跑,可真的到了这里,裴挽意就又生不起来气了。 一切的辗转难眠,一切的消化不良,一切的依靠麻痹才能缓解的感觉,都在远远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裴挽意甚至十分没出息地想。 ——最起码,她还在眼前。 身下的人咬着下唇不肯发出声音,裴挽意也不想逼迫她,草草地搅动几下,就将她拦腰抱起,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下一秒,那不安分的双手又要挣扎反抗,裴挽意手中一个用力,就让她在怀里无力地颤抖着紧缩,落了满手的温热。 裴挽意垂下眼睫,单手环抱着她,不留情面地继续着,直到她肯消停下来为止。 手心是热的,怀里是热的,真真切切的湿润和温度,却像又一场梦,让裴挽意不敢眨眼,不敢出声惊扰。 她忍不住埋头在那肩窝,深深呼吸着,越发加快,越来越深,直到耳边响起了她的哽咽声,像是难耐到了极点,又被禁锢着无法解脱。 裴挽意抬起头去吻她,细碎的舔咬和亲吻,温柔地哄她:“不难受了,我轻一点,乖,放松,屁股抬起来。” 捏着软弹的手用力了些,将她的重心托举起来,又让她的腿敞得更开,坐在自己身上。 裴挽意听见了她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就和梦里一样好听。 好像只要自己不停下来,就能一直听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但下一秒,得到了解脱的那双手又抬起来,将自己用力地往外推。 裴挽意想要去吻她,却被她撇开头躲开。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又加快,像是要她被操纵到失控,又像是先一步失控。 裴挽意忍住了那股涌上来的酸涩,贴到她的颈侧,用力地咬了一口,却舍不得将她咬疼,咬出血,咬得留下一道疤痕。 温热又一次打湿了裴挽意,她的手心,她的腿间,和她的脸。 越是用力,就越收不住,停不下,只剩失控。 姜颜林在她怀里又一次颤抖着失了神,却又在十几秒后平复下来,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她往外推。 直到她埋在自己的肩窝,湿漉漉地喘着气,久久也说不出一句话。 姜颜林才抬起眼,冷冷地开口了第一句: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怀里的人将她用力收紧了,死死不肯放。 姜颜林无动于衷,“要是你忘了,我就再说一次。” 她听着裴挽意的抽泣声,垂下眼,冷淡到了毫无情绪。 “——我没有做小三的爱好,不要再来找我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10-220 第211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一) Chapter 211 后来再去回想的时候, 姜颜林发现,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只是她究竟是嗅觉失了灵,还是刻意的忽略,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了分辨出个结果的意义。 说到底,她和裴挽意之间的距离, 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以为回避对方的一切, 生活事业和家庭,甚至是每一段过去, 就可以在这段没有名义的关系里保持清醒,独善其身, 再后来, 又以为可以细水长流,遏止透支。 于是她收起了常人该有的探究欲,自欺欺人地保持着“互不干涉”的假象,实则一步步失守的同时,又蒙蔽了耳目。 假装从来没有察觉过, 那个被隐藏的对话框里, 对方的名字和头像。 假装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份一扫而过的英文资料上,写着什么单词字样。 “……我有个朋友又在拉斯维加斯闪婚了。” 接完电话回来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拖鞋踩得哒哒响,没一会儿就走到床边爬上来,钻进了被窝,带进来一堆冷空气。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回消息,对她的碎碎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甚至没给什么反应。 但她也能自言自语地说下去,“为什么是又呢, 因为她每次去拉斯维加斯赌钱就会艳遇一次,一上头就拉着别人去登记结婚,第二天醒来就后悔了。真是不懂她到底有什么执念,就一定要在艳遇的时候立刻结婚吗。” 说到这里,裴挽意看她没有半点反应,忍不住伸头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在跟谁聊天呢,跟你说话都不理我。” 姜颜林下意识翻了个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看过来的视线,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反应明显有鬼,裴挽意瞥了她一眼,却按捺住没有当场发作,继续循循善诱地说:“你觉得拉斯维加斯怎么样,那边可多好玩的东西了。” 姜颜林将手机屏幕锁了,塞回枕头下面,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挺好的,虽然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裴挽意就挑了挑眉,“你要是喜欢,随时可以有关系。” 姜颜林索性打消了她的蠢蠢欲动,“你省省吧,到明年春天我都不会出远门了。一年到底要往外跑多少次,也不嫌累。” 她说着翻了个身,在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就闭上眼打算酝酿睡意。 有些人在家务事上开始摸鱼偷懒之后,精力自然是多得没地方发挥,全用在折腾她了,搞得姜颜林最近每天都很困,白天好不容易能借着工作躲开一会儿,晚上又被屡次三番弄醒,迷迷糊糊就被沾着味道的唇舔上来,直到半梦半醒地到了好几次,也没等到个消停。 以至于她的精神状态越发萎靡,旁边这人倒是越来越容光焕发,一天天使不完的劲儿。 “可是这都年底了,谁不休年假啊,圣诞节也就剩一个多星期了,我还有好几天的年假没用呢。” 裴挽意不死心地撺掇着她,试图把话题再拐回来。 姜颜林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大小姐,这里是中国,圣诞节不放假的。” “少来,你想放假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吗,不然做自由职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裴挽意才不吃她这套,见她就是不松口,直接上手捏住了她的一对饱满,一边揉一边试图说服她:“也就几天时间,那边的圣诞树可大了,很好看的,你不想看看吗?” 姜颜林还真的不怎么感兴趣。 但话又不能说得这么直接。 毕竟裴挽意在乎的并不是那个圣诞节,或许是在意的,但真正的意图还是在圣诞节前面的日子。 想到这里,姜颜林只能叹口气,翻过身来靠在她的怀里,闭着眼轻声说了句:“我喜欢在家里呆着,这样会比较自在。”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手上泄愤一般狠狠揉掐了好几下,才肯暂时放过她,冷哼一声:“你就是不想和我出去过生日。” 搞区别待遇呢在这儿。 姜颜林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了句:“出去过生日的区别很大吗,不还是换个地方做,哦,你就喜欢野战是吗。” 裴挽意顿了顿,瞄了她两眼,觉得她这秋后算账的跨度真是越来越大了,防不胜防的。 “我不是喜欢野战,我是喜欢你。” 她只得战略性投降,一边将人揽住摸着背安抚,一边脑子灵活地切换策略,准备再换条路走。 姜颜林不用猜都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死心,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开口说了句:“冬天不想出门,太冷了。” 裴挽意觉得这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大不了就一直给她输送体温呗,再运动运动,出一身汗,一下子就不冷了。 刚这么寻思着,怀里的人就轻声道: “在我家,过生日都是在家做一顿好吃的,以前我妈就这么给我过的。” 这下裴挽意实在找不到可趁之机了。 她挣扎了一下,最后也只能认命地揉了两把那软嫩,问:“那你想吃什么,满汉全席我可做不来。” 裴挽意的厨艺也就停留在能养活自己的水平,她没空钻研怎么做最好吃,只知道在效率的基础上,稍微提升一下味道,就已经足够用了。 但现在明显是给她出了个难题——这种水平还能跟亲妈的味道相提并论不成? 姜颜林才不管她脑子里在纠结什么,说完就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一次闭上了眼。 留下裴大小姐头脑风暴了一晚上,先前的计划全都泡汤不说,还得从头制定全新的方案,可算是给她无处消耗的精力找到了出口,没再有心思折腾姜颜林。 这一晚上,可算是让人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裴挽意就开车出了趟门,去附近的生鲜超市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等她把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收拾好,一样一样地放进冰箱里了,姜颜林才刚起床,打着哈欠下了楼。 “你买这么多吃的做什么,谁要来吃饭吗。” 这种事最好是早点说,她可以提前安排一下,看是出门躲清闲,还是在楼上戴耳塞睡觉,假装查无此人。 “谁要来吃饭了,我哪里把人往家里带过。” 这是家,又不是酒楼饭馆,谁吃饱了撑的把闲杂人等往家里带。 裴挽意说着,把一袋新鲜切好的牛排放进保鲜袋,塞到了冷藏里,准备晚上就拿它先练手。 看到走过来倒水喝的姜颜林,裴挽意瞄了两眼,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许久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给姜颜林看烦了,直接问她:“到底要干嘛。” 裴挽意现在是多装一秒时间都懒得,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想有了。 索性就凑到她身后,伸手捏住她的腰,以防她待会儿跑路。 接着才蹭着她的颈侧,低声问了句: “你昨晚上在回谁的消息,为什么不给我看。” 姜颜林喝完半杯温水,将杯子放回桌上,才翻了个白眼。 “我不给你看你就不看了?” 说得好像昨晚上她睡着之后,这人没有偷偷拿她的手机翻个底儿朝天一样。 姜颜林只是懒得戳破,又不是真的瞎了。 裴大小姐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被戳破了也没松开手,一边蹭着她,一边伸手进去捏来捏去,活像是一分钟没捏在手里就吃亏了似的。 “可是我就想听你说。” 偷翻手机给人的感觉就很见不得人,好像她真的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关系一样,只能这么偷偷摸摸的。 说不清为什么,但裴挽意以前做惯了的这些事情,现在是越来越让她难以忍受了,一边忍不住要做,一边又不爽。 裴挽意想着,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扯着那软嫩的地方肆意捏着,带了点逼问的语气,“告诉我,谁给你发的消息,你为什么给这个人寄快递。” 姜颜林一时间险些没想起来她在说什么,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寄快递都是四五月份的事了,你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呢?” “别转移话题。” 裴挽意的敏锐从来不亚于姜颜林,只是在别的事情上她根本不在乎罢了,不代表她察觉不到。 虽然聊天记录短得几分钟就翻完了,时间跨度也很大,看得出对话的频率非常低,但裴挽意就是看出来了那点微妙的不对劲。 姜颜林对这个人说话的语气,简直乖得不像是她的性格了。 ——要不是反复确认了这个人不是祁宁,裴挽意都要怀疑她说分手后就全删好友的话是纯粹的信口开河。 姜颜林也不意外她会抓着这件事不放。 毕竟大小姐的直觉比任何一项能力都卓越,看出来问题是迟早的事,她甚至都没觉得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只是这么快就憋不住来问了,反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看来安全感的显著提升,就是体现在这种得寸进尺的厚脸皮上。 姜颜林想着,在那不安分的手指都快示威着钻进去的时候,才无奈地按住她的手,给了一句正面回答: “是我初恋。” 话音刚落,那刚消停下来的手就一个用力,挤开了她紧闭的温度。 裴挽意的声音听起来却还很正经。 “是吗,展开说说。” 但是在说的过程里,她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 不说? 不说就翻倍。 第212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二) Chapter 212 对于“初恋”这个话题, 姜颜林一向没有什么表达欲。 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多么令人不齿的角色,而之后的每一次重提, 都不过是不断加深这样的回忆。 但这并不意味着,姜颜林会讨厌这一段经历。 恰恰相反的是,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 这是令她的自我解构重组的最重要的一块拼图,让她看清楚了自己是什么货色, 在伤人伤己的技能上,又是多么的天资卓越。 往后的每一次回想, 都是一次无声的提醒—— 人的愚蠢, 在于重蹈覆辙,死性不改。 你可别再做个蠢货了。 在和黎匀橙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两人因为一见如故,在短短的几天相处里就几乎分享完了各自的重大人生经历。 姜颜林因此知道了黎匀橙的那段堪称“未成年犯罪案件”的初恋,和她后来的每一段病态却又无法避免重蹈覆辙的恋爱。 黎匀橙倒是已经和这些事情和解, 除了对那时候翻脸不认人的前任还很难消解以外, 大部分的经历都已经被她当作故事来谈论。 说完这些,她自然会好奇一句:“那你呢,你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也在很小的时候吗。” 姜颜林觉得,大概是黎匀橙给她太多共鸣,又或者,在不知根知底的人面前反而更愿意分享过去,所以几乎没有多迟疑,就给出了答案。 “她是个对我很好的人, 尽管我对她很坏。” 细数姜颜林后来的每一段感情经历,哪怕将朋友之间的那些包含在内, 她也找不出一段能比这更坏的。 人的愚蠢之处好像就在这上面尽数展现,对你最好的人,承受了你最糟糕的一面。 姜颜林不觉得在这样的事情上,道歉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就像十八岁那年的圣诞节,彻底改变了她对圣诞节这三个字的感知,往后再如何粉饰太平,也早就失去了意义。 在寥寥几次的午夜梦回,辗转难安的清醒梦里,翻来覆去地反刍的,始终还是她在电话那头沉默半个世纪那么长之后,失去所有情绪的一句—— “姜颜林,你真行。” 但许多许多年之后,姜颜林试图从她那里寻找一个曾经憎恨过自己的痕迹,不知是为了公平,还是为了偿还。 却一次次的,得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变过的答案。 “我讨厌过你吗?我怎么不知道。” 短信里短短的一句话,让姜颜林在很长的时间里失去了回答的能力。 她说从来没有讨厌过。 哪怕她们曾经无数次争吵,冷战,又和好。 哪怕一次次的因她而难过,受伤,失望,甚至逐渐心灰意冷。 哪怕这整整十年来,姜颜林始终仗着那一份底气,在任何时候想起她,便拨出那个号码,像个没事人一样再汲取她给的温柔。 她也说,从来没有讨厌过。 “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黎匀橙不明白,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连不喜欢的人都可以在一起,喜欢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错过。 尽管她这么问,也只是一种明知答案却不肯服输的固执。 姜颜林那时候笑了笑,谈论这件事的心情已经再平和不过,就连那些犯过的错,她也都可以坦然地面对。 “——因为在那个年代,弄清楚这种喜欢的性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至少在十年前的中国,大部分人都不明白,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在一个相同性别的人身上感受到的,想索取的,想回应的,到底是什么。” 起初她们都不明白。 当周围的人都是女性,也时常有两个女孩的关系亲密到远超所有人的关系时,她们之间的那些朝夕相处和过界的距离,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以至于时间久了,谁也没有意识到,她们的日常点点滴滴,开心的支点,冷战的结点,矛盾的根源,和一次次的想要靠近所以靠近,一切的一切,早已和恋爱中的伴侣没有差别。 会因为你和另一个人关系亲密而难过。 会因为你给我的特别分享给了别人而嫉妒。 会因为得不到你的陪伴,甚至没被你察觉到这种需求,而暗自神伤。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是恋爱。 却也没有一个人,逃脱掉这一场无名的恋爱。 “那后来呢?” 黎匀橙听得有些难过,不知是想起了过去,还是她本身就具备着天然的共情能力,让她能感受到藏在平静话语下的种种。 姜颜林到这时候想起那些过往,也还是会觉得很荒唐。 可她已经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荒唐。 “我意识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因为身边的某个朋友,比我先看明白。她甚至一直觉得我在谈恋爱,只是对象是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女孩,所以开玩笑地问了我一句,我是天生就喜欢女生,还是因为这个人恰好是个女生。” 那个年代很流行这么一句话,所以姜颜林很清楚,这个朋友没有任何恶意,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但姜颜林却好像一下子被人敲了一棍子,猛地从这个甜美的梦里醒来了。 “我那时候最可笑的地方在于,那一瞬间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被她知道这件事。” 姜颜林想起来都有些啼笑皆非,“我以为她只把我当妹妹,要是知道我对她的喜欢是这种喜欢,恐怕连现有的关系都不会再有了。” 不去戳破,就可以粉饰太平。 不轻易地拿起,就不会有放下的那一天。 姜颜林不明白自己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从何而来,毕竟在那个年纪,她还很少审视自己,反省自己,只凭直觉行事。 所以她选择了不去承认。 像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精明者,又像个数着倒计时度过最后生命的绝症患者,一天一天,就在这样的挣扎和难以解脱的痛苦中,慢慢把自己逼疯。 “——那个圣诞节,是我们最后一次冷战。” 姜颜林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一天的所有经过,可能大脑的保护机制会让人忘记最痛苦的记忆,所以抹平了她对那一天的大部分回想,只留下寥寥无几的片段。 “我很讨厌她跟任何人关系好,哪怕远远不到和我这样的亲密,我也会嫉妒,会因为嫉妒而冷落她,故意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把她给我的东西折现还回去,把她气到也不想来找我。每一次的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但是她最后总会来找我,给我台阶下,甚至哄一哄我,我就会跟她和好。” 姜颜林就是这么矫情又天生懂得伤害人的角色,在还一无所知的年纪,就精准操控着身边人的情绪,却也同样深受其害,最后变成了互相都得不到解脱。 所以在那个圣诞节之前,当她们好不容易熬过又一次的冷战,甚至比以前的每一次都更清晰地意识到,对自己来说这个人有多重要,却又急转直下,再一次患得患失到一步步情绪失控时,姜颜林终于无法再忍受。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但我更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要求她,不要再和别的女孩呆在一起,因为对她来说,可能我和别的女孩是一样的,我不是她的什么人,我没有这样的特权。我甚至没有勇气去向她要求这份特权。” 姜颜林很平静地告诉黎匀橙,这一个由自己主导的结局。 “所以在圣诞节的那一天,当她又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想要哄哄我,和我和好的时候,我撒了个谎,告诉她我谈恋爱了,我甚至已经和对方开过房,就在前不久。” 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支撑。 但姜颜林是个天生的小说家,她的故事编造得浑然天成,找不出任何破绽,甚至真的找了这么一个演员来在她的故事里充当背景板,就为了让每个人都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大家都信了。 只有姜颜林这个故事的创作者兼主演,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的沉浸。 她很困惑,为什么从中解脱之后的自己,还是不快乐。 直到岁月流转,又一个凛冬来临,她的谎言早已在疲于支撑的短短时间内被戳破,信任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失望离去,却还有一个人没有走。 姜颜林很想问为什么,但她也知道,答案早已没有意义了。 只是她没有想过,在十九岁的圣诞节来临之前,自己还是以一种超乎意料的方式,得到了这个迟来已久的答案。 剧烈的争吵,爆发得毫无预兆,甚至有些不顾在场所有人的死活。 姜颜林第一次和人这样吵,情绪化的,口不择言的,一句句伤人的质问从她嘴里扔出去,砸在了那个从未这么生气过的人身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冲我发火,就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 “——可是我真的错了吗?那你告诉我,如果那时候我真的问了你,我说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喜欢,你会和我在一起吗?你敢吗?” 姜颜林的愤怒遏制不住,却不知道到底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最后她问出这句话,甚至是得意的。 就像是知道眼前的人一定给不出答案那样,提前宣告了自己的“胜出”。 直到那同样在怒意中失控的人忽然平静下来,看着她,很轻地,用一如既往的口吻问了她一句: “姜颜林,你怎么知道,如果你问了我,我不会给出你想要的答案呢。” “——你都没有给过我回答的机会,就给我判了死刑,不是吗。” 第213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三) Chapter 213 “……教师节快乐, 以后得叫你老师了呢。” “——我可没教过你这么大的学生。” “……这些你要吗,我堂姐让我帮忙带的化妆品,多买了一些。” “——那肯定得要了, 统统寄来。” “……这个好吃,低糖低卡的, 减脂期也能吃。” “——这是什么?你要吃吗, 给你买。” “……这是我接的商单,你是不是傻。” 短短的聊天记录, 横跨了很长的时间,几乎是一年一两次的联系频率, 对话的内容也再平常不过。 裴挽意翻完之后, 却一宿都没睡着。 甚至不用再去证实什么,她也猜得出来姜颜林和对方的关系匪浅,只是联系的频率实在太低,在这之前她竟然一次也没看见过。 等到“初恋”两个字真的从姜颜林嘴里说出来了,裴挽意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明明早就猜到了答案, 这一秒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地一笑而过。 甚至一瞬间就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 嘴里追问着,手上的动作深入着,思绪却早就涣散了,只有视线还牢牢锁在怀里的人身上,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丁点的迟疑,或是别的。 但她还是那么坦然,给了答案之后就连多一句的解释都不打算说,就好像没有义务, 也不想对自己全盘托出。 裴挽意感受到了她的温暖和湿润,像是本能般地因自己而有的反应。 却一时间索然乏味, 没了吃一顿“早餐”的兴致。 之后的整整一天,两人都没再继续过这个话题。 姜颜林还是一如既往,该吃饭就吃饭,该工作就工作,丝毫不受影响,就像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微妙的变化一样。 哪怕裴挽意一天下来连杯热水都没给她倒过,也没再趁着休息的时候来骚扰她,这女人也一副乐得自在的样子。 看得人无端窝火。 裴挽意索性把工作一收尾,就去了厨房折腾早上买回来的东西,拿了新鲜的牛排出来处理,准备练一练手。 但她越是站在厨房里做着这些事情,看到始终没有主动来开口过的人,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甚至突然觉得一大早忙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是个笑话一样,既没人在乎,也没人领情。 只有一厢情愿。 厨房里安安静静,只有不远处的餐桌前传来的键盘敲打的声音。 无声的停顿之后,裴挽意将手里的刀往砧板上一扔,洗干净手,一把脱掉围裙就往外走。 她路过坐在桌前的人,随口扔下一句“出个门”,就径直换了鞋走出大门,去了车库。 等到她上了车,慢慢开出车库,都要往外走了,那道紧闭的大门还是纹丝不动,一点动静也没有。 裴挽意捏着方向盘,瞥了大门好几眼,还是压不住那股让她异常不舒服的感觉,干脆踩了一脚油门,直接往外开了出去,走得头也不回。 但她将车开出了小区大门之后,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放缓了速度,拿手机点开实时监控的软件,看了眼家里的人在做什么。 这一看,就看到她还坐在餐桌前,一副全神贯注工作的样子,一点都不受影响。 裴挽意气得笑了出来,把手机屏幕一锁,按了关机键,就加快车速扬长而去。 姜颜林一直写到天快黑了才暂时告一段落。 她摘下耳朵里的降噪耳机,放回了耳机盒里,站起身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抬头扫了眼客厅内,却没在一楼找到人。 这个点,某人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健身,姜颜林也没太在意,去了卫生间上厕所,顺便洗洗脸,把一身的疲倦给洗掉,提提神。 直到她从浴室里出来,路过厨房时看到了砧板上处理到一半的新鲜牛排,才意识到了什么。 姜颜林走出院子,站在泳池边上看了看对面的健身房,里面也空空荡荡的,像是整栋房子里一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叹了口气,拿手机出来给突然闹离家出走的大小姐打电话。 等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那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姜颜林才挑了挑眉,平静地把电话给挂了。 ——这狗脾气,真是越来越会借题发挥了。 姜颜林原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没想过裴挽意会因为这件事生闷气。 在她看来,十年前就无疾而终的感情,如今早已变成了和爱情无关的东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个初恋呢。 所以她以为就算自己不去解释,裴挽意也是能明白的。 过去的早就过去了,哪里会影响到现在。 但显然,姜颜林低估了裴大小姐现在的小心眼程度。 十年前的事情也要介意成这样,甚至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还把手机关机了,给她能耐的。 姜颜林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最近开始对中国互联网有了兴趣,上网看了一些国内女同的生态,开始有样学样了。 还是去其精华,取其糟粕的学习方式。 再这么下去还得了。 姜颜林可不想惯着她,给她下一次变本加厉的底气。 既然手机关机了,那就也不用打电话找人了,反正明天周末,想出去就出去呗,有本事最好周一再回来。 这样她就可以一个人在家过个生日了,倒是清闲。 姜颜林转身回了客厅,打算径直上二楼去书房里打打游戏。 至于晚餐——都没人做晚饭了,她还不如干脆就省掉一顿晚餐,就当是这段时间被喂胖了两斤的补救,坚持一个周末不吃晚饭说不定就瘦回去了。 只是脑子里这么想着,但在路过厨房看到砧板上的那块新鲜牛排时,姜颜林还是脚步一顿。 这块牛排一看就是肉质很好的上等牛肉,早上买回来已经放冰箱里一天了,再不吃就真的浪费了这么新鲜的肉质。 姜颜林看了半晌,最后还是走进了厨房,把一旁的围裙拿起来穿上,撩起袖子,洗了洗手。 她捏了捏牛排的肉质,就拿起砧板上的那把刀,手起刀落地将牛排切成了均匀的长条,再挨个装进耐热保鲜袋里,起锅烧水,开始低温慢煮。 许久没这么做过了,姜颜林中途还停下来擦干净手,拿手机看了看备忘录里记的菜谱和教程,一边看手机,一边找到所有需要用的食材和调料,又拿了点干香料出来,放到台面上备用。 低温慢煮讲究温度不能过高,她一直站在灶台旁边,不时给锅里加点冷水来控制温度,一直到保鲜袋里的牛排煮得变了色,才关了火,取出保鲜袋来,用厨房纸仔细地擦干牛排上的水分。 再将调好的调料在上面抹匀了,做了一套“按摩”,最后放到烤盘上撒上香料,等着烤箱预热完送进去。 手机震了震,姜颜林洗完手擦干,就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一封邮件的弹窗提醒停在屏幕上,看到那一行并不算陌生的标题文字后,姜颜林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倒也不是不开心,就算不是第一次收到这封邮件了,她也还是会为此而感到开心,毕竟这是一次念念不忘的回响。 但要说有多巨大的情绪起伏,好像也没有。 当一件事已经变成既定事实,姜颜林只会用最平静的心态去接受,去面对。 烤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她回过神,把手机放回台面上,端起旁边的烤盘就打开烤箱塞了进去,再关上烤箱门,设定好了时间。 刚做完这一步,大门的门铃声就响了。 姜颜林有些无言地抬头看了一眼。 ——回来得还真是时候,不早不晚的,就跟盯着监控掐着时间一样。 还非得按门铃。 姜颜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在门铃声又响了一次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才踩着拖鞋到玄关,伸手打开了门。 正要抬手直接敲门的女人动作一停,看到姜颜林之后显然愣了一下,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问:“裴挽意不在家?” 姜颜林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已经隐约猜到了她是谁,却也只是礼貌地拉开门,先给了她进门的空间,才回答:“她刚刚出去了,要先进来坐会儿吗?” 裴莉琇仔细打量了她一圈,才笑了笑,踩着高跟鞋直接进了门,一边环顾室内的装修风格,一边道:“她跟你说过我要来了?” 姜颜林关上门,走到吧台前拿了杯子出来,问: “热水可以吗?” 裴莉琇随意地摆摆手,“不用了,我晚上不喝水。她有没有说去哪了,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开机,一天天的还是这么让人不省心。” 她穿着身小香风的套裙,虽然保养得很好,但看得出来比裴挽意大了不少岁数,很有长姐的姿态。 姜颜林没接她的话,还是倒了一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开口道:“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要不先坐会儿?” 裴莉琇已经打量完屋子里的环境,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嘴上却说了句:“她到了国内,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说着她在沙发上一坐,又看向了旁边的姜颜林。 略显探究的目光将姜颜林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她才笑了笑,问:“你是那个作家吧,你叫什么来着?” 姜颜林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礼貌地回了句:“叫我小姜就好。” 裴莉琇点点头,倒是对她还挺顺眼的。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刚刚一瞬间还以为认错人了。平时都怎么保养的,能不能传授一下经验。”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像是恭维话,又像是真的挺好奇的。 姜颜林就笑了笑,回答:“就是正常护肤,健康饮食和保持运动。” 裴莉琇才不信这些官方说法,觉得她肯定是不想透露,但也没了追问的兴致,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香气后,又问了句:“你在做什么呢,这么香。” 姜颜林已经没了吃晚饭的胃口,索性起身走向厨房,一边回答:“我在烤牛排,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尝一尝?” 裴莉琇晚上不吃东西,更何况她来这一趟是有正事,没解决的情况下哪有心情吃饭。 “我就不用了,你吃吧。” 她刚说完,就看着姜颜林从烤箱里端出来烤盘,那股香气更浓了,直直地扑过来,一下子给人勾出了食欲。 但裴莉琇刚说完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改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烤好的牛排放到盘子里,分了两份出来,一份放到了桌上,一份塞进了保温盒里。 显然是没有自己的份了。 裴莉琇只得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又看了眼时间,忍不住问: “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平时这个时候不该下班了吗,还有关机不接电话,也是正常的吗?” 该不会是给她电话拉黑了吧。 裴莉琇想着,就干脆说:“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姜颜林没说什么,直接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外放给她听。 听到还是关机的播报声后,裴莉琇也只得作罢,按捺住焦躁坐在沙发上,没话找话地跟她闲聊。 “对了,你俩什么时候回波士顿,不是要结婚了吗?” 姜颜林刚要拿起餐叉,闻言动作一顿。 几秒后,她神色平静地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人,问: “我看起来不像二十多岁的人吗?” 裴莉琇不知道她怎么答非所问的,但本来也就是没话找话,随口回了句: “像啊,所以我问你怎么保养的,完全不像三十六岁的样子。” 说着,她又像是意识到这话太直接了,连忙找补了句: “我也是听说的,你不是比裴挽意大了十岁吗。” 裴莉琇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最后干脆生硬地拐了个弯。 “——不过你们也挺童话的,初恋还能谈到结婚。我和我老公也是初恋,现在感情都早就不如以前了。” 她说着,半是感慨,半是真情实意。 因为公司的事情心急如焚地飞来中国的裴莉琇完全没有意识到,从她进门开始,她就真的认错了人。 也丝毫没能预料到,她的这几句无心的话,让所有事情走向了一个怎样失控的发展。 第214章 圣诞节来临之前(四) Chapter 214 姜颜林不喜欢时时刻刻怀疑一个人的感觉。 疑心病会让人变得敏感且情绪化, 除了徒增负面情绪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她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已经设立了重重铁壁, 每一段关系她都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去进行筛选,这样一步步建立的交际或者更亲密的关系, 要是还用时时刻刻的疑神疑鬼去对待, 未免活得也太太累了。 所以当她选择了给予一个人突破重重高墙的权利时,就会同样给出对等的信任。所谓“疑人不用”, 从信任建立起的那一刻开始,姜颜林就很少再会去轻易推翻这难得打下的基石, 毕竟这种怀疑只会伤人伤己。 而有时候, 刨根问底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人就都会有秘密,是秘密就必然不可告人。 那她又何必去掘地三尺,粗暴地掀开别人努力想要隐藏的个人隐秘。 所以哪怕并非没有察觉那些蛛丝马迹,哪怕已经无意间窥探到了冰山一角,哪怕有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洋洋洒洒地揭开了谜底。 姜颜林也还是, 选择了保持缄默。 那天晚上, 裴挽意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裴莉琇早就等不下去,留下几句话就离开了。 姜颜林缩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回复几句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大门密码锁打开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反应,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将消息回复了出去, 才侧头看了眼玄关。 还穿着下午那身衣服的裴大小姐正在换鞋,看上去倒是还算平静, 她换上拖鞋就走进来,去了旁边的浴室洗手。 姜颜林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久久没有动作。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了又停,中间不知道隔了多久,一阵安静之后,响起的是花洒放出热水的声音,混在电视机传来的声音里,倒是让这空荡荡的屋子显得没那么静了。 姜颜林裹着毛毯,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就听着这声音闭上了眼,靠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里开着暖气,再加上暖和舒服的毛毯,这么一睡过去就很难再醒过来,直到一点冷空气从双脚下钻进来,带着点温度的指腹捏住了她的脚踝,姜颜林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刚洗完澡出来的人正跪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捏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放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贴在了脚踝上,姜颜林醒了醒神,抬眼看过去,就见她动作灵巧地,将一条银闪闪的链子系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链子上挂着一颗吊坠,是血红色的宝石,切割得很精巧,一半是心脏的形状,还有一半—— 姜颜林看了半晌,才看出来那是个大脑的轮廓。 脑子和心脏拼接在一起的东西是什么。 不就是恋爱脑吗? 银扣“咔哒”一声细响,这条脚链就被系在了姜颜林的脚踝上。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道: “谁是恋爱脑?” 裴挽意看着这雪白的脚踝和血红色的宝石,灯光下折射出的白嫩和红真是再配不过,就和她设计时预想的画面一模一样。 她笑了一下,很淡的笑,在脸上一闪而过。 “这是诅咒,我找人做过法,谁戴了谁就会变成恋爱脑。” 裴挽意说着,终于抬头看向她,和那双眼睛目光对接。 “姜颜林,你现在要变成对我死心塌地的恋爱脑了。” 她神情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认真。 姜颜林就扯了扯嘴角,问:“真的这么有用?” 要真是这样,那可得批发个十几条。 不然哪够用的。 裴挽意捏着她的脚踝,一路摩挲着,在一阵沉默中冷不丁抓住她的小腿往下一拽,将她整个人都拖过来,敞开着腿躺在了自己的身上。 姜颜林刚睡醒,还有些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黑色的绳子,将她的双手绑住按在了头顶,又将绳子的另一端从后面绕过来,系在了她的大腿上,让她被迫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裴挽意神色平静地捏着她的大腿,撇开那薄薄的布料,整只手贴着揉了揉,就用力分开,将她最喜欢的那个鹅黄色长形一点点推进去,再按了电源开关。 姜颜林这下彻底清醒了,身体本能地挣扎起来,想要躲开。 裴挽意毫不费力地单手按着她,不让她动弹,再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才开口道:“时间快到零点了,姜颜林,你许个愿吧。” 她说着,从旁边又端出来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金黄色的蜡烛。 裴挽意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开口让智能音箱关了吊灯,将蛋糕递到了她的面前。 火光映出了姜颜林这一刻的狼狈,两条腿大开,双手被绑住,没入了三分之二的鹅黄色一阵阵地震颤,让毫无准备的身体迅速失守,接连不断地打湿了毛毯。 裴挽意几乎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的模样,再用膝盖抵住鹅黄色的末端,不让她有机会将它挤出来。 “宝宝,生日快乐。” 裴挽意看着她,轻声道:“愿望我帮你想好了,跟着我念好不好。” 姜颜林没想到她出门一趟就变成这样了,但所有的反抗和发火都被那膝死死抵住,示威般缓缓地来回顶着,弄得她毫无集中注意力的办法。 身体又一次轻颤着抖了几下,打湿了裴挽意的膝盖,她却像是看不见一样,开口道:“你今年的愿望是——” 她端着点着蜡烛的蛋糕,目光牢牢锁着姜颜林那张难耐到极点的脸,微微一笑。 “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要被我操。” 话音刚落下,被绑住双手的人猛地紧绷着抖了抖腰肢,比先前更剧烈地痉挛着。 大片的温热弥漫在两人的身上,裴挽意很喜欢她的反应,一只手端着蛋糕,一只手抚上了那轻颤的边缘,又慢慢往上了半寸,捏住了她的脆弱。 “乖,再不许愿,蜡烛要燃没了。” 裴挽意轻轻一个用力掐住,给了她小小的惩戒。 姜颜林拧着眉头,呼吸声遏制不住地漏出来,随着更多涌出来的那些,一阵又一阵,将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拉扯得七零八碎。 那只手又用了点力气,缓慢地折磨着她,逼迫着她。 姜颜林承受不住短短时间里的这么多次,终于还是妥协般开了口。 “……我今年的愿望是。” 她难耐地喘着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挽意按住了她,“在心里说,你告诉我的,说出口就不灵了。” 不说出来,你又怎么知道我许的愿望是什么。 姜颜林很想翻一个白眼,但在那蠢蠢欲动的手指的撩拨下,还是飞快地闭上眼睛,几秒后才睁开。 “……我许完了。” 裴挽意看了眼正要燃到底的蜡烛,将蛋糕递到她面前,看着她乖顺地呼出一口气来吹灭蜡烛,才略感满意。 “好乖。” 她拿手指蘸了点奶油,在黑暗中伸手撬开姜颜林的唇,直至口腔深处,用手指搅动着,将奶油涂抹在了她的湿润里。 就这么象征性地“吃”了蛋糕,裴挽意才放下东西,俯身将她抱进怀里,一只手伸过去握住那一点鹅黄色,动作没有半点预兆。 姜颜林毫无防备地叫了出来,又在下一秒用力收住了声音,被迫在断断续续的闷哼中挣扎起来,想要从她怀里逃离。 裴挽意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钳制着,神色平淡地听着她的呼吸,让所有的疯狂都在安静中攀升着,直到怀里的人再也收不住声音,在耳边难受得哽咽起来,她才抚摸着那背脊,哄了一句:“放松一点,时间还早呢。” 这一句话,的确没有起到半点安慰人的作用。 姜颜林好几次都快被她搞得要疯了,却咬死了嘴唇不肯说半个字,无论是破口大骂,还是服软求饶。 裴挽意就像是要看她能强撑到什么时候一样,气定神闲地一点点将她打开,再深深索取。 直到不知道第几次在她手里颤着出来,姜颜林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骂了一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裴挽意在黑暗中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和满是汗水的脸,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懒得过问一句呢。” 逼到极致了,不也还是能被掰开嘴,露出柔软的、鲜艳的颜色。 可是—— “姜颜林,是不是只有看到我发疯了,你才愿意过问一句。” 裴挽意俯身压在她身上,捏住了她的下巴,要她看着自己。 掌心里的这张脸被折磨得梨花带雨,不知道是难受得掉眼泪,还是因为别的。 裴挽意看得整个心脏都针扎一样,却又有一股无处宣泄的愤怒,被压抑在极致的冷静中,慢慢地质变。 “你总是有把人气疯的本事。” 姜颜林忍住了用力踹开她的冲动。 “裴挽意,你不要小题大做,就这么点事情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疯吗?” 裴挽意却认真地看着她,反问道:“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每次都这么气我,就是想看我为你发疯的样子,怎么,我表现得不够让你满意吗。” 姜颜林顿了顿,在这点喘气的余地里努力平复着身体的反应,没有接她的话。 裴挽意可不想放过她。 “要是还不满意,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你才满意。” 裴挽意捏着她的下巴,指腹在那白嫩肌肤上摩挲着留下了红痕。 “是不是要我无时无刻不围着你转,被你主导所有的情绪起伏,满脑子就想着你一个人,要我的欲望都是你,看不到你就会发疯,甚至看到你和任何人关系亲密都恨不得把你关起来,把你的网切断,让你永远别想再去勾引任何人。” 姜颜林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纠正了一句: “和朋友联系不叫关系亲密,更不是我勾引别人,我的手机都给你随时查岗了,你还要这么颠倒黑白,不觉得很荒谬吗。” 裴挽意完全不上当,“你手机里隐藏了多少东西,你敢说吗?” 姜颜林觉得要追究这些就很没意思了。 “怎么,我不能有自己的隐私吗?” 她看着裴挽意,扭头就挣脱开了她的手,冷淡地问: “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有隐私吗。” 裴挽意半点神色的变化也没有,目光盯着她许久,才毫无波动地回了句:“我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但你在乎过吗。连我出门你都不会过问我去哪了,这么晚回来,你又关心过一句吗。” 姜颜林真的厌烦了她的这些强词夺理。 “你把手机关机一晚上,你问我关心过没有?” 裴挽意的表情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姜颜林却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些无意义的对峙了。 “——你大姐今晚上来找你,等了你三个小时没等到,让我转告你一句,有空了给她回电话。” 她说着,抬腿挤开身上的重量,挣扎着要从这桎梏里脱离出去。 裴挽意沉默了片刻,抬手扯开了她手腕上绑着的黑绳,拿过旁边的毛毯将她裹住,才问了句:“她有没有为难你?这人说话一向不好听,你不用理她。” 在某方面,裴莉琇恐怕是最像裴中书的那一个,但这两人的关系却是最水火不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同类相斥。 姜颜林揉了揉手腕,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她对我挺客气的,可能是把我当你女朋友了吧,指望着我跟你说几句好话呢。” 这话已经说得有些难听,不像姜颜林平时的做事风格。 裴挽意却只听到一半就不想听了,连带着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猛地翻涌上来,让她冷冷地说了句: “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你只是我的炮友,让她别来烦你。” 空气安静了几秒。 姜颜林抬头看向她,片刻后才笑了笑。 “好,下次知道了。” 第215章 圣诞节来了 Chapter 215 姜颜林很难提前想象到, 自己的二十七岁生日会是这么度过的。 谈话的不欢而散之后,裴挽意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将她一把从沙发上抱起来, 放到了那张木制餐桌上,换了另一种方式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起初姜颜林还有力气骂她几句, 到后面意识到她就是单纯地不想让自己好受之后, 索性也放弃了无意义的反抗和怒骂,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被压在餐桌上, 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没能得到解脱。 到后面她甚至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身体完全被夺走了控制权, 痉挛颤抖都不由自己做主,只剩下一次次的紧绷,再到没有任何能出来的东西为止。 但直到筋疲力尽地闭上眼,姜颜林也没有开口问过一句。 ——你的这些愤怒,到底是因为什么。 人很难做到轻易推翻自己的认知。 因为会动摇到最根本的信念, 包括对自我的信心, 和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姜颜林不认为自己的感知能力会出现问题。 裴挽意身上的一切,都是无比鲜活的,那些情绪的爆发和日常点点滴滴的细枝末节,都无法被定义为虚假的。 要是真的能做到,那一定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比如她其实已经死了很久了,只是大脑还被保存着,被缸中之脑的实验者设定了一场栩栩如生的虚幻人生。 ——只有这样,大脑才能被蒙蔽得这么彻底。 所以要么她的人生是假的, 世界是假的。 要么,她感知到的一切, 就都是真的。 正因如此,姜颜林才选择了保持缄默。 除非一切符合逻辑的证据链摆在她的眼前,否则她便不会开口质问。 又或者,等裴挽意亲口告诉她这样一个结论。 那么无论它是不是真相,姜颜林都会接受她的选择。 只是姜颜林也并没有预想到,在她保持缄默选择等待的第一天,就得到了这般前所未有的“进展”。 将她原定的所有计划,都搅合得摇摇欲坠,即将天翻地覆。 变化发生得转瞬之间,又悄无声息。 圣诞节前,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姜颜林的项目临近尾声,店铺的事情也异常繁琐,还有税务等种种令人头疼的事情等着处理,让她每天忙得没有空再去想任何无关的事。 裴挽意也一下子就忙得没了人影,不是起早贪黑地出门,就是在工作室里开一天的会,打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邮件,忙不完的工作。 两人似乎默契地选择了把时间都投入到工作里,忙得甚至没有人再有空做饭做家务,裴挽意索性把以前的家政阿姨聘请了回来,定期采买东西,打扫卫生,再按时做好午餐和晚餐留在保温箱里,等她们忙完了再吃。 冬季的晴天一点点变少了,姜颜林索性也换到了楼上办公,饿了自己下楼吃点东西,再接着回去忙工作。 有时候整整一天下来,她几乎和裴挽意碰不上面,无论裴挽意在不在家。 就连晚上也逐渐变成了谁忙完了谁先睡,筋疲力尽的人几乎是到了床上倒头就睡,连句话也没力气说。 但偶尔半夜里,姜颜林还是会被折腾醒,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就能看到一言不发地按着自己大腿的人,或是埋着头的毛燥燥的脑袋。 姜颜林并不排斥这样解决生理需求,甚至有时候,越是在白天忙得半死不活,她就越想要在裴挽意身上发泄出来,哪怕从头到尾两个人连句话都不肯说,只是纯粹地做着,用身体和欲望来交流。 裴挽意在她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重,就像是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一样,一天天地留下了更清晰可见的红痕。 某一个早上姜颜林醒来,冷不丁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时,都还有些恍惚,险些要分不清时间。 直到接电话的人回到卧室里,见她站在镜子前发呆,忽然伸手将她拉过去,按在洗手台前就拽下了她的内裤。 姜颜林听着她接电话的对话声,一言不发地忍住了所有声音,只在某一个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会晃神一瞬间。 而身后的人究竟是用怎样的目光看着她,一下下地将她逼到极致,再一次次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 姜颜林也无从得知。 在这样看似相安无事的平静中,圣诞节眨眼间就快到来了。 这一天的中午,两人难得在同一个时间忙完,下楼吃午饭。 饭桌上安安静静,只剩下筷子和碗的碰撞声,和轻微的咀嚼声响。 家政阿姨做的饭中规中矩,两人都不是很吃得惯,但有的吃已经不错了,谁也没有在这种时期还挑剔。 裴挽意一直都是先一步吃完饭,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端起水杯喝了两口热水,等姜颜林也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 “我待会儿要去赶飞机,家里有点事情,得回波士顿一趟。” 两人已经很久没将时间花在闲聊上,最近这些日子,基本只在有事的时候这么简单提一句,更多的时候则是什么也不说,忙完就躺上床,有精力就做一次,做完了再各自翻身入睡。 姜颜林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口温水,才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这种事不用通知我。” 对面的人好长时间也没再开口一句。 姜颜林面色平静地喝着水,又将最后一点东西给吃掉了,才端起碗筷走到厨房里,放到了洗碗机中。 家政阿姨会定期来打扫收拾,但能自己处理的部分她随手就做了。 仅限于自己用过的碗筷。 她站在厨房里收拾着,似乎全然不在意餐桌那边的动静。 直到脚步声径直上了楼,姜颜林才靠在一旁的料理台边沿,盯着工作中的洗碗机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快又或者其实过了很久,收拾完行李箱的人下了楼,一言不发地提着箱子走到了玄关,一身轻便的衣服,头发随意披散着,垂头在玄关换鞋。 等换完鞋,裴挽意才将大衣外套穿上,提起旁边的行李箱,拿出手机看消息。 李杉已经快到了,她瞥了眼厨房里那道连头都没回过的身影,就收回视线,拧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锁落上的声音响过之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姜颜林回过神,把洗碗机里的碗筷拿出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走到餐桌前把一桌的残羹剩饭都端起来,该倒掉的倒掉,该清理的清理,再把脏盘子和碗筷都放进洗碗机。 等餐桌和厨房都收拾了干净,她才擦了擦手,转身上了二楼。 从衣帽间里找出自己的衣服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拿行李箱出来装上东西也不费多少时间,姜颜林大概估算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花了半个多小时整理完行李,就换了身出门的厚衣服,再简单打理了下头发,就拿出手机来订了机票。 虽然临时订票买不到时间上特别合适的航班,但她今天运气还不错,买到了价格合适的直飞,只是要等到深夜起飞。 姜颜林索性打了车,拿上行李先回了趟自己的公寓。 走之前她检查了别墅里的所有电源开关,把能关掉的都给关了,又给家政阿姨发了消息,给对方放了假,才一路回了自己的公寓。 这么久没回来,屋子里一股灰尘沉淀的味道。 姜颜林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所有窗户,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来通风透气,又用防尘布把一些家具都给盖上,才拿上了杂物间的那个上锁的小盒子,装进行李箱带走。 关门之前,她看了一眼屋内的摆设和样子,片刻之后才转身离开,打了车去机场。 夜幕降临,平安夜的色彩已经席卷了整个城市,将圣诞节的气息装点了每个角落,这一路上睁眼闭眼都是红的绿的,张灯结彩,就连铺天盖地营销的圣诞集市也不再是稀罕的地方,只是上网随便看点什么资讯,都会刷到相关的信息。 姜颜林却把圣诞集市的商单邀约全给推掉了,理由是忙不过来。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她觉得圣诞集市真的很无趣,只是换个名目高价卖地摊货罢了,人还特别多,一不小心就会引起踩踏恐慌。 与其花时间去这种地方,还不如随便找个能喝酒聊天的小店,都好过这么人山人海的。 不过今年的圣诞节没有人来约她喝酒,朋友们不是成双结对,就是默认她“不方便”去聚会,连线上的酒局都识趣地没有邀请她,怕她不好拒绝。 姜颜林倒也乐得清闲,毕竟这段时间的她真的太累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社交。 有这个空闲,倒不如去做点真正该做的事情。 姜颜林一路到了机场,按部就班地过安检,在候机厅等着登机,顺便看了眼好友们的动态,关心一下大家今天都在忙什么。 林小七和黎匀橙自然不用说,已经出门去约会了,其他朋友有时差,不是还没起床,就是在度假的路上,一时间全世界都在圣诞节的氛围下忙碌着,只有她,还是这么的不喜欢这个节日。 登机之后,姜颜林随手回了几条重要的信息,就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戴上眼罩提前开始休息。 飞行时间不长,但落地之后早已经赶不上地铁末班车,姜颜林打了专车,一路上跟某个正好有空的朋友打电话聊着天,一小时后安然无恙地在凌晨两点过到了家门口。 她提着行李箱,伸手按开指纹锁的时候,已经尽可能放轻了动作。 但还是在进门几分钟后,吵醒了睡眠一向很浅的人。 她妈披着外套从卧室里出来,见她大半夜的回来了,有些惊讶,但也见怪不怪了,只问了句:“你咋回来得这么早?” 这才年底呢,离春节还早得很。 姜颜林从鞋柜里拿了自己的拖鞋出来,一边换鞋,一边回答:“我可能二月就得走,趁着最近有空回来一下,就当提前过年了。” 虽然往常她过年也不一定会回来就是了。 “学校通知书下来啦?这么快。” 薛女士也是个怕冷的体质,却没开外面的空调,缩着脖子在客厅里站着,姜颜林就打了个哈欠,回了句:“我洗澡睡觉了,明天再说。” 她就“哦”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卧室里继续睡去了。 姜颜林累得没什么力气,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回了主卧里往床上一躺。 这么久没回来了,卧室里还是干干净净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一点怪味都没有,全是洗衣液的味道。 她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翻身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在久违又熟悉的环境里慢慢放松了下来。 脑子里那些杂乱的东西似乎也暂时被按下了静止键,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姜颜林在被子里又翻了个身,一点点地,努力在这个平安夜里进入了梦乡。 又在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之后,被一通语音电话吵了起来。 姜颜林迷迷糊糊地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这么接了电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视频。” 姜颜林闭着眼睛,好几秒都没什么反应。 裴挽意就又说了一遍:“开视频,让我看看你。” 片刻的沉默后,姜颜林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才早上九点过。 短短不到20个小时的时间,这人就又有精力来折腾自己了。 姜颜林缩在被子里,在挂电话继续睡觉的选项上思考了许久,才不怎么情愿地睁开眼,手指点了屏幕,开了摄像头。 屋子里拉着遮光窗帘,就着手机这点荧光什么也看不见,只够看到她一张脸。 裴挽意那边也大差不差,晚上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亮着床头的台灯,映出了复古欧式的装潢,和她散着头发和衣领的模样。 她掐着一支烟,看到姜颜林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才稍稍放松地往后靠在床头,目光露骨地从她脸上一寸寸扫过,开口道: “我想做,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姜颜林缩在被子里,几秒后才问了句: “非得现在吗。” 裴挽意的语气理所当然,“就现在。” 就好像她打这通电话的唯一目的,就是要隔着十三小时的时差来一次Phone Sex一样。 姜颜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半晌后才无声地叹口气,将被子拉下去了一点,撩起了睡衣的衣摆,露出大半个身体。 她看着手机屏幕,忽然道:“把你衬衫也脱了。” 裴挽意就笑了笑,把烟灭在了烟灰缸里,一把扯开身上的衬衫,大大方方地给她看。 姜颜林看着屏幕上那一片暧昧光线下的若隐若现,伸手钻进睡裤里,任由呼吸声从麦克风里传过去。 裴挽意的声音很快也难以压抑下去,伴着一两句过于直白的挑弄,从扬声器里传过来,直达姜颜林的耳边。 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实际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只要有对方的声音在耳边,似乎视觉就只是助兴的燃料,而非真正的火苗。 姜颜林有些迫切地挤占进去,又将这些反应和本能都透过麦克风给她听,就像是她们之间只剩下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手机那头的人一句一句地落在她的感知上,仅仅只是平淡的言语,就足够姜颜林轻易地到达。 “到的时候为什么不出声。” 裴挽意看着她的脸,几乎是命令般。 “姜颜林,叫我的名字。” 但姜颜林已经爽过了,才懒得搭理她。 “我完事了,睡了。” 裴挽意就无奈地笑了一声,“用完就扔,坏女人。” 姜颜林也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她那边的卧室门被人敲了敲。 下一秒,裴挽意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却勉强忍住了,只匆匆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说完,她就关闭了麦克风,将手机放到了床上。 直到姜颜林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也没等到她回来。 再醒来时,语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 第216章 匆匆的电话 Chapter 216 回家之后的生活变得更缓慢了些。 吃饭有亲妈安排, 家务事不用操心,还能每天傍晚悠悠闲闲地下楼遛个弯儿,呼吸一下远离大城市的空气。在这种节奏下是个人都会开始犯懒。 姜颜林按部就班地白天在电脑前忙工作, 把该收尾的事情一件件解决,到点就出来吃饭, 和饭桌上的两个人闲聊几句。 薛女士几年前找了个伴儿, 男方离异有孩子,子女都各自成家了, 一个人做点小生意,为人还算正直仗义, 除了很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让人不太舒服之外, 这些年相处下来倒是相安无事。 姜颜林本以为他们会简单办个婚礼领个证,她妈却说:“搭伙过日子而已,费那个劲儿干什么,哪天过不下去了还得离,多折腾啊。” 所以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领证, 各自的房子车子分得很清楚, 在资产和法律上都没有任何的绑定。 就连对方的子女也很少和这边来往,一个是没什么假期的军人,一个在外地定居,工作家庭都很忙,一年恐怕也见不到一次。 姜颜林觉得这样挺好的,没有深度绑定的关系就是最轻松的关系,更何况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吵吵闹闹没少过, 却比那些领证结了婚的人过得还稳定。 两年前外婆动手术的时候,亲舅舅躲着麻烦, 这位没有血缘关系也没领证的叔叔却十分尽心尽力,到姜颜林赶回国之前都放着工作没管,每天在医院守着。 对姜颜林来说,自己亲妈有个伴儿,在生活上能有人搭把手,不让她一个人太孤独,平时闲着打打麻将,偶尔和朋友出去玩一趟,每个月收租加上退休金,和自己给的一点生活费,能比上班族的收入还高,过得舒服自在,就已经是最好的退休生活。 这样她也可以放心地走很远。 “怎么要提前去啊,之前不是说二月底再走吗?” 吃过晚饭,叔叔在洗碗,薛女士削了个苹果,分了一半给姜颜林,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闲聊。 姜颜林通常不会跟她解释太多,都简单概括几句:“海审的房子都不太好,租约还都是两年起步,签了就很难解约。我还是打算提前去那边实地看房,看好了再租。” 她妈就问:“那你不是要住酒店了?多费钱。” “花这点钱确保后面的房子没有问题,还是值得的。” 要是真的租到了有问题的房子,那才是糟心又费钱。 姜颜林吃着苹果,她妈瞄了她两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厨房那边,确定那边的人听不见,才压低声音问了句:“那你这次谈的那个,对你出去留学的事儿咋看?她同意不?” 姜颜林觉得这个问题挺好笑的,“她同不同意跟这件事没啥关系吧。”又不会影响到她的决定。 薛女士就白了她一眼,“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有事情好好商量不行,非得这么说话。” 姜颜林不想聊这些,正巧手机震了起来,有语音打进来,她连看都没看就起身说了句:“我去接电话。” 接着就拿着手机一路回了房间,反锁上门,躺到床上后才接了语音。 “在做什么呢,这么久才接。” 裴挽意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看起来在浴室里,手机放在面前,手里拿着牙刷和牙膏,像是刚起床洗漱。 圣诞节之后的这几天,她倒是每天都会打至少一次视频过来,有时候不方便就打语音,活像是在查岗。 但姜颜林知道她这段时间一定没看过家里的监控,否则早就该发现自己不在家了。 房间里没开灯,姜颜林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口说了句:“我回了我妈这边住几天,刚在和她说话。” 裴挽意给电动牙刷挤了牙膏,闻言顿了顿,抬头看着手机屏幕,才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姜颜林抱着被子,脸靠在枕头上,只在屏幕里露出半张脸。 她没什么情绪地回答:“三四天了吧。”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将牙刷塞进嘴里,默不作声地洗漱刷牙。 一旦没人说话,安静下来的氛围就异常滞缓,就像是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姜颜林靠在枕头上,听着那边传来的电动牙刷的震动声,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 她合上眼睛,在慢慢变得暖和的被窝里放缓了呼吸。 水声哗啦啦响起,又在不知道多久后停了,手机里传来一句:“我得出门了。” 姜颜林没睁开眼,只“嗯”了一声,等着她挂断。 几秒后,还没挂掉的通话里又响起裴挽意的声音。 “想不想看电影?我大概中午回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片刻后,姜颜林睁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张脸,轻声回了句:“好。” 裴挽意就笑了笑,“那我出门了。” 说完,她挂断了通话。 姜颜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那边的中午还有起码四个小时,她索性定了个四小时后的闹钟,就放下手机继续酝酿睡意。 这一次,脑子却没那么困了,让她在床上翻了几次身也睡不着,最后只能又爬起来到电脑面前,把还没处理完的店铺账本和报税单又找出来挨个看。 一旦进入工作的状态,时间就过得飞快。 当手机上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姜颜林抓紧时间解决完手里的工作,就拿起手机把闹钟关了。 她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点开平时看电影的网站,开始浏览最近的新电影。 这段时间太忙碌,姜颜林都快想不起来上一次好好静下来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 她翻了几页最新上流媒体的影片,大概找了几部还算感兴趣的出来,开着标签页放在一旁,等待会儿打了电话再决定看哪一部。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姜颜林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浴室里洗漱。 家里人都早就睡了,她放轻动作刷牙洗脸,又简单冲了个澡。 头发昨晚上才洗过,姜颜林冬天只想偷懒,索性省了这个步骤,做了护肤就回到卧室里。 一开始,她还坐在电脑前等。 一小时后,她就关了电脑和屏幕灯,直接爬到床上躺下,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小时,姜颜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把免打扰关了就放下手机,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但这一觉睡得异常平稳,没有被任何动静打断。 反倒是她中途自己醒了几次,又在几分钟后继续睡回去,一觉到了天亮。 在家里的早饭很简单,水煮蛋和无糖豆浆,再加一片全麦吐司。 姜颜林吃过早饭又回卧室躺了回去,准备把这一晚上缺的觉再给补回来,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候震了起来。 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久,等第三通语音打进来,才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接通。 “你醒了吗?我忙到下午才回来,怕你睡了就没吵你。” 裴挽意的脸隐藏在昏暗的卧室里,整个室内只有墙上的壁灯亮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醒了,但是准备再睡一觉。” 裴挽意就“哦”了一声,好半晌之后,才说:“那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姜颜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过了几秒,开口问: “要做吗。” 裴挽意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分明,许久之后,她似乎是叹了口气,却又平淡地回了句: “衣服脱了,打开给我看。” 视频通话的Phone Sex和真正的触碰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没有实感,没有体温和呼吸的交融,甚至有时候让人觉得是无意义的。 但某种程度上,它又是比真实的触碰更让人难言的感觉,像是羞耻的被放大,又像是自我的释放也没了约束。 每天至少一次的视频通话最后也变成了欲望的发泄。 姜颜林甚至不再问她要不要做,每次接通电话之后就撩起衣服,将身体暴露在摄像头下。 有时候是在卧室里,有时候是在浴室里,用花洒的水声遮掩更隐蔽的水声,和呼吸声,和电话那头的低声。 两个人像是又回到了起点,毫无保留地打开自己的一切,通过这样的方式展现内里,用湿漉漉的颜色替代了有温度的话语。 渐渐的,裴挽意也不再和她约定下一次打电话的时间,尤其是在第二次也没能守约之后。 于是就变成了姜颜林随时都可能接到她的电话,凌晨或者是傍晚,完全取决于隔着十三小时时差的人什么时候能忙完,又或者在忙碌中见缝插针地打来一通电话。 有一天姜颜林刚吃过午饭,就接到了她打来的视频,只能放下筷子回卧室里,反锁上门,接了通话。 裴挽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网络状况却不太好,有点掉帧和卡顿。 她那边很吵闹,姜颜林听到了广播的声音,问:“你在机场?” 裴挽意坐在椅子上,一边啃冷冰冰的机餐面包,一边回答: “我在西雅图转机,待会儿要登机了。” 机场的灯光通明,姜颜林总算是时隔已久看清楚了她的脸,瘦了一点,在灯光下白得没什么血色。 听着机场里的嘈杂,姜颜林看了她半晌,才问: “你要去哪。” 裴挽意吞下干巴巴的面包,拿矿泉水喝了口,才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去了一趟温哥华,处理一个事情,现在要回波士顿了。” 姜颜林在床边坐下来,继续问: “忙什么呢。” 手机屏幕上的人拿着白色的长方形纸盒,里面还剩一个看起来就不太好吃的玛芬蛋糕,她大概也不想吃了,随手放到一边,又喝了一大口水,才回答: “我大姐的事情解决了,但是她跟我爸又吵了一架,得签一个协议才肯给她打钱,这脏活儿又落在我头上了。我妈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的,听说了这个事情,闹着要把波士顿的房子卖了帮我姐,把我二姐又给气得不轻,因为我二姐最近辞职了,还住在家里呢。” 一家子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搞得人心力交瘁,甚至连说出口的欲望都没有。 说完这些,裴挽意就不打算再多提了,问了句: “你回家是为什么?要住多久才回来。” 姜颜林看着她的脸,一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还是咽了回去。 时机不对,场合不对。 还是等对的时候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也只是回了句:“过年的时候不回来了,趁现在有空先回一趟,免得我妈觉得我冷血无情。” 裴挽意就没有再多问,一口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水,见已经有人在排队登机了,便开始收拾垃圾准备扔到垃圾桶里去。 姜颜林看着她,忽然问: “你还有没有要跟我说的?” 裴挽意动作一顿,看向手机屏幕。 两人的目光对接,短短几秒后,她才轻笑了一声,说: “有啊。” “我想你了。” 第217章 我不需要(深水加更) Chapter 217 有些事情如果一时之间得不到答案, 那便是需要沉淀。 但也有一些事情,会在沉淀之中逐渐产生质变,最后走向无可挽回的局面。 姜颜林又何尝不知道, 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对她和裴挽意都没有任何好处。 只是忙碌的生活还没让她们找出解决问题的时间, 就横生出一桩桩变故, 让每个人都有些自顾不暇。 于是该开口的没有开口过,想要开口的也都保持了缄默。 再随着时间的推移, 能否得到答案似乎也变得没有了意义。 这一年在寒冬里逐渐走到了尾声,跨年的气息紧跟着圣诞节的余熏到来, 又一次席卷了线上和线下, 处处都是新年将要来临的信号。 裴挽意回到波士顿之后好像更忙了,哪怕她见缝插针地给姜颜林每天打来视频通话,也讲不到几句话就会被别的电话给打断。 有时候一通电话下来,她要说四五次:“我先接个电话。” 到最后,姜颜林甚至觉得她们其实没有必要坚持打电话, 优先解决自己的正事更重要。 但她也知道, 裴挽意不会想听这样的话。 要是真的这么说了,那天之后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现状就又会被打破。 机场转机时的一通电话只打了短短几分钟,却比这段时间以来她们每一次的通话加起来,都要有“通话”的意义。 其他时候,她们好像就只是在维持一个每日的任务,顺便再在这个过程里解决欲望。 姜颜林知道,这样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多久。 但它会转向怎样的方向,却又显得那么的扑朔迷离, 让人无法预测。 这究竟是不是当局者迷,姜颜林也懒得再去深究了。 她依然有条不紊地走在自己既定的计划里, 为了这样一个即将实现的目标,她已经筹备了太久太久,绝不会让任何因素影响到自己选择的未来。 至于这个决定,到底该在什么时候告诉裴挽意。 姜颜林想,大概是在裴挽意肯给自己一个结果的那一天吧。 不轻易怀疑一个已经建立起信任的人,并不代表要把脑子彻底摘下来,装聋作哑地去当个傻子。 姜颜林如果真的想动手去抽丝剥茧,要不了几天就能自己找出答案。 她只是不想这么去做罢了。 就好比那个被设为免打扰的对话框,对面的头像和昵称都是一目了然的信息,只上网一搜索,就能找到完全符合信息的目标。 更别提,姜颜林作为半个同行,早就知道这么一位在业界小有名气的前辈。 当她还在公益性的杂志社里写原创短篇练手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有了代表作的畅销书作家,作品早早卖出了影视版权,制作班底甚至是国际知名的演员和口碑极好的出品剧组。 姜颜林只是完全没办法想象到,这样一个曾经在网络上和书店里才能看到的名字,会在生活中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狗血故事。 “——姜小姐的确很好看,长得特别像我初恋。” 在海边的那个夜里,一句略带挑衅的玩笑话被她当众说出口,引来周围朋友们的哄笑和打趣,却没有一个人当真过。 姜颜林想,自己也的确没有理由当真。 就像那份标题写着“INVITATION LETTER”字样的文件资料注定和她无关一样,最好是别太自作多情。 能让一位美国公民费时费力地出具这种邀请函,来帮助某一个人获得签证,又哪里只是“关系匪浅”四个字能概括的。 姜颜林当初申请美国签证的时候甚至都没想过动用这种人脉,因为人情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愿意为了一个签证而支付这么大的代价。 抱着能拿到就拿到,拿不到也随缘的心态,她反倒是运气不错地申请到了十年美签,哪怕允许停留的时间不是最长的180天,姜颜林也很满意。 ——要知道,对那些想要去美国结婚拿绿卡的人来说,有半个月的停留时间都足够了。 但对裴挽意来说,这几天的时间是不是足够的,姜颜林也无从得知。 只是现在的互联网实在是太“方便”,哪怕再不情愿,一旦使用了公开的社交媒体发布动态,也必定会公示所在地的IP,任何人都能一眼看见。 而销声匿迹了好几年的人,无论当初的名气有多大,现在也只是不温不火的状态,几个月才发布一条动态,还都是商业宣传相关。 当两条间隔了一段时间的动态显示的IP变化很大时,细心点的人都能一眼发现,在评论里关切地问一句:“老师最近去美国了吗?” 回复评论的人也很亲和,还发了个带着爱心的表情。 “是呀,准备了好久终于实现了[表情]。” 姜颜林实在很不喜欢这种查证方式。 但因为操作起来太简单,逻辑链也太过清晰,让她随手花一点时间就能得到巨大的信息量,以至于想要假装看不见都很难。 只是再多的,她就真的不想继续去探究了。 所有的第三方渠道得到的信息,都并不代表着事情的全貌。 就像记录在历史课本上的所谓的“历史”,也未必就是宏观角度下的真相,而是具有局限性的片面轮廓。 姜颜林甚至觉得,只要裴挽意能给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说法,那么别人说什么就都没那么重要。 事实是基于立场而出发的,姜颜林的立场只能是在裴挽意的这一边,所以她只会想要从裴挽意这里得到答案。 但裴挽意并没有给。 从圣诞节前,到圣诞节后,又到了这一年的尾声,姜颜林都没能等到她开口提过只言片语。 甚至有时候姜颜林也会转念去想,真相真的很重要吗? 两人之间本就是一段互不干涉的关系,从各取所需开始,到现在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姜颜林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计划和未来,而裴挽意又有什么必要把一切隐私和秘密都展露出来。 只要她说的那一句“我想你了”,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她在忙碌和奔波之中仍然拼命挤压休息时间,哪怕转机的途中只能休息几分钟,也要打来一通电话,就为了看一看姜颜林的脸,说上几句话。 那么她隐瞒的“真相”,和她给出的“真实”,又到底哪一个才更重要? 姜颜林不想带着一个暂时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从这一年走到新的一年。 所以她索性不再去想了,也不再去看那些已经铺开在眼前的一切。 只在每天语音通话响起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接通,打开摄像头,和对面的人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见上一面。 但到最后,就连这样的时间也变得那么少,一点点地,少得可怜。 跨年夜的这一天,裴挽意提前跟姜颜林约了时间。 中国的跨年会提前十三个小时,两人无法在同一时间迎来新年,她却坚持要一起跨年。 “等我电话,这次一定陪你看电影。” 姜颜林就也不再坚持什么,定了晚上零点之前的闹钟,早早躺到了床上睡觉。 这一次,裴挽意真的没有爽约。 她甚至提前了半个多小时打来语音,把姜颜林从睡梦中吵醒。 语音接通的时候,裴挽意的声音甚至还喘着气,姜颜林听到她踩着木楼梯上楼的声音,又在十几秒后开门进门,径直进了卧室,才打开摄像头,让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姜颜林不止一次发现她进门后不锁门了,哪怕是在打着视频做的时候也不锁门,干脆就问了句:“你为什么不锁门。” 裴挽意在浴室里简单洗了下,随口回了句: “小的时候因为锁门被打掉了一颗牙,好在还没过换牙期,后来就不锁门了。” 她说着,开了个玩笑:“不然你现在看到的我得是戴假牙的了。” 说完这些,裴挽意就匆匆洗漱完,换掉了一身在外面跑了半天的衣服,拿着手机走到电脑前。 “来看电影吧,你不是说想看《银翼杀手》,我找找片源。” 她说着坐在了电脑桌前,把笔记本打开,又将通话转到了电脑上,打开了笔记本的摄像头。 像素没有手机上的好,但也勉强能看。 姜颜林回过神来,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问她: “你今天没有安排吗?” 国外也是新年,跨年夜应该会很忙。 裴挽意正在找片源,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说:“晚上出门,现在还是有空的。” 姜颜林看着她的脸,一时间没有开口接话。 直到她找到了电影的片源,打开了屏幕共享,将电影的窗口分享给她看,问了句:“准备好了我就开始放了?” 姜颜林看着她这副故作轻松的神态,不知怎么,突然就没有了看电影的欲望。 说到底,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过单纯想要做这件事的念头。 想做也好,想看电影也罢,不过都是一个理由。 半晌之后,姜颜林看着她的脸,问: “一定要看电影吗?” 裴挽意顿了顿,几秒之后才靠在椅子上,抬手挠了挠眉心。 “不是说好了要看电影吗,我今天回来不就是为了陪你看电影?” 其实姜颜林是想看的,最起码在第一次被爽约之前。 可到了现在,这件事仿佛变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任务,就等着去解决它,只要解决了就能松一口气一样。 那么它还有意义吗。 她们现在,真的还需要这么一个“理由”吗? 姜颜林有点累了,垂下眼,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我没有需要你陪我。” 没有需要到,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每日完成任务。 手机屏幕上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了句: “真的不需要吗。” 姜颜林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我需要过吗,你看我什么时候主动给你打过电话?” 不要说得好像一切都是她要求的。 谁会对一个炮友有那么多要求呢。 说出来不觉得很好笑吗。 话音一落,姜颜林就听见了“滴咚”的一声。 视频通话被挂断了。 几秒之后,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条文字消息弹了出来。 “——那我不来烦你了。” 第218章 我需要你 Chapter 218 二零二四年的尾声在深夜里一分一秒地流逝, 过于漫长的寂静充盈着黑漆漆的屋内,而刺破这一刻的,是骤然在窗外炸开的烟花。 姜颜林回过神来,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还没有到新的一年,就已经有人在急切地为了跨年而大费周章, 用最吵闹的方式欢呼雀跃。 姜颜林从床上支起身, 伸手拉上了床边的窗帘,不想再看。 枕头上的手机又震了震, 连着两次声响。 她坐靠在床上,几秒后才拿起手机, 解锁了屏幕查看新消息。 “——不需要就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你。” 姜颜林只瞥了一眼, 就懒得再多看。 这种幼稚的气话能有几分可信度,她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 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才能将它说得更钻心刺骨,更技高一筹,更无懈可击。 但姜颜林同样也很清楚, 在她这里, 从来就没有公平公正的“你来我往”。 而是“我可以,你却不行”的双重标准。 做不到的人,也就止于此了。 她垂下眼,听着身后窗外一声声爆开的烟花,只短短一瞬后,就收起了那些情绪,准备将手机关机,避开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消息。 下一秒, 手机又震了一声。 姜颜林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手机屏幕。 锁屏解锁之后, 一句话跳出来,闯进了她的视线。 “——真的不需要吗。” 姜颜林的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久到右上角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跳到了零点,都没察觉。 直到一条条新消息弹窗跳出来,带着一句句新年祝福的话送达她眼前,姜颜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二零二四年结束了。 姜颜林回过神来,将后台所有的消息通知都暂时关闭,才回到了刚才的对话窗口里。 在她无动于衷般的沉默里,对面发来的消息却一句比一句间隔得更短,像是压抑到极致的猛然爆发。 “我就是想要随时随地都看到你,听到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开心,我才觉得这狗屎一样的操蛋人生还有点盼头。 但你说你根本不需要我,就是会让我发疯,让我歇斯底里,尤其是你明知道我会被你搞崩溃。 就像你那天说你不是我女朋友一样,让我只能说那些幼稚的话来掩盖我的在乎。我他妈就是在乎得要死,你随口一句话都让我难受得喘不上气,我真的要被你搞疯了。” 一句句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来,在窗外烟花声的冲击下,显得每一个字眼都那么震耳。 她的愤怒如有实质般,透过屏幕,一根根扎穿过来。 “我无数次问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一直被你伤害,你在乎过吗,你只是想看我因为你歇斯底里的样子,你觉得很好玩是吗,姜颜林,你就只是要我像条狗一样对你跪地求饶,除此之外的一切你都不在乎,对吗。” 在这样的时刻,姜颜林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缺德是不可逆的。 看着这些话,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裴挽意的文字表达能力原来还可以这么优异,字字泣血般,调动了人的情绪。 但她依然保持了沉默,像是对这些话无动于衷那般,一个字的回应也不肯给。 这让快要疯掉的人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我不想再继续被你当狗耍了,我也不想再莫名其妙被你发脾气,被你伤害,我懒得再惯着你了。” 裴挽意一句句消息扔过来,似乎就这么自说自话地盖棺定论,已经不需要姜颜林的任何意见。 于是姜颜林也失去了所有对话的欲望,甚至在某一个瞬间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不是今天,也会是下个月,又或者下下个月。 又能有什么区别。 面对她近乎冷血般的沉默,对话框另一边的人似乎也燃尽了那些歇斯底里,尖锐散去之后,是带着深深的无力的平静。 “每天累得要死的时候,只要想到你就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再忙也想听你说说话,想你在我旁边,想你抱抱我,不做也可以的,我没有发情到只知道这一件事。” 她发来的消息似乎还是一种控诉,却全然不一样了。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每一个字,连眼睫也没有合上过。 冰冷的文字无法替代有温度的话音和触碰,却更为深邃,更为直观地,暴露着笔者的内心。 这一刻,她好像终于看见了那个藏起来的坏小孩,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脏兮兮营养不良的模样,消瘦的脸蛋上是固执不肯服输的表情,却止不住掉眼泪,用泪水无声地控诉。 手机又震了一下,新的文字跳出来。 “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你不喜欢我就告诉我啊,你什么都不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撇开头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裴挽意的消息又一次占据了整个屏幕。 “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跟你交往,我想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的文字无声无息,却比窗外爆开的烟火声响更为剧烈。 “——姜颜林,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吗。” 裴挽意这样的人,总能俘获无数女孩的心软和动容。 姜颜林不想做“无数”之中的那一个。 所以她平复了呼吸,拿着手机敲打下的第一句话,就只是一句:“——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你的炮友而已。” 对面的回复比预想中还要快。 “因为你说你不是我的女朋友,让我心都冷了。我知道炮友这句话很过分,但那一瞬间我根本控制不住,之后我也努力在挽回你,哪怕你一次次说那些故意气我的话,我也还是主动来找你,姜颜林,难道我对你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给回复。 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终于还是认命地低下头,主动开口一句: “对不起,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只是我太难过了,才口不择言。” “姜颜林,我真的,比你想象的还需要你。” 第219章 你会需要我的 Chapter 219 自小就擅长游泳的人, 从来都不知道溺水的感觉。 直到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对一切无能为力,直到一句句剖开内里的情绪投掷出去却像是石沉大海。 直到那些痛到歇斯底里让人恨不得把这团血肉模糊的创口割下来,再狠狠扔出去, 永远都不要再体会一次的冲动将她淹没。 却还是会被巨大的,将要失去一切的恐慌感压迫咽喉, 堵住每一个可以呼吸的口子, 一点点感受着稀薄的氧气在身体里流逝。 这一刻,裴挽意才终于体会到。 原来不在水里, 也可以溺亡。 ——真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被践踏的真心到底值几分钱。 说出这句话的人, 在裴挽意的脑子里早就失去了鲜活的轮廓, 甚至就连那时候的神情和语气,都逐渐被时间隐去,变得模糊不清。 可她坐在电脑前,窗外的阳光正好,却一点也照不到她的身上, 只有漆黑的影子带来刺骨的寒冷, 让她从不畏惧寒冬的身体也打了个冷颤。 这句话如果是一种饱含强烈意念的诅咒,那么它无疑是再成功不过的。 裴挽意从没想过,那些被她漠然注视了所有歇斯底里和疯狂的人,最后也会映出她现在的模样。 就好像她在很久很久以前,轻描淡写地开出的一枪,最后却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她自己的心脏。 无比的可笑,和荒唐。 但她没有办法摆脱掉。 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那么清晰了然,就摆在眼前, 她却做不到手起刀落,痛快地结束。 甚至是光是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都会被巨大的空洞撕碎,久违的恐慌,无措,无法集中注意力的颤抖,无意识抖动的膝盖和不断塞进嘴里啃咬到血肉模糊的手指,让她愈发的,不能再忍受下去。 她不想要短痛。 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束。 她无法想象在那之后的自己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愈合。 又或者,永远无法再愈合。 原来这就是将人摧垮的感觉,让人变得惶恐,变得神经质,变得无法呼吸,无法冷静思考,最终只能做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不断叫嚣着,癫狂般任由情绪失控。 无法自控。 也不想自控。 痛到极点的时候,裴挽意甚至是恨姜颜林的。 恨她从头到尾都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明明是她带来了这一切痛苦,却像个旁观者一样安静地看自己发疯。 还要留下变得软弱不堪的自己,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去。 怎么可以呢。 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 明明你也该和我一样。 谁同意你真的可以觉得不需要我。 你就得比任何人都需要我。 就像我需要你一样。 ——姜颜林,你别想把我扔了。 坐在电脑前的人握紧鼠标,终于点下那一个拨出语音的按钮,听着一声声的等待铃声,啃咬着拇指,直到满嘴都是铁锈味也无法停止。 第一通,没有人接。 第二通,没有人接。 第三通,第四通,第五通。 她的膝盖抖得厉害,几乎要忍不住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可她最后的理智也知道,就算站起身了,她也没办法在走出卧室门后就见到那张脸。 那张可恶的,可恨的,又让她舍不得再多骂一个字的脸。 裴挽意深吸一口气,死死捏着鼠标,再一次按下了拨出语音的按钮。 一些停不下来的疯狂念头盘踞在脑子里,让她无法再冷静地思考任何东西,她不想思考,她不想再争论谁对谁错,她甚至不想再计较自己是不是受伤得更多。 她就是想见姜颜林。 想听到她的声音。 想跟她说话。 想拼尽全力抓住她而已。 为什么就连这点盼头,也要从她手里硬生生拿走。 漫长的铃声又断开了。 裴挽意没有表情地盯着屏幕,准备再一次拨出去,画面上却跳出来了新的窗口。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 “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比刚才还冷漠的口吻,却让裴挽意猛地喘上了气,张开嘴无声地大口呼吸着,久久没有办法出声。 “不说话就别给我打电话。” 她说着,就像是要挂断。 裴挽意只得哑着嗓子开口:“不准挂。” 她的声音像是笑了一声,很轻,错觉一样。 “你还命令上了,你是我的谁啊?” 裴挽意的心又被扎了一下,生疼,让她鼻子也开始泛酸,忍了许久才说得出一句:“你就一定要说这种话。” 姜颜林的声音轻飘飘的,问: “这么受不了我,怎么不干脆把我删了。” 反正你也做得出来不是吗。 “我不要。” 裴挽意埋头撑着额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感觉到手指的发麻,一点点地,连接到了心脏,让她的大脑一阵阵地因缺氧而发晕。 她的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 耳机里那好听的声音就又问了她一句,平淡的,琢磨不出任何情绪。 “你刚刚还说不需要我,大小姐,我该听你哪句话呢。” 裴挽意几乎是恼怒的,“是你先说不需要我的,你说你根本就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姜颜林,你不要不讲道理。” 姜颜林就又冷言冷语地扔给她一句:“那你也可以不用忍受我。” “我说了我不要。” 裴挽意有些受不了这种拉锯了,抬高声音像是骂出来了一句,可很快又忍住了要爆发的情绪,努力深呼吸着,直到能够放缓语气,低低地说一句: “我不逼你了可以吗。” 她说着,就像是怕听到回答一样,连忙又道: “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想看电影,那就不看了,不想交往,就不交往,我不想定义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裴挽意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放任了那些落下来的水渍,问她: “就当我是你的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行,随便吧,我不想去想了。” 她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只能不断将自己的狼狈捧给她看。 “姜颜林,不要再说你不需要我了。” “你会需要我的,对吗。” 寂静再一次席卷而来。 在无法自控地将拇指又一次伸进嘴里啃咬的,叫人窒息的等待里,裴挽意甚至失去了任何信心,和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直到又一次快要无法呼吸,她才听见姜颜林的声音,很轻地在耳边响起。 “圣诞节那天,约好看电影那天,还有那之后的第二次。” 她说着,字音轻而平和。 “我都一直在等你。” 第220章 想见你 Chapter 220 后来裴挽意时常会回想起这一天。 凛冬的波士顿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让午后阳光也毫无温度地洒进窗内,冰冷冷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个念头像是着了魔一样,挥之不去地盘旋在脑子里。 当耳机里传来那道变得平缓的呼吸声, 寂静的空间里,半小时前发生的桩桩件件都飘渺得像是错觉, 这一刻, 她就只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实感,好让这种踩在云朵上的感觉再一次落地。 于是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 甚至是悄无声息。 订机票,收拾行李, 飞快下楼。 转到手机上的语音还持续着, 裴挽意坐在开往机场的计程车上,听着她睡熟的声音,在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里,一点点找回了握住什么的力气。 她垂下头,看着手机屏幕, 手指轻轻敲打着, 一件一件地将所有行程取消,给每一个被爽约的人发去消息,一直到车开到了机场,也险些没来得及处理完。 随后又脚步匆忙地提着小小的行李箱,一路奔向来往过无数次的登机大厅。 却从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样。 迫切得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 登机之前,察觉到异常的人还是打来了电话。 裴挽意不想中断语音,直接按了拒听, 打字给她: “有事发消息,不方便接电话。” 对面的人就劈里啪啦甩过来一句句质问: “都几点了, 不是说好陪我去商场买家具吗?” “为什么不方便接电话?你在跟谁打电话?” “裴挽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最讨厌你不接我电话,快点来接我。” 裴挽意站在登机口排队,看着这些消息,最后也只是回了句: “临时回国一趟,让阿姨陪你去吧。” 一句话发出去,对面的人果不其然更是火冒三丈,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裴挽意顿了顿,还是按了拒听。 她只得怒气冲冲地飞快打字过来,质问道: “你是不是要去见她?你到现在还没跟她说清楚?裴挽意,你到底什么意思,答应我的事情为什么一件都做不到!” 登机的队伍往前挪动着,很快就要轮到她。 裴挽意不想再看她的消息,直接把她的号码又给拉黑,再将免打扰的消息窗口给左滑删掉。 哪怕她比谁都清楚,再一次拉黑对方可能会引发怎样的剧烈反弹。 但那都不是现在的裴挽意想要考虑的事情。 她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提着行李箱就走上了廊桥,直奔机舱。 漫长到令人坐立不安的长途航班让她从这一个下午熬到了又一个下午,直到下飞机的时候,都还有些头重脚轻,轻飘飘的找不到实感。 语音早就因网络断掉,裴挽意却没有再打回去,只点开那个位置共享的软件,再一次确认地址后,径直上了一辆计程车。 “麻烦走最快的路。” 手机还剩最后百分之十的电量,裴挽意一路都不敢再解锁屏幕,就这么蜷缩在车后座上,感受着国内冬季的低温空气,困倦和疲惫的身体也阻挠不了愈发清明的大脑。 裴挽意看着窗外的陌生城市,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细细打量着每一处从未见过的景色。 她曾经来过与这里相邻的另一个城市,因为中国地理学得不太好,总是分不清这两个城市,每一次说错都会被姜颜林冷笑一声,骂她是“没文化的美国佬”。 裴挽意就理直气壮地回她一句:“我又没去过这个地方,我怎么分得清楚?” 那时候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人连头都没抬,讽刺了她一句: “这种小地方,哪里值得裴大小姐纡尊降贵。” 裴挽意顿了好几秒,才忍不住问了句:“什么叫纡尊降贵。” 随后便收获姜小姐的白眼一枚。 那画面好似还像是在昨天,裴挽意看着窗外的景色,也忍不住笑了笑。 可这点难得的好心情又很快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分一秒变得更焦灼的迫切。 直到计程车停在了远离闹市的居民小区大门口,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就像是不确定此时此刻的自己,到底是在梦游,还是在现实。 司机帮她拿下了行李箱,裴挽意接过来,谢了一声,等到车开走后,才忍不住抬头看向小区大门,仔细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一路打车过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夕阳的余晖之下,居民小区门口来往的都是吃过饭下楼遛弯儿的人,或是那么几个刚下班回家的上班族。 裴挽意站在街边,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自己对姜颜林一无所知。 哪怕通过定位来到了这里,也无法确定这就是姜颜林的家。 更别提在这种住户密度的小区里,精准地找到几栋几单元的几楼几户。 于是只能提着行李箱,傻傻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想不出办法。 大概是她的穿着和气质实在和周围的人太不一样,从她旁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打量她好几眼,就连门卫大爷都看了她一眼,像是奇怪她怎么站在大门口不动弹。 裴挽意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平日里的状态,稍微整理了下心情,就提着行李箱走到门卫处,跟保安大爷开口道:“您好,进出需要登记吗?” “要的要的,你找哪个业主,先登记。” 他拿出一本登记簿到她面前,又从身上找笔在哪。 一道身影从小区门内走过来,裴挽意垂着头看登记簿,迟疑了下,才回答:“我找一个叫姜颜林的人,她住这里。” 话音一落,门卫大爷就看向走过来的人,笑着说: “薛萍,找你女儿的。” 裴挽意愣了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穿着件黑色棉袄的矮个子女人正巧走到门口,她手揣在兜里,脚上还踩着一双卡其色雪地靴,闻言顿时转过头来,和裴挽意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女人脸色大变,连忙走过来一把拉住了裴挽意,急匆匆地将她拽着往小区里走。 裴挽意很少遇到这么大力气的人,一时间竟然毫无防备,被她拽得重心不稳,只能狼狈地跟上去,又因为个子高了她一大截,只得小碎步跟在后面,生怕不小心踩到她。 “……阿、阿姨,等一下,您是认识我吗?” 裴挽意不知道这个小区里还有没有另一个叫姜颜林的人。 要是没有的话。 面前这位就是姜颜林她妈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裴挽意莫名紧张起来,连话都说不顺了。 薛萍急匆匆地把她拉着进了旁边的地下停车场,又一路进了电梯,等到电梯门关上,她才心神不宁地念叨了一句:“夭寿了,人都找上门来了。” 裴挽意总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忍不住又开口道: “那个,我是来找姜颜林的。” “哎呀我知道,你小声点!” 薛萍连忙拍了她一下,“别嚷嚷得周围邻居都听到了,我还要做人的呐!” 裴挽意顿了顿,鬼使神差地领悟了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电梯一路到了八楼,薛萍先是叫她站着别动,又探出头看了一圈走道里,确定没有人了,才一把拉住裴挽意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家门口。 “夭寿了,赶紧进门。” 薛萍按开指纹锁,一把拉开门就把裴挽意给推了进去,然后闪身钻进来,火速关上了门。 她听见厨房里的人还在洗碗收拾,只得连忙拿出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来,叫旁边的高个子快点换上。 “那边那个门,悄悄地,快进去。” 裴挽意不明所以,但还是认命地赶紧换上拖鞋,就提着行李箱悄悄穿过客厅,一路走到了那间卧室的门口。 她脚步停下来,有些紧张,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薛萍。 站在原地的人连忙挥手,要她赶紧进去,别在外面晃悠。 裴挽意只能心一横,拧开了卧室门,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卧室里关着灯,连窗帘都拉上了,只有角落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光。 穿着珊瑚绒睡衣的人缩在椅子上,正在专心致志地敲键盘。 听见门后的动静,她也只是说了句: “我不锁门不代表可以直接进来吧,再这样以后不会给你开门了。” 裴挽意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的声音,这一路的所有焦躁迫切,和短短时间内的踌躇,都在这一秒烟消云散了。 她放下行李箱,一步一步,轻轻走到椅子后面,站停了脚步。 姜颜林敲着键盘,半天没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说话,就有些烦躁地转过身来。 “你又要干嘛……” 最后一个字音在看清面前的那张脸的瞬间,猛地顿住了。 姜颜林身子一抖,甚至被吓得打了个嗝儿。 ——活见鬼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20-230 第221章 抱抱你 Chapter 221 没有什么比家里横空出现一个大活人更可怕的事情了。 如果有, 那就是这个大活人还是你的“见不得人”的关系。 姜颜林被吓得结结实实,一直打嗝儿得停不下来,搞得裴挽意什么也顾不上, 只得连忙去拍她的背,又到处找她的水杯。 “喝点水。” 她将保温杯递到姜颜林嘴边, 等她喝了好大一口, 缓过劲来了,才顺着她的背轻拍着, 无言地站在她身边。 姜颜林还是想不明白,昨晚上睡着前还在波士顿的人, 怎么今天就在自己卧室里冒出来了。 她缓了缓, 抬头看向旁边的人。 一身黑色大衣和西裤,黑发束起,穿得像是要去哪个年会,只是脸色看着不太好,满身的风尘仆仆。 “你是在哪儿捡了个任意门吗?” 姜颜林看了她许久, 才开口问了句。 裴挽意始终等着她开口, 却不知道会是给自己判哪一种刑。 直到眼前的人真的说了话,那口提了很久的气才松缓下来,让她一下子甚至感觉到了困倦。 “要是有任意门,我早就来找你了。” 裴挽意说着,笑了笑,有些无奈。 姜颜林看着她,半晌后才起身去衣柜前,打开柜门找了套干净的睡衣出来。 裴挽意就配合地把大衣脱了, 她不怕冷,里面只穿了件羊毛的打底衫, 灰扑扑的颜色,看起来却很温暖。 姜颜林没忍住上手摸了两把,下一秒,就被一双手臂揽进怀里,从试探般的动作,到一点点收紧双臂,勒着她不肯松开。 姜颜林顿了顿,最后还是伸手环抱住她的腰,靠在了她的身上。 裴挽意埋头在她肩窝里,忍不住蹭了又蹭,好半晌之后才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来的。” 这还需要问吗。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知道,那一次你出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姜颜林真想给她一个白眼。 裴挽意抱着她,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原来你那么早就发现了。” 还一直装不知道,就像发现了监控之后还反过来视奸自己一样。 姜颜林也不意外她会发现,毕竟每天睡一个被窝的人,这点默契还能没有吗。 “但你是怎么找得到门牌号的,还进来了。” 裴挽意这才想起来刚刚的事情,就大概说了一下,再问出自己的困惑:“怎么感觉阿姨认识我啊。” 姜颜林沉默了半晌,才冷静地回答了一句: “她知道我有个同居的女生,你都找上门来了,她还能猜不到吗。” 就是给她妈吓得不轻,生怕差点要在邻居面前社死了。 “我难道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人吗?怎么就丢人了。” 裴挽意很不理解,但她识趣地没说任何人的坏话。 姜颜林就伸手进去捏了她一把,“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同性恋,小地方的人,难免风言风语。” 裴挽意懒得去理解这种封建思想,只能不发表任何看法。 姜颜林却很纳闷,“你到了给我打电话不就行了,闹这么一出干嘛呢。” 裴挽意愣了下,到现在才回过味来。 “对啊,我怎么不给你打电话。” 她一下子被问住了,好半晌都没绕过弯,最后只能凭感觉回了句:“不知道,可能下意识觉得被你发现了,你就要我滚蛋了。” 姜颜林有点气笑了。 “你都找上门来了,我还能发现不了吗,是不是傻。” 裴挽意莫名被说得鼻子发酸,忍不住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把那点打湿眼眶的热意忍下去,才在她肩窝里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我一路上都不敢闭眼睛,好怕一睡醒,你就又是昨天那个样子对我。” 她抱着姜颜林,抱得那么用力,但怎么都找不到实感,总在轻飘飘和沉甸甸之间徘徊。 姜颜林靠在她的肩上,一些纷乱的思绪飘飘荡荡,最后还是归为了平静。 “我就是在跟你生气,看不出来吗。” 裴挽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会记仇那一句“炮友”到没完没了,但还是忍不住抗议一句:“你先刺激我的。” 这样的责任划分拉锯战恐怕是很难分出胜负了。 姜颜林索性拍了拍她的背,承认了下来。 “那又怎么了,好过有些人一言不发离家出走,还关机一晚上不回家吧。” 裴挽意就更有话说了,“我出门的时候跟你说了,你根本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而且我是去拿给你定做的礼物,你说谢谢了吗?” 谢你个大头鬼。 姜颜林没忍住笑了——被这狗东西气得。 “大小姐,我拜托你下次说话的时候,先看清楚别人听不听得见,你买的降噪耳机你不知道什么效果?” 裴挽意属实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变量,一下子气焰就矮了一大截。 “那你还跟你初恋聊天,还给她分享吃的。” 翻旧账嘛,总是能找到话说的。 姜颜林叹了口气,甚至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计较什么,只说了句:“我和她一年都联系不上几次,我推荐那个东西给她,是觉得真的很适合减脂期吃而已。” 她说着,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又实在气不过,伸手掐了一把那白白的脸蛋。 “你就要因为一个早过去了八百年的事情小题大做,那我能怎么办。” 裴挽意其实早就不介意这些事了。 难受归难受,但客观事实就是这么多年姜颜林都没和对方有过发展,最多也就是一段难忘的白月光。 不是,怎么这么多的白月光。 裴挽意一想到这里,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反正你多的是喜欢你的人,我算什么,排队都要靠后面。” 姜颜林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挺肉麻的,却又只能耐着性子哄她一句: “你算我现在最喜欢的那一个。” 裴挽意听了这么一句,的确很难不被她哄到,可下一秒,就又回过味来了——“你还有喜欢的人,谁啊?” 姜颜林直接松开了她,打发她去浴室里洗漱。 “我妈他们应该出去散步了,你快洗澡,洗完睡觉。” 黑眼圈一点都遮不住,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下巴还瘦得更尖了。 裴挽意可没那么容易被转移话题,但情势所迫,寄人篱下就得听主人家的话,只能暂时忍住了,拿了东西就去洗漱。 一个三口之家的东西又多又杂,浴室里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但收拾得很干净,裴挽意拿了姜颜林给的浴巾和自己的换洗内衣,就简单地冲了个澡,洗了洗头发。 吹风机就在柜子里,她拿下来,静悄悄地回到卧室里,鬼鬼祟祟地绕后靠近,想要再故技重施一次。 却被坐在电脑前的人一眼识破,“再来这套就自己吹头发。” 裴挽意只能背着她做了个鬼脸,老老实实把吹风机递给她。 “坐床上去。” 姜颜林把吹风机插在旁边的插座上,抬腿轻踹了她一下,叫她快点。 等她坐在面前了,才按开电源,抓起她的湿发一点点地吹着。 家里的吹风机有点噪音,不比裴挽意常用的那款,怕她嫌吵,姜颜林还伸长了腿夹住她的腰,让她别躲开。 等她安分地由着自己吹干了头发,姜颜林才把吹风机扔回去,叫她放回浴室里。 “快点,我妈他们要回来了。” 姜颜林其实不在意,但自己亲妈很在意,生怕叔叔知道这些事,对她有什么看法。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观念,姜颜林也不强求他们的完全理解,互相留有尊重和余地就足够了。 等裴挽意动作迅速地回来了,姜颜林就叫她反锁上门,自己则是关了电脑,躺上了自己的那张一米五的双人床。 自从搬到湖岸别墅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挤过这么小的床,裴挽意却很满意,钻进被子里就手脚并用地把她抱住,直往她的身上蹭。 姜颜林连忙警告她:“我说了我妈要回来了,你忍一下。” 裴挽意动作一顿,好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反驳一句: “我真的只想抱抱你。” 就想一直抱着,再也不松开。 姜颜林不买账,要她松手。 裴挽意从来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人,这么点时间就让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完全无视姜颜林的抗议,抱着不肯撒手,还往她的颈侧蹭着,呼吸都打在了脖子上。 姜颜林忍了又忍,还是在那热热的吐息贴在肩窝时,没忍住翻过身来,一把按住裴挽意,就吻了上去。 这人反倒是开始装纯了,一下子都不敢动弹,还忘了张嘴回应。 直到姜颜林不满地咬了她一口,她才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回馈了狂风骤雨般的热吻,舌尖深入,反客为主地抱住那腰肢,直至呼吸交融,体温纠缠。 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姜颜林压住了声音,却还是在那一瞬间绷紧身体,紧紧咬着她。 裴挽意的温度总是最好的催化剂。 姜颜林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仰头去咬她的唇瓣,一些过激的力度在每一处触碰和纠缠里,悄然变质了什么。 裴挽意却想要一次次确认,直到确定她真的就在自己的怀抱里,可以抚摸,可以亲吻,可以深深感受。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切,就和那些日子里的无数次深拥缠绵没有差别,她却觉得好漫长,是什么的漫长,也怎么都说不上来。 只是不知不觉就被微咸的温热水渍打湿了紧贴的唇,混杂在交换的呼吸和湿润里,再也找不出来了。 怀里的人毫无吝啬地展露内里,每一次的反应,和断断续续的呼吸,最后那只手抚摸上她的后颈,一路轻触,直到放在头顶。 裴挽意听见了她无奈的声音,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好听。 “——裴挽意,你现在好爱哭啊。” 第222章 “家” Chapter 222 温热浸入了呼吸, 在她的肩窝里,潮湿地紧贴着颈侧的脉搏,一声一声, 撞击在心上。 裴挽意紧紧圈着她,用力到几乎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也无法松开, 更无法停下从鼻腔里泄露的声音。 直到她的话音在耳边冷漠地落下。 “——我没有做小三的爱好,不要再来找我了。” 裴挽意的呼吸声也抽了一拍。 来时做过的所有心理预期都在这一句话里被轻易瓦解, 只剩下抓不住的实感,又一次, 更猛烈地扎进了胸口, 切断了她喘气的通道。 怀里的人却已经对她无动于衷,就像这一场从头到尾的单方面侵犯,也惊不起她的波澜那样,再如何流落满手的温热,那双眼睛也是冷的, 比这个冬天还冷。 但这一次, 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怨恨的余地了。 不,其实也是有的。 裴挽意埋在她的肩窝,用尽力气忍住了那些声音,再深深呼吸一口气,就这么禁锢着她的整个身体,低声道: “你说过的,结束的权利在我手上。” 最光明磊落的姜小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裴挽意甚至不想再将反驳的机会给她, 就这么勒紧了她,让早已没力气挣扎的人再也逃脱不开。 “姜颜林, 我没有说过我们结束了。” 她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近乎平静地说: “这一个月是我给你的自由,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放手让你去做了。” 裴挽意垂着眼,任由一些水渍挂在眼睫上,又在潮湿的呼吸中,悄悄从眼角落下。 “你不想我管你,不想我跟着你,甚至不想用情侣头像,我都依你了,不是吗。” 她的声音平静到了极点,喃喃细语般。 “现在你想做的事情都做到了,我也不会再干涉你,我甚至租好了公寓,就在对面。” 裴挽意终于抬起头来,捏着她的肩膀,与她那双纯黑的眼眸对上。 但所有鼓足的勇气,还是被那眼底的淡漠刺痛到,让努力挤出的平静又有了裂痕。 这一瞬间,裴挽意甚至是恼怒的。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有错吗,姜颜林,你不也从头到尾都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瞒着。” 面前的人终于有了些表情,却不知道是讥讽,还是单纯的觉得好笑。 “如果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些话再说一遍,那就早点滚吧。” 姜颜林说完,懒得再给她什么反应,就要推开她的手。 裴挽意看着她片刻,忽然一把扯下了她身上本就摇摇欲坠的衣服,拧成一股,拽住她的手将她双手都绑死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姜颜林本能地试图挣脱,但仅仅几秒后就放弃了这无谓的挣扎,还不如躺在床上省点力气。 裴挽意捏着她的大腿,再一次拉开,在缓慢的挤占中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肯好好听我说话。” 被绑住双手的人忍住了呼吸,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撇过头去。 裴挽意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那么多次,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裴挽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气到发抖,还是难过到声音都在颤,只用力地压在她身上,一字一顿地说: “你偏不,就一定要瞒着我所有事情,再一言不发给我判死刑。” 裴挽意的泪水打在了姜颜林的脸上,不知道是很冷,还是很烫,留下久久不能消退的触感。 疲惫和无力感快要把人逼疯,裴挽意却强迫自己不要哭得太狼狈,最起码,得把话说完。 她看着身下同样浑身狼狈的姜颜林,声音几乎是哽咽的。 “……我明明都说过,你再等等我。”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了。 等待的漫长会摧垮什么,裴挽意不是不懂。 只是她已经擅长了等待,在每一次的抉择里,做一个反复推敲的极有耐心的猎人。 谋而后动,滴水不漏,再一击必中。 唯独在姜颜林这件事上,她屡屡犯错,却还是不知悔改。 甚至无数次产生着疯狂的、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将无意义的所有都抛在脑后,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哪怕是让她忍受至今,苟活至今的那些执念,也都变成了皱巴巴的黄纸,风一吹,就能飞走。 ——那么多那么重的份量,加在一起,竟然也快要越不过一个姜颜林。 “——这是个很危险的想法。” 电话那头的李杉比她冷静太多,他躲在宴会厅的角落里,低声道: “周小姐现在已经在波士顿,继续拖延可能会节外生枝,阿姨说她这两天脾气越发不好,可能随时会爆发,就像上一次那样。” 连着两次被裴挽意拉黑无视,周紫然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受得了,上一次就大发雷霆,威胁李杉立刻把裴挽意叫回来,不然就要再吞一次药。 李杉使劲浑身解数,几乎脱了一层皮,好歹把她稳住了,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再来一次,他恐怕也没法控制住局面了。 更何况他被一堆事情缠身,根本没法立刻赶去波士顿稳住周紫然。 裴挽意靠在楼梯间的扶手上,深夜的冷空气冻得她的脸都在发红,哪怕是这么强的身体素质,也经不住长时间在凛冬的大半夜里挨冻。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索性简短地回了句: “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先在波士顿待着,她要什么就给她。” 李杉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而沉默了几秒。 裴挽意捏了捏眉心,说:“李哥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们之间不用打哑谜。” 片刻后,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开口道: “要不要考虑跟姜小姐说清楚呢?我觉得她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应该可以理解你的。” 大概他也清楚现在的裴挽意有多在乎这段关系,衡量许久,还是提出了最折中也最温和的方式。 最起码,这样就不必去激怒更难对付的周紫然。 裴挽意却没什么犹豫地否决了。 “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杉再一次沉默下来,许久之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劝她: “纸包不住火,姜小姐以后可能也会发现的。” 裴挽意听得无端烦躁,“那也是所有事情都解决之后了,你不了解她,知道这些麻烦事情只会让她想太多。” 李杉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什么,最后说了句: “那你要回波士顿的时候再通知我,这边我先安排一下,找人稳住周小姐。” 裴挽意应了一声,“我尽快吧。” 说完最后一些琐事,她便挂了电话,转身走回楼上,从安全出口回到走道里,又放轻动作走到了虚掩着的门口。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睡了,裴挽意不敢发出半点动静,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换上拖鞋,就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卧室里。 床上的人还睡着,呼吸平缓,裴挽意轻轻钻到被窝里,将她揽进怀中,就这么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只有这一秒,她才能从所有的焦躁中缓解。 在姜颜林家里的日子,对裴挽意来说很新鲜。 起初她还有些怕薛女士,毕竟初见面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太好,总有种被讨厌了的感觉。 姜颜林却不太在意地说了句:“我妈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她既然肯让你进门,就没有要把你赶出去的意思。” 虽然更多是为了面子,怕被人知道这些事,但姜颜林还是了解自己亲妈的,如果真的对裴挽意的印象很差,觉得这是个不三不四的人,当场就得假装没听见,连忙回家给姜颜林通风报信了。 说到这里,姜颜林扫了眼裴挽意那张很有迷惑性的脸,不由得感叹一句:“你倒是很招长辈喜欢。” 裴挽意顿时就自得起来,“那还用说,我这张脸老少通吃,是个女的见到我就都笑脸相迎,除了我姐和我妈。” 有些人的自恋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 姜颜林叹了口气,随手揉了把她的狗头。 “我还是喜欢你前两天的样子。” 哭哭啼啼的小哭包,多可爱。 裴挽意有的是厚脸皮,直接搂着她,说:“那你衣服脱了,我哭给你看。” 说完喜提姜小姐不轻不重的一巴掌,附赠冷漠的一句:“我妈喊我们吃饭,收收味吧你。” 说完她就走出了卧室,留裴挽意一个人在原地慢慢回味打在脸上的巴掌。 真奇怪,感觉扇过来的时候空气都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名叫“姜颜林”的味道。 但最幸福的,还是薛女士投喂的一日三餐。 裴挽意还是头一次知道,真的有人的妈妈能做出比饭馆里还好吃的饭,又干净又健康,还特别香。 短短几天就给她吃得养回了一点下巴肉,看起来总算是没那么瘦了。 偏偏薛女士还一个劲儿给她夹菜,说什么:“你个子这么高,咋还这么瘦,多吃点,养养肉,你不知道我们家姜颜林啊,从小就吃我的饭,长成了个小胖墩。” 话音一落,坐在裴挽意旁边的人就皱起眉,喊了一声:“妈。” 薛女士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又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塞到裴挽意的碗里。 家里来了客人,本就不算很宽敞的屋子自然会变得拥挤,薛女士就打发了自己的老伴出去玩几天,让他玩够了再回来。 所以这几天家里就三个女的在,也能方便很多。 等到吃完饭,裴挽意十分自觉地承包了洗碗收拾厨房。 起初薛女士还假模假式地要她别管,却被裴挽意笑着说了句:“您这样我就不敢吃饭了,哪有白吃白喝的,再说了,我在家里都洗碗的,不洗还不习惯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看了眼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人。 薛女士心里又是满意几分,嘴上却还得说一句:“她就是懒,你别惯着她,该做的就得叫她自己做。” 裴挽意收拾着碗筷,说:“我喜欢做家务,她喜欢躺着,分工合作嘛,挺好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沙发上的人编排了一统,她却完全当没听见,心安理得地缩在沙发上看手机回消息。 等裴挽意去厨房里洗碗了,薛女士悄咪咪凑过来,跟姜颜林低声说了句:“你什么狗屎运,能捡到这么懂事的孩子。” 她说着瞥了眼厨房那边,又忍不住说:“这身材,这脸蛋,吃什么长大的啊,你说说。” 姜颜林发现她是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了,聒噪得很。 “你要喜欢,你认她做闺女呗。” 一个个的,还嫌弃她懒了。 薛女士却认真考虑了一下,才小声问: “这孩子家里挺有钱的吧,那她爸妈能同意吗?” 这个“同意”到底指什么,姜颜林自然听得明白。 手机上的消息一时间看不太进去,她沉默片刻,才说了句: “她家里条件是很好,但是从小父母就不怎么管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这种情况是个什么情况,不用多说,身为过来人的薛女士也懂了。 这回轮到她沉默了,好半晌才说了句: “那是挺造孽的,难怪这么懂事,会讨人喜欢。” 说完她又在姜颜林大腿上拍了一巴掌。 “你啊,收着点你那倔脾气,人家都追到家里了,难听的话就少说几句吧。一天天瞎折腾,快三十岁了还稳定不下来。” 又开始了。 这些话姜颜林早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想去听。 只是厨房里的声响还是钻进了耳朵,让她想听不见也难。 电视机开着,身边的人唠叨着,小区楼下的小孩们又在吵吵嚷嚷,一切都混杂在一起,酝酿成了白开水冒出的热气,稀疏平常,又湿润了一片触感。 姜颜林侧耳听见了裴挽意开柜子的声音,橱柜用了十年了,开关的时候总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接着又是碗盘叠在一起的清脆声,一个个轻放下,不用看也知道叠得很整齐。 毕竟是被中餐厅辞退的专业水平。 姜颜林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笑。 后来她想起这一天,才终于肯承认。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裴挽意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家”的一部分。 第223章 黎明前的风雪(深水加更) Chapter 223 “家”的概念, 在姜颜林的人生中,通常指代的只有薛女士这个人。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随时都可以回去的家。 而无论自己走了多远, 似乎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她还揣着兜站在家门口, 默默地看着自己。 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学骑车, 她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直到摔了车, 跌倒了,再过来拉自己一把, 笑着拍掉那些灰尘和泥土。 “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来一次。” 对薛女士这一生漫长的岁月来说,她也的确践行了这一句话,无论是多大的坎坷和苦难,都坦坦荡荡,咬着牙重新开始, 就像不会被任何挫败打倒。 人都说, 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个老师。 姜颜林想,也许自己投胎的运气称不上好,甚至是有些糟糕的,但仅仅只是做了薛萍女士的女儿这么一张牌,就足够抵御所有的坏运气。 让她也在言传身教之中,成长为了一个不会被打倒的人。 欺凌侮辱,流言蜚语,飞来横祸, 和言语道不尽的神伤。 只一次又一次地,验证了她的背脊多么笔直, 头颅多么高扬,内里多么坚强。 所以她不应该再惧怕每一个未知的方向。 就算是明知山有虎,也偏向虎山行。 ——只要给她一根,能拴住野兽的牵绳。 二零二五年来得很没有实感,让人每一次恍惚回想时间,都还会下意识说出“二零二四”这个词。 一直到腊八节近在眼前,姜颜林单手捏着手机看日历,侧头躲过了那亲过来的嘴唇,冷不丁问:“都七号了,你机票买了吗?” 裴挽意有些不满她的煞风景,好不容易等到薛女士出去跳广场舞了,就这么点时间也不专心。 于是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捏着她的软嫩把玩,再一点点将人带进怀里,翻身压在身下,膝盖顶开了她的腿。 姜颜林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先放下手机,抱住了她的脖子,又伸手去拽她的衣摆,往上一拉。 手指在那肩膀和胳膊上捏了捏,摸到的还是结实的肌肉线条,流失的那些肉也算是养回来了。 姜颜林没忍住在她身上捏来捏去,用手掌丈量着每一寸,直把她撩拨得有些受不了。 “快点,腿打开。” 裴挽意蹭了蹭她的脸,又捏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该放的地方,自从找到了更有趣味的窍门,她似乎也完全不再介意以前无感的方式,反而主动得很。 姜颜林最近忙着项目的收尾,键盘都要敲出火星子来了,手腕一直不是很舒服,晚上还得在这儿“加班”,以至于脸上都藏不住那股敷衍的劲儿,还直接说了句:“试试玩具吧,比手方便。” 裴挽意敬谢不敏,“我就喜欢你用手。” 她说着,已经轻车熟路地掐住姜颜林的大腿,掌心贴上柔软,轻捏了几把。 姜颜林放松着身体,配合着她的动作抚上了她的,一点点试探。 家里的床还是小了点,限制了很多发挥空间,裴挽意直起腰来,跪在床上,一只手臂将她整个人圈着,任由她试探得更深,手里的动作也不甘示弱。 直到她的呼吸声止不住地加快,放开了那好听的气音,裴挽意才忍不住凑上去吻住她,舌尖顶入进去,肆意地索取,占据,搅和得她合不上唇。 无论哪一张。 薛女士的活动时间很固定,已经让裴挽意掌握到了规律。 她几乎是掐着这点时间,逼着姜颜林放出声音,一米五的铁架床难免发出一些咯吱的动静,在裴挽意听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但这不代表她不喜欢深夜的时候抓着姜颜林做,另一间卧室就在隔壁,什么动静都很难瞒住睡眠浅的薛女士,所以姜颜林难耐到极点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掐着裴挽意的肉,报复性发泄在她身上。 再在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下意识回避亲妈看过来的视线,面不改色地掩饰着自己的做贼心虚。 裴挽意从不愧对于她的厚脸皮,还能装模做样地凑到薛女士面前卖乖,又是帮忙榨豆浆,又是帮着煮鸡蛋,勤快得像是要骗她的养老保险。 偏偏姜颜林知道自己亲妈就吃这套,嘴上不说,面上不表,心里多半也早就被裴挽意刷分刷到八十以上了。 再让她在家里住下去,怕是谁是亲女儿都不一定了。 轮技巧和力气,姜颜林永远赢不过“身经百战”的裴大小姐。 所以先一步爽过之后,就拍了拍她的脸,又问了一遍:“机票买了吗,春节近了不好订票的。” 裴挽意还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指浅浅搅动,就是不想离开,闻言只回答了一句:“我知道,别催我。” 姜颜林就翻了个白眼,“谁催你了。” “你就有。” 裴挽意不是很高兴地说,手上又并拢了一指,慢慢挤占仅剩的狭窄。 姜颜林使劲儿捏了她一把,加快了手指的压弄。 “快点,我妈要回来了。” 裴挽意觉得她真的就跟在催命一样,不是催这个,就是催那个,顿时埋头咬了她一口。 直到在那锁骨下留下好大一片红印,才松开嘴,哼了一声。 “就想赶我走。” 姜颜林被烦得在她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 “你要是真没事干,可以在我家做免费保姆做到死。” 谁管你走不走。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难怪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嫁到你家来就得做一辈子免费保姆。”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才收回视线,随口应付一句: “看在你会伺候婆婆的份上,封你一个好女人头衔吧。” 裴挽意不太喜欢她这一秒的表情,说不上来为什么。 刚消退的欲望就莫名又涌上来,让她忍不住一个顶压,捏着那软滑用了些力气。 姜颜林一下子没空骂她了,掐着她的胳膊,被逐渐笼罩的感觉拉下去,再次得不到解脱。 直到大门被人打开,声音传进卧室里,她连忙拍了拍裴挽意的胳膊,却换来了更猛烈的进攻,毫无防备地叫出了声音。 姜颜林只来得及捂住嘴,就在短短几秒内紧绷了腰肢,轻颤了许久。 几分钟后,门又一开一关,刚回来的人又出门了。 姜颜林的脸都黑了,一脚踹开还不肯出去的裴挽意,要她滚去洗漱。 闯了祸的人这下也老实了一点,最后抱住她猛啄了一口,就拿上衣服去了浴室洗澡。 留下床上的人扯了好几张湿巾来清理,好在有些人经验丰富,垫了很厚的毛毯和吸水的一次性医用垫子,才没闹出大冬天被迫洗被子的笑话。 但现在闹出的笑话也不缺这么一个了。 姜颜林被烦得收拾完身上就下了床,草草套了件衣服,才到客厅里倒了杯水喝。 裴挽意洗澡的速度不慢,她通常不会等很久,索性就站在饮水机旁边看手机。 网店那边的杂事都处理得七七八八,项目也快收尾完,但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她已经很久没怎么经营自己的账号了,有几个不着急的商单也压了很久,就连私信箱都好长时间没再看过。 姜颜林看了一眼后台的近期数据,发现下滑得厉害,但也在预期范围内,就没太在意,转而点开了私信,一如既往地快速翻阅着,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这一翻就看到了个寻求合作的甲方留言,问她接不接商单,给她留言了联系方式。 姜颜林点开对方的账号主页看了一眼,的确是个小品牌的官号,卖小众原创设计的珠宝,款式和定价倒是符合她的粉丝受众。 姜颜林就也没多想,这种合作方当然是多多益善,毕竟送上门的钱嘛,赚不到也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留作人脉资源。 所以她用工作号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打了个招呼,就打算放在一边。 没想到对面回消息的速度很快,上来就问:“姜女士是吧。” 姜颜林的账号到了实名公示的标准,被知道真名也很正常,但其实很少有人专门去点开看一眼,还一上来就以真名称呼。 这让她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复了一句:“您好,请问是哪方面的合作意向。” 对面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姜颜林也就没看手机屏幕了,端着水杯喝完了最后一点热水,觉得客厅里有点冷,便转身要回卧室。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没多久,某人大概是知道理亏,难得自觉地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姜颜林无声地笑了笑,走进卧室里,到床边坐下等她出来。 手机震了震,姜颜林打了个哈欠,一瞬间不是很想在这个点继续工作。 但账号运营最近确实没怎么顾得上,再这么下去商单的报价都得下降了,她还是战胜了自己的怠惰,解锁了手机,认命地进入工作状态。 屏幕一解锁,对方发来的消息就跳入了视野,很短的一段话,称得上是开门见山。 “我是裴挽意的未婚妻,周紫然。我想请问你一下,你是知三当三,还是也被她骗了。”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眼睫还未眨一下,下一句消息就又跳了出来。 “我同时联系上了她的前女友,发现她也不知情,我觉得有必要来告知一下真相。” 一张照片被甩了过来,是十分亲密的合照。 照片里,还很青涩的短发女孩搂着明艳的女人,冲着镜头笑得很甜。 那张不经修饰就干净洁白的脸,对姜颜林来说,是那么的熟悉。 又这么的陌生。 浴室门推开,吹完头发的人走出来,一边进了卧室,一边念叨了句:“热水器好像水压有点问题,忽冷忽热的,有工具箱吗,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姜颜林神色平静地锁了屏幕,抬头看向她。 “在厨房那边,黄色的那个抽屉下面。” 裴挽意就“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厨房找。 姜颜林却冷不丁说了句: “其实热水器忽冷忽热,也可能是同时还有人在用吧。” 裴挽意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她,满脸的疑问。 “刚刚你在用水吗,我怎么没听见。” 厨房就在浴室后面,有没有动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姜颜林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裴挽意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干脆又走回来,在她面前蹲下身,捏着她的手,好声好气地问:“怎么啦?” 这些天下来,裴挽意也算是知道了跟她就不能对着来,看似高高在上的姜小姐,其实比谁都“小女孩”,得哄着,得宠着,否则就别想有好脸色。 她捏着姜颜林的手指,在那掌心轻轻勾了勾,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很有耐心地又问了句: “还在生刚刚的气呢?我就这样啊,进去了就停不下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姜颜林的确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所以才能在这一刻,依然平静地问一句: “你几号回波士顿?” 裴挽意叹了口气。 “我能说不想回去吗。” 她也知道自己就是下意识逃避这个话题,也逃避那些不想面对的事情。 但最终还是得去一件件解决。 裴挽意调整了心情,收敛了那些不愉快的情绪,才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后天晚上的飞机,忙完我就回来陪你过春节,好吗?” 整整二十天的时间,的确也足够“忙完”了。 姜颜林没什么情绪地想着,甚至扯了扯嘴角。 裴挽意捏着她的手,不知怎么,在这种寂静里一时间有些缺氧的感觉,呼吸不畅,头脑发晕,甚至一阵心悸。 她努力平复下来,又问了一遍:“春节之前,我尽量回来,别不理我好不好。” 姜颜林感受着她掌心的体温,大概是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连究竟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面前这张难掩不安的脸,最终还是任由某根弦紧绷着。 下一秒,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露痕迹地开口道: “你去波士顿,都在忙什么。” 裴挽意看着她的眼睛,静默也只是很短的一瞬。 随后,她便不假思索般回答: “公司的事情,很重要,关系到我之后的工作方向。” 姜颜林就又问了一句: “具体要做什么。” 裴挽意顿了顿,目光一眨也不眨地在她脸上搜索着,片刻后才委婉地透露了一点不该说的信息。 “股份收购。” 姜颜林就点点头,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 最后,她问裴挽意: “这一趟过去,就会顺利完成了?” 裴挽意无端有些焦虑,不由得捏紧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但是只要不出意外,就应该没问题。” 她说完,又忍不住看着姜颜林,追问道: “你在担心什么吗,怕我春节之前回不来?” 姜颜林平静地摇了摇头,“你做你的事情就好,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 裴挽意没法从她的神情里找到任何破绽,只能反复确认: “真的没有不高兴?” 姜颜林就轻叹了口气,回握住了她的手,又抬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顺利。” 裴挽意被她的温度抚平了一点焦躁,再执着下去似乎也找不到根源,又或者,其实只是本能地畏惧找到。 于是也顺应了这个话题的结束,低头将她的手按在脸上,轻蹭了许久。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一定要接,别不回我消息。” 姜颜林笑了笑,应了一声。 裴挽意就埋头在她胸口,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一点点收紧手臂。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按住那些挥之不去的焦虑。 连带着下一个亲吻和深拥缠绵,都带着湿润的缄默,无言扣住的十指,交换的呼吸与触碰得到的脉搏,成了这个凛冬腊月,裴挽意在这个屋子里的最后的记忆。 九号的下午,薛女士提前就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个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给裴挽意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不得不再借用姜颜林的一个行李箱,才能全部都带走。 “这个是蒜蓉酱,这个是糖醋蒜,这个是豆腐乳,都是我做的,你不是爱吃吗。” 薛女士给她交代着,又不忘问一句:“几个小时的飞机啊,到了那边记得打电话报平安,不然她半夜睡不着觉的。” 姜颜林被烦得喊了一句:“妈。” “妈什么妈,你自己没长嘴,还不让我说了。” 薛女士白了她一眼,又把一个小小的保温盒塞到裴挽意的手里。 “糯米馍馍,花生馅儿和芝麻馅儿的,路上饿了吃。” 裴挽意有些哭笑不得,拿着手里的保温盒许久,才忍住了那点涌上来的酸涩,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这一下给薛女士弄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国外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哈。” 姜颜林看了眼时间,催促她们:“司机到了,快下楼。” 薛女士就拉起行李箱,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先一步去了电梯口。 裴挽意看了眼姜颜林,想说什么,但到了嘴边后,又都变成了一句:“亲亲我。” 姜颜林看了她一眼,抬手招了招。 裴挽意才凑过来抱住她,又在她唇上亲了亲。 直到电梯口的人催促她们了,她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又拉住了姜颜林的手,径直往外走。 薛女士一看到这画面,顿时扭开了头,索性先一步进了电梯下楼,免得和她们一路走下去被人看到,老脸都丢完了。 姜颜林就按了下楼的键,等着另一个电梯下来。 裴挽意始终捏着她的手不放,好几次看向她,又没能开口。 直到一路进了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眼看着就快要走出去了,她才没忍住问了句: “姜颜林,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姜颜林脚步一顿,停下来看向她。 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也都不必说。 最后,她也只是回答裴挽意: “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 裴挽意看了她许久,才点了点头。 “说话算话。” 姜颜林笑了笑,拉着她走出停车场,远远就看到大门口的薛女士拉着行李箱,侧手挡着脸,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样子。 裴挽意看见了,索性要松开手,姜颜林却没有放开。 一直到走到车前,让司机帮忙放好了行李,姜颜林才松了手,拉开了后车门。 “那我走了,阿姨再见。” 裴挽意对她们笑了笑,就俯身上了车。 薛女士到底还是上前对她挥了挥手,说: “春节见啊,路上注意安全。” 裴挽意笑了笑,“好,春节见。” 司机上了车,关上车门,裴挽意也系上了安全带。 她看了姜颜林一眼,见那脸上还是平常的神情,才压下那些情绪,微微一笑,由着网约车发动,慢慢驶离了小区门口。 后视镜上的人影一点点变小,一直到彻底看不见,裴挽意都还握着手里的保温盒,不舍得收回视线。 这一刻,她以为所有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的东西,都是因为分离焦虑,毕竟她实在太需要姜颜林,甚至想要一直留在这里。 到之后的再一次相隔十三小时时差的难熬的时间里,裴挽意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某个忙了通宵才躺下休息的清晨,许久没联系的朋友发来消息,问她:“我们航司又有春节活动了,你对象需要吗,可以走我的客户渠道给她半价升舱。” 裴挽意不明所以,但还是谢过了她的好意。 “暂时不用,她今年上半年都不打算出门。” 朋友却发来一句疑问:“她不是订了下个月飞东京的单程票吗,她买得有点亏了,这个价格再添点就能升舱。” 裴挽意的脑子都被透支得有点迟钝,半晌之后才回了句: “你是不是看错了?” 朋友就笑骂了一句:“你俩的信息都是我的VVIP客户,还能看错啊?你怎么回事,跟对象吵架了吗,都不知道她要去东京。” 裴挽意看着手机屏幕许久,最后平静地回了句: “那帮她升舱吧,我给你转账。” 再之后,对面发了些什么,她也没看进去了。 只是疲惫的大脑在某些方面却又清明得出奇,让她冷不丁看见了一个个曾经没有在意过的记忆碎片。 裴挽意却十分冷静地打了个电话出去,当足够舍得砸钱,效率就会高得惊人。 短短一小时后,她的邮箱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裴挽意侧躺在床上,屋外又在下雪,让屋子里莫名冷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那封新邮件,只是一页页地翻阅聊天记录。 这些日子以来,每一天都有至少一次的通话记录,不是视频就是语音,穿插着偶尔的只言片语,问的也都是“在工作吗”、“我忙完了”、“想看电影吗”、“明天中午给你打电话”。 大量的她发出去的消息,收到只言片语的回复。 却也并不冷漠。 裴挽意在数着日子熬这个冬天的时候,何曾没想过,姜颜林是不是也在熬着。 她以为,爱一个人总该是有默契的。 哪怕不问,答案也清晰明了。 ——你也在等我。 多么笃定的念头。 裴挽意翻完了聊天记录,目光停在屏幕上许久,最后点开了邮箱,右滑删掉了那封邮件。 现在她想要的答案,不是一封冷冰冰的邮件。 裴挽意切换软件,回到对话框的窗口,点下了拨出语音的按钮,听着等待的铃声,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想,无论听到什么答案都好。 无数次的争吵都过来了,又哪里怕再多一次。 只要姜颜林还在她身边,日子总能过下去。 所以电话接通的那一秒,裴挽意甚至是温和地开口问她: “你要去东京?”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直到静默快把裴挽意脸上的平静击溃,她的声音才轻轻传来: “对,四月开学,下个月走。” 第224章 一份交易(深水加更) Chapter 224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 裴挽意对“大学”的概念,就是花费整整四年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去浪费生命。 这个想法, 无论是在那些风吹日晒做苦力活攒钱的日子里,还是在资产积攒到了下辈子也挥霍不完的日子里, 都没有产生过改变。 也许归根结底, 是因为她是一个太有自主意识的人,也就同样的固执。 从小到大, 没有任何人能从根本上改变她、动摇她,更别提是操纵她、支配她。 父母家人没有做到的, 外人更不可能做到。 但似乎越是有一件事情没有人能做到, 就越会引来跃跃欲试的人。 从裴中书开始,到后来愈发神经质的唐碧昀,再到将年幼的她囚禁在家的那个连名字都已经不记得的女人。 他们都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从精神到人身自由,全方位地想要支配她。 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因祸得福”, 在这样的成长经历之中一天天长大的裴挽意, 逐渐习得了精准识别他人意图的能力。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哪怕是宓芸和李雨晴,其本质也是在用爱的名义来试图支配自己。 ——可这些人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周紫然做得更“成功”。 “不想上大学了?那你要做什么,打工小妹吗。” 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出所料是这样的反应。 那时的裴挽意听着语音通话那边的声音,满不在乎地回答: “打工挣钱怎么了,早点挣够钱就能回国找你了。” 周紫然就笑了一声, 像是嘲笑。 “你放着大小姐的日子不好好过,跑去打工, 那我跟同事朋友怎么介绍你?” 裴挽意有些不爽,“就说是对象啊,怎么了,你们一线城市的人还搞封建不成。” 相差十岁的概念是什么,这时候的裴挽意还并不真正理解。 她只觉得天大地大,什么地方都可以让她赚到钱,毕竟她只是没有学历,又不是没有脑子,比那些学校里只会死读书的呆子不知道灵活多少倍。 带着这样天然的自信和底气,她甚至对这位网恋几个月还没见过面的“女友”抱有想当然的期待,以为脱离了令人厌恶的环境之后,跳入的一定是更好的地方。 但要说真的从来没见过,好像也不是。 毕竟当初的唐家虽然和周家没结成亲家,却也还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小辈之间哪怕认不全长什么样,也起码是知道有哪些人的。 周紫然虽然是周家二房的孩子,但出生得早,是小辈里年纪最大的那个,严格来说是这一辈的周家长女。 裴挽意刚出生的那一年,她还来唐家参加过百日宴。 只是那时候谁也不会知道,时隔多年,两人会在网络上结识,并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跨国恋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时差和物理距离,随便哪一个都会把人逼疯,所以裴挽意从来没打算就这么一直隔着冬令时十三小时的时差,去维持这样的关系。 她说了要攒钱回国,就真的做到了。 只是耗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攒够一笔在美国不算什么,但换成人民币却很可观的存款。 这期间,周紫然的事业蒸蒸日上,一本畅销书卖出了不菲的影视版权,某一次她跟随活动方做宣传,用商务团签来过一次波士顿。 那一次见面的时间很短,裴挽意也忙着跑单子,没顾得上陪她,两人闹得不是很愉快。 周紫然怪她把自己送到酒店居然就走了,头也不回,裴挽意却觉得自己忙里偷闲出来这么半天,已经是尽力了,晚上的工作不可能也推掉。 两人当晚就吵了一架,但十七岁的阅历哪里是二十七岁的人的对手,裴挽意更是没什么中文的底蕴,完全吵不过她,最后只能憋屈地道歉服软,又拿自己半个月的薪水买了个名牌香水送给她,才总算把人给哄好。 那时候的裴挽意满脑子都是要攒钱回国,重新开始自己人生的念头,周紫然作为她在国内唯一还有连结的关系者,已经成为了她努力的盼头。 毕竟周紫然除了敏感了点,脾气差了点,大部分时候还是很能提供情绪价值的。 大概文艺工作者的通性就是这样,既有强大的共情能力,可以理解他人的想法,捕捉他人的心思,又因此而“玻璃心”,容易产生情绪起伏。 隔着时差和物理距离,偶尔的吵吵闹闹也持续不了多久,裴挽意逐渐也习惯了她的性格,一闹矛盾就熟练地道歉买东西哄人。 网恋的第三年,裴挽意终于攒够了能抵抗风险的资本,却在动身回国之前,毫无预兆地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现在倒是混得风生水起,能在波士顿开这么大的酒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呢。” 裴挽意提起自己的生物学上的父亲,总是很难收住刻薄。 语音里的周紫然就随意地说了句:“既然混得这么好,你不去占占便宜岂不可惜了,等他找了小老婆有了孩子,可就怎么都轮不到你了。” 裴挽意就冷笑了一声,“他不敢的,公司的大本营还在国内,到处都是我外公的人脉关系,他连离婚的事情都不敢声张,还敢找新的?” 周紫然身为周家的人,虽然早就分房出去了,但这些事情多多少少在长辈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更何况她大伯当年还和唐碧昀有过娃娃亲,牵扯颇深,知道的事情就更多了。 于是她没忍住说了句: “听说现在的裴氏集团,本来就是他后来收购的你外公的公司,洗了牌改了名,股权重组踢掉了那几个你外公的心腹,慢慢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在波士顿光是努力长大都费尽力气的裴挽意,从来不觉得这些尔虞我诈的商战和她有什么关系,哪怕偶尔听说了裴中书的商业帝国做得有多么大,多么辉煌,也只是冷笑一声,懒得再分出任何心神给他。 直到十八岁这一年,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冷不丁出现在她脑子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疯长,让她开始怀疑一切。 所以当裴中书终于想起来这么个刚成年的女儿,要她回去给他打工做牛马的时候,裴挽意没什么犹豫的,就一口答应了。 还伸手问裴中书要了信用卡副卡,和几辆豪车的车钥匙,一边做着月薪几千的基层工作,一边用裴中书的钱给自己撑场面。 准确来说,是给周紫然撑场面。 每一天周紫然下班,裴挽意都得开着不同的车去接她,再给她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带上下午茶,让周紫然在公司里赢足了面子。 一堆搞文创的年轻工作者,倒没什么封建和歧视,反而很欢迎裴挽意这个小朋友,喝酒聚餐都会叫上她。 ——毕竟她每一次都会主动买单。 但实际上,裴挽意在裴中书的公司里的月薪,是完全不足够支撑起这些开销的。 连房子都得自己租,一个月的薪水到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所以她不得不同时做好几份兼职,用波士顿那两年打工积攒的人脉开拓副业,把“跑腿”这个业务通过互联网平台做到了新的高度。 在那个互联网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扎堆的年代,裴挽意并不是第一个想出某些点子的人,却是一个足够聪明善于变通的人。 因为她很了解有钱人的心理,又在私立高中积攒了一大堆波士顿富人圈的人脉,她合理地利用着这些资源,开了第一个专做“跑腿”的工作室。 这是一个服务性和私密性高于一切的工作室,无论顾客的要求是什么,哪怕是凌晨三点要你从波士顿跑去温哥华,只为了让你送一份礼物过去给某个女友的家人,你也得立刻爬起来订机票、买礼物,连夜飞去做这件事。 有钱人的心血来潮和无聊,往往能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但出手之阔绰,也对得起这其中的折腾。 所以当工作室逐渐发展起来,业务扩展到了各个跑腿行业,包括搬家和外卖等大众业务,已经应该转型成立公司的时候,裴挽意向裴中书提了辞职。 她早已看明白裴中书只是把自己当个苦力使唤,完全没有要给她上升空间的意思,这么久以来她连公司稍微大一点的业务都接触不到,只是个跑腿打杂的。 说到底,是因为她没有跟裴中书叫板的话语权,公司早就不姓“唐”,而她就算姓“裴”,也和这家被裴中书完全把控的公司一毛钱关系没有。 所以在离职之前,裴挽意做了一件筹备已久的事情。 刚回国的时候,出于某种直觉,她没有接触过任何唐家的旧识,就连和周紫然的关系也只停留在留宿,而非同居。 随着掌握的信息越多,裴挽意越确信自己的警惕不是空穴来风,但她在裴中书面前不学无术的形象也立得很成功,到她离职并离开中国的这段时间,裴中书已经完全不怀疑她回国的意图。 所以她找了个恰当的时机,去见了李家的人。 和周家的人。 呆在中国的一年里,周紫然不止一次提过周家的近况,话里话外都是感叹他们家没有赶上时代的变化,老一辈去世后,就都分家了,移民的移民,败家的败家,她父亲前几年炒股炒红了眼,把家底都给败了进去,母亲有心脏病,早已不在人世。 “现在也就我大伯还住在老宅里,他一辈子没结婚,也没孩子,就守着老宅关起门过日子,研究他那什么国画,两耳不闻窗外事。到现在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还在用电话,平时也不见客,想找他都难。” 周紫然的日子不至于过得太拮据,也是因为她父亲跟大伯的关系还算好,当弟弟的厚着脸皮去借钱,做大哥的说什么也不会真的不管,但次数多了,发现他还是在往股市里砸钱,也就不再纵容了。 直到周紫然自己经济独立,有了不少收入,她父亲都还戒不了炒股的恶习,隔三岔五就问她要钱。 所以裴挽意可以理解周紫然在金钱上的一些执念,她喜欢物质优渥的生活,也有一些普通人都会有的虚荣心,对裴挽意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问题。 真正让两人屡屡爆发矛盾的,是周紫然的掌控欲已经到了裴挽意无法忍受的地步。 从逼着她报备每天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到给她的手机偷偷安装位置共享软件,在她的家里偷装针孔摄像头,甚至时不时就要上门来突袭,看她家里有没有别人。 裴挽意除了在高中时期和学姐暧昧过一下,拉拉手亲个嘴什么的以外,正儿八经的恋爱还是第一次谈。 她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什么样,但很清楚周紫然这样的绝对不正常。 但裴挽意自己恐怕也正常不到哪去,或者说,从小时候遭遇过诱拐监禁之后,她离正常人的范畴就越来越远了。 否则也不会在追求者无数的情况下,一次次对暧昧对象感到索然无味,偏偏就对周紫然有了兴趣,还一交往就是三年。 只是周紫然的掌控欲是永无止尽的。 当裴挽意察觉到这一点,并且随着阅历和年龄的上涨,而愈发对周紫然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段关系已经走到了头。 周紫然想要的名牌包,名牌香水,和各种在朋友同事面前的炫耀,裴挽意都可以给。 但她要的还有对“自我意识”的支配权,一个拥有人格的人最基本的东西。 裴挽意逐渐不愿意,也不想给,就连装出来的也不想。 只是她同样了解周紫然的脾气,连稍微的冷落都忍受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她提分手。 所以直到离开中国,回到波士顿忙着注册公司的时候,她也明智地没有去提这个词,只是用行动无声地拉开距离,减少回消息的频率,敷衍发脾气的周紫然,再一点点冷处理两人之间所有爆发的问题。 渐渐的,周紫然也明白了她的意图,逼着她承认是不是想分手。 裴挽意给了肯定的回答,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交往三年,哪能真的没有感情,但仅有的那些基础也早就在无数次的歇斯底里中被磨灭,最后连渣都不剩了。 出乎意料的是,周紫然只发了几天疯,就突然冷静了下来,同意了分手。 甚至最后还给了裴挽意一些叮咛嘱咐,才体面地道了别。 后来裴挽意才从共同朋友那里知道,那段时间周紫然的父亲出了事故,当场就去世了。 裴挽意没想到时间这么巧,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 连带着对这个初恋的诸多怨气和不愉快,也都跟着一起消散了,只剩一些物是人非的感慨,和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 说到底,周紫然除了有些虚荣势利,和过于病态的掌控欲以外,并没有真的对不起裴挽意过,最后也干脆利落地放手了。 甚至后来的那些年,裴挽意忙碌在自己的事业里,一边筹备着看不到头的计划,一边浑浑噩噩地发泄一切,在金钱、感情、性、飙车上面,报复性地挥霍榨取时,周紫然似乎都没再有过新的感情,就像是一直还在原地等她。 第二次回到中国的裴挽意,已经有了和裴中书叫板的话语权。 她再一次办理入职,得到的职位和待遇天差地别,却是她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 除去情感上的那两段不愉快的经历,裴挽意这一次在国内的进展都很顺利,裴中书哪怕始终没有真的信任过她,却也因为刚愎自负的性格和年老不中用,而时有疏忽,给了她太多的有机可乘。 裴挽意润物细无声地担起了新项目的重担,成为了那个无形的主心骨。哪怕大部分时间居家办公,应酬的时候也对裴中书低眉顺眼,不抢占任何风头,她在公司里树立起的形象也日渐成型,和后来入职的裴铭扬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中书的身体是什么状况,裴挽意甚至比他还关心,已经很明确他不会再有任何孩子。 在两个和他断绝关系的姐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弟弟的映衬下,裴挽意找不出任何被人取代的理由。 但她不想等那么久。 要熬到裴中书进棺材,实在是太漫长了,她这一生再怎么没有价值,也不该是浪费在给裴中书当牛做马上。 “……大部分的散户都已经谈拢了,张董事和吴董事早年也受过唐叔公的恩惠,剩余的三个董事不太好过早接触,恐怕会打草惊蛇。” 李越和李杉都是干脏活累活的好手,一个洞察人性,一个谨慎细微,替裴挽意节省了不少时间。 还有李叔叔在背后周旋游说,一些老人哪怕不看裴挽意和唐碧昀的面子,也会看“唐家”的面子。 最重要的,是裴挽意拿得出让人信服的资本,和更高的回报。 否则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人,凭什么要为她犯这个险。 “剩下的散户都没谈拢,还有一些找不到名字的,和年代久远的。” 毕竟前身是唐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散落在外的股份哪怕只是百分之零点零零一,也相当有利于她的计划,可惜找不到人,就无从下手,只能再慢慢撬动那几个立场不明的股东,从长计议了。 ——原本裴挽意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初夏时节,一个联络方式通过共同好友转发过来,说是要找她帮忙。 裴挽意已经不再计较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答应了加好友,就当是偿还在那种时候提分手的亏欠。 而当周紫然提出的要求,是要她帮忙出具邀请函办理签证的时候,裴挽意其实暗自松了口气。 这样的事情虽然很麻烦,换个人来找她帮忙,她多半都不情愿,但如果能从此两不相欠,其实很划算。 时隔多年再联系,周紫然变了很多,说话都情绪稳定了不少,看起来就是个知书达理的正常人。 因着漫长的签证办理周期,和准备材料时的交流,两人的联系又多了起来,让裴挽意有时候会产生时间错位的错觉。 以至于周紫然对她的态度逐渐变得像是两人还在交往的状态,裴挽意也没有及时拉开距离。 又或者,她其实也在享受这种昨日重现,爱她的人依然在原地等着她,一往情深无怨无悔的戏码。 于是被动又默许地,容忍了周紫然的一步步越界。 和当年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周紫然不再介意她和别人的亲密关系。 刚联系上时,裴挽意还没有和李雨晴分手,周紫然也识趣地保持了基本的距离。 等到她恢复了单身,周紫然的越界就逐渐变得明显,开始要求她时常回消息,接电话,随时汇报签证办理的进度。 一点点地,就演变成了当年两人分手之前的状态。 裴挽意感到最意外的,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脱离过这种病态的被掌控,一旦进入和周紫然牵扯的状态,就会回到十八岁那年的自己,对周紫然逆来顺受,习惯用表面上的服软来避免矛盾爆发时的一地鸡毛。 久而久之,就让当初的病态关系又回到了她和周紫然之间,愈发无奈地退让,就造就愈发变本加厉的周紫然。 第一次真正的爆发,是在裴挽意和姜颜林的同居开始后。 周紫然一直都是个很敏锐的人,裴挽意对李雨晴的态度是什么,结束那段关系之后的状态是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当裴挽意的心思开始放在别的人身上时,周紫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以为不过是又一次的新鲜。 她似乎觉得像裴挽意这样的人,无论在外面玩得多么花,真正能够掌控裴挽意的也只有她一个。 因为她是裴挽意的初恋,还有着十年前就相知相恋的优势。 直到一些质变悄无声息地发生后,周紫然才开始意识到,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裴挽意不再经常接她的电话,甚至回消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还开始换账号和她联系,就算回复消息,也只是简单的几句,不是和签证进度相关,就是回她问的正事,其余的闲聊一概不怎么搭理。 到了国庆前,更是长达快一周时间没有回复过她的消息。 于是周紫然挑了这么个与国同庆的长假时间,吞药进了医院,逼迫裴挽意不得不来见她一次。 从初夏时联系上开始,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裴挽意不是出差就是居家办公,好像从来都抽不出时间来,而周紫然一开始也没有理由能约她,毕竟材料的准备不需要裴挽意亲自帮忙,她准备好发过去就行。 但周紫然已经等不下去了。 直觉告诉她,徐徐图之已经不再可行,再不出手,所有的事情就会超出她的控制,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所以在医院里,当裴挽意没什么表情地走进病房里,像是来兴师问罪,又像是对她忍无可忍时,周紫然也不再跟她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我有裴氏的股份,你出得起价吗?” 那时的裴挽意看了她很久,像是在确定她是吃药导致的失心疯,还是真的有备而来。 周紫然就直接甩给她文件,让她仔仔细细看个遍。 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件再明了不过,裴挽意看完之后,才明白了她时隔多年联系上自己的真正原因。 于是那些波动也都散了,最后化为冷静的一句: “你想要什么?” 周紫然就笑了笑。 “和我在波士顿结婚,直到我拿到绿卡为止。” 第225章 在等她(深水加更) Chapter 225 “结婚”这个词, 似乎从来就没有在裴挽意的字典里存在过。 每个人对婚姻的最早的认知,是来自于自己的父母,而唐碧昀的人生已经给裴挽意上了“最好”的一课, 让她看到了婚姻给人带来了什么东西。 哪怕随着年岁的增长,想法不再是年少时那般的偏激尖锐, 裴挽意也很客观地觉得, 她实在很难想象自己这样喜新厌旧的货色,一辈子守着一张脸过日子得是什么滋味。 这世上既没有这样让她甘愿跳坑的人, 也没有值得她去装一辈子“好东西”来朝夕相处的人。 ——裴挽意可不认为,会有谁看到了伪装之下的她, 还能忍受得了。 但抱有这样观念的裴挽意, 其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在看过那样支离破碎到惨烈的婚姻结局之后,她也依然下意识地认为——婚姻是“一辈子”的承诺。 所以当某个朋友的丈夫闹出“对未成年下手”而惨遭公司解聘的丑闻后,听着电话那头声泪俱下的一句:“我在教堂宣誓过,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哪怕所有人都来劝我, 我也不打算离婚。” 那时候,裴挽意甚至是能够理解她的。 婚姻的承诺就该是这样重的份量,一旦选中那个人,就不该轻易违背和放弃。 但前提在于,最初筛选的阶段就不该那么草率和冲动,尤其是不该带着并不纯粹的目的踏入婚姻,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来时的路,走向新的方向。 “所以企图用婚姻来改变人生, 或者解决问题的人,到最后只会发现, 问题没有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这一句话,裴挽意其实是认同的。 可在听见的那一瞬间,她率先感知到的,是说这句话的人对婚姻的态度。 让裴挽意忍不住抱住她的腰,在她身上汲取着温度和气味,再平静地问出一句: “听起来,你对婚姻这种关系形式的意见很大。” 那时候,她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你要知道,一切宽进严出的路,都是陷阱。” 冷静又客观的一句话,漫不经心地堵死了所有的可能性。 那时候,就连裴挽意都有些惊讶于自己胸口涌上来的情绪,说不清为什么,只有无端的烦躁。 但要是可笑地追问一句:“原来你都不会考虑长远的未来”,又实在显得过于的不识趣。 有什么好问的呢,对两人的关系来说,这只能是扫兴。 所以后来的很多次,裴挽意都没有再问过姜颜林: ——如果想和我结婚的分数是十分,我对你来说,能有几分。 一个连交往的名义都不肯给的人,大概率只会给出零分。 裴挽意不想自讨没趣,却出乎自己意料的,一次又一次地对这个答案生出了点期待。 日子一天天走向前方,紧握在掌心的温度和柔软依然还是真实的触感,让她无数次恍然梦醒的时候,都陷入一场虚幻又无声的错觉。 ——我和姜颜林,好像能永远这么过下去。 只要没有人喊停,只要我不喊停。 是不是没有那一张结婚证的约束,也无甚区别。 但有人弃若敝履的东西,同样也有人趋之若鹜。 裴挽意还没有傻到看不出来,周紫然提出的这笔交易根本就不平等。 “婚绿的市场价也就十来万美金,但这部分股份按照正常价格收购,可不止这么点钱。” 裴挽意对病床上的人产生了一点好奇,却也只是平静地问: “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如开门见山一点。” 谈生意,就该在商言商,坦诚一点才有得谈。 周紫然却底气很足,毫不心虚地回答: “我就想要移民,这地方早呆够了,但现在移民政策有多难你也清楚,找个不认识的人风险太大了,我只想稳稳当当拿到身份。” 说到这里,她瞥了裴挽意一眼,讥笑一声,说: “放心,婚前协议签好,你的财产我不要,我的东西也不会给你。” 相比大部分人来说,周紫然的确不缺钱,她从小就养尊处优,哪怕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她自己挣到的版税也相当可观,这辈子早就不愁吃喝,才能这么多年都靠着成名作吃老本,整个人都处于半隐退的状态。 裴挽意不担心这些东西,有钱人的法律顾问从来都不是吃白饭的。 她只是对周紫然的意图依然抱以观望的态度。 这一份送上门来的“馅饼”到底能不能安全吃进肚子里,一切都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裴挽意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一切有利用价值的资源,她都会牢牢抓在手里,只有底牌越多,翻身的胜率才会越大。 所以她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模棱两可地稳住了周紫然,一边用签证办理的进度钓着她,一边深挖疑点,提前排雷。 最大的疑问,就是周紫然手里的股份是从哪里来的? 十年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只字没有提过,裴挽意不觉得她那时候的城府就已经深到这个地步,相反的是,富养长大的周紫然有时候称得上口无遮拦,尤其是在裴挽意的面前。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在两人分手之后的这些年,这些股份才转到了她的手上。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又是从谁的手里,以什么样的原因转让给她的,裴挽意不弄个明白,就绝不会轻易接手。 至于当面质问周紫然这个选项,想也知道是没什么成功率的,她甚至很喜欢这种拿捏裴挽意的感觉,那就让她一直保持这样的错觉也无不可。 裴挽意就这么一边钓起了周紫然,一边转头把事情告诉了李家父子三人,让他们帮忙缩小范围。 李家父子和她的想法出奇一致,最先怀疑的,就是已经因事故离世的周紫然的父亲。 那个炒股炒到把殷实的家底都给败光了的人,手里能留着点保命的股份,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李越和李杉查了许久,却发现这一个思路越是往下深挖,得到的答案就越是背道而驰。 最直接的逻辑漏洞,就是那样一个炒股炒红了眼的,好几次问自己哥哥和女儿要钱都要去填无底洞的人,真的能守得住这么大一笔股份吗? 怕是早就被他卖给了裴中书,换成大量现金再拿去炒股了。 ——毕竟这样一部分数量可观的散股竟然被集中在一个人手上,裴中书一定是不知道的,否则早就坐不住了。 但断了这一条线索之后,一切的调查就都进入了停滞的状态。 裴挽意不得不持续和周紫然周旋,甚至巴不得周紫然的旅游签证能被卡住,打回来重新准备材料再申请。 可惜最初为了还人情,裴挽意为她准备的材料非常充分,出具的邀请函也很有含金量,这一次的签证申请还是顺利地通过了。 裴挽意只得找尽各种理由开始拖延战术,不是出差就是工作忙,家里忙,各种忙,横竖是抽不出一点时间来的。 情绪最为稳定的李杉就成了她的挡箭牌,甩给周紫然使唤吆喝,时不时就送点名牌包和奢侈品去安抚她的情绪,才争取了一次又一次的延期。 但这种办法不可能用太多次。 周紫然最后还是掀了桌子,问裴挽意到底想不想要股份,不想要她大可以卖给裴中书,换的钱还能多好几倍。 这就已经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了。 那一瞬间,裴挽意真的很想要她开个价,哪怕是再离谱不过的价格,也给她筹出等价的美金来,甚至绿卡也可以帮她找好卖家,保证安全拿到身份。 但这么一段时间的交锋和周旋下来,裴挽意早已清楚周紫然的目的未必是绿卡。 又或者,不完全是绿卡。 她大概就是既想要安安稳稳地移民波士顿,又想要在波士顿也衣食无忧,最好能有个熟悉又可以被她拿捏的人在旁边伺候她。 当裴挽意调查了她这些年的经历,发现她在自己之后是真的没有再跟任何人谈过恋爱,复杂的原因里就不得不又多了一层。 而这就是最难简单解决的,也最致命的问题。 这一个预感最后在裴挽意二十七岁生日的这一天,得到了彻底的印证。 周紫然的变本加厉和肆无忌惮,已经懒得再遮掩,她就像是笃定了裴挽意还是十年前的那个裴挽意,既无法摆脱她的掌控,也无法抛下这钓在眼前的利益。 “我知道你还没跟最近认识的那个断干净,给你最后一个月的时间,跟她说清楚,不要逼我不给你留面子。还是说你就是想让她也知道你是什么脚踏两条船的德行?” 裴挽意的感情状态是什么样,周紫然甚至都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光是从她的态度就能猜出来。 但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和摆在眼前的利益相比,周紫然很清楚她会选什么,也就从来没有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放在眼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个月后的圣诞节,周紫然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去往波士顿的飞机。在落地之后的好几天里,她都在计划该在哪里买栋新房子,家具也得全都挑自己喜欢的,反正裴挽意从来都是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到现在也一样。 就连挑家具这件事,她也得拉着裴挽意亲自和自己一起去,就像每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伴侣那样,亲手装点未来的新家。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有个自己的家,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始终相信,你会明白谁才是最爱你的人,谁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给你一个家。” 周紫然还是那么懂得洞察人心,当她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总会给人一种温柔深情的错觉。 裴挽意却在这一秒晃了神,甚至有些不着调地想—— 以前的自己是有多好骗,才会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可她最后也只是笑了笑,给出一点仿佛被触动的反应,来维持这岌岌可危的假象。 再坚持一下。 再等一段时间。 熬过去就好了。 “……周家上上下下,自从当年周老先生去世后,就散乱得不成样子了,三房闹着要分家,二房不成器,周大少爷也无心经营,直接按遗嘱分了家产,偌大的一个周家就这么散了。” 李越的脸在视频屏幕上看不太清楚,光线很暗,只有他那双眼睛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但你猜我这次去温哥华见三房的人,发现了什么?” 他也知道裴挽意最近忙得不成人样,没怎么卖关子,就直接开口道:“三房一家子移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国,我就觉得不是很对劲,怎么连国内的两个亲哥都老死不相往来的?我爸说他们三兄弟当年感情可是很好的,大少爷为人温和,不争不抢的,怎么现在闭门不出,谁想见他一面都难?” 李越说着自己的猜测,又将查到的东西都发了文件过来,对神情淡漠却难掩疲惫的人说: “直到我在三房的小儿子周成宇那儿套了话出来,才知道他们当时移民不是自己想出去,是被周大少爷赶出去的,根本不敢回国。” 李越说着,有些激动起来,“周成宇当时年纪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记得他大伯第一次大发雷霆,吓得他爹妈都不敢吱声,而且最精彩的是什么,是周大少爷发火的原因,是为了唐家。” 李越花费不少时间去和周成宇打好关系,愣是从狐朋狗友混成了铁哥们儿的关系,才在把人灌醉后套出了这些话。 裴挽意听到这里,已经有了预感。 “这部分股份,难道是……” 李越一拍桌子,忍住情绪,说:“是唐叔公当年给碧昀姑姑准备的嫁妆之一,因着和周家订的娃娃亲,早早就转让给了周老爷子,为的就是等碧昀姑姑嫁过去之后,再划到大房的名下,这样碧昀姑姑的日子也能过得更有底气。” 但谁也没有料到后来的那些事情。 原本订下婚约的一对青梅竹马,就这么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搅合得彻彻底底。 以至于兵荒马乱的几年过去后,就连当初给出去的东西,也没人再记得起来。 而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到了周紫然的手里的,裴挽意也已经有了猜测。 “你让人立刻去一趟周家祖宅,找个身份干净点的人,不要打草惊蛇。” 李越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问:“还来得及吗,周小姐那边不是约了登记时间。” 无论这东西是怎么到了周紫然的手里的,现在都已经合法合规地变成了她的,她想怎么处理就能怎么处理,要是真的激怒了她,说不定真的转头就去卖给了裴中书。 周紫然太清楚裴挽意想要裴中书下台的决心了,而这份决心,就是她拿捏裴挽意最简单的方式。 可她最大的错误,就是还把裴挽意当作十年前的那个裴挽意。 “十九岁那年离开中国之前,我去过一趟周家,周紫然她爸爸还在世,我们一起吃了顿饭,还拍了合照。” 裴挽意不是个很爱清理备份的人,这么多年前的照片还是能再找出来。 也许冥冥之中,她也知道这张照片是一种变相的证明。 ——证明了她和周紫然的关系。 裴挽意翻出那张合照,当年的短发女孩看着镜头,笑得还有几分天真烂漫。 她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李越,平静地问:“你觉得我和我妈,长得像不像?” 李越已经快不记得唐碧昀的样子了,但看到这张略显青涩的脸,还是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个永远优雅端庄的女人,穿着白色洋装,撑着把白蕾丝遮阳伞,亭亭玉立的模样。 他真心感慨了一句:“很像,比你两个姐姐都要像得多。” 所以裴中书才会这么不喜欢她。 裴挽意没什么情绪地想着,开口道: “让人拿着这张照片去找周大少爷,问问他,想不想知道唐碧昀现在在哪。” 一直停滞不前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裴挽意也终于可以在筋疲力尽的日子里偷一点闲暇出来,去履行自己爽约了整整两次的约定。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想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部电影,都可以变得这么难。 但是没关系,再坚持一下就好。 二零二四年就要结束,现在是最冷的时候。 风雪呼啸,关上再厚的门窗,开着再大的暖气,都挡不住凛冬的萧瑟。 只得咬着牙,挺着腰,不断地往前走,一步又一步地走。 再走一段路就好了。 终点的屋檐,好像已经能够看得到。 那一栋在大雪中亮着暖灯的房子里,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在等她。 “……四月开学,下个月走。” 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干净得一如既往。 裴挽意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平静,就这么压着一切的情绪,赤条条地站在她的面前,傻傻地问她: “那我呢,我要去哪。”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才有了点情绪,很轻的一声笑,在寂静漆黑的屋子里,回荡了浅淡的一片涟漪。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她说着,像是一种事不关己。 “这种问题,就不要来问我了。” 第226章 她不爱我 Chapter 226 有那么一瞬间, 裴挽意真的很想问问姜颜林。 ——选择在这样一个时间点挑破,是否就只是光明正大摆脱自己的理由。 这想法像疯了一样生长着,只是稍稍冒出个头, 就再也压不回去,短短一个呼吸间, 已经在胸口生长成了庞然大物。 她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 才止住了那些颤抖,故作轻松地问: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 说完,她又自问自答般, 恍惚想起什么, “是我走之前吧,难怪你破天荒关心我,问了那么多。” 裴挽意笑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她抹了把脸,轻声道: “怎么, 我该谢谢你还给了我一次自首的机会吗?这样你就可以问心无愧地给我判刑了。” 电话那头的人依然无动于衷般, 平静回答: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当然没什么好说的。” 裴挽意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单手撑着床沿,用力地捏紧了手机,有一种要逼她开摄像头对质的冲动,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你对我永远都没什么可说的,反正惜字如金是你的保护色,什么也不问, 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演完了整出戏码, 你干脆改行做演员得了,当什么作家。” 裴挽意已经忍无可忍,甚至没有骂几句脏话都已经是她竭尽全力在克制。 “姜颜林,姜小姐,你的人生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既然早就做好了打算,我跟谁结婚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想散伙你就直说,用得着拿这个理由来甩掉我吗?” 她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才忍住了更难听的话。 可下一秒,裴挽意又可悲地发现,这些自作多情,对面的人其实也不在乎,只感动了自己罢了。 屋子里陷入了漫长的死寂,空荡荡的,快要把人逼疯。 裴挽意抓起床头的药瓶子拧开,仰头吞了几颗,才感觉那些疯狂叫嚣的冲动在脑子里变得麻木了些,渐渐的,就连感知的能力也冷了下来,和这雪夜一样,生冷得发硬。 许久之后,手机里才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口吻。 “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吗。” 裴挽意险些气笑了,嘴角一扯,就有滚烫的东西掉下来,让她不愿再开口暴露狼狈和软弱。 几秒的静默后,她的声音平静地传到耳边: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换我说吧。” 短暂的停顿后,那声音有条不紊地,冷静到极致地,向她一一阐述。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绑定的,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也有我既定的方向要走,我并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为了对方,而改变这最基本的原则,说到底,为了一段关系舍弃事业和前途本就是荒谬的。” 裴挽意无声地呼吸着,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让她不得不放缓了每一次深呼吸。 而对面的人还是那么平静,客观,理性。 到了令人难堪的地步。 “裴挽意,我知道你也一直在为了你的目标而拼尽全力,这就是你要走的路,曾经这条路与我们的关系没有冲突,但现在有了,这是无可否认的。” 她说着,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既不需要你为了我放弃任何目标,也不想接受目前的状态。因为我没有做小三的爱好。” 姜颜林的声音最后传来,带着一锤定音的不容拒绝。 “所以,不要再来找我了。” 比痛意先一步抵达的,是重心无限下坠的恐慌心悸。 裴挽意捏着手机,抬起头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那些声音,固执地装作什么也听不明白。 “你就是想甩掉我,说了这么多,全都是狗屁不通的借口。” 她几乎是恨恨地咬着牙,“姜颜林,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来了解真相,你对我的一切都不屑一顾,因为你早就准备好了甩下我一走了之,不是吗。” “还说什么春节会等我回去,你撒谎怎么都不心虚的,只有我对你说的什么话都信,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头晕和心悸轮转交替,带来一阵阵的头重脚轻,重心也跟着失衡。 裴挽意抓着床沿,光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却什么也感知不到。 “如果你真的肯给我机会,怎么不来问问清楚,最起码让我说清楚。”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打断了她,“你现在有办法不靠结婚解决问题了吗。” 裴挽意所有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咽喉,梗在那里,险些切断了她的呼吸。 她的声音就很轻地传来:“那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不会为了你改变我的计划,我希望你也不要。” 话到这里,似乎就是结局。 裴挽意却不想要这样。 她用力呼吸着,忍不住的滚烫一滴滴落下来,却还是那么强硬地发泄着没有出口的愤怒和窒息。 “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对吗,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这么简单得出结论,你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凭什么?你凭什么问都不问清楚,如果你问过我,如果你真的在乎过……” “裴挽意,你冷静一下。” “我凭什么要冷静!” 裴挽意猛地抓起手边的水杯朝墙上摔了出去,“啪”一声,杯子碎得四分五裂,她却气得手都止不住颤抖。 “终于让你找到机会甩掉我了,你很得意是吗,还给你站上道德制高点来审判我了。对,我就是很烂的一个人,我没有道德底线也没有原则,我脚踏两条船,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抬手飞快地擦了把鼻尖,撇开头嗤笑了一声,笑得嗓子都哑了。 “既然你没有相信过我,也没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发颤的声音几度说不下去,她深吸了一大口气,才轻声问: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真的会等我。” 停滞的空气像是被抽空氧气的真空,空茫茫一片,寂静无声。 过了很久很久,裴挽意才听见她轻得快要听不清的声音。 “在我收到那张结婚登记申请表之前,我的确还在等。” 姜颜林平和得甚至没有情绪。 “但再等下去,好像就真的要知三当三了,裴挽意,这不是我想要的关系,如果你也想要好好走你的路,就冷静下来,好好想明白吧。” 说着,她就像是已经打算结束这一通语音电话。 莫大的恐慌攥住了胸口,裴挽意捏着手机,再也强撑不下去,所有的计较都失去了意义,让她不顾一切地哽咽着开口: “……姜颜林,你再等等我。” 再等一下就好。 不会很久的。 她已经很努力在往前跑了。 就再等最后一次。 可这一次,像风一样的姜小姐,依然没有给出承诺。 她的话音温和,却已经是疏离的口吻。 “就像我那天对你说的,我只希望你顺利。” 天色灰蒙蒙,风雪交加的清晨找不见晨曦的温度和光亮。 裴挽意最后听见的,是她宣判的刑罚。 “但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这一年的除夕之前,裴挽意想过很多次,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的春节该是多么热闹。 波士顿也有唐人街,也有春节的张灯结彩,可一年又一年的烟火都与她无关。 谁叫背井离乡的年纪是那么的尴尬,再早一些就不用记得,再晚一些,也就不用身不由己。 所以以这样的身份长大的她,既无法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也无法对现在的国籍有任何归属感。 好像走到哪里,都是这样,站不到靠前,又不甘于落后。 像个游魂在一张张面孔之间,无声飘荡。 每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都在嘲笑她,高高在上地告诉她: ——无人会爱她。 原本,裴挽意是这样接受现实的。 直到尘埃落定的某个午后,她将要踏上回程的航班,一向眼高于顶的裴莉琇竟然破天荒地来送了她一程。 年龄相差太多的姐妹,有时候连陌生人也不如。 裴挽意和她没什么话说,裴莉琇倒是很能找话题,但话里话外都还是催着她早点让裴中书打剩下的那部分款项。 “我知道了,回去问问看。” 裴挽意看着车窗外一路掠过的景色,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 难怪今天会这么冷。 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话题一个接一个往外冒,很是聒噪。 “……真没想到,原来周紫然长这个模样,我之前就觉得在你家看到的那姑娘太年轻了,哪像是三十六七岁的样子。” 裴莉琇的丈夫是留学的华人,靠着她的身份才拿到了绿卡。裴挽意也没想到找她问了两次婚绿的事情,就被她看了笑话,转头当成八卦聊得人尽皆知,连国内的裴铭扬都听说了。 但为这么一点事情发火就不是裴挽意的作风了,听到这里,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裴莉琇似乎是看出来了点什么,瞄了她好几眼,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所以那天我走之后,那小姑娘就跟你吵架了?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知道认错人了,还问她三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保养的,她脾气倒是好,居然没当场跟我生气……” 裴挽意忽然看向她,目光扎在她脸上,让她顿时心一跳,话都忘了说到哪了。 半晌之后,面前的人很轻地问了她一句: “你刚刚说什么?” 第227章 我的初恋 Chapter 227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有的人入室抢劫是谋财, 但也有的人是在“害命”。 那些热乎乎的液体打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粘腻,带着咸味, 让人想去擦掉。 但双手都被死死绑在床头,姜颜林只能缓着力气, 等她折腾自己的动作稍微消停些了, 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这些话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走你的路, 我走我的路,互不干涉……” 强硬的那只手忽然一个用力, 让姜颜林闷哼了一声, 险些叫出来。 垂着头跪坐在床,哭得鼻尖都红了的人一言不发地折腾着她,直把她逼迫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才冷冷地说了句:“再说这些狗屁话信不信我把你上面那张嘴也堵上。” 姜颜林气得胸口都起伏起来,雪白肌肤在昏暗的室内白得刺眼。 “裴挽意, 你信不信我报警。” “好啊。” 裴挽意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轻不重的力道,低头看向她的眼睛。 “你还可以把去年那次的也算上,看看能判我多少年。” 她说着,像是消遣般漫不经心地折磨着她,甚至居高临下地笑了一声。 “但等我出来了,你可别让我找着你,否则像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 和情绪剧烈爆发后的人对话, 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姜颜林还是被她的话激起了一些火气。 “你凭什么觉得你还有资格对我肆意妄为,谁给你的权利?” 裴挽意抿起唇, 直截了当地反击:“你给的。” 姜颜林此刻狼狈的模样也掩盖不住她那双眼里的锐利,裴挽意却不想再听她嘴里吐出来的屁话,将她一把拉下来贴近,紧紧贴着,再凑近了她的唇,呼吸几乎打在她唇上。 “需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你没有说结束的权利。” 裴挽意扯了扯嘴角,问她:“还是说,你连自己说的话都可以不认账?那接下来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当你在撒娇,尽管撒吧,叫起来更好听。” 见姜颜林连骂她的力气都给气没了,裴挽意才直起身来,解开了床头绑着她双手的衣服,将那双勒红了的手腕揉了揉,放下来,又捏起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脸。 “不想扇我吗,给你机会。” 姜颜林撇开头,理都懒得她。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裴挽意反倒是平静了很多。 她松开那只手,俯身埋在姜颜林的胸口,紧紧抱住那腰肢,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一些力气。 “春节的时候,我回去过。在楼下转悠了一圈,没敢上去。” 她听着那胸口的心跳声,忍不住用脸蹭了蹭。 “阿姨做的蒜蓉酱和糖醋蒜我都没舍得吃,最后一点留着前几天才吃完,有时候很嫉妒你,为什么你有个这么好的妈妈,你还对她那么凶,就跟对我一样。” 裴挽意没忍住又吸了吸鼻子,哪怕怀里的人一点都不肯回应,也想说给她听。 面子里子,自尊心,早就在这漫长的一个多月里一点点被磨灭了。 什么尊严不尊严的,她都不想再在乎。 第一个月,裴挽意还无法和解。 当她查清楚了姜颜林所有的出境经历和签证信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居然沦落到跟祁宁一个下场时,真是气到了想连夜飞回来当面破口大骂的程度。 但她忍住了。 这个凛冬时节,她有太多要解决的问题,每一件都是和时间赛跑,再为了私事任性下去,所有站在她身后的人都会满盘皆输。 数年的心血和沉没成本,裴挽意根本输不起。 以至于一月底,除夕夜的那一天,她借着转机到国内的机会,偷偷挤出一晚上的时间去看了一眼,就多的一秒也不敢再耽误。 兵荒马乱的一月就这么转瞬即逝,到了二月,忙得无法喘气的裴挽意甚至有时候会忘了姜颜林已经不再属于她,每得到一点空闲时间,就会下意识发消息过去,问问她吃饭了吗,在工作吗,睡醒了吗。 等发出去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便又沉默地将消息删掉。 ——反正,她也不会回。 可姜颜林也没有删掉她的好友。 甚至在两人第一次交换联系方式的软件上,她们的头像还是那一张引起好友瞩目的亲密照。 起初,裴挽意以为她也舍不得。 可当莉莉丝和老陆都照常发来春节祝福的时候,裴挽意才意识到,姜颜林只是不想被共同好友们知道。 最起码,不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知道。 于是裴挽意也无声地配合了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只言片语,甚至被阿秋问起近况的时候,也装得滴水不漏。 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姜颜林一切都好。 这种粉饰太平,甚至从春节前维持到了二月中旬。 整整半个多月,裴挽意删掉不知道多少次发出的消息,看着毫无痕迹的聊天界面,她第一次不知道该感谢这个功能,还是该憎恶这个功能。 让她的局促、忐忑、和等待到绝望的一切情绪,都显得像独角戏一般可笑。 所以裴挽意真的以为,姜颜林没有爱过自己。 她真的相信了,姜颜林的心里,姜颜林的人生,姜颜林的未来,都没有让她蜷缩的一席之地。 否则怎么会,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就给她们之间画上了句点。 某一瞬间,裴挽意甚至是后悔的。 要是没有在那一天早上打出那通语音,是不是还能再晚几天。 明明已经忍受了十八天的折磨,再熬两天,就是约定好见面的除夕夜。 就会是她期待了那么久,误以为可以拥有的,热闹的新年。 冷得刺骨的二月份,也在无法停下来休息的日子里往前走着。 而姜颜林出发的航班信息,早已静静躺在裴挽意的邮箱里。 比很多同时开学的学生都去得早,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 那一天,甚至是情人节。 裴挽意真的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是多么希望自己讨厌上冬天的每一个节日,从生日,到圣诞节,再到除夕夜和情人节。 这些曾经有她参与过的,想要有她参与的,每一个节日,今后又要怎么面对。 可话到了嘴边,语音却还是没有勇气拨出去。 裴挽意无法不记恨她的冷漠绝情,更气恼于她的不管不问,很多次都想过要不就算了,这辈子还那么长,哪里找不到下一个喜欢的人。 一定得是比姜颜林更漂亮,身材更好,更招人喜欢的女人。 时间一长,一时的痛苦总会淡忘,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就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姜颜林。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她都不想要,只想要一个得不到的姜颜林。 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彻底摆脱周紫然,拿到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后,裴挽意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地想着,恨不得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酒吧去挥霍,再带个看顺眼的妹妹直奔酒店。 就像这么些年来,她永不悔改的那副模样。 ——只要不爱任何人,就能得到很多人的爱。 “……她说,我的家庭太复杂了,一旦和我建立深度绑定的关系,她就必须要面对我的家人,和我家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这些都让她觉得很麻烦,很有压力,光是想到都会让她接受不了。” “……不过你们也挺童话的,初恋还能谈到结婚。我和我老公也是初恋,现在感情都早就不如以前了。” “……她对我挺客气的,可能是把我当你女朋友了吧。” “……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 心脏的跳动在耳边一声一声,清晰地传达到耳膜。 裴挽意紧拥着她的体温,将自己的面庞整个埋在她的胸口,直到缺氧也不想离开。 无力再反抗的人似乎也累了,由着她的肆意,却始终没有过回应。 裴挽意深深呼吸着,才忍住了会让话音支离破碎的颤抖,唇瓣紧贴着她的肌肤,低声开口道: “姜颜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面对这些,我不告诉你,是想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远离你。” 她收紧了手臂,用力到像是再也不会松开。 “我不知道裴莉琇会自己脑补一堆事情往外说,也没想到李雨晴会把你的信息告诉周紫然,我以为我在保护你,但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变成了对你的伤害。” 她深吸了一口气,吞下那些哽咽,手指有些无力地紧扣住那腰肢,留下了深陷的一寸。 “现在,我保证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你希望我顺利做到的,都很顺利,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不能解决的问题。不就是几小时的飞机吗,我都在对面租了房子,来回飞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裴挽意一句一句地说着,将积压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却又像是害怕听到回答一样,不肯给她回应的机会,直到一口气说完了所有,才支起身来,鼓起勇气去看她的眼睛。 躺在枕头上一身狼狈的人有些疲惫,却还是看了过来,很平静地问了一句: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要我做你的情妇?” 裴挽意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等来的还是这么一句,顿时气得脑子都发晕了。 她一把捏住姜颜林的下巴,恶狠狠地捏了两把,才低声道: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跟她结婚了,你这么聪明你看不出来她就是在威胁我吗?”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才嗤笑一声。 “那你没被威胁到吗,多能耐啊。” 裴挽意气得低头狠狠咬了她一口,横冲直闯地抵开她的牙关进去肆虐了一番,才稍微解了点气,抽开身俯视着她。 “为了这点东西结个婚,我还没疯成这样,不就是股份吗,开得起价格就总能收到。” 裴挽意压着胸口的无名火,将话一次性说完:“但我不能让她太早暴露到我爸那儿去,只能装孙子稳住她。谁知道她居然敢来找你耀武扬威,气死我了。” 姜颜林就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是啊,结婚登记申请肯定也是她自己填的,自己拍了照发给我的。” 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裴挽意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几秒后才说了句: “我找了个专业团队,造了个临时的景棚,让她以为是政府办公室。戏演完了就给拆了。” 周紫然英语不怎么好,对波士顿更是不了解,糊弄起来并不难。 要做一份假的申请更是易如反掌。 姜颜林听了都觉得无语。 “你这是诈骗了吧。” 裴挽意又狠狠捏了她的脸蛋一把,才没好气地说: “她就不是诈骗了吗?都在温哥华有个网恋男友了,还来骗我的钱,我没反手给她送进去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姜颜林听完,许久之后才“哇哦”了一声。 “你和你这位初恋,倒也算是棋逢对手。” 又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的裴挽意很是不爽。 “初恋的意思,是第一个爱的人。” 她俯身看着姜颜林,难得认真地开口道: “按照这个逻辑,我的初恋应该是姜颜林。” 第228章 美国菲佣在东京 Chapter 228 裴大小姐的连锁染坊到底还是开到了东京来。 像个强盗一样入室抢劫, 又像个小孩一样又哭又闹,最后再反客为主地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去精进了油嘴滑舌的能力。 姜颜林还没力气讥讽她几句, 就被这人见缝插针地扣住了下巴,又一个吻钻了进来, 带着些试探。 紧接着, 便如狂风骤雨般深入着,热烈得毫无遮掩。 姜颜林下意识伸手去推她, 却被一把抓住了手掌心,紧扣了十指。 一整天下来被工作和缺觉折腾得疲惫的身体, 在这一刻也早就没了再抗争的毅力。 姜颜林索性就这么放空下来, 不再去思考任何事情,由着身体被熟悉又久违的体温一步步引导,再一次攀升着,颤抖着。 那些细碎的吻从唇瓣到下颌,又落在了颈侧, 贴着大动脉一路亲吻着, 舔舐着,留下酥酥麻麻的痒。 彻底放松的身体好似连这样的撩拨也难以抵挡,忍不住侧开头去,试图呼吸新鲜的空气。 几秒后,那颗毛燥燥的脑袋却没了动静,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平缓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打在颈侧。 姜颜林睁着眼半晌, 才忍住了一巴掌给她扇醒的冲动。 白日宣淫的下场,就是筋疲力尽到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的时候, 外面的天色也还是明媚的午后。 困倦席卷而来,姜颜林听着耳边起伏的绵长呼吸声,不知不觉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一点点合上了双眼。 这一觉,被子里总算没有那么冷了。 在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昏睡之后,姜颜林是被久违的那点温热给折腾醒的。 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巴掌拍了过去,精准地击中那颗埋头专注的脑袋,哑着嗓子开口道:“裴挽意,你烦不烦。” 被冷不丁打了一巴掌的人愣了下,几秒之后才试探着分开她,挤占进去,再不动声色地凑到她的身边,低声问:“你喊我什么。” 姜颜林被那不打招呼进来的肿胀感弄得脾气上来了,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清脆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出不出去。” 身旁的人却变本加厉地用了点力气,问她:“你刚刚骂我什么,我没听清楚。” 声音里甚至透着点正经。 姜颜林没有耐心陪她玩这种游戏。 “滚开。” 裴挽意更要折腾她了,不依不饶地加深着,几乎带着点逼迫。 “喊我名字,快点。” 姜颜林顿时睁开了眼,冷冷地看向她。 “是不是给你脸了。” 入室抢劫的现行犯还敢这么嚣张。 裴挽意好似无辜地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地方,才说了句:“你给我的明明是……” 姜颜林抬腿就踹向她,顺势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却又被她一把捞进怀里,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手臂横在腰间,一下子动弹不得。 “喜欢你骂我,多骂几句。” 裴挽意忍不住蹭了蹭她的头顶,又埋进了她的肩窝,胡乱地啃咬着,活像是饿了几百年的饿狼。 姜颜林甚至有种自己真的要被她整个吞进肚子里的错觉——恐怕还真不是这疯子做不出来的事情。 睡着之前的针锋相对实在是耗尽了精力,姜颜林也累得没心思跟她拉扯了,索性闭上眼又养起了神,由着抱着自己的人肆意妄为。 但她的“罢工”反而引起了不满,那牙齿在锁骨下面使了点劲,就留下了一个牙印,和热乎乎的触感。 姜颜林就像个木偶一样随她支配,等着她什么时候消停。 那双手却紧紧搂着她,没再继续更过火的动作。 只有那狗鼻子一样东嗅西嗅的呼吸打在肌肤上,引起一点细微的痒,让姜颜林几次忍不住打哆嗦。 没完没了的。 裴挽意到这一刻,都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仅存的理智跟随逐渐清醒的大脑一起,让她找回了思考的能力。 她抱着懒得动弹的人,蹭了好半天,才问:“饿不饿,我去热一下吃的。” 做完放在那儿半天了,好在天气还冷着,没放冰箱也不会坏掉。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理都不理她。 裴挽意就笑了笑,凑过来吻了吻她的唇,换来一声“啧”和不耐烦的巴掌,才心满意足地起身下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就先去洗了手。 桌上的东西没人动过,裴挽意端起盘子放进了微波炉,稍微研究了一下微波炉怎么用,才开始加热几个小时前做好的厚蛋烧,又拿起旁边的热水壶到水槽边清洗,装了矿泉水进去开始烧水。 屋子里的动静接连不断,让躺在床上想睡回笼觉的人也始终没能睡着。 她侧躺在床上,累得连拿手机看一眼时间的力气都没有,直到微波炉那边传过来厚蛋烧的香味,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饿。 ——要不是被入室抢劫,也不至于饿到现在。 等吃的热好了,水也烧好了,裴挽意才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卷起袖子倒了杯温度合适的水,端着水杯和盘子走到桌边放下。 她转身看向床上的人,慢悠悠走过来,俯身跪坐在床上,凑近了去看她是不是在装睡。 “姜颜林,起来吃饭了。” 裴挽意放低了声音喊她,生怕又饿又困的人一个不爽又被惹怒了。 姜颜林却觉得她这人真是神奇。 大老远跑到日本来,就是给人做菲佣的是吗。 那还真是很特别的爱好。 姜颜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摆明了懒得理她。 裴挽意静悄悄地观察了一会儿,就转身走到桌边,把那盘子给端了过来。 “不想起来?那我喂你吃。” 床上的人总算是睁开了眼,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她。 裴挽意就当没看到,拿筷子夹起一块海苔卷着的厚蛋烧,就凑到了她的唇边,还张嘴“啊”了一声。 姜颜林下意识想翻了个白眼,但又觉得跟她生气都是浪费情绪。 横竖也没力气骂人了,她干脆就这么张开嘴,任由那块切得不大的厚蛋烧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裴挽意很满意她的配合,等她细嚼慢咽地吃完了,就又夹起一块来送过去,再配音一句“啊”。 像个弱智。 姜颜林面无表情地张嘴吃了,又觉得有点干巴,微波炉加热把水分给蒸发了太多,吃得有些噎。 裴挽意看着她的脸,起身去桌边拿了杯子过来,又到冰箱旁边拿了刚刚瞥到的玻璃吸管,插到水杯里,再递到她唇边。 姜颜林眼睛都没眨一下,含住吸管开始喝水。 水温还挺热的,入口正好,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吐掉了吸管,示意赶紧拿开。 裴挽意没忍住笑了笑,但努力没有笑出声音来。 将水杯放下后,她就这么“伺候”着真正的大小姐吃完了东西,才收走盘子,到水槽那边清洗干净,擦干放进橱柜里。 床上的人已经翻身背对着她,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像是怕冷一样。 屋子里没开空调,裴挽意倒是不怕冷,却很奇怪她怎么连这点电费都要省。 “空调的遥控器呢,开个空调就不冷了。” 床上的人没理她,像是要将冷暴力进行到底。 裴挽意要是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不会大老远跑过来打没准备的仗了,索性就自己翻翻找找,试图从这个一眼能看到头的小屋子里找到遥控器。 桌上还挺干净的,除了电脑键盘之外,没什么杂物。整个空间里能收纳的地方有限,裴挽意扫了一圈,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床头叠在一起的几个收纳柜上。 她走过去蹲下来,将床头的收纳柜一拉开,就看到了个十分眼熟的盒子。 裴挽意顿了顿,拿起那个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躺着的鹅黄色小玩具。 ——难怪家里所有东西都被放回了公寓里,唯独没找到这个在哪。 裴挽意起身坐到床上,俯身凑到她的耳后,问: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款的?” 侧躺在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就像是已经睡着了。 裴挽意就伸手钻进被子里,捏住了她,轻抓了几下,无声挑战着她的忍耐极限。 “为什么就喜欢这个,其他几个都还放在公寓里。” 裴挽意俯身贴着她,将她圈在了怀里,一只手顺着线条抚过,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最能直观感受反馈的地方。 被招惹得不耐烦的人终于挣扎了一下,想把她的手拍开。 裴挽意直接按开了玩具的电源,贴着她的腰一下一下地戳她。 “是不是因为这个是我买给你的,还是用在你身上的第一个。所以你喜欢用它。” 姜颜林忍受不了腰上的触感,翻身过来就要让她走开,却被一把按在了枕头上,一个吻落下来,温柔地贴着她的唇瓣。 裴挽意亲吻着她,就只是温和的厮磨。 许久之后,才抽离开,就这么俯身看着她的脸,和她目光相接。 “用它的时候是不是在想我。” 姜颜林已经想叫她滚了,下一秒,裴挽意就笑着说了句: “我也每天都想着你在做。” 第229章 沉默的唇 Chapter 229 很多时候, 姜颜林都觉得自己对裴挽意这个人实在是太包容了。 才会到现在都没让她学会“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实在是没忍住讥讽了一句: “你是怎么把这么油腻铁T的话给说出口的。” 拿着玩具戳她玩儿的人一下子顿住了,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说谁油腻铁T?” 裴挽意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目光如炬地扎在她身上,还不忘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看着这张脸再说一次, 谁油腻?” 姜颜林快要烦死她了, 拉过被子就要翻身背对着她,却被一把拉着转过来, 被迫和那张干净无瑕的脸对视。 “还有,什么叫铁T, 那不是铁批难碰的人吗, 我怎么没让你碰了?是你自己懒得动手吧,就想做枕头公主,躺着被人伺候。” 裴挽意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开始一五一十地控诉她。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完全不带搭理她。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东西。 加油, 争取早日制霸全球染坊连锁。 裴挽意念叨了半天,见她无动于衷地闭上了眼,才放轻了声音,最后渐渐停了话音。 躺在被子里的人只露出了个脑袋,看起来还是那么怕冷,脸色倒是被折腾得红了不少,没有在电梯里看见的时候那么惨白,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一样。 裴挽意仔细摸过了她身上的每一块肉, 不用称体重都知道,她瘦了起码得有五斤, 连以前的小肚子肉都没了,下巴尖儿也没了那可爱的圆润感,变得线条锐利。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 就这破地方的饮食文化和餐点份量,裴挽意对能不能养回来都抱以怀疑的态度。 看来得在异国他乡做一段时间的厨子兼保姆了,还是下单后就直接空运过来的那种。 任重而道远啊。 姜颜林的第二觉睡得有些长,睁开眼的时候都快天黑了。 这种时候醒来,总会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又是在什么时间。 她险些以为又到了一个还没天亮的早上,摸了半天手机,拿起来一看时间,才顿时松了口气。 还没等这口气松多久,她就看到越南同事的留言,拜托她过几天帮忙换一下班,因为有事得在下午出去一趟,会忙到晚上。 姜颜林只剩几天的班了,基本都是早班,等上完这几天的班就会离职专心准备开学,念在同事一场,而且确实找不到别的人可以换班,她就回了消息,同意了下来。 对面感激涕零地发了一堆表情包,姜颜林应付过去,就起身准备去浴室里洗漱。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她扫了一眼,家里什么都没多,也什么都没少,一眼就能望到头。 要不是身上还有一些痕迹和红印子,姜颜林都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个噩梦。 在梦里被狗咬,和在现实里被狗咬,好像都没好到哪去。 她收回视线,径直走进浴室里,拧开花洒就站在浴缸里冲澡。 洗澡洗到一半,浴缸里的水积到了小腿,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姜颜林顿时回过神来,一把扯下浴巾裹住自己,从浴缸里出来,靠在门后看过去。 提着一大堆东西的人正在脱鞋,听见她在洗澡,就看过来,问:“现在就醒了?那再等会儿,还没弄饭。” 说着她就把姜颜林的门钥匙挂在了门后,自来熟得仿佛这里是她家一样。 姜颜林看了她半晌,才一言不发地回了浴缸里,继续冲澡洗头发。 睡着的时候身上都是汗,连带着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她爬都要爬起来洗漱完再睡。 偏偏某个始作俑者看起来倒是一副光鲜亮丽,还有闲心出去买东西,真当自己家了。 姜颜林越想越烦,一边洗漱一边盘算着怎么把这人再给扫地出门。 但等到吹完头发,做完护肤出来,就闻到香喷喷的番茄炒蛋和大米饭的香气,她动作一顿,嘴里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算了,晚点再扫地出门也不是不行。 “你刚买的大米?” 姜颜林瞥见了刚开的一袋米,只看到上面印的字就知道是不便宜的大米,就这么一袋子的十斤米,恐怕得三四百块人民币。 真够奢侈的。 裴挽意将火关了,端起平底锅把番茄炒蛋倒进盘子里,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格外分明。 “听说这个米好吃,没吃过,试一下。” 姜颜林也没吃过,但没这个资本“试一下”。 她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下,拿起手机来看消息。 越南同事还在给她说谢谢,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请她吃饭。 姜颜林一边打字回消息,一边用余光瞥着那边的人,见她舀了饭,又将另一个锅里的煎鸡翅装进盘子,轻车熟路地端着碗盘就过来,一碟一碟放到桌上。 单人公寓放不下多大的桌子,连椅子都只有一把,裴挽意“啧”了一声,没忍住抱怨一句:“也不租个大点的房子,这能站得下谁。” 姜颜林顿时气笑了,“大房子多得是,20万租金你给吗。” 这可就正中裴挽意的下怀了,她放下碗筷,将桌子轻轻拉过来,摆在姜颜林的面前,再坐到椅子上,笑眯眯地说了句: “我出你就搬家是吧,那我明天就去看房子。” 搁这儿等着呢。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准备填一下饱受虐待一整天的胃,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抬头看向桌对面的人。 裴挽意正端着碗准备开吃,见她看过来,又把到嘴边的鸡翅给拿开了,默默塞进了她的碗里。 姜颜林却盯着她半晌,问:“你没有在留卡是怎么能在这边租房子的?” 裴挽意这才松了口气,又夹起了盘子里的一块鸡翅,随口回答:“多大点事,在这边注册个公司就能拿经营管理签证了。” 姜颜林:“……”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真的找不到地方扔钱了。 裴挽意就像是知道她心里在骂什么,反倒是难得正经地说:“有钱赚的事情为什么不做,没做市场调研我就会到处撒钱了吗,你可别小看我,赚钱这事儿恐怕是我打出生起就自带的天赋。” 裴大小姐三言两语就合理化了自己花钱“买”签证的行为,听这口气,倒像是真的打算长期作战了。 姜颜林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鸡翅煎得外焦里嫩,调味也难得合口味,原本晚上很小的饭量都被香味搞得开了胃,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饭。 对面的人时不时就念叨几句,没人理她也自得其乐一样,吃饭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几乎是和姜颜林同时吃完。 裴大小姐很是自觉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拿到水槽那边清洗,一直到耐心地打扫完厨房,就顺便帮忙搞了垃圾分类,装进不同的袋子准备带出去。 姜颜林支着下巴发呆,听到那些动静差不多停了,才回过神来。 裴挽意带着垃圾袋穿上了鞋子,拉开门准备往外走。 她回头看过来,正巧对上姜颜林的视线。 几秒后,裴挽意就笑了笑,说: “我走了,明早上再过来给你弄吃的。” 说完,便走出大门,将门关上了。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 还玩上这一套了。 她什么都懒得再去想,起身去了浴室里刷牙,再收拾了一下浴室,出来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可收拾,索性就回到床上看手机。 只是看了很久,也没看进去什么,只得心烦意乱地起身换了一身衣服,穿上运动鞋,下楼去慢跑。 这个街区离中央区很远,平时看不到什么游客,但附近几个区住了不少印度人,几乎快变成印度的另一个省了,姜颜林平时没事不会晚上跑出来,避开了一些麻烦。 公寓附近有个小公园,这会儿时间还不晚,正是散步的好时间,但附近的本地人睡得早,老头老太太比较多,这会儿已经看不到什么人。 姜颜林慢跑了几圈,等到差不多感觉到了累,才一路跑着回了公寓楼。 在电梯里,她又遇到了那个上班族,似乎是刚加班回来,一身都散发着社畜的死意,看到她走进电梯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电梯上了楼,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打了个招呼。 姜颜林温和地应付着,也不管他几次的欲言又止,电梯到站之后直接先一步走出来,往家里走去。 背后的视线看了她很久,姜颜林不动声色地走到家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才拿钥匙开门,动作干净利落地进门关门,上了锁。 这一回,精力几乎被消耗得差不多,姜颜林泡了个澡,就直接躺上床玩手机,在日程表里一件件安排着后面的事情,顺便酝酿睡意。 薛女士的查岗雷打不动地发过来,问她今天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开学前的准备都做了没,让姜颜林险些以为自己马上要上的是小学。 她耐着性子一句句回了,到最后也没提过一句裴挽意来了东京的事。 薛女士没在春节看到本该回来的人,还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等后面逐渐意识到了什么,才不再提起相关的话题,生怕让姜颜林难受。 直到姜颜林收拾好了行李,隔天就要出发去东京,她才忍不住关起门来,拉着姜颜林小声问了句:“你就真的不跟小裴说一声?到底闹什么矛盾了,至于这样吗。” 当妈的总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的孩子做得不够好,一个劲儿问她:“是不是你没跟小裴说你要留学的事情,把人家气到了。有话好好说嘛,又不是见不到了。” 姜颜林一言不发地听她念叨了许久,才平静地回了句: “她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薛女士顿时就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人家都大老远从美国跑来追你了,你说这些话你自己信吗,我看小裴那孩子一点都不娇生惯养,比你还能吃苦,她家里有钱不也没管她,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姜颜林听了,最后也只是回答道:“那你就当我把她气跑了吧,反正她确实挺生气的。” 那时候,薛女士看了她半天,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隔天目送她上车去机场的时候,才低声跟她说了句: “小裴走之前,给我发了好大一个红包,说是要我过年做好吃的给她,现在她什么也没吃上,你要是还能联系上她,就把这红包还回去吧。” 她说着掏出来个红包,很厚的一叠,光是看着就知道不少。 姜颜林接了,却什么也没说,拿着东西就上了车。 因为她心里知道,裴挽意不会要,给出去的东西要是被人退回去,她只会更不高兴。 但姜颜林同时也知道,薛女士早不说晚不说,非得挑二月十四号这天说,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可惜这番好意,注定是不会有下文的。 姜颜林翻了个身,等回完了亲妈的消息,就打算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手机却突然震了一下,让她不得不再一次解锁看消息。 一个很久没有弹出过的头像发来消息,问: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半晌也没眨过眼。 直到屏幕变得模糊,她也还是,没有回复。 第230章 草莓,是酸甜口的(深水加更) Chapter 230 第二天一早, 没有得到回复的人还是准时跑来敲门,孜孜不倦地轻声叩着,直到把姜颜林吵得不得不下床给她开门为止。 可视门铃里的那张脸像是预判了她会躲着偷看, 干脆面朝摄像头,给她看个清楚。 下一秒, 门从里面拉开了, 裴挽意就轻车熟路地钻进来,一边脱鞋一边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解了解馋。 姜颜林眉头一拧,正要把她扔出去, 就被她拉进怀里饱了满怀, 一时间被那双强硬的手臂勒得动弹不得。 毛燥燥的脑袋在她肩窝里蹭了又蹭,深呼吸好几口气,才问了句:“你换的沐浴露什么牌子,橘子香好有夏天的感觉。” 姜颜林还没洗脸刷牙,一巴掌把她拍开, 又被她蹭了上来。 “我要提前预支薪水。” 裴挽意圈着她的腰就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进了浴室,将她放到洗手台上。 姜颜林侧开头躲她,连忙并拢了膝盖,面前的人却拿起了牙刷和牙膏,慢条斯理地将牙膏挤在牙刷头上,“啊”了一声叫她张嘴。 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裴挽意不由得笑了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问: “你这副表情看着我干什么,快张嘴, 刷了牙才能吃饭。” 姜颜林一言不发地踹了她一脚,从她手里夺过电动牙刷,就自己按开电源刷牙。 裴挽意捏了把她的脸蛋,“好乖。” 不等姜颜林再踹她一脚,她就自觉走出了浴室,挽起袖子打开冰箱的门,找东西出来做早餐。 浴室里的人刷牙洗脸,浴室外的人打蛋热锅,此起彼伏的白噪音充盈了整个屋子,直到空气也被牙膏的薄荷味和煎蛋的香气浸染。 姜颜林洗漱完出来,走到床边拉开了遮光窗帘,比冬季更长的白昼已经到来,晨光穿透窗纱,撒了满地的熹微。 姜颜林拿起护肤水拍在脸上,做完了早餐的人已经端着盘子走到她身后,叫她过来吃饭。 裴挽意还是把桌子拉到了床边,自己坐在椅子上,随口道:“能不能把我公寓里的椅子搬过来,老坐在床上也不是个事情。” 你也可以别来。 姜颜林往床上一坐,拿起餐叉就开始切三明治。 她不理人,人也有的是话可以说。 “还有啊,你那个微波炉和冰箱真的太小了,塞都塞不下,锅也就两个平底锅,炒菜哪有锅气,一点都不香。” 裴大小姐自说自话,当即拍板决定:“要不都换了吧。” “这里不是你家。”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说完就默不作声地继续吃东西。 裴挽意却也不生气,还笑了笑,仿佛自信满满。 “早晚会是我的。” 她说着,就也收了话音,继续埋头吃饭。 姜颜林还有早班,没功夫跟她拉拉扯扯,吃完了早餐就收拾东西换衣服,急匆匆地拿着包出门了。 至于家里的那一坨到底会不会赖着不走,她也没时间和心情去管。 一路踩着点到了打工的咖啡厅,碰巧和她同一个排班的铃木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姜颜林回了一句“早上好”,就钻进员工更衣室换衣服。 咖啡店里有早点餐包,一直是附近的上班族路过时买早餐或者中午饭的选择之一,从上午开始生意就不会很冷清。 姜颜林忙着点单收银,铃木负责打包上餐,还有几个同事在后厨忙碌,和一个专职咖啡师盯着咖啡机现磨咖啡。 等忙完了上午人流量最大的一波,姜颜林有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和后厨的同事轮换,用自己带来的水杯慢慢喝着热水。 铃木是个闲不下来的姑娘,大学生就是比社畜有活力,给店里画完了卡通菜单之后,就小跑着进来找姜颜林,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昨天那个大美女又来了,就坐在窗边,好像在等人。” 姜颜林一口水险些呛到,连拍了两下胸口,才把水杯放回去,起身到后厨的布帘后面瞥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某个大摇大摆的人正坐在窗边的吧台椅上,撑着下巴看玻璃窗外的来往行人。 从这角度看过去,那张不施粉黛的侧脸也是找不到任何死角,平白无故给他们店里增加了一抹亮色。 铃木忍不住在姜颜林旁边说:“我好想去问问她是不是模特啊,身材比例怎么会这么好,看起来好像欧洲混血儿哦,皮肤也好好。” 姜颜林不怎么有兴趣地回了句:“那可能是做了很贵的医美吧。” 铃木听到这里,更是双眼放光。 “那我得问问她是做了什么医美,才能保养得这么好。” 姜颜林:“……” 那倒是不用再问了,一罐贵妇面霜就能干掉你半个月的薪水。 休息时间结束,姜颜林面不改色地回了收银台工作,顺便谢过了帮她站岗的男同事。 一道视线顿时扫了过来,扎在她的脸上,半晌没挪开过。 姜颜林假装自己瞎了,清点好收银机里的数量,核对没问题之后,才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有客人进了店里,她也一如既往地点单收银,动作干净利落,效率高得后面的人都没怎么排队。 等店里又空了下来,铃木才凑到姜颜林旁边,小声问了句:“那个大美女为什么一直在看你啊?” 姜颜林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那就不清楚了,这种工作日上午还能悠闲地坐在咖啡厅消磨时间的人,我们是很难理解的。” 铃木有些感慨地说了句:“总觉得,你时常能说出很不得了的话呢,但是又非常有道理。不愧是姜前辈。” 姜颜林就对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忙忙碌碌的一上午眨眼就过去,但身在其中的人才会知道有多累。 姜颜林和来换班的同事交接完,就回更衣室换了衣服,收拾好东西出来。 坐在窗边的人已经走了,她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和方向不同的铃木还有别的同事道了别,径直出了门去赶电车。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跟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一直跟着她上了电车,又在同一站下了车。 姜颜林照常到公寓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东西,结账的时候还被收银台的阿姨问了句:“今天怎么不拿便当了,还有货哦。” 她只能笑了笑,随口回了句:“今天吃别的。” 和阿姨道了别,姜颜林提着袋子进了公寓,按了电梯楼层。 一路跟到这里的人总算是加快速度,冲进了电梯里,才对着她笑了笑:“好巧啊,你也回家。” 姜颜林理都懒得理她。 电梯一到站,就径直走出电梯,提着东西到了家门口。 裴挽意不急不忙地跟着她,等她开了门,就一个闪身进了门内,自来熟地换鞋—— 等会儿,她哪来的拖鞋。 姜颜林盯着她脚上的那双拖鞋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连吐槽的欲望都省了。 再一进去,就看到多出来的一把椅子,简直就是把“登堂入室”四个字写得明目张胆。 姜颜林将袋子里的东西塞进冰箱,就到旁边的水槽洗了洗手。 裴挽意瞄了眼她买的东西,略有些浮夸地摇头叹气一番,像是在嫌弃什么。 但她也不说,就只是从冰箱里拿了东西出来,挽起袖子就要开始做饭。 姜颜林洗了昨天买回来的草莓,浅粉色的淡雪草莓,比一般的草莓贵了不少,平时都很少买来吃。 她扔了一颗进嘴里,靠在冰箱上审视着灶台前的人,一言不发地吃着,叫人看不出心思。 裴挽意被她看得有些汗毛倒立了,最后还是先一步投降,扭头看过来,问:“干嘛。” 姜颜林这才抬起眼皮,看向她的脸。 “你是不是很闲,什么班都不用上的。” 裴挽意就自动将这句话翻译了一下,回答: “放心,我都处理好了才出来的,那边暂时不用我盯着了,而且我是出差办公的名义过来的,可不是什么无业游民。” 裴挽意洗完了青菜叶子,就拿起黄瓜来清洗。 她一身轻便的衬衫长裤,头发随意扎起来,真是谁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银链的光在厨房灯下闪过,裴挽意抬手避开了溅过来的水,专心地处理着蔬菜,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又或者,她也在等待什么。 至于是不是一个结果,也早已不那么重要。 姜颜林慢吞吞地吃了三颗草莓,盒子里就只剩一半了。 她将草莓放到了灶台上,拍了拍手,转身就走到了自己的小桌前,坐下来玩手机,顺便等开饭。 裴挽意偷瞄了她一眼,才见缝插针地捏起一颗浅粉色的草莓,塞进了嘴里。 酸酸甜甜的,还怪好吃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30-236 第231章 承认你需要我 Chapter 231 “习惯”是一件过于悄无声息的事情。 有时候因此显得可怕。 就好像可以蒙蔽双眼, 蒙蔽意识,蒙蔽整个自我,在每一个不肯承认的角落里, 都赤条条地彰显着。 油锅里迸发的油花,花洒下涌出的热流, 钻进嗅觉里的饭菜香, 屋外华灯初上,洒进屋内的静谧月光。 一眨眼, 就从影子里显现的清晰轮廓,乌黑的发, 雪白的脸, 鲜活的表情,深邃的眉眼。 她俯下身,抬手拂开了自己额前的碎发,指腹的温度从脸上擦过。 “我走了,明天早上见。” 声音落在头顶, 温言细语。 姜颜林却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直到消失在大门外,也没有过回应。 等那些声音都散去了,才收回视线,抬手抚住了额头,揉乱了那一片触感。 但生活不会因为任何意外的到来而停滞不前。 姜颜林依然每天过着忙碌的日常,早上按部就班地去咖啡厅上班,在上班期间专心工作,对店里某个点了一杯咖啡就坐一上午的人视若无睹, 到点就直接下班,赶着电车回家。 时间久了, 次数多了,就连神经比较粗的铃木都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忍不住在私下里问她:“那个大美女已经连续来了五天了,每次都坐在那里看着你,她该不会……” 姜颜林对这个局面早有预料,倒是还算平静。 下一秒,铃木就低声说: “她该不会是星探,要挖你去做签约模特吧!” “……” 姜颜林对日本人的脑回路总是很难理解,欲言又止片刻,最后还是随她自由地猜测,放弃了所有的解释。 反正明天最后一天的班,替那个越南同事上了晚班就可以回家等开学了。 既然以后大概率不会再打交道,解释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到了下班时间,姜颜林跟铃木还有其他明天就不会再见到的同事都道了别,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咖啡厅。 提前离开了咖啡厅的人在不远处的街口等她,见她拿着东西出来了,才默不作声地跟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就和这几天的每一次那样,一路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她到了公寓门口,直到她进了电梯才快步追过来,挤进了狭小的电梯内。 姜颜林垂着头看手机屏幕,就当没看到这么个大活人。 她也不生气,双手环抱着靠在一旁,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放在姜颜林的身上,就和她在咖啡厅里时一样,安静得吓人。 电梯到了站,姜颜林一言不发地走出去,走廊另一侧的尽头有人在开关门,她一直忍到了那关门的声音响起,确定这一层楼的走廊上没有人了,才脚步一停,站在了原地。 身后的人就连忙也停下来,好歹没有直接撞上她。 姜颜林转过身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问: “你到底要每天跟着我到什么时候,你就没别的事做了是吗。” 裴挽意还以为她能忍多久呢,才一个星期不到,就开始发火了。 想到这里,她就笑了笑,问:“怎么,你又要报警抓我啊。” 裴挽意说着,单手插在兜里,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才笑着道:“在公共场所做什么难道不是我的自由吗,又没对你动手动脚。” 姜颜林懒得听她这些找骂的话,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如果你很闲,可以去大街上捡垃圾,实在不行找个厂子装便当也行,别天天跟着我。” 这话说得够刻薄的。 裴挽意却不敢说自己放着几十亿的项目没怎么管,跑来做免费的菲佣是如何如何,真这么说了,就离被赶出门不远了。 她面上什么端倪也不显,反倒是放缓了语气,回了句: “我只是想看看你每天在做什么,不然没法放下心。” 姜颜林顿了顿,却只是冷淡地说了句: “现在你看到了,也看了很多天了。” 裴挽意还要说什么,她却已经开始不耐烦,“明天不要跟着我。” 只是明天的话。 裴挽意只思考了半秒钟,就顺坡下驴地笑着回了句: “好,我保证你明天看不见我。” 说完才觉得这话的味道不是很对,但想补救也来不及了,面前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转回身去,直奔家门口。 裴挽意暗叹一声,连忙追上去,卡着那一秒开门的空隙俯身钻进门内,等身后的门被关上后,她才一把拉住姜颜林,将人抵在门后,揽住了那腰肢不让她动弹。 “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姜颜林像是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什么表情地去掰开她的手。 裴挽意只好收紧了手臂,见她连看都不肯看自己,索性捏住那下巴就压上去,咬住了她的唇瓣,抬起膝盖抵开她的腿,逼迫她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回自己的身上。 一个吻无声而压抑,呼吸碰撞着,滚烫的气息缠绕着,让身体也跟着发软无力,几乎要在这个吻里窒息。 裴挽意还觉得不够解气,一把扯开了她的领口,将她那厚厚的武装都给扯烂,变得狼狈又衣不蔽体,才忍着呼吸直起身来,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低声问: “姜颜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诚实一点。” 被喘不过气的窒息弄得满脸通红的人,一点也不想接这一句话,开口就要她滚。 裴挽意偏不滚,捏着她的衣领用力一拽,再紧握住暴露在空气中的所有,轻轻几个巧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 看着气狠了却还是抿着唇不肯开口的人,裴挽意忍住了进一步的动作,肆意地捏着她,开口道:“你不想要我吗,你真的巴不得我消失吗?” 目光的对接只一瞬,就被躲开。 裴挽意却不想放过她。 “姜颜林,不要让我来告诉你,你有多需要我。” 她抬起的膝盖抵到了底,轻蹭着温热柔软,让面前的那一张脸蛋气得愈发生动,那双眼里的锐利如有实质般,却又实在美丽。 裴挽意真希望她的面前能有一面镜子,好让她看清楚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 但过去的经验全都证明了,嘴硬如姜小姐这样的,就算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湿漉漉的颜色,也永远不会承认。 要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 裴挽意也无数次惊讶于自己的耐心,在这个人的身上竟然像是没有底线一样,被无穷无尽地拓宽。 可人心都是肉做的,裴挽意以前没有过的东西,得到了之后却逃脱不了既定的规律。 她还是渴望回应,无比强烈地,比任何人都渴望着。 “姜颜林,承认你喜欢我,真的很难吗。” 裴挽意拂开她凌乱的碎发,动作甚至是温和的。 面前的人却倔强地忍住了所有声音,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哪怕她的表情,她胸口起伏的频率,和她最柔软的温热都再直白不过地出卖了她。 听见这番话,她似乎是笑了一声,讥讽一般地扯了扯嘴角。 “你凭什么觉得这么久了,我还得像以前一样喜欢你。” 裴挽意几乎要叹气了。 “姜颜林,你有怨气我知道,所以你想怎么骂我都行,打我也可以,我都没有意见。” 她捧着手心里的脸,轻声道:“可是你说这样的话,每一次都会让我心碎。” 姜颜林撇开头,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整个人都被抵在门上动弹不得,衣不蔽体地狼狈成这副模样,她也依然全副武装到了没有死角。 “我不想骂你,也不想打你,我只是希望你别跟着我了。”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裴挽意抿起唇,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好。” 说着,裴挽意便直起身,松开了她。 “冰箱里有上午做好的午饭,热一热再吃。” 她拉起姜颜林的衣领,将扣子一颗一颗地扣好,每一片褶皱都耐心地抚平后,才最后抱了抱面前的人。 “我就住对面,等你需要了,再找我。” 姜颜林听着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裴挽意也没有太过失望,松开她就拉开了门,径直走出去。 门关上之前,她回头看向姜颜林,还是没忍住说了句: “可是我好像,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大门关上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屋内。 姜颜林站在门后不知道多久,直到腿都有些发麻了,才回过神来,走到台阶前换了鞋进屋。 她按部就班地脱掉了身上的脏衣服,先去了浴室洗漱,等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才打开冰箱拿了矿泉水出来烧水喝。 冰箱里用保鲜膜裹着两颗紫薯糙米饭团,份量刚好够她一顿午餐,姜颜林看了半晌,还是端了出来,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冰箱的抽屉里被塞满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每一样都是价格不菲的包装,右侧一排乳酸菌饮料和牛奶酸奶,连无糖的豆乳也有好几盒,最上面的一排,是白色罐子的可尔必思。 姜颜林扫了一眼,就沉默地关上了冰箱,等着微波炉里的东西转好。 漫长的时间里,飘散的思绪游荡到了无法捕捉的边界,让靠在冰箱旁的身体无意识地滑落,就这么跪坐在了冰凉的木地板上。 睡裙散落,弯曲起来的膝盖牵动了隐隐作痛的旧伤,她却像是没有感知到,曲起腿来,伸手探进了裙底。 那些残留的触感似乎不会被热水冲刷掉,反而愈发清晰地主导了她。 姜颜林扬起下颌,一只手粗暴地扯开领口,随着到了底的力度一并紧绷着。 在快要击溃理智的巨大浪潮里,她咬住手指,低低喊出了那个名字。 第232章 红(深水加更) Chapter 232 从很早很早以前, 姜颜林就学会了一个道理。 ——做人不可以太得意忘形,否则便会乐极生悲。 起初只是因为一桩桩小事,每当她得到什么想要的东西, 或者收获了莫名其妙的好心情的时候,往往就会有倒霉的事情紧随其后。 从小学到中学, 无数次的经验就这么慢慢教会了她, 开心的时候可别真的太开心,“笑得太早”几个字, 总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劈头盖脸地砸在脑袋上。 后来姜颜林便触类旁通地, 将这些观念延伸到了更明确的地方。 ——太喜欢的东西, 太在乎的东西,太执着的东西,都得藏好了。 否则就会像那一本从宿舍的抽屉里消失的手绘本,承载了她无数个埋头描绘的日夜的,一张张满是心血的手绘, 再出现时, 已经被撕得稀巴烂,躺在楼下的垃圾桶里。 再之后,是喜欢的推理小说,朋友在生日送来的绝版漫画书,和难以再理清的,无声无息消失的、被粗暴损毁的,所有的心爱之物。 长大后,姜颜林学会了更讨巧的办法。 那就是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发现, 她真正喜欢什么,在乎什么, 又真正害怕什么。 再然后,她便一点点变得从容不迫,将情绪的消化变得流程化,到最后往往还未掀起风浪,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里埋葬。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选择了“逃避”——这种可耻却也十分有用的途径。 姜颜林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比很多人更早地看到了最坏的结局,以此来无声地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不要笑得太早。 当始终做好了面对一切糟糕局面的准备,真正的风浪袭来时,她才能一次又一次地从容对待。 快速而流程化地排解掉也许没有多么剧烈的情绪,再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 久而久之,便连歇斯底里的感觉,也都忘记了。 可当理智到了像一台机器,只有高效率解决问题的能力,却没有失控和崩坏的容错率时,似乎就没有了“活着”的感觉。 所以姜颜林早已不再畏惧“放下”,甚至甘愿品尝其中的滋味。 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遇见黎匀橙之前的那个林小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因为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让自己感到痛苦的,就会想要远离。 姜颜林却清楚知道,自己也许对“痛”有瘾。 起初,是享受着精神上的那一种阵痛,让她能偶尔地拥有强烈的,自己正活着的感觉。 ——当她能够妥善操控进退,似乎就也算不上多么危险的事情。 直到后来,裴挽意这个人出现在了她的人生里。 姜颜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是精神上的阵痛,还是身体上的触感,都会令她上瘾。 只是这一种由对方带来的“瘾”,太过具有唯一性。 就好像,只有在跟这个人做的时候,她才是活过来的。 从沉睡里,从缄默里,从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前行里。 活了过来。 但要如何骗过上帝,才会不被判处“得意忘形”的极刑呢。 直到日复一日地坐上摇曳的电车,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姜颜林也还是,没有任何答案。 搬来东京的这一个多月里,她无比清晰地走在自己规划了多年的计划中,一切都稳步推进着,顺利得令人没有实感。 可她却像一台工作了太久的器械,面对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都波澜无惊地维持着最基本的运作。 没有悲喜,没有风浪。 原来实现了一个很大的愿望,也不会让她回到年少时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模样。 她再也不会因为考试拿了第一,作文得了满分,汽水中了再来一瓶,喜欢的书刊在手里散发新鲜的油墨味,学会了如何拿稳画笔,背下了第一首日语歌的歌词。 而感到纯粹的,能够笑出来的喜悦了。 “——小时候,快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长大后,简单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那个在作文里写下这一句随手摘抄的话的女孩,一定不会知道,十几年后的她也还是没有做到这么“简单”的事。 哪怕她已经赚到了可以随意买喜欢的东西的钱,哪怕她已经去到了最想要去的那些地方,哪怕她已经有过了种种刻骨铭心的回忆。 却也还是有那么多的不快乐。 等风一吹,就会连这些浅淡的情绪也跟着烟消云散,什么也不留下。 姜颜林想,自己的确成为了那个不会再被任何人和事打倒的人。 但支付的代价,都是什么呢。 “……这是您的找零,请收好。”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姜颜林抬手捏了捏肩颈,稍微放松了一点,才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卡着时间回了更衣室换衣服。 离职的事情早就通知过,同事们也给她办了个简单的欢送会,姜颜林拿上东西出来,和最后值班的同事道了别,就径直走出了咖啡厅,往电车的车站赶去。 时间还不算太晚,附近加班到现在的上班族和聚餐完的人不少 ,姜颜林一路进了车站,上了电车,也没再感受到任何跟着自己的视线。 她没什么情绪地拿着手机回消息,越南同事已经忙完了,正在发消息感谢她,要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姜颜林回复了几句,又跟店长交接了一些事情,等到全部解决完了,电车也差不多到了站。 她拿着包下了车,照例先去了公寓楼附近的便利店,上夜班的是个兼职的学生,还不太熟悉收银,姜颜林排了会儿队才结账完,提着袋子走出便利店,进了公寓楼。 时间和平时上晚班回来的点差不多,她翻着手机上的未读消息,走到电梯门口,却意外地看到了摆在电梯门前的“维修中”的牌子。 这倒是第一次看到。 姜颜林看了一圈,最后只能选择走旁边的安全出口,踩着楼梯上楼。 好在楼层不高,不然下了班还要爬楼梯回家,也太折腾了点。 刚爬了十几个台阶,身后的安全出口的门就又被人推开,一道脚步声安静地走了上来。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放慢了脚步,一些话已经到了嘴边。 直到那脚步声走到了身后,一阵刺鼻的气味钻进了嗅觉里,姜颜林才猛然回头。 却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就被一把捂住了口鼻,她猛地抬腿踹过去,对方却纹丝不动,拿着刺鼻的手帕死死捂住她的脸,直到她逐渐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姜颜林抓着一旁的扶手,想要用力拽住,却已经使不上力气,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张戴着黑色口罩的脸。 一楼的电梯门口,提着一袋子东西脚步匆匆进来的人径直进了电梯,按了楼层。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对面说完了,才回了句:“发我邮箱,我晚点看,等那边有消息了给我电话。” 说完之后,她就挂了电话,等电梯到站了,才径直走出去,往自己租的公寓走去。 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好像有人回来了,也不知道住了谁,一天到晚神神秘秘,裴挽意瞥了一眼,拿钥匙开了自己的公寓门,就进门换鞋,将东西放到了台子上。 算一算时间,也该下班了吧。 她洗了洗手,拿出手机来点开一个软件,调取了实时监控出来,就将手机放到一旁,一边等着人回来,一边提前处理刚买回来的新鲜食材。 晚上什么高热量的都不肯吃,又还偏要上晚班,真是难伺候。 裴挽意叹了口气,手起刀落,就开始切黄瓜丝。 饭菜的香气钻入鼻尖,让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有了着陆点。 很浓的日式咖喱香。 锅还在灶台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电视机开着,在放东京电视台的新闻,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动静。 姜颜林闭着眼,不着痕迹地推测着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她双手被绑在身后,腿也被绑在一起,不是裴挽意那种打闹的捆绑,而是越动越紧的细绳子,丝毫动弹不得。 虽然无法估算失去意识的时间是多长,但姜颜林觉得自己现在离家不会很远。 对方特意选在没有监控的楼梯间动手,就是为了躲过追查,但公寓的一楼就有门禁和监控,扛着她这么个大活人根本就是最显眼不过的目标。 公寓没有地下停车场,也没法避开摄像头将她带走,所以她多半还在公寓楼里。 但每一层楼都有监控,姜颜林不相信对方会不清楚这件事。 难道是笃定了她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没人会发现她的失踪? 的确,打工的工作结束了,开学又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她没有出门,同事和学校都不会察觉到任何问题。 可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 如果是花了很长时间观察她,应当不会不知道,最近几天她家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脚步声从浴室里出来,一步步走到玄关附近,接着,灶台的火被关了,锅里的咕噜咕噜声响也停了。 姜颜林放平了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直到咖喱的香气越来越近,碗盘放在木桌上的声音落下,近在咫尺。 一道话音响起,带来了毛骨悚然般的冲击。 “醒了就吃饭吧,是你喜欢的三度辣咖喱。” 姜颜林浑身僵硬了许久,才缓过来,慢慢睁开了眼。 那张脸已经摘了黑色的口罩,露出的五官清晰地告诉她,昏迷前的那一眼既视感,真的不是错觉。 他跪坐在小木桌前的地毯上,拿了勺子放在咖喱饭的盘子边沿,又端起烧水壶倒了杯温水,放到了桌上。 看见姜颜林不说话的样子,他反而温和地笑了笑,问: “怎么,才半年不见,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姜颜林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能谨慎地沉默着,什么也没回答。 韩叙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将水杯摆到了她的面前,慢条斯理地说:“别误会,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可比你长。” 他拿起勺子,很是斯文地舀了一勺咖喱饭,递到了姜颜林的嘴边。 见她紧闭着唇无动于衷,他也不生气,温和地说: “我好像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吧,这副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韩叙顿了顿,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还是说,你自己也清楚你在背后搞了多少鬼,很心虚啊?” 姜颜林连和他对话的欲望都没有,但眼下的处境摆在这里,她不能随意激怒对方,否则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在背后搞了很多鬼。” 姜颜林看着他,一副不知道自己才是鱼肉的神情,高傲得就像以前对他的态度一样。 韩叙却很适应这样的她,甚至被取悦了几分。 他把玩着手里的勺子,随口道:“发匿名邮件给我的朋友,煽动林柯和我闹掰,陆斯恩和埃尔那边也是你背地里搞的鬼吧。” 姜颜林挑了挑眉,很认真地问: “将事实告诉需要知道的人,和主动询问的人,也叫背地里搞鬼吗。你们这类人还真是自我意识过剩到了新的高度,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被议论你自己做过的缺德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做。” 自己做着让人倒尽胃口的烂事,还要反过来找别人算账,真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的爹妈,就该维护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姜颜林本不想激怒他,却也实在被他的这些话恶心到了。 索性就先骂了再说。 被这么骂了一通的韩叙却还是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什么钟意的演出一样。 等她骂完了,他才开口道:“你明明很清楚,我是在什么样的压力和困境下,才不得不去做这个选择,你背后捅我刀子,不就是报复我吗?看我费尽心血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就觉得畅快了?” 姜颜林一时间真的失去了和他对话的欲望。 对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来说,别人做什么都是一种“在意他”的表现,就好像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一样,这已经脱离了“自大”的范畴,完全就是不可理喻。 姜颜林不否认自己乐于看恶有恶报的好戏,却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投入关注,无非就是碰上了看个笑话,看完转头就忘了的破事。 可要真的跟他争论这一点,反而会让他得意,好像他真的很被人在意,被她在意。 那可真是再恶心不过了。 “哦,是吗,原来你没拿到绿卡啊。” 姜颜林毫无情绪起伏地回了句,不意外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临近三月底,国际形势如何,是个会上网的人都有所了解。 姜颜林已经不止一次听闻美国取消了某些学生的签证资格,就连已经进入OPT期的人也有惨遭失去身份的。 一时间人人自危,许多留学生连离境美国都不敢,就怕再入境时被各种理由盯上,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战争,针对的是整个有移民美国倾向和能力的群体。 在绝对的权力倾轧面前,所有人都只是一粒沙子。 但姜颜林不觉得韩叙会这么倒霉,他的工作都是靠父亲的关系解决的,属于走后门入职,会比普通职员更有底气,只要他没有什么交通事故或别的小案底,也没有理由能搞到他身上。 韩叙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一声,笑得姜颜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搞得我在整个圈子里都混不下去了,连原本答应了帮我忙的人都开始避着我走,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没时间等,就只能拿钱换时间。” 姜颜林听明白了,却有些难以置信。 “你花钱买婚绿?” 这被抓到了就是重罪,搞不好还得坐牢外加交几十万美金的罚款,被遣返永不入境都是轻的了。 否则周紫然为什么会找上知根知底的裴挽意,而不是另一个愿意拿钱办事的陌生人。 毕竟移民局对是否真的存在婚姻事实,有一套严格的审查机制,随时可能上门突击审查。 动这个脑筋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愚蠢至极。 但看韩叙现在挤在这间狭小的公寓的颓废样子,姜颜林想也知道他的结局是什么了。 她不会同情这种人,只为这些前仆后继,将一生都押宝在一张绿卡上的人感到可悲。 挤破了头也要挤进一个从政府到人民都不欢迎你的国家,到底能得到什么。 韩叙看着她,忽然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自顾自地说: “高中毕业就到了波士顿,寒窗苦读五六年,为了能找到工作延毕,最后也还是靠家里才能留下来,好不容易入职了,安生日子没过两年,就遇上现在的形势,所有的努力,金钱,沉没成本,都不如砸进水里,好歹还能听个响。” 他说着揉乱了有些过长的头发,声音也变得焦躁,紧绷,甚至神经质。 “现在还得瞒着我爸妈,躲在这个破地方做外派,我甚至都不敢让他们知道我被驱逐出境了,连家都不敢回。” 韩叙说着,突然抬头看向姜颜林,一双眼都有些发红。 “看我现在沦落到这个下场,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到底跟她有什么鸡毛关系。 姜颜林真的不耐烦了,却也不能在这个情况下激怒他。 “全世界多得是不公平,就因为你从出生起拥有的资源太多了,你才会觉得不公平,才觉得有些东西是你应得的,还觉得努力就该有回报。” 她甚至是冷漠的,“你一直看不起林柯,甚至嫉妒赛可,觉得他们要么拥有的资源比你多,要么运气比你好,但事实上是你心比天高,自以为高人一等,没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这些话到底会不会让他情绪失控,姜颜林也不是很确定,但他要是还能听进去,起码还有点救。 “承认自己做不到很难吗,接受普通和中庸又怎么了,每一场比赛都只有一个冠军,拿不到你就要死要活了,那你也太脆弱了,直接投胎转世吧,下辈子注意点,摇个好号。” 就比如——你打心底里看不起,又实在很羡慕的林柯那样的。 空气安静了很久。 久到姜颜林忍不住悄悄动了下发麻的双手和双腿,面前的人都还在出神。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整个屋内的设施装潢,彻底确定了自己还在公寓里,说不定楼层也相差不远,否则不会这么轻易被韩叙撞见。 熟悉的环境和并不算陌生的人,让姜颜林比醒来时要冷静了不少,已经在拖延时间的过程里推演了好几种逃生可能,却不能显露任何端倪。 至于某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失踪了。 姜颜林顿了顿,还没理清所有思绪,面前的人就看向她,忽然笑了笑。 姜颜林莫名生出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韩叙端起盘子,又舀了一勺咖喱饭,凑到了她的唇边,几乎有些强硬地往她的嘴里塞。 哪怕姜颜林闭着嘴不肯张开,他也毫不在意。 “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去车站随便找几个垫背的,就算知道你住在对面,也没真的要拿你怎么样。” 韩叙将一勺咖喱饭塞得她嘴角到处都是,任由她挣扎躲开,也不停下来。 “但是前两天,我突然改主意了。” 他用力地将勺子怼进了她的嘴角,弄破了皮,声音却还是很温和。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愿意理我也是为了把我当工具人,甚至把我当观察样本。” 韩叙看着她,目光是专注的。 “你喜欢的,就是祁宁那样的人吧,哦,现在还多了个Mavis,怎么,这些命比我好的天之娇女,就不是站在金字塔尖的既得利益者了?” 姜颜林猛地撇开头,忍住了嘴角火辣辣的疼痛,和胸口压着的怒火,比这更强烈的预感一步步印证了。 韩叙扔掉了手里的勺子,用力地一把捏住她的脸,要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看来你比喜欢祁宁还要喜欢Mavis,居然连出国留学都没跟她分手。” 他十分平静地,抬手从地毯下面,姜颜林坐着的角落里,抽出了一把锐利的刀,刺眼的光一闪而过,让她不由得晃了神。 韩叙轻声问她: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真的,很爱你。” 他握着那把刀,欣赏着她终于有了波动的眼睛,笑了起来。 “现在想想,活了这么多年,最开心的还是给你当牛做马的那一年。” 韩叙的声音低了下去。 “——最起码那时候,我真的在做我自己。” 一道脚步声停在了玄关门外,接着,三下轻叩响起,稍显柔和的甜美女声用地道的日语开口: “您好,有人在家吗,有包裹寄送到了。” 姜颜林的眼睫颤了颤,韩叙却随意地松开了她,拿着刀子起了身。 他脚步不急不忙,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漫长。 姜颜林狼狈地坐在地毯上,缓缓抬起眼,侧头看过去。 青年的背影消瘦,却平静得没有任何迟疑。 他一步步走到玄关,就这么站定在了门后,任由门外的人又敲了三声,也没回答。 下一秒,他伸手握住了门锁开关,却回头看向了屋子里的姜颜林。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无声地笑了笑。 接着,便打开了门。 姜颜林猛地用力撞翻了面前的小木桌,巨大的动静太突然,让门后的人顿了顿,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握紧手里的刀子就推开门,用力高举起了手臂。 却被门外的人一脚踹在了小腹上,整个人几乎被踹飞进了屋内,跌落在木地板上。 刀子摔在了角落里,韩叙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冲进屋内的人却没有放过他,在看清屋内的景象后,又一脚狠踹在了他的胸口,用了十足的力气。 直踹得他脸色惨白,蜷缩在地上猛烈咳嗽着,裴挽意才面无表情地快步冲进客厅里,几步走到一地狼藉的地毯上,蹲下身去扶姜颜林。 看到她双手被反绑,一张脸被褐色咖喱弄得狼狈不堪,裴挽意几次深呼吸才忍住了颤抖的手,去仔细解她手腕上勒破了皮的细绳子。 但哆哆嗦嗦的手指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裴挽意抬起手肘擦了擦脸,才看清楚那绳子上的结,用力地扯住能拉动的地方往外拽。 巨大的冲击令大脑一阵阵晕眩,姜颜林的那根紧绷的弦还没松下来,就瞥见了角落里又挣扎着站起来了的人。 “韩叙!”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你根本就不至于做到这地步,这世界上又不是没有路可走了……” 裴挽意却已经起了身,面无表情地抄起一旁翻倒的木桌扔过去。 韩叙这一次躲开了,捏着那把刀就一个箭步冲过来,裴挽意已经绷紧了双拳,就要在他满是破绽地冲到面前时给他致命一击,却没想到他半路改了方向,动作一闪,就冲向了一旁的姜颜林。 裴挽意一下子只来得及侧身过来,抬起手臂用身体挡住他,韩叙好像笑了笑,握着刀子的手又一次转了方向,就这么毫不迟疑地扎进了她的手臂,再飞快地抽出来,趁着她吃痛收回手臂的瞬间,又一次将刀子高高举起,猛地扎进了她的背后。 每一个动作,都快狠准到了精心设计的地步。 鲜艳的红炸开,短短几秒就弄脏了白衬衫。 韩叙却平静地将刀子再一次抽了出来,却也无力再握住,任由它掉在了地毯上。 捂着手臂的人蓄力已久,趁着这空隙猛地抬起腿,用尽全力将他一脚踢开,这一次,被踹飞出去的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裴挽意喘着气蹲下身,继续去解姜颜林手上的绳子,双手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终于扯开了被染红的细绳,力气一卸下来,就惨白着脸,靠在了沙发上。 手脚发麻的人先一步动手去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起身几步冲到玄关拿起了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手机来拨打电话。 电话被接通得很快,姜颜林捏紧了手指,语速飞快地对那边的人报出了地址,再按了免提跑回来,将手机往地上一放,保持不间断的通话。 她一边回复着急救人员的询问,一边飞快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揉成一团,按在了那两处不断涌出鲜血的地方,按照对方说的来做止血措施。 “……出血量很大,需要立刻送医,请以最快的速度来!” 她说着,努力压住伤口,眼看着浅色的外套被染红,手指终于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姜颜林深吸了口气,直到这一刻,才敢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人,却看到她愣愣地望着自己,好久没有回神。 下一秒,裴挽意抬起手,拂了拂她的脸颊。 直到触碰到了真实的温热,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裴挽意看着她,动了动唇,轻声开口问: “姜颜林,你在哭吗。” 第233章 东京不眠夜 Chapter 233 皮开肉绽时, 鲜血从伤口里迸出来,只需要短短的几秒。 急救车响起的声音,却让人等了漫长的八分钟。 深夜的东京像一座陷入了抽帧的钢铁森林, 一路呼啸而过的冷风,冻红了每一根手指, 却远不如那暗沉的红, 随着氧化而凝结成了铁锈味的结块,刺眼, 滚烫。 她紧握着担架上的那只手,在逐渐流失的体温中, 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声音, 一字一句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直到有人递过来毛毯和消毒湿巾,才无声地提醒了她此刻的狼狈。 姜颜林低声道了谢,单手接过毛毯和湿巾,随手搭在腿上,视线便又回到了那张惨白的脸上。 一路静默。 兵荒马乱的一整夜, 持续到了天亮也没停歇。 姜颜林一个人配合本地警方口述了案件经过, 将所有证物都提交了保管取证,又连轴转地在医院里办理了所有手续,直到手术结束转入了病房,她才连忙赶到病房外,站在门口透过狭小的玻璃窗看了一眼。 看见那张安静得像是只是睡着了的脸,她站了许久,才走到了走廊的角落里,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第一个电话, 先通知了远在国内的李杉,将情况和地址都如实告知, 让对方提前做好准备。 李杉沉默地听完了,才将飞快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地上,低声道:“谢谢你,姜小姐,这个时候有你在她身边真的是万幸。” 他按了免提,一边订机票,一边道: “我这边会尽快带着律师过来,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先好好睡一觉,保重身体最重要。” 姜颜林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谢过了他,才挂断电话,又拨出了另一通语音通话。 对面还在睡觉,响了很久才接。 姜颜林先为吵醒对方道了歉,随后才简短地说明了情况,最后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能不能推荐一个比较靠谱的本地律所给我,最好是擅长刑事案件领域的,对这类案件有一定了解的。” 语音那头的朋友已经彻底醒了,连忙道:“我推荐我师姐给你,她应该快起床了,你等我消息。” 姜颜林终于稍微松了口气,低声道:“谢谢,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谢什么,要不是我现在出差不在东京,我肯定自己接手。你别担心,我师姐在这方面很专业,我马上联系她。” 语音挂断后,姜颜林靠在墙壁上,缓缓地弯下腰,松懈了一点力气。 直到负责案件的刑警再一次找她做进一步的笔录,她才努力打起精神来,跟着对方去了楼下。 病历,检查报告,诊断书,一堆繁琐的资料在手里垒了厚厚一叠,都被作为证据上交。 姜颜林第一时间问他们索要了伤情鉴定委托书,拿到签字后才准备离开回到楼上住院部,其中一个刑警却迟疑着问了她一句:“姜女士,犯罪嫌疑人我们已经拘留,但他什么也不说,只要求要见你一面,请问你……” “不见。” 姜颜林平静地回答完,见刑警面露难色,才又说了句: “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这边不会跟对方做任何交涉,请理解我作为受害者的心情。” 刑警便点点头,什么也不再说,安慰了她几句就道了别。 姜颜林看了一眼时间,忽然上前几步叫住了他们。 “……我现在还是很害怕,但我需要回到离案发现场很近的家里,可以送我一程吗?” 十几分钟后,白嫖了警车的姜颜林谢过两位一路陪着她上楼的刑警,就直接将身上的脏衣服全部脱下来,装进密封袋里留作证物。 身上的伤口和痕迹都已经做了取证,她便草草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快速翻找出锅和米来,淘米烧水,开始熬粥。 冰箱里还有新鲜的鸡胸肉,她拿出来洗干净,剁成了肉糜,又打了鸡蛋进去,稍微调了调味,才倒进熬开了的米粥里,用勺子搅拌着。 姜颜林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朋友不久前给她留了言,说待会儿就会有律师来联系她。 姜颜林就先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一些东西,选了加急配送,顺便关小了火,慢慢熬着粥,就转身去衣柜那里收拾换洗衣物出来,装进帆布包。 等便利店的外卖到了,粥也熬好了,姜颜林收拾好帆布包放在一旁,拿了外卖就拆洗保温盒,将熬好的粥倒进去,拧好盖子。 电话正好响起来,是未知来电。 姜颜林接了电话,一边和对方对接情况,一边拿上所有东西出了门,直接打了车去医院。 来的律师姓佐佐木,是个很干练的女性,三十多岁,一开口就很有职业素养,用最快的速度了解了所有情况。 她也看得出来姜颜林一晚上没睡,直接省了那些麻烦的步骤,拿出刑事案件委托代理合同来,开始走流程。 姜颜林仔细看了合同条款,不懂的部分也都问了一遍,才签下合约,又将该告知的信息都告诉了对方。 “……另外需要补充的一点是,对方的父亲也是资深律师,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到日本来,到时候交涉起来可能需要您多费心。” 佐佐木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情况,顺便也安慰了她一句: “请您放心,这个案子毫无疑问是蓄意杀人未遂,还涉及绑架、监禁等多项罪行,在证据确凿的前提下,他是不可能逃脱罪罚的。” 说着,她便跟姜颜林打了个招呼,准备去警局做交涉,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姜颜林和她道了别,又拿出手机来,留言谢过了还在海外出差的朋友,没再打电话过去打扰对方。 住院部很安静,私人病房靠近了走廊的尽头,姜颜林提着东西一路走到病房门口,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几秒之后,才轻轻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她将房门关上,放下了自己带来的包和保温盒,去卫生间里洗了洗手。 再出来时,就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睛。 姜颜林顿了顿,片刻后才走到病床前,低声问: “你什么时候醒的。” 裴挽意看了她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道: “你刚刚去哪里了。” 一睁开眼就找不到人,只有空荡荡的病房。 姜颜林在椅子上坐下来,仔细看了眼她的状态,才回了句:“回家洗个澡,刚过来。” 裴挽意就看了看她还没干的头发,和匆匆忙忙扣错了扣子的衣领,半晌后,才故作轻松地打趣了她一句:“一个人回去,不害怕吗。”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害怕啊,所以找了两个刑警护送我回去,很有安全感。” 裴挽意就“哦”了一声。 几秒后,才又说了句: “我跟着你,你不让,又嫌我没给你安全感了。” 姜颜林看着她,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答: “现在躺在病床上动不了的人好像不是我。” 裴挽意试图为自己补救一句: “最近是有点疏于锻炼了,但这不是我真正的实力,你得信我。下次可不会这么丢人了。” 姜颜林听完这句,几秒后才冷冷地问了句: “你很想有下一次是吗。” 裴挽意咂巴了一下嘴,悻悻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又给她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 “我饿了,晚上就没吃东西,你是不是买了粥,好香。” 狗鼻子,这都闻得到。 姜颜林白了她一眼,起身去拿了袋子里的保温盒,拧开了盖子,将勺子也从餐具盒里拿出来,在鸡肉粥里搅拌了一下,又尝了一口试了下温度,才端着保温盒回到了床边坐下。 裴挽意很是自觉地张开嘴,“啊”了一声。 姜颜林在床头放下保温盒,将病床摇起了一点弧度,让她能靠着枕头半坐起来,才又端起保温盒,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这一下给裴挽意整不会了。 她愣愣地看了姜颜林一眼,半晌都没想起来吃进去,姜颜林就干脆把勺子塞进她嘴里,半强迫地要她吃。 磨磨唧唧的,这一大碗得吃到什么时候了。 裴挽意连忙吞咽了一口,将这一勺子粥都给嚼吧嚼吧地吃了,才乍舌道:“这么好喝,你上哪买的,这个点就有中餐店了吗。” “已经快中午了。” 姜颜林没什么表情地纠正了一句,又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看到她乖乖吃了,才继续下一勺。 裴挽意被她搞得有点坐立不安了,连忙伸出手来去接保温盒。 “我自己来吧,你也不嫌手酸。” 姜颜林瞥了眼她那只还包扎着的手臂,一直看到裴挽意默默收了回去,才又舀了一勺子粥塞进她嘴里,让她闭嘴。 病房里一时间没了声音,只有一勺接一勺的喂粥和吞咽的响动,一直到裴挽意明显吃饱了,还在假装吃得下,姜颜林才停了动作,把保温盒的盖子拧回去,起身去洗餐具。 等东西都洗干净,收回了包里,她又拿了自己带来的杯子去接了温开水回来,到病床边喂裴挽意喝了点水,才把病床摇回去,让她躺平了休息。 “待会儿医生还要过来给你做检查,先睡吧。” 姜颜林给她盖好了被子,就放下水杯,开口说了一句。 裴挽意却没什么心情再打趣她,躺在病床上看了她许久,才轻声道:“我要你陪我睡。” 姜颜林顿了顿,“这里是医院。” 裴挽意才不管这些,慢慢挪了点位置出来,掀开了她刚掖好的被角。 “快点上来,不然我就不睡了。” 姜颜林看着她这副蹬鼻子上脸的做派,半晌之后还是叹了口气,起身从另一侧跪坐上床,放轻了动作躺进被子里,避开了她的伤口。 裴挽意一把搂住了她,将她牢牢圈进怀里,才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 许久的静默里,没有人开口说什么。 直到那微微发抖的手指握住了实感,体温包裹着,让人落回了平稳的地面。 裴挽意的声音低低地在她头顶响起。 “……吓死我了。” “——还好你没事。” 第234章 心机狗狗更好命 Chapter 234 单人病床比公寓里的床还拥挤, 几乎贴着身体,也没有能够翻身的空余。 姜颜林却在她的怀抱里很快有了困意,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直到病房的门被敲响, 医生按时来做检查,姜颜林才从睡梦中惊醒, 连忙起身下了床, 稍微收拾了下衣服和头发,就小跑着过去开门。 医生和护士和她打了个招呼, 就进了病房做检查,一边仔细询问刚睁开眼的人, 看她有没有术后的不良反应。 姜颜林意外地发现, 裴挽意大部分都听得懂,哪怕医生是特意放慢了语速,用的也都是一些偏日常的单词,她应对起来却很流畅,几乎要看不出来是外国人。 等检查完, 医生给她换了药, 让她继续保持稍微侧睡的姿势,避开后背的伤口。好在那道刀伤是靠近肩膀的位置,没有扎得太深,否则她连睡觉都只能趴着。 病房再次恢复安静之后,姜颜林才回到病床边,轻轻爬上床,钻进了她张开的手臂里。 “你倒是学得挺快的。” 这才多久,就比在大阪的时候更应对自如了。 裴挽意轻轻揽住她的腰, 贴着她的体温,一副自得的模样, 说: “我多邻国打卡可是一百多天没断过了。” 姜颜林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到底是哪里挤出的时间,明明忙得觉都没怎么睡。 医生刚走,病床上的人就有些不老实起来,稍稍侧身过来,牵动了伤口也挡不住一个劲儿往姜颜林身上钻。 她埋头在姜颜林的头发里,没闻到洗发水的味道,只有姜颜林的味道。 莫名的,令人心安。 姜颜林扬起下巴,任由她在颈侧蹭着,慢慢伸手回抱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像是无言的安抚。 在相拥的静谧中,她感受着裴挽意的心跳,轻声道: “其实你能躲开的,对吗。” 裴挽意靠在她的肩头,片刻之后,才有些无奈地问: “我在你面前是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 姜颜林的情绪却很平和,“韩叙的身体素质比你差远了,一个不怎么运动的瘦弱体型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你不犹豫那一秒钟,他是伤不到你的。” 至于犹豫的那一瞬间,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需要多问了。 裴挽意在她头发上深吸了口气,才大方承认: “我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卑鄙了,但你偏偏就吃这套。”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裴挽意就知道,姜颜林是个多么容易心软的人。 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 姜颜林只能轻声叹口气,手臂还圈着她的腰,低声道: “裴挽意,爱人先爱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去博弈。” ——包括我。 裴挽意靠在她的身上,睁着眼许久,才轻应了一声。 “再也不会了。” 她主动开口,像是承诺。 姜颜林听着她的呼吸和心跳,手指慢慢捏住了她的衣摆,抓住了这一点实感。 随后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满是她的气味的梦境。 这一觉,姜颜林睡得安稳了很多,一直到自然醒来,才看到天色已经变暗,她睡了得有一下午。 意识回到脑子里的一瞬间,姜颜林赶紧起了身,却没在病床上找到人。 她匆匆下了床,在病房里扫了一圈,又去了浴室,也没找到人在哪。 只能拉开房门走出去,脚步匆匆地一路搜寻着,直到在电梯口旁边的窗台前,看到了两个站着说话的人。 穿着病号服的人背对着自己,倒是李杉先一步看到了她,连忙点头打了个招呼。 裴挽意就回头看了眼,见她醒了,就伸手示意她过来。 姜颜林脚步放缓了些,有些迟疑地问了句:“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刚聊完。” 裴挽意一把拉住她的手,就这么牵着,回头跟李杉说:“麻烦李哥了,后面让律师处理就行,你早点回酒店休息。” 李杉很识趣地点头道:“有事直接电话,国内我哥在盯着,你安心养病吧,前期准备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需要耐住性子等。” 裴挽意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但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没必要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正好远离那个环境,顺便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李杉跟姜颜林也道了别,就径直走向电梯,准备回酒店。 见他离开后,姜颜林想起什么,对裴挽意道: “我托朋友找了本地的律师,很擅长这类案件,你那边的律师团队可以跟她联系,她今天已经去警局交涉了。” 裴挽意听着,直到她说完,才点点头。 “后面的事情你不用去管了,我会让人处理好的。” 她说着,捏紧了姜颜林的手。 姜颜林还想说什么,她就又道:“你不是快开学了吗,这些事情就都别关心了,没有意义。” 裴挽意明摆着不希望她再跟这个案子有接触,姜颜林想了想,也没有再说什么。 “回病房吧,护士给你送餐了吗,都这个点了。” 姜颜林牵着她往回走。 裴挽意摇摇头,“吃不惯病号餐,淡得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把你买的粥热了热吃完了。” 姜颜林顿了顿,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问:“那么点够你吃吗。” “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一头猪,医生说我现在就是得注意饮食,等伤口结痂了再适当吃点。” 两人一路回了病房,姜颜林关了门,先拉着她去浴室洗手,等把在外面可能沾上的灰尘和细菌都给洗干净了,才赶她回去床上躺着。 裴挽意莫名有种轮到自己当小孩的感觉,甚至诡异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点—— “姜颜林,你好像我妈啊。” 姜颜林神色平静地给她盖上被子,才俯下身,轻声问: “所以你是恋母癖吗。” 裴挽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拍了两下胸口,脸都呛红了,才说了句:“你不要造谣啊。” “真的不是吗。” 姜颜林一点点俯身贴近,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把她的脸按在胸口,轻蹭了蹭。 “但我看你好像还挺喜欢喝的。” 裴挽意一下子没了反应,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埋在她身上。 姜颜林捏了把她的脑袋,玩够了才松开她,让那通红的脸躺在了枕头上。 杯子放在另一边,她正要拿杯子去接点热水,一只手就把她拽了回去。 姜颜林重心不稳地倒在了她的身上,连忙起身避开了她受伤的那一圈,板着脸压低声音道:“别乱动,待会儿线崩开了有你好受的。” 裴挽意却不放手,“你故意的。” 故意的又怎么了。 姜颜林面不改色,“睡你的觉吧,我要去便利店吃点东西,撒手。” 裴挽意瞥了眼她的脸色,知道她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只得不情不愿地放手。 但还是没忍住说了句:“那我的呢。” 姜颜林就叹了口气。 看在她今天还算老实安分的份上。 姜颜林想着,回来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刚要起身,那得寸进尺的手就把她的脖子搂住,按着她抵开了她的唇,长驱直入地顶进来。 姜颜林可不想在医院里擦枪走火,连忙按住她,却被勾着脱离不开。 直到快喘不过气来,愈发放肆的手捏了把她的臀线,才勉为其难地松开手,放了她一马。 姜颜林深吸了口气,再一次低声警告她:“这里是医院。” 裴挽意翻身过去,颇为不爽地背着她,说: “快去吃你的,别逼我改主意。” 可算是上房揭瓦了。 姜颜林忍住了拍她一巴掌的冲动,拿起自己的包就走出了病房。 医院楼下的对面就有24h便利店,她随便买了点热乎乎的关东煮,就打包回了医院里,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病房。 病床上的人大概已经睡着了,麻醉和各种药物的作用下,她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姜颜林索性没有开灯,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慢吞吞吃着东西,喝了两口汤,总算填补了一下饥肠辘辘的胃。 收拾完垃圾,她拿手机看了消息,有一堆没回的未读留言,都因为她两天没出现而发来关心。 姜颜林先回了薛女士的,又回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才在逐渐恢复力气的状态下慢慢放松下来。 沙发很小,她找了件外套搭在身上,就这么缩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时不时回一下消息。 一直到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看到时间已经快凌晨五点,她才起身穿上外套,拿上包和保温盒安静地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楼下打了车,姜颜林回到公寓,先在便利店里买了点还能买到的食材,才上了楼,直奔家门口。 对面的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附近的邻居都被吓得不轻,连管理员都发了通知让大家最近注意安全,但本地人的邻里关系其实比较淡漠,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只当是现在很常见的心理变态随机作案。 姜颜林回了家,动作干净利落地烧水淘米,又把刚买回来的青菜和西红柿都洗干净切好备用,再从冰箱里翻出裴挽意买的生牛肉,解冻后剁成肉糜,打了鸡蛋,调了一些比较浓的味,才全部扔进粥里慢慢煮。 接着收拾家里的垃圾,做了分类放在旁边,再匆匆忙忙地洗漱吹头发,换了一身衣服,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粥也熬好了,她就装进保温盒里,再拿着东西打了车回医院。 天已经亮了,病床上的人一听到开门的动静,就被惊醒,侧身过来看向她。 “你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睁开眼就看不到人。 姜颜林把保温盒放下,先去洗了手,又把外套脱了放在旁边,才过来打开保温盒,放着晾一下。 “我不出去你吃什么,一会儿又嫌弃医院的不好吃了。” 裴挽意闻到了那股香味,比昨天的还香。 “到底哪里买的,这么早就开门了吗。” 姜颜林坐在椅子上,端起保温盒,随口回答: “谁跟你说是买的了。” 第235章 远方的消息(深水加更) Chapter 235 裴挽意想, 有些承诺恐怕注定是没办法遵守的了。 因为就算再来一次,她大概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否则哪里能得到此时此刻她拥有的一切。 ——直到这一秒,裴挽意也还是认为, 不主动争抢就不会“得到”。 就算这是代价昂贵的苦肉计,也是她赚了。 一大碗牛肉粥最后被吃得干干净净, 一滴不剩, 就像生怕谁跟她抢一样。 姜颜林很少空腹吃碳水,来的时候在便利店买了鸡蛋三明治, 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吃完了,才去收拾空空的保温盒, 洗干净放回包里。 “警局那边联系我, 要再去做一次详细的笔录,中午要是没回来你就将就吃吧。” 姜颜林说着就准备离开。 裴挽意拉住她的手,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姜颜林就只能叹口气,回来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 这一次,裴挽意安分了很多, 只是还不肯松手。 姜颜林干脆把她按在胸前揉了两把那毛燥燥的脑袋, 让她蹭了个够。 裴挽意这一次难得主动松了手,闷闷地说:“快走吧,待会儿恐怕走不了了。” 姜颜林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才拿起自己的手机和包,起身离开了病房。 到警局做笔录花了不少时间,期间佐佐木律师还来了一趟,说明了一下跟裴挽意的律师团队的交涉结果,两边现在签了协作合同, 在同时推进案件进展。 “对方的父亲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律师,找了东京最有名的律所的金牌律师, 可能会在量刑标准上下功夫,但我们这边证据链很齐全,你及时保存的证物非常完整,等受害者的伤情鉴定做完后,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 姜颜林不是专业人士,除了尽量提供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信息,别的就只能全部交给律师。 她再次谢过了佐佐木律师,又给朋友发了消息告知进展,让对方也稍微安下心来。 “刚到东京就这么不顺利,等忙完了你可得找个地方去去晦气。” 在所有的亲朋好友里,只有这位朋友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免为姜颜林感到担心。 “对了,你对象情况好点了吗,我还有个熟人是司法鉴定机构的,伤情鉴定这事儿我帮你问了,有结果就跟你说。” 姜颜林就连忙回了句:“好,麻烦你了,谢谢。” “客气什么,等我回来请我吃饭,带上你家属。” 姜颜林回了句:“好,一定。” 每一个司法流程都是繁杂又漫长的过程。 哪怕证据链完整,保存的证物也足够有力,伤情鉴定的结果出来后,也还是有一个很长的过程要等待。 好在佐佐木和裴挽意的律师团队很负责,在又做了几次笔录和手续确认后,姜颜林和裴挽意就基本从这个麻烦的事情里脱离了出来,全权交给了律师处理。 而韩叙的父母几次试图联系姜颜林,都被她直接回绝,推给了律师解决。 至于韩叙本人,她更是不关心,甚至懒得去管对方的口供都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怨天尤人,不甘心沦为平庸,就连找死也要做得这么轰轰烈烈,恨不得昭告天下。 姜颜林不知道韩叙的父母会什么心情,也不想知道。 是恨铁不成钢,还是一昧的偏帮偏袒,都脱离不了一个个正在发生的烂俗的故事走向。 原生家庭种下的果实,最后也是由原生家庭亲口吞下。 三月底,裴挽意的伤口拆了线,终于可以稍微活动一下身体了。 医生给她安排了每天的康复训练,严格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和活动量,让她不要急功近利,免得伤到了手臂和肩上的神经,留下病根。 饮食上的限制也终于少了一些,能吃一些正常的东西了。 姜颜林就早上随便买点便利店的东西应付她,中午回家做好了带过来,晚餐则是直接点外卖,偷偷点一些医生不建议她吃,但是吃几口也不影响的东西,免得她天天在病床上哀嚎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 听了就烦。 ——以前不是给点剩菜剩饭就吃了,现在嘴还养挑了。 但姜颜林明知道她就是在蹬鼻子上脸,也暂时拿她没办法。 谁让某些人连苦肉计都敢用上,不择手段到了刷新认知的地步。 离开学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姜颜林也忙碌了起来,每天家里和医院两点一线,顺便准备开学的一些琐事。 裴挽意本想让她晚上别在医院过夜了,但又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只能厚着脸皮让医院搬了第二张单人床过来,顶着护士打趣的视线也面不改色。 姜颜林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全程躲在浴室里,等弄完了才肯出来,再给裴挽意一个白眼。 好在某人被伤口封印了大部分的不安分,这段时间就只是搂着她睡觉,偶尔蹭两下,贴着唇咬几口,发泄一下无处安放的精力,也就及时收手了。 搞得姜颜林一点都不想挨着她,多动症一样,惹人睡不消停。 直到拆了线后,某人就逐渐大胆了起来,偶尔半夜姜颜林被弄醒,一睁眼就能看到个毛燥燥的脑袋埋在胸口。 当即就一巴掌拍在她头顶上,哑着嗓子骂一句: “……裴挽意,你是不是真的没断奶。” 被抓包的人就假装是在梦游,叽里咕噜说几句梦话,再嚼吧嚼吧地含咬着不放。 姜颜林索性把眼睛闭上继续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等某人磨磨蹭蹭还没个下文,才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自己动手解决。 外面的走廊上偶尔会路过夜里巡房的值班护士,姜颜林只得整个人都藏进被子里,忍住了所有声音。 再转头咬上她的锁骨,啃咬着泄愤。 裴挽意就蹭着她的脖子,低声狡辩一句:“我本来没想进去的。” 你不如说点有信服力的。 姜颜林仰头咬住了她的唇瓣,直接堵上了她的嘴,在重心的次次起伏里抱紧了她的身体。 用力到相嵌的拥抱成了最好的催化剂,轻而易举,就让灵魂也随之颤栗。 “……我中午想吃烤鸡翅,烤牛肉,烤五花肉,总之就是很想吃肉。” 大早上又被便利店关东煮和饭团糊弄的病号发出了抗议。 姜颜林一边收拾自己的床铺,一边随口敷衍:“那你想着吧。” 刚开始还知道感恩戴德地吃得干干净净,才几天过去,就开始理直气壮地点菜了,真不愧是全球染坊连锁的创始人。 裴挽意愤愤地咬着饭团,干巴巴地咀嚼着咽下,就不得不赶紧喝一口关东煮的汤,免得噎着。 “我要去揭发你虐待病号。” 姜颜林冷笑一声,“去哪里揭发,流浪狗保护协会吗。” 莫名其妙又被歹毒地骂了一通的裴挽意:“……” 这女人的嘴皮子上下一碰,都能把自己给毒死。 家里好多天没有收拾过,脏衣服也没时间洗,姜颜林看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干脆提前回了家里,把脏衣服和床单都换下来洗了,拿到阳台上晾着,就出了趟门,去附近的生鲜超市买了新鲜的鸡翅和牛肉。 烧烤的料是别想了,碰都不能碰,姜颜林索性自己调了味,放了一些能吃的香料和提鲜的糖,把鸡翅和牛肉都切好腌制了半小时,就去裴挽意的公寓里拿了空气炸锅过来烤。 路过旁边的案发现场时,她已经没有太多情绪波动,连看都不怎么看。 案件进展得很慢,但目前还算顺利,对她来说就已经是翻了篇的事情。 韩叙的下场一定是坐牢,官司打的不过是刑期的长短罢了。 但看裴挽意那面上不显,实际上没打算留情半分的架势,姜颜林就知道这刑期一定会往最高的裁定方向靠拢。 就看到底是韩叙父亲的人脉更厉害,还是她们这边的团队更专业。 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没什么,毕竟他在日本服完刑,还得再回中国服刑。 裴挽意的性格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姜颜林毫不担心案件最后的发展。 烤鸡翅和烤牛肉做好,姜颜林用锡纸包着,铺了些新鲜的苹果片上去,又把闷好的大米饭也装进保温盒——那袋子高级大米可算是有了消耗。 家里收拾完,她就带着东西打车去了医院。 时间已经是午后,裴挽意这个点一般都在康复训练室内做恢复训练,姜颜林拿着保温盒过去,还隔着一道门就听见了里面的说笑声。 她顿了顿,透过那狭小的玻璃窗看了一眼。 康复训练室内,负责辅助训练的护士正在指导坐着的人,不时上手纠正一下她,让她别做得太用力。 “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哦。” 护士笑着拿手帕给她擦了擦汗,忍不住夸了一句:“你的皮肤真好呀,平时有做什么保养吗?” 裴挽意活动着还不太利索的手臂和肩膀,随口回了句: “简单的护肤。” 她的词汇量还不足以支撑更复杂的用词,一般都说得很简短。 护士就笑了笑,给她擦完汗,说: “那你真是天生丽质,完全看不到一点瑕疵呢。” 裴挽意也笑了笑,抓着这个机会练口语。 “护士姐姐也很漂亮。” 一句话把年纪不大的护士夸得脸都有些发红,眼睛也笑得亮晶晶的。 “明明是很普通的夸奖,怎么你说出来的就特别让人信服呢。” 裴挽意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了门外的人,顿时道:“不好意思,我去开下门。” 她说着起了身,走到门后把门拉开,看到提着保温盒的人,奇怪地问:“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姜颜林把保温盒往她怀里一塞,“吃吧,我去倒个水。” 裴挽意连忙接了,偷瞄了一眼她的表情,一下子警惕起来,也顾不上还没做完的训练,就快步跟了上去。 走廊上没什么人,她小声在姜颜林屁股后面问:“怎么了,谁惹到你了,这么不高兴。” 姜颜林神情自若,走到饮水机前拿杯子接水,反问了句:“我有吗。” 裴挽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你有啊,凶巴巴的,干嘛啊。” 姜颜林接了杯热水,裴挽意正要去拿,就见她自己仰头喝了。 顿时更确定她不高兴了。 电光石火间,裴挽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却有点不敢相信地打量着她,一直到姜颜林被盯得不耐烦了,白了她一眼。 “看什么。” 裴挽意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道: “姜颜林,你是不是吃醋了。” 姜颜林脸上连半点变化都没有。 她又接了半杯水,垂眼看着水流涌出,像是对这个问题一点兴趣也生不出。 裴挽意就笑了笑,凑近了一点,低声问:“你告诉我,是不是。” 旁边的墙壁上,壁挂的电视机正在放新闻,听着有些嘈杂。 姜颜林正要怼她两句,就听见新闻里的主持人平静的声音: “……14时20分,缅甸发生7.9级大地震,邻近的泰国曼谷已进入紧急状态,据报道,几场同时在曼谷举行的演出都出现了大规模的混乱,其中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剧院在混乱中失火,造成3人死亡,10人受伤,演出嘉宾中的国际知名演奏家在混乱中失联……” 姜颜林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电视机屏幕,下一秒,小小的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236 ? 第 236 章 ◎冰冷的数字◎ Chapter 236 机械的嘟声响了漫长的一次又一次, 寂静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这点声响。 坐在病床上的人沉默地吃着保温盒里的烤牛肉,似乎漠不关心一般, 没有看过来一眼。 直到站在窗边的人打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打不通那个电话,她才头也没抬地开口道:“歇会儿吧,一时半会儿肯定打不通的。” 姜颜林挂断通话,看着手机屏幕半晌,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个可以联系的人和途径,却又被她全都给按了下来。 祁宁的家人现在才是最心急如焚的, 打过去问询的人只多不少,她没有必要再去添乱。 姜颜林努力压下那些焦躁,捏着手机不断刷着最新的社交媒体动态, 从一个平台换到又一个平台,手指一直往下滑着, 刷新了每一条关于地震的消息。 震中的地方陆陆续续传出了现场的视频和照片,每一个画面都惨不忍睹, 姜颜林越看下去,就越是触目惊心,哪怕邻近的曼谷没有这么严重,引起的混乱也像是末日般的景象,真真假假的新闻满天飞, 叫人难以分辨,只能被迫承受着各种关键词和画面的冲击。 再看下去也无济于事,只会被情绪裹挟。 姜颜林强迫自己锁了手机屏幕, 回来拿了水杯出去接热水, 顺便到外面透一透气。 坐在病床上的人细嚼慢咽地吃着快凉掉的午餐, 没有叫住她。 保温盒里原本烤得外焦里嫩的鸡翅和牛肉, 在凉掉之后凝固了油脂,味同嚼蜡地吃进嘴里,莫名叫人犯恶心。 裴挽意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吃着,直到全都吃得干干净净,才拿着保温盒去了浴室里,将餐具清洗干净。 手臂上和肩上的伤口时而隐隐作痛,但比起一开始已经微乎其微,只留下一点如影随形的感觉,在每每快要忘记的时候拉扯出一点刺痛,冷不丁地提醒她一下。 水龙头里的热水哗啦啦地响了很久,裴挽意拿了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嘴里慢慢刷着,用薄荷的冰凉覆盖掉了那些凝成一团的油脂的味道,最后低头吐出泡沫,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站在镜子前发呆了一会儿。 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又还能想什么。 水杯里的热水冒着热气,氤氲了眼睫和呼吸。 吵醒出神的人的,是突然响起的语音铃声,她飞快掏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却在看到来电的名字时顿了顿,几秒后才接了起来。 陆斯恩连忙问她:“你看到新闻了吗?” “看到了,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到现在都打不通。” 姜颜林抬手扶住额前,深吸了一口气,又问: “你们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消息?” 陆斯恩叹了口气,“我们一群人都互相问过了,最后一个见到过祁宁的是费欧娜的朋友,在前段时间的柏林音乐节上,这后面就都没人跟她联系过。” 祁宁本就是个长期奔波在世界各地的人,忙起来恐怕半年都见不到她,所以朋友们也早就习惯了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联络频率,能碰到就叙叙旧,碰不到也不会太主动去关注。 以至于到了这种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立刻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身边同行的人又可能会是谁。 “我给她的经纪人也打过了电话,一样没有人接,像是一起失联的。艾伦他们在试图联系上曼谷那边演出的负责人,但现在泰国也很混乱,所有的客服电话都占线,打不进去。” 陆斯恩起了个大早,从睁眼看到消息就一直四处打听到现在,已经把所有能了解的情况都弄清楚了,才敢打电话来问姜颜林。 想也知道,姜颜林能了解到的恐怕还没有他多,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还是透露消息给她,互换一下已知的信息。 这还是姜颜林和裴挽意分开后,陆斯恩第一次联系她,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一时间心情复杂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两人交换了互相知道的情况,电话里就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出声。 最后还是姜颜林先开了口:“曼谷市中心的震级影响不大,更多是暂时的混乱引起的恐慌,再耐心等一段时间看看,你也别耽误了工作,去忙自己的吧。” 陆斯恩无声地叹了口气,想问她一句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实在不合适。 在这个时候,还是别提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话了。 他只能简单安慰她两句,就挂了电话,继续去关注最新的情况。 姜颜林控制住自己别再去不断地刷新动态,端起水杯就朝着病房的方向往回走。 但临到了门口,手机一声震动,她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却只是一封信用卡账单的邮件。 姜颜林呼出一口气,慢慢靠在墙边,捏着手机半晌,又一次点进了新闻软件,将那个搜索过无数次的词条又点了一次。 剧院的火灾似乎已经得到了控制,最新发布的相关信息都是大火被扑灭后的现场图片,上面是一个个被担架抬出来的新发现的伤者。 姜颜林一张张地放大看着,直到确定每一个人脸和身影都是陌生的,才稍微呼出一口气。 手里的杯子拿久了,手腕也跟着发酸,姜颜林不打算再看,打算把手机塞回外套兜里,却在下一秒,视线一晃而过地瞥见了一张有些眼熟的侧脸。 她顿了顿,拿手指放大了图片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姜颜林想也没想地就翻出了软件里的好友名单,找到对方的名字,拨了个语音过去。 嘟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她只得挂断,捏着手机想了想,翻出某个餐厅点评软件,搜索店名找到了店里的座机电话,就立刻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还没开口说话,姜颜林就飞快地问:“你们老板现在在哪?” 对方愣了下,才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姜颜林拍了拍额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问: “我找埃尔,他现在在国内吗?我是他的朋友,姓姜。” 这一次对面才回了句:“哦,你找我们老板的前男友啊,他不在中国了,上个月就好像回老家去了。” 姜颜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过来。 “你们老板现在是可可?那你知道她还联系得上埃尔吗?” “抱歉,这个不方便去过问。” 说着,对面就把电话挂了,像是生怕她再追问下去。 被出乎意料的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姜颜林一下子也有些烦躁起来。 她又给埃尔打了个语音过去,对面还是没人接,不知道是混乱中把手机弄丢了,还是网络出了问题。 但他从来没提过爱看交响乐,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大概率是为了去见朋友的。 所以两个人很有可能在一起行动。 姜颜林只得连忙回了病房里,看到裴挽意的第一句话,就是飞快地问:“你有埃尔家里人或者别的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裴挽意顿了顿,将手机锁了屏,问:“怎么了?” 姜颜林直接把那张现场拍到的照片给她看。 裴挽意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的人,虽然好几个月没见过了,在那次闹分手之后两人也很少再联系,但埃尔的脸很有辨识度,相处久的人很难认不出来。 短短几秒,裴挽意就猜得到他为什么会在这家剧院,于是解锁了手机搜索跟他比较熟的朋友,挨个打电话过去问。 等到能联系上的人都问了一圈,看着面前一直在等结果的人,裴挽意摇摇头,“他们只知道埃尔转让了国内的店铺给可可,就回老家去了,大家最后一次联系他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最近他每天发朋友圈,到处出去玩,动态更新到了昨天。” 但现在显然谁也联系不上他了。 姜颜林没想到,找来找去,失联的人反而还多了一个,一时间有种荒诞至极的感觉。 “那他的家里人呢?” 裴挽意就叹了口气,平静地回答:“我们的交际没这么深,我是到了中国才跟他熟悉起来的,对他国外老家的事情一概不清楚。” 说完,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口吻有点太过事不关己,但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也没再说。 她看了眼姜颜林的脸,几秒后才抬起手,去拉她的手臂。 “先休息下吧。” 姜颜林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声道: “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在病房里呆着,别乱动了。” 说着,她就脚步匆匆地拿着手机离开了病房,不忘将门顺手关上。 裴挽意看着她消失的走廊,许久才收回视线。 病房里安安静静,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被唤醒,一段消息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反复几次之后,还是发了出去。 又一个电话打出去之后一无所获。 眼见每个线头都扯成了一团乱麻,姜颜林也不得不暂时将所有思绪都压下去,逼着自己放空大脑,别再去想任何没有意义的东西。 在走廊上一眨眼又空耗了半个多小时,姜颜林看着不远处的壁挂电视机,在一遍遍播放的新闻里逐渐没了情绪波动。 她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索性起身走向电梯,准备先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一路打车去了公寓附近的生鲜超市,姜颜林买了一些新鲜的鸡肉和山药,回家找了锅出来炖汤。 忙忙碌碌又是一个傍晚的时间,锅里小火慢炖着,家里也收拾干净了,姜颜林将洗干净的衣服一件件晾到阳台上,才回浴室里简单洗漱了一下。 再出来关火,盛出炖好的鸡汤和炖得软烂的山药鸡肉,仔细地装进了保温盒里,就拿上东西出了门,打车回医院。 到医院楼下时已经天黑了。 姜颜林看了眼时间,脚步匆忙地进了电梯,按了楼层。 医院里的电视机一直都是新闻频道,让人看得无比心烦,她索性不去看,一路埋头走到了病房门口。 等推开门,却没在病房里找到人。 姜颜林扫了一圈房内,连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又出了病房在走廊上搜寻,一路走到了康复训练室,才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瞥了一眼,消失的人果然呆在里面,正一只手撩起了病号服的袖子,露出那道狰狞的伤疤,给旁边的护士确认情况。 “……你恢复得很快呢,但还是不能太着急,一天的训练量是固定的,怎么能晚上偷偷加练呢?” 她就笑了笑,“怎么能叫偷偷呢,被发现的就不是偷偷。” 一句话逗得护士一边笑一边叹气,摇着头说了句: “真拿你没办法。” 姜颜林转身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前面的壁挂电视机就传来最新的新闻播报。 一幕幕人间惨象在冰冷的描述里,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数字,而这个数字相比下午事发的时候,翻了十倍不止。 无数断壁残垣之下,等待着的一颗颗心脏,最终还是在无能为力的救援里,逐渐失去了温度。 姜颜林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无法再忍受这些声音,径直走向尽头的电梯口,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她提着东西一路走出医院,在华灯初上的街上走着,顺着人群走进了车站,又按部就班地挤上了电车。 周遭每一张麻木的脸上,都淡漠得没什么两样,就像是被工作、学业、生活,给榨出了最后一点血色,抽空之后,就成了行尸走肉。 姜颜林坐电车回了公寓,直到要腾出手来找钥匙开门,才发现手里还提着装了保温盒的帆布包。 她站在门口片刻,最后还是打开了家门走进去,关门落锁,将东西随手放在地板上,径直去了浴室,给浴缸放水。 水声哗啦啦响着,姜颜林坐在浴缸边沿,下意识摸出手机来看消息,等解了锁又闭上眼,强迫自己别再去想。 天灾人祸,是人的意念无法撼动分毫的。 再想下去,不过是让自己更深陷其中,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姜颜林捏了捏眉心,起身就要脱衣服泡澡,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一通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她动作一顿,连忙又拿起手机看了眼。 看到来电的名字,呼吸也松了松,下一秒,又不自觉紧绷起来。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半晌,才接了电话。 “忙完了吗。” 裴挽意的声音干干净净,听着像是连情绪起伏也没有。 姜颜林就也平静地回答: “已经回家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她的声音才传过来: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 “等一下,电话打进来了。” 姜颜林不得不先打断她,浴室空间太小,闷得人难受,连声音也没了什么力气。 她说着,就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这一眼,让她整个人都愣了下,等回过神来时,那个陌生的境外来电已经断掉了。 “我待会儿再打给你。” 姜颜林猛然回过神,匆匆说完就挂断了语音,给那个来自泰国的号码打了回去。 嘟声响了三次,下一秒,电话终于接通。 姜颜林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直到那道声音响起,清晰地传过来: “……抱歉,打扰你了。” 她的口吻一如既往,温和而轻盈。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没事,不要担心。” 姜颜林用力捏着手机的手指颤了颤,几秒后,才终于有了呼吸的余地。 ——太好了,你没有变成那个冰冷的数字。 ——真的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拔刺过程痛痛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正文完】 237 ? 第 237 章 ◎正文完◎ Chapter 237 一通电话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在混乱中被困在剧院顶楼的人直到几小时前才被营救, 受了些伤,却不算很严重, 现在还在医院里等着更严重的伤患先得到救治,一边找人借了电话,挨个给远在世界各地的亲人朋友打电话报平安。 “……埃尔伤得更重一些,被倒下来的柜子砸到了腿,我们现在还在等他缝完针,但情况已经稳定住了。” 祁宁的声音平稳,却也难掩疲惫。 姜颜林知道她一定打了不少个电话了, 借来的手机也得早些还回去,于是什么也没多说,只叮嘱道:“现在还是很混乱, 你们一定要多小心,不要单独出去, 等航班恢复就尽快离开吧。” “好,我知道, 谢谢。” 姜颜林抬手关了浴缸的水,叹了口气,“不用谢我,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反倒是艾伦莉莉丝和老陆他们, 一直都在为了找你想尽办法,听说费欧娜都急得要去曼谷了。” 这群人平时看起来总是不着调,可到了这种时候, 却反而都很可靠。 祁宁就也笑了笑, “我知道。” 两秒的静默后, 她才继续道: “以前你总说我像座孤岛, 看似混在人群里,实际上拒绝了任何人的登陆。” 祁宁的声音难得没什么情绪,但姜颜林知道,这才是真正藏在面具下的她,会有的常态。 “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一直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看看身后走过的路,和遇见过的每一个人。” 她像是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片刻后,才低声道:“今天被困在剧院里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可能就要死在这异国他乡了。埃尔问我,要是我们真的出不去,我最后一件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姜颜林坐在浴缸的边沿,安静地听着。 而她也并不需要一个回应,只是说着所有还想说出口的话。 “那时候我没有回答他,想了很久,也不得不承认……” 祁宁轻笑了下,说: “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依然是站在舞台上,把中断的演出圆满完成。如果还能更贪心一点,那么我希望坐在观众席上的人,能有你。” 她轻声问姜颜林,“是不是早在很久以前,你就比我更先明白了这一点呢。” 这是没有完整道出的一句话,姜颜林却听得再清楚不过。 许久之后,她才诚实地回答: “我最想要的,一直都是毫无保留,永远以我为先,绝不会放手的爱。” 祁宁就轻声问她: “现在,你得到了吗?” 姜颜林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祁宁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叹了口气,片刻之后,才开口道: “其实从上次离开中国后,我就没有想过要再来打扰你,我已经明白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就算是今天,我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也没有觉得我可以用这个借口来联系你。” 姜颜林听到这里,才怔了怔,捏着手机一时间没了反应。 祁宁的语气听起来,难得泄露出一点复杂。 “是有人千方百计地打听我的消息,甚至找了个本地的警察来传话,真够神通广大的。” 她说着,像是嘲笑,却不知是嘲笑了哪一个。 “姜颜林,我从来没真的认同过你的选择,直到现在也还是会担心你玩火自焚。” “但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她了。” “……好,谢谢,麻烦您了,下次一定请您吃饭。” 电话终于挂断,她抬手活动了一下还不太利索的手臂,就拿起病床上的外套给自己穿上。 刚办完手续的李杉回到病房里来,脚步匆匆地帮她收拾东西,私人物品全都装进了行李箱,就拉起箱子准备出发。 看到穿好衣服的人,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了句:“真的要这么赶吗,其实订早上的航班也来得及,工厂的人也还要一点时间才能赶过来。” 虽然是突发的情况,但一直以来他们都小心谨慎,做足了周全的准备,应对起来并没有多么吃力。 倒是她这身体,前不久才累得瘦了一圈,本以为能到东京休个假期,好好养养身体,没想到又接二连三地遇到这些事情,给他爸愁得头发又白了几根,每天打视频过来督促他再多上点心,不然就别回家了。 李杉有时候真的觉得,可能自己和大哥才是捡来的孩子。 但调侃归调侃,看着裴挽意这样的状态,他还是不免担忧。 裴挽意整理好了衣领,又打理了一下披散的长发,才拿起手机,随口道:“在医院呆得我都快疯了,你行行好,就当帮我提前越狱了吧。” 李杉见状也只能压下了那些到嘴边的话,提着行李箱先一步走出病房,替她拉开门。 裴挽意几步走出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片刻后收回了视线,径直走向电梯口。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有一通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裴挽意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将手机塞进裤兜里,任由它一直震个不停,李杉都被吵得忍不住侧目看了她好几次,她却面不改色,目不斜视。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出了医院大楼,一步步走下台阶。 时间已经快到深夜,医院这一片的街区上已经没了人,只有清冷的街灯还亮着,显得空旷又寂静。 提前预约的车已经到了,穿着西装的司机下车朝他们鞠了个躬,就过来替他们拿行李。 李杉用英语道了谢,帮裴挽意拉开了车门,就等着她先上车。 兜里的手机一路上都震动着,没个消停,引得司机都看了一眼,李杉就小声问了句: “要不要接一下?” 裴挽意没回答,俯身就要上车。 下一秒,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裴挽意。” 她动作一顿,两秒后,才抬头看了过去。 捏着手机匆匆忙忙跑来的人出了一身的汗,头发散乱地被风吹着,身上连件外套都没穿。 她跑近了之后,才卸了力气,喘着气一步步走过来。 裴挽意皱了皱眉,让李杉先上车。 “你先去车站那边等我。” 李杉识趣地什么也没说,上了车就关上车门,让司机开车离开这里,去下一个路口附近的车站。 等计程车安静地开走了,裴挽意单手插在兜里,看着走近了的人,没什么表情地问:“大半夜跑出来干什么。” 姜颜林深吸了口气,忍住了那些情绪,才开口问了句: “你不好好在医院里呆着,是要去哪里。” 裴挽意撇开视线,看着周遭的街灯,只淡淡地回了句: “公司有事。” 姜颜林又缓缓上前一步,捏着手机,问: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说了会打给你。” 裴挽意就无所谓地回了句:“要告诉你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也没必要再打什么电话了。” 姜颜林看着她的脸,半晌之后才稍稍呼出一口气,平静地问: “你什么意思。” 裴挽意始终看着不远处的街灯,毫无情绪地继续着这场对话。 “我没什么意思,我很忙,没时间跟你拉拉扯扯这些,现在就得去机场。” 说着,她终于回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很是随意地问: “还是说你也要去机场?顺路的话可以送你。” 姜颜林捏紧了手机,许久才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冷静地反问她一句:“我为什么要去机场?” 裴挽意又撇开了视线,没什么焦点地落在街灯下的影子上。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也不想了解。 她说着,随口就问了句:“说完了吗,我该走了。” 姜颜林就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说完了。” 她收住了所有的呼吸声,转身就往回走。 街上安安静静,连个会动的影子都没有,车站离得那么近,又好像那么远,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原地踏步。 却也好像只能继续走,往前走,不停走。 身后的人似乎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一般,连点声响都没有。 姜颜林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下一秒,她猛地转回身来,大步走回了那道身影的面前。 “你的幼稚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不接电话不理人的臭毛病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对吗。” 她说着,声音高了不止一个分贝,连表情都难得地彰显着怒火,仿佛真的有那么多的值得控诉。 裴挽意却很平静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在你眼里,就只有我的毛病,我的幼稚,我不可理喻,对吗?” 不等姜颜林回答,她便没什么所谓地说:“既然我们相看两相厌,那就不要互相折磨了。你累,我也累。” 裴挽意单手插在兜里,瞥了一眼远处的车站,最后道: “早点回去吧,晚上不安全。” 说着,她便迈开了脚步,从姜颜林的面前擦身而过,连头也不回。 站在原地的人一次次呼吸着,在愈发急促的气息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街道的水泥地面,那一道身影在街灯之下慢慢拉长,就要一步步远去。 脚下却生了根,让她动弹不得,周遭的一切都瞬间失去了轮廓,只有巨大的沼泽般的引力将她牢牢桎梏,从力气,到氧气,一秒一秒地在深陷中流失。 直到那道拉长的影子隐没在了视野里,像是已经溶化进了黑夜,整个世界似乎又只剩下了她一个。 姜颜林忽然抬起头,在寂静的街灯下恍惚了一瞬,世界如此空荡荡,让她清楚听见了那一声脆响。 下一秒,她转回身,快步朝着前方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快,直到奔跑了起来。 黑夜里,那纤长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光能照到的地方。 姜颜林喘着气,用力跑着,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裴挽意!” 那身影似乎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 姜颜林捏着手机,任由风将她的黑发吹得张牙舞爪,当那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她咬着牙,抬手就将手机用力地摔了出去。 “啪”一声,剧烈的声响摔在了裴挽意的脚下,手机弹着跳了几次,最后砸到了她的鞋跟上。 往前走得头也不回的人,这一次终于停了下来。 姜颜林在街灯下奔跑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追上了她,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 跑得直不起腰的人喘着粗气,死死抓着她的手,声音却像是愤怒的。 “不是我求着你来的,不是我死缠烂打让你放下工作的,也不是我想让你受伤进医院的。”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知道是在数落,还是在固执地反驳。 而面前的人始终背对着她,无动于衷地听完了,才平静地开口道: “是我一厢情愿,我知道。” 街上静得可怕,只剩那些快要喘不上气的呼吸声,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起起落落。 裴挽意似乎是累了,什么也不想和她辩驳,毫无情绪地扔下了一句: “所以我想通了,去争抢一个注定不属于我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喘着气的人用力深呼吸一口气,手还紧紧拽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更伤人。 “那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种把戏还可以玩多少次,你算什么东西,要我三番五次容忍你。” 话音落下后,面前的人安静了很久,才轻声道: “那就不玩了。” 姜颜林收紧了手指,捏着她的手腕,任由用力的手臂青筋暴起,在脱力中微微发抖。 “对你来说,我和宓芸、李雨晴、周紫然她们,又有什么区别,想征服就出手,玩腻了就抽身。” 姜颜林张着唇,片刻之后,才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反过来说教我。” 面前的人似乎被气笑了,那笑声短短一声,就没了踪影。 裴挽意头也没回,颇为认真地问: “那你又好到哪里去?” 她胸口起伏了好几次,才压下翻涌的情绪,冷漠地道: “每次都要到一段感情结束了,才在下一段感情里去弥补,跟他妈鬼打墙似的,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跟个圣母一样普渡众生。” 裴挽意长吸了口气,几秒之后,才缓缓吐出来,看着远处的地面。 “姜颜林,你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自己作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受得了你。” 她说完,就要抽出手往前走。 却被身后的人更用力地拽住,明明骂尽了一切难听的话,这只手依然不肯松开。 裴挽意没有耐心了,面无表情地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还要赶飞机,没时间跟你掰扯这些没有意义的。” 拽着她不放的人像是陷入了漫长的死寂,要不是那微弱的吸气声还存在着,就要让人以为她是一尊不会说话的石雕。 时间一分一秒倒数着,就要耗尽裴挽意仅剩的那点容忍。 她再一次用力抽开手,这一次动了真格,精疲力竭的人哪里是她的对手,就这么被她轻易地挣脱。 裴挽意面无表情地迈开脚步,就要往前走。 那双手臂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两只手紧紧扣着腰线,不肯松手。 裴挽意扬起下颌,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身后的人轻声说了什么,她却没有听清楚,索性也不给任何反应。 直到那张脸贴在她的背上,温热一点点浸透了布料,触碰了肌肤,闷得失去了轮廓的声音才低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每一次,都是你们先走的。” 裴挽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她从身后抱着自己,用力到勒住了呼吸。 那微弱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第三次说: “每一次,都是你们先离开的。” 她的手死死抱着裴挽意,颤抖的肩膀让双臂快要没有力气,却还不肯松开。 “只要我真的信了可以有以后,你们就会离开我。” 温热一滴滴打湿了裴挽意的背脊,灼热,滚烫,让每一次轻颤和哽咽都被无限拉长,放大,撞击着背脊,再穿透胸膛,直达心口。 裴挽意听见了她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清楚。 “……所以我不要再相信了。” 她抱着裴挽意,抱得那么拼尽全力,声音却一句一句地,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推开。 “我讨厌不守信的人,我讨厌没有责任感的人,我讨厌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的人。” 她深呼吸着,紧紧贴在裴挽意的身上,轻颤的话音快要说不出完整的话。 “但我最讨厌的,是每一次我感到最幸福的时候,倒计时就开始了。” 姜颜林的肩膀颤抖着,几次快要呼吸不上来。 双手却还是紧紧抱着她的腰,任由脸上的湿润打湿了一片,将黑色西服染上了更深的颜色。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连你也听不到,所以你才可以那么轻易地说出结婚这个词。” 她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抬高声音,哽咽着喊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它开始呢,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我有多不想让它开始。”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不想,让它结束。” “你只会怪我不够爱你,你只会埋怨我什么都不说,你好像觉得我从来都没有那么需要你,像你需要我一样,需要你。” 姜颜林靠在她的身上,一声声颤抖着,混杂着眼泪与抽泣。 “可是裴挽意,我已经用尽一切办法了。” 她紧紧抱着沉默的人,用力汲取着她的体温。 “我不可以说出来。” “我不可以让你知道,我爱你。” 姜颜林死死紧扣着那唯一还能紧握住的温度。 “说出来,就会,失去你。” 她哭着,字音几乎连不成线。 “我不要,失去你。” 一字一句,像是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跌坐在地上,只有双手还不肯松开,固执地抓着那西裤的布料,轻颤的手指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模糊的视野让黑夜也成了一片没有轮廓的墨布,身后的街灯太遥远,照不到她。 在漫长的沉静之中,久久没有过反应的人终于转回身来,缓缓在她面前蹲下。 片刻后,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替她擦掉了眼泪。 模糊的世界一点点,随着指尖的温度,而变得清晰。 所以,她看到了她。 那么温和的表情,那么干净的眼睛,装满了整个自己。 姜颜林贴着她的掌心,忍不住抬手握住那指节。 眼前的人看了她好久,好久,才轻声问了句: “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裴挽意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抿了抿唇,又低声道: “我想听最后那几句,准确来说,是倒数第三……” “我爱你。” 哽咽的声音,很轻地打断了她。 裴挽意怔怔地看着她,掌心抚着她的脸,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她的所有温度。 更柔软,更温暖,更湿润。 像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落了满个心底。 面前的人看着她,哑着嗓子,问: “你爱我吗。” 裴挽意有些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你在明知故问什么。” 姜颜林抓紧了她的手,又一次喘不上气来,泪水一颗颗落着。 “你为什么不说。” 裴挽意深呼吸了口气,才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表情,只有滚烫的泪水将她出卖得彻底。 “我比你爱我,更爱你。” 姜颜林吸了吸鼻子,反驳道: “你撒谎。”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姜颜林有些恼怒了,“你明明就在和那个护士打情骂俏,你还夸她长得漂亮,你还管她叫姐姐。” 裴挽意听了许久,才有些啼笑皆非地抹了把脸。 “那你还不承认,你就是吃醋了。” “我为什么要承认,给你脸了,一而再再而三明知故犯。” 姜颜林拿着她的袖子就擦了把脸,将那些湿哒哒的液体都擦干净。 裴挽意看着她,一眨也不眨地。 “因为我难受,我难受到没办法在任何地方一个人呆着。” 姜颜林顿了顿,捏着她的手,许久之后才低声道: “对不起,我没办法对她生死不明的事情无动于衷。” 她只想每个人都好好的,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做到每一件想要做的。 裴挽意却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让她靠在颈侧,脉搏贴着脉搏。 “我难受的,是你好像从来不觉得,你可以依靠我。” 姜颜林靠在她的肩窝,闻言怔了怔,连眼睫也轻颤了一瞬。 “……可是你那么不喜欢她,我不想让你不舒服。” “无论如何我都会不舒服。” 裴挽意直截了当地戳破了这个假象,毫不留情地。 “可是姜颜林,我更在乎的,是你会不会永远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你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与我无关。” 让我这个入室抢劫的过客,从头到尾都只能是个过客。 最后就也和小优,和祁宁,毫无差别。 裴挽意抱紧了她,在她凌乱的长发里深深呼吸着。 直到所有乱了序的心跳和脉搏都找到了支撑点,才有力气告诉她。 “我已经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站在你面前了。” 她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抚平心脏的力量。 “你能不能,也别穿那么多,让我想撕开都无从下手。” 姜颜林听到最后,没忍住在满脸的泪水里,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 抱着她的人好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抬手在她头发上拍了拍。 “你就说是不是话糙理不糙吧。” 还能再糙点吗。 姜颜林在她肩上蹭了蹭脸,擦掉了又打湿视线的温热。 片刻之后,她才放任了呼吸声,低声道: “我现在脱得还不够吗。” 裴挽意抚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温和的安抚。 “那还会穿上去吗。” 姜颜林就沉默了一瞬,才实话实说: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裴挽意没忍住笑了起来。 “没关系,除了赚钱,脱女人衣服也是我的天赋。” 姜颜林侧过头就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裴挽意连忙改口:“我是说,只脱你的衣服。” “滚。” 才不滚。 裴挽意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街灯昏黄,黑夜之中,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所有的眼泪和颤抖,都成了无言的怀抱里,最赤条条的述说。 姜颜林伸手回抱住了裴挽意,用了这一个漫长的夜里,最后的力气。 在这最像倒计时拉开序幕的一刻,她却好像忘记了难过,只想要更努力,更明了地,感受裴挽意。 是劣迹斑斑,屡教不改的裴挽意。 是野蛮生长,不肯弯腰的裴挽意。 是毫无保留,绝不放手的裴挽意。 也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裴挽意。 姜颜林听着她的心跳声,终于慢慢地,呼出了那一口气。 ——好险,差点让你跑了。 裴挽意侧过头来,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温柔得快要不像她自己。 在品尝到那微微发涩的咸味,才终于也长长地,吐出了那一口气。 ——好险,差点赌输了。 此刻夜还长。 没人知道,天亮之后,是晴朗还是阴雨,又或是别的模样。 就像我们仍然不知道。 你和我,我和你。 到底谁才是那一只吃尽了心头肉,便再也飞不走的鹰。 ——自由是鹰,你我皆为绳索。 正文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